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恒夫　聂圣哲

戏曲学能够成为一门显学，要归功于20世纪一批致力于戏曲的学人：王国维先生运用西方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勾勒了中国戏曲的发展轮廓，其《宋元戏曲史》奠定了现代戏曲研究的基础；吴梅先生以对曲律的深厚功力，让戏曲登上了大学的殿堂，利用高等教育的平台培养出数位开拓型的戏曲研究人才；任二北先生在浩瀚的典籍中，爬罗出大量的有关戏剧的资料，引导学界进行戏曲形成于何时的讨论；赵景深先生关注地方戏以及戏曲与白话小说、曲艺、民间文学等通俗文艺的关系，扩大了戏曲研究的领域；周贻白先生以戏曲为综合性舞台艺术的视角，努力揭示戏曲的发展规律，其《中国戏剧史长编》与《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描摹了戏曲历史的原貌；王季思先生注释《西厢记》等经典名剧以及后来编辑《中国十大古典悲剧集》等，不仅树立了戏曲整理的范式，还将古典戏曲普及到民众之中。以张庚、郭汉城先生为首的前海学派力求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为戏曲现代化与传统戏曲表现现代生活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在众多学人中，钱南扬先生的戏曲研究，成绩应是巨大的，也有着无人替代的特色。

他开拓了南戏研究的领域。在他研究之前，罕有人关注南戏，更没有人进行过系统的研究。是钱先生从典籍中钩沉出大量的有关南戏的资料，而后在此基础上，厘清南戏的发展线索，分析南戏的剧目、声腔与场上的表演艺术。其《宋元戏文辑佚》、《戏文概论》等著作将永远成为南戏研究者的必读书籍。

他将戏曲置于整个民族民间文艺之中，用系统论的方法对戏曲进行宏观与微观的审视。作为“五四”时期在北大求学之人，深受蔡元培先生倡导的重视民间通俗文艺的影响，认真地考察、研究过底层社会的文艺与文化。所以，钱先生的研究成果不仅表现出他对经、史、子、集的熟稔，还显示出他丰富的民俗、民间文学、民间舞蹈、民间杂技、传统音乐、戏曲表演以及方言、市语等知识。如若不是由他运用广博的民族民间文艺的知识来校注《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恐怕我们对这三部早期的南戏剧本的理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的透彻。(www.daowen.com)

他的学问体现出了乾嘉学派的精神，文风朴实简洁，以证据说话，从不发一句空头议论。所以，他的论著，其观点很少被人质疑。譬如他的《汤显祖剧作的腔调问题》以翔实的论据从四个方面说明汤显祖剧作的演唱声腔不是宜黄腔，而是昆山腔。因言之凿凿，这一结论常常被后学奉为圭臬。

由钱先生留给我们的著述来看，他从走上学术研究道路的那一天起，就下笔慎重，从不发虚言。我们不能说，他的论文篇篇皆精，但是可以说，都能给学人或读者一定的启发。所以，他的每一篇著述都是有价值的。

2009年，钱先生的学生俞为民教授付出了很多的精力、时间，将钱先生的著作、论文整理出来，由中华书局出版了一套六册的《钱南扬文集》。为了避免遗珠之憾，又一位学生赵兴勤教授花费了数年时间从浩瀚的书刊资料中搜索到33篇逸文，交给本刊发表。俞、赵两位教授的做法体现出尊师重道的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