且说才子王粲,年方十五,时在长安。某日,前去拜访蔡邕。只见蔡府前熙熙攘攘,门庭若市,求见者众。王粲无奈,混入其中,两个时辰方递上名片。少顷,只见蔡邕倒穿着木屐出门迎接。蔡邕呼道:“仲宣何在?快快请进!”
王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当在呼他人,并没有理会。有旁人提醒,他才明白,蔡老先生竟然是专程相迎自己的。王粲慌忙施礼,说道:“后生在此,岂敢劳您老人家大驾!”
众人议论纷纷,说“这是个什么人,小小年纪,蔡先生竟对他这么客气?”
蔡邕说:“你们有所不知,他叫王粲,字仲宣,别看他年纪尚轻,他的才能连我都不及啊!”
众人啧啧称奇,羡慕地看着蔡邕牵着王粲的手进了院内。只见蔡邕折身过来,说道:“各位师友,今日请自便,老夫有所得罪,明日,明日。”
进得厅堂,蔡邕与王粲分宾主席地而坐,蔡邕先问道:“早就闻知仲宣来长安,为何今日才来见我?”
王粲躬身答道:“漂泊之人,居无定所,故迟来拜访。”
蔡邕说:“哦?为何不早说,仲宣如不嫌弃,可在我这里住下。”
王粲说:“我现暂与族兄王凯同租房屋住下,就不劳烦了。只是学生请先生答应,授我音律之学。”
蔡邕说:“目前只有小女文姬跟我学习音律,如你愿意,可与文姬一同就学。老夫学识浅薄,如要深学,将来可到襄阳,求教于雅乐郎杜公良,丝竹八音,无所不能矣!”
此后,王粲便与蔡文姬同学音律。一年后,有朝廷使者来宣:“着王粲任黄门侍郎。”这是个在皇帝身边打杂的官,由于战乱阻隔,王粲无法到任。长安也不是久留之地,董卓之乱,使得这个昔日的繁华帝都一下子成了是非之地。
王粲决定离开长安到襄阳去,于是到蔡府告别。
蔡邕说:“襄阳富庶安定,是唯一可去之地。州牧刘表是你山东高阳老乡,刘表自不用我介绍。綦毋闿、宋忠、杜公良等,我各书信一封,你去后可与他们联系。”
蔡邕又说道:“老夫毕生收藏万余册图书典籍,临别无可相赠,你均以车驮到襄阳,也算给它们找一个安生之处。”
王粲拜谢。雇车十辆,只装得下六千册图书,剩下四千册由文姬保管。王粲告别老师与师姐,踏上通往襄阳的驿道,与他同行的还有族兄王凯及好友孙萌。
这一路,王粲他们经蓝田翻越秦岭,一路可谓历尽千辛万苦,看到了世间最悲惨的场景。到襄阳后,一路景象挥之不去,常常被噩梦惊醒。王粲奋笔疾书写下一诗,题为《七哀》:“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到了襄阳,王粲选择在风景秀丽的万山定居下来。这里可以远眺逶迤的岘山和襄樊二城,也可以时时到汉水之滨漫步。王粲十分满意,对王凯和孙萌说:“此生在此足矣!”
最使王粲感到满意的不是生活的安定,而是文化和学术的繁荣。王粲手捧老师的书信,分别拜访了綦毋闿、宋忠、杜公良。通过几位大师的介绍,王粲又认识了盛负荆楚之望的大名士庞德公、韩蒿,博学多通的颍容,知人善任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大书法家梁梦皇、邯郸淳,七儒宗之一的隗禧;通过刘表,认识了蔡瑁、蒯越、蒯祺等当地名流;通过庞德公,认识了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徐庶、诸葛亮、庞统、庞林、庞山民、马良、习祯、杨虑、杨颙、向朗、向宠等青年学子。王粲以后受命撰写《荆州文学记》述曰:“五业从事宋忠所作文学,延朋徒焉,五载之间,道化大行,耆德故老綦毋闿等,负书荷器,自远而至三百余人,于是童幼猛进,武人革面,总角佩觿,脱介免胄,比肩接踵,川逝泉涌。”
襄阳文学兴,商业亦旺,东汉末已为中国八大市。王粲闲暇之时,常约王凯、孙萌在市上闲逛。一日,在文庙有人下棋,围观者众。王粲等挤进去观看,只见棋局已近尾声,两个棋者下得难解难分。忽然一只大狗窜来,人们一阵骚动,把棋盘掀翻。因赌有一钱银子,两个棋者皆说己赢,争得脸红脖子粗。
王凯、孙萌将王粲推了推,说道:“仲宣,他们再争下去必拳脚相加,你何不帮其复盘!”
围观者听说有人能复盘,一起劝说露一手,王粲只好依之。只见王粲口中有词:“黑三三,白小目;黑小目,白星位……”至156手,王粲便把棋局原样恢复,一子不错。对此结果,两下棋者皆认同,没有争议。众人皆说“神也”。
王粲观棋复盘
对于王粲这个小老乡的学问,刘表早有耳闻,并有心招他为婿。刘表的千金小姐名曰刘瑛,听说父亲要把自己许配给才子王粲,满心欢喜。这一日,刘表召王粲入府见面,刘瑛躲在帷帐之后偷视。
王粲携族兄王凯一同来到府上,二兄弟参拜后刘表问道:“你们谁是仲宣?”原来,王粲长得瘦小貌丑,王凯相貌堂堂,两人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王凯虽然学问不及王粲,但也是满腹经纶的才子,加上善于言辞,看起来就更加风流潇洒!王凯上前说道:“世伯,这位是仲宣弟,在下乃仲宣族兄王凯。”刘表定神一看,这才闹清楚谁是谁。刘表见未来的女婿瘦小貌丑,心中不悦,但想到与王氏家族的世代交情及王粲的才华,还是把这种不悦压了下去。
于是刘表把召王粲为婿的想法说了出来。王粲内心自然同意,但嘴上还是谦虚了一番,说道:“在下体弱、形陋,恐不相配。”话音刚落,只见刘瑛从帷帐后走出,接着王粲之语说道:“此言极是!”然后转身对刘表说道:“仲宣自言不相配,女儿也有同感!既然父亲大人为女儿择婿,不如今天就定下来。女儿愿与这位王凯哥哥定下终身。”
刘表拗不过爱女,最后把女儿嫁给了王凯。此事对王粲打击甚重,加上也没有得到重用,情绪低落,闲暇之时只好悠游山水,打发时日。
王粲最喜欢登临襄阳南城墙,城东南角有一座两层木楼,这里是品茗饮酒、凭栏远眺是绝佳去处。数日以来,一赋在胸,积累多日的文思奇句喷薄而出:“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郁闷的王粲一吐为快,无尽的乡愁,无尽的愤懑,无尽的担忧尽诉其中。
刘表自上任以来,实施仁政,发展经济,倡导教育,荆州的形势很快好转,已经是“南接五岭,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了。史载“自中平以来,荆州独全,及刘表为牧,民又丰乐”。
汉末以来,北方军阀混战,烽火连天,民不聊生。安定富裕的荆州成为躲避战乱、饥荒的首选之地。仅关中地区的百姓流入荆州者便有十万家。来自关西、兖州、豫州的读书人就有几千人,对于所有依附的士人,一概给予安排资助。襄阳一度成为全国的文化教育及学术中心。对此曹操时有耳闻,一个州府的势头盖过京都,心中甚为不悦,总想找个机会调侃调侃刘表。不想,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www.daowen.com)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以正统自居,天下名士投靠者众。这中间有一个叫祢衡的人物,虽然也来到许昌,但他瞧不起曹操,没有求曹操做官。此事传到曹操耳中,曹操略有不悦。曹操听说祢衡善击鼓,就任他为宫廷鼓手,意在羞辱祢衡。有一次曹操大宴宾客,以鼓舞招待。几轮表演之后,曹操忽然想起祢衡,便命祢衡在朝堂表演击鼓,想当众出出他的丑。鼓手表演时要更换统一制作的绢帛服装,只见祢衡缓缓上场,仍然穿着平时的衣服。朝官大喝:“为何不更衣!”祢衡回答:“诺!”说罢,便在朝堂上一边击鼓一边脱衣,一轮《渔阳参搥》鼓曲击罢,祢衡浑身赤裸,只剩下一件短裤。祢衡此举,惹得哄堂大笑,气得曹操脸也白了,脖子也粗了。自言道:“本想羞辱他,不想反被他羞辱!”
祢衡与孔融交往甚密,对于祢衡的行为,孔融批评了他,并劝祢衡向曹操道歉,祢衡同意到曹操那里去一趟。曹操听了很高兴,坐在家里等着祢衡来。忽有下人报告,有一狂生坐于营门,以杖击地,破口大骂丞相。曹操听了知是祢衡,咬牙切齿对孔融说道:“杀他犹如鼠雀,念他素有虚名,我不能因此而落个骂名,把他送与刘表吧!”曹操是何等脑袋瓜,小算盘打得飞快。曹操心想,我都降不住的刺头,看你刘表奈他如何!
于是,祢衡就这样来到襄阳。刘表十分佩服祢衡的才名,以宾客之礼待之,还让他总管府内文书审稿及堂议之事,相当于现今的常委兼秘书长。有时祢衡有事外出,文件签发也一定等他回来再定。刘表知道祢衡的性格和脾气,所以先把高帽子给他戴上,然后采取顺毛抹的策略,不信就感化不了你!刘表这样做的目的,也是想做给曹操看,我就不相信没有降不住的驴!可是,好景不长,时日已久,祢衡的老毛病又犯了,对刘表这也看不顺眼,那也看不顺眼,嘴上也骂骂咧咧的,刘表开始忍着。有一次祢衡当着宾客的面大骂刘表,一怒之下,刘表要把祢衡送给黄祖。
祢衡击鼓骂曹
蔡瑁奏道:“祢衡戏谑主公,何不杀之?”
刘表说:“祢衡数辱曹操,曹操不杀他,是怕落个杀贤的罪名。今我荆州贤才趋之若鹜,曹操心中不悦,故将祢衡送之于我,欲借我手杀之,使我受害贤之名也。我今遣去见黄祖,使曹操知我有识。”众皆称善。
到了黄祖那里,祢衡就没有那样幸运了。一次黄祖与祢衡共饮,皆醉。
黄祖问祢衡:“你在许都时,都和什么人友好?”
祢衡说:“大儿孔融,小儿杨修,除此二人,没有别人。”
黄祖说:“看我何如?”
祢衡说:“你就像那庙中的神,虽受祭祀,但并不灵验!”
黄祖大怒说:“岂有此理,你竟把我喻为土木偶人!你如此放肆,以为我是曹操和刘表吗?”
遂令推出斩之。祢衡至死骂不绝口。
隆中饮者评曰:
王粲乃“建安七子”之冠冕,年少时被世人称为“神童”。可惜来荆州并没有得到重用,一般说法是说刘表以貌取人。饮者不以为然,何也?刘表与王粲非一般关系!第一,刘表与王粲同为山阳高平人,是地地道道的老乡;第二,王粲的祖父王畅,既是刘表的恩师,也是刘表的政治引路人。这两条都说明王粲与刘表不是一般的关系,刘表没有理由不关照他这个小老乡。
那为什么王粲在襄阳总是郁闷不乐,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呢?饮者认为王粲绝对是严重的失恋!你想啊,论才华,荆州才俊无人可比;论关系,与荆州最高长官刘表那是杠杠滴!结果花落王凯头上。这王凯明明就是跟着自己出来混的,没有想到竟让这小子占了风头,当上了刘表的乘龙快婿。俗话说得好,红花还需绿叶配,但绿叶盖住了红花就事与愿违了!
汉末盛行“清议”风气,不少文人自诩为“清流”。他们睥睨权贵,笑傲人生,危言危行,追求惊世骇俗之举。如果找一个代表人物,当首推祢衡。
建安初年,祢衡到许都求官,怀揣的一张名刺(名片)字迹都磨光了,也未找到门路。有人建议让他去找负责考核任用官吏的陈群和司马朗。祢衡轻蔑地答道:“我哪能去向杀猪汉和卖酒郎求告?”对权贵的蔑视,尚可理解为文人的“骨气”,但是祢衡对周围的人也十分刻薄。他常随意论人是非,且言过其辞,对不如己者便不与之交谈,或问而不答。
祢衡性格的发展,不是孤立的现象,而是那个社会的产物。从某种意义上说,孔融助长了他。孔融与祢衡互相吹捧,祢衡吹孔融是“活着的仲尼”,孔融则称祢衡为“颜回复生”。他们共同炮制了“父亲养儿子乃情欲发动”“母亲分娩不过像寄物于缸中又取出而已”之论。否定父子、母子亲情关系。这些言论,即使今天看也是歪理邪说。
烫手山芋,因无人拿得起,便被扔进火坑化为灰烬。祢衡仅仅以26个春秋,便匆匆结束了他的悲剧生涯。由此,我们是否可以悟出这样的道理来呢:为人还是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精彩评论
贝公子:再次说明,智商高不如情商高!
走路碰到鬼:王粲在襄阳15年之久,他不喜欢刘表,应该早就另谋高就了。
小明:建安七子六人在许昌,只有王粲在襄阳,但王粲的文学成就最高。为粲哥点赞!
汉江风:想当年王粲住在万山,举目远眺,富有诗意。为啥不把王粲的遗址修复一下!
大汉后人:天下有几人有祢衡的胆量,击鼓骂曹骂得痛快淋漓!
摸摸手掌心:王粲善于学驴叫,可能就是为了抒发心中的郁闷之气。
襄江红:喝酒啊!襄阳当年产好酒。一醉方休,啥烦恼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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