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受朋

在旧社会，天津有一个行业，买卖双方议订价钱不是明讲，而是通过袖里过手来讨价还价达成交易，这便是牲畜集市在做骡马牛驴的生意。

在今天的南开二纬路和五马路附近，有一块地方叫马集（也叫南开马集），那便是过去贩卖大牲畜——骡马牛驴的集市。每逢到农历各旬的三、六、九日是大牲畜的集期，届时有上百个摊子来此卖大牲畜，每个摊子上总有十多头，多的达二三十头。集市上牵牲畜的、撮合拉纤的，摩肩接踵，相当热闹。

每集牲畜的成交量很可观，一般情况下，一集的成交量要在千头左右，忙的季节，则要超过千头。后来这个集迁移到六里台（内行人称其为西集），交易情况未受影响。除此之外，河北小王庄还有一个牲畜集市，每天都有，可成交量远不如西集。

在西营门里外一带，设有马店，专供贩子住宿及所贩牲畜的住圈喂养等。

在牲畜成交中，都要有“牙佣”和“税款”。一集下来，“牙佣”是成三破二（合价钱的5%）“税款”是5%，不过实际上收不到这么多牙佣和同等数量的税款，因为在集市上常有贩子与贩子间的横向交易，双方共同与经纪人说一下“手里的事”，则牙佣与税款全可免除不收。

经纪人　牲畜集市的组织，以牲畜集市的经纪人（即其他行业所谓的牙人）为主，他们在集市里主持成交，收取牙佣，同时他们又是牙税的承包者，在天津牲畜经纪人有两家，都领有官府的朱批龙票，一个是张家，出头的是张子香；一个是丁家，出头的是丁四。每到集日，他们在集上摆个桌子，就地办公。遇到西集和小王庄集同日有集的时候，就派家人代去一处，也必是两家共同参与。经纪人是两家的名义，由两家共同担任，包税则是由张、丁两家以一家名义向市财局承包，实际上是两家合包。

牲口贩子　参加买卖的人主要是牲口贩子，实际上他们却很像参加交易所的各经纪号证券行。牲口贩子一上集，总有十多头牲畜，但是大多是受人委托出卖或调换的。有些人虽说上集的牲畜不多，可他也会受人委托买什么牙口、什么毛色的牲畜。因为这一行业在市场上交易讲订价钱都有一套暗语，外人毫不了解，所以你到了集市上，不通过这些牲口贩子，就不好成交。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使你离不开这些牲畜贩子，那就是选择牲口。牲口的选择是很重要的事，膘头、毛色等外观一望便知，牙口有时就有假，至于牲口有些隐病，在训练中有些不良的毛病，都需要有久在此中的人来参谋。牲口贩子往往不是仅赶一个集，在这个集上他知道有人需要什么毛色牙口的牲畜，在别的集上遇见合适的，他就会买下来，带到这个集上再卖给你。假如你对所使役的牲口不满意想调换时，那就更需委托牲口贩子办理为宜，他定能使你调换到满意的牲畜，不过这价钱要听他安排了。(www.daowen.com)

驴撅子　在牲畜市场上，除了经纪人、牲口贩子以外，还有一种人给设摊的牲口贩子牵牲口，人们称之为“驴撅子”。牲口拴在橛子上，跑是跑不了，可是低头、卧倒是在所难免。这会影响牲口的外观，让买主看着会以为牲口有病。有个人在旁看守，时时抻紧缰绳，使牲口总是昂首而立，买主看了自会有好感，这便是“驴橛子”所贡献的劳动。他们不吃工资，不拿月钱，那么他们能得到什么呢？在集市上成交后，买主并不马上把牲口赶回家，而是留下地址，回去等着送货上门，这时“驴橛子”的来钱路便有了，成交的牲畜是谁牵的，谁就把买主的地址留下，然后给牲口换上一套新缰绳笼套，把牲口送到买主家里。这套缰笼套也就三五元钱，凭它便可向买主要一二十元，再加上送牲畜的酒钱、喜钱（买牲畜如同购置房产一样也算喜事），就可得二三十元钱，当然送一头小驴，是不会教买主花费这么多钱的。

以上三种人加上买主和卖主，便是牲畜集市的组成者。另外有些卖吃食的小贩，点缀其间，增添了集市的火炽气氛。

买一头牲口要花费不少钱，买主挑起来是很严的。而卖主为了使自己有毛病的牲畜易于找到买主，往往要弄虚作假。而牲口贩子为了从中有所得，有时就会偏袒卖主，欺骗买主，所以买主在挑选中便会十二分地注意。

牲口的挑选　可分膘头、毛色和牙口。膘头是表面的，而且在于喂，原来膘头不好，买到手后，喂养得宜，牲口也会肥壮起来。有时看起来膘肥体壮，实际上是蹲起来的，买到手里不能使役。至于有些瘦弱的牲畜，滚蹄拉胯就更不能要了。说到毛色，也是个表面的东西，挑选毛色常是考究的买主，为了配套而专要某种颜色。一般说来，毛色分黑、红、黄、青、白几种。黑的有乌锥、烟薰；红的有赤兔、枣红；黄的有黄膘、甘草黄；青色的有铁青、菊花青。白色的是骡马中少见的毛色。白色常是由青色褪变的，牲畜年老毛便褪浅，所以青马到老便褪成白色。有人把褪成白色的老青马加工做了牙口按白马卖，这就使买主受了骗。另外还有一种叫“兔虎”的，是鬃背尾一条黑色。

“牙口”是可以显示牲畜年龄的标志，牲畜是吃草的，看牙齿被草磨损的程度，来确定牲畜的年龄，就是看“牙口”。出生后两年多的牲畜，不算乳齿，新生的牙只有两只，这只幼畜就叫“两个牙”。以后再生出两只牙时就叫“四个牙”。最后的边牙生出后，就叫“边牙口”。口内牙齿生齐后，就要依据牙齿上的渠纹来定了，有“六岁口”、“七岁口”、“八岁口”。到牙齿上的渠纹都磨平了，就叫“老八口”，牲口到这时就该淘汰了。牙口的情况就是这样，买牲口多是以牙口来断定牲口的弱、壮、衰。可是这里有时也有假，为了把衰老的牲口充作青壮的欺骗买主，有人便做“挖渠做口”的事，就是把老牲口那磨平的牙面上，用刀锉再挖出渠道纹路来，内行的行话叫这类牲畜为“元生子”，外行很容易被蒙住，但这却瞒不了内行人，鉴别的方法很简单，打桶冷水来饮牲口，只要牲口一接触冷水，有畏痛的样子，便知其中有诈。

成交在讲定价钱时，他们用的是暗语和手势。讲价钱时先用暗语讲好整数，再在袖里过手讲尾零数。他们的暗语是用9个字来代替1到9，袖里过手也是用手比划这9个字，两手一晃为重复数，这9个字是：门——1；可——2；咪——3；吊——4；拐——5；晃——6；摄——7；哈——8；钩——9。如成交一头骡子，先讲好“咪”字钱的大数，在过手时，一方出“拐”，一方出“可”，相持不下，最后出“可”的以两指晃了晃，对方也重复了一遍该动作，便算以3220元讲成。这种办法不但委托买卖的人闹不清楚，就是站在一旁观看，也弄不清是多少，这给吃行市带来很多方便。交易讲成有关税款与牙佣也要讲明是由买方承担还是由卖方承担，抑或由双方分担。

在本文的撰写过程中，曾得到四世营此业的穆怀恕同志的鼎力协助，承他提供不少珍贵资料，使此文得以完成，在此特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