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静荪

天津市是一个多民族杂居的大城市，除汉族人口最多外，在其他少数民族中，回族人口较多，除散居在市内各区及郊县外，大多数集居在红桥区西北角一带和北郊区天穆村。由干回族人民大多信奉伊斯兰教，生活习俗与汉族不同，主要表现在饮食方面，禁食猪肉等，而以牛羊肉为主要副食品，在回民清真饭馆中又以全羊大菜为清真菜系中最受欢迎的菜肴。解放前著名的清真饭馆有：会芳楼饭庄（原址在今滨江道邮局对过），鸿宾楼饭庄（原址在今和平路卢庄子，因经常接待西北各地回民，饭庄内设有礼拜之处）。在南市有燕春楼、会宾楼、又一春等；另外还有包子铺、烧麦馆、饺子馆等数十家，其中比较著名的有：鸟市白记饺子铺，西南角杨巴饺子馆、辽宁路天祥后恩升饺子馆，南市增兴德包子铺，东门脸一间楼恩发德包子铺。此外还有专卖生、熟羊肉的店铺二三百家。上述饭馆、熟食店每日需要大量的牛、羊肉和羊下水（内脏），他们的羊肉来源于批发商“羊圈”。

羊圈业是个比较大的行业，多为回民所经营，他们由内蒙各地区采购活羊赶运牧放来津，存入自己设置的圈内（多在西营门外洼地）喂养存放，屠宰时赶到屠宰场（市内在小西关六合里）由阿訇按教规屠宰，然后供给各饭馆和羊肉铺。

虽然各地农民也有牧放养羊户，但为数不多，羊肉的质量远不如来自内蒙古大草原所出产的绵羊肉质肥嫩味美无膻味，数量多。牧民集散地在各盟和喇嘛庙（今多伦）等地，其中以昭乌达盟（赤峰专区）、锡林郭勒盟、察哈尔盟三个地区所辖范围很广，约有数千平方里。集中到多伦的活羊大多销售给天津；乌兰察布盟、伊克昭盟、三盛公专区所产的绵羊则集中到呼和浩特多供给北京羊圈商号；呼伦贝尔盟（海拉尔）、哲里木盟（通辽）所产的羊多运销到长春、黑龙江、沈阳等地。

自晚清咸丰、同治年间以来，天津市内和天穆村的回民所经营贩运活羊的“羊圈”有十多家，其中规模比较大、经营年限比较久，业务比较好的有：世兴、义兴、万兴、长兴、恩义、德盛、义成、源顺、义顺成、庆丰合、谦发、洪祥等。

清末到民国初年仅北郊区穆家庄（今天穆村）就有大小羊圈十八家，其中长年去内蒙多伦的有五家；即德盛号，经理人穆文福；义成号，经理人穆成安（日伪时期羊业公会主委穆溢清之祖父）；源顺号，经理人穆兴让；义顺成号，经理人穆文敏（穆静荪之三叔，此人在“七七”事变前曾任天津市商会委员，他虽在二十多岁时双目失明，但仍善于经营业务）。

在内蒙多伦有如羊圈商号的“相与”（即今“关系户”），这些旅蒙商号多为山西人所经营，此外还有河北省张家口、枣强、衡水专区的商号二三十家。这些商号贩运商品种类很多，包括丝绸、布匹、百货、日用小商品、食粮、粮、盐、茶叶、砖茶、卷烟、烟叶（甘肃兰州产的东生烟）等。每年旧历正月底二月初把商品运到内蒙居民住地销售，牧民以活羊互相交换。

活羊的成交每年分四季，即旧历正二三月、四五六月、七八九月、十十一十二月四个季节，俗称“标期”，结算时多以物易物，折合当时货币每只羊的价格按不同的年龄估价（以羊的牙数算年龄，如四六个牙为七到八岁口）。每只羊屠宰后能出羊肉净重在30市斤以上，平均在36～40市斤者，每只买价在纹银二两左右，以买四个牙到齐口为好，通常以买瘦骨羊在放牧赶运途中吃鲜草能长得肥大，得利最多，俗话说春买干、秋买膘。由春季开始以牧放为主（在内蒙多伦县城外大草原，京津羊商皆设有牧放驻地）。如在每年旧历三月中旬到四月中旬，经过一个月的牧放路程，一路上吃的都是鲜草，到了天津后都成了大肥羊，这样比较在羊圈里喂养的羊要好得多。在赶运时每次由340～360只为一个“群”，每一个羊群由三个工人负责保护赶运到津。这种工人名叫“趟工”，其中有一名组长，这种工人都是对赶运牧放具有三四十年的丰富经验。

按活羊赶运来津途中，边走边牧，每天约可行走30里左右，每人每趟工资15两银子，3个人赶一群，其中组长1人，工资为20两，在放牧期间路途中所需食住费用另外报销。在途中如有羊只死亡，趟工有权处理，但须把羊皮捎回作为凭证。

为了便于识别各商号自己的羊只，在买来活羊后在羊背后上方打印油漆标记，例如义成号打印“大”字，义顺成为“上”字，元顺号为“卍”等。

现将几个比较大的羊圈商号概况简述如下：

恩聚合　经理人张宝聚，每年运纸烟、煤油等到多伦，买回活羊两千只左右，到秋季赶运来津。张宝聚父子5人，雇佣十几名临时工，日本侵华时期被迫停止。(www.daowen.com)

德盛号　该号为当时最大的字号，经理人穆文福，由他的弟弟穆文玺去多伦负责采购，除会计、长工外还雇佣趟工五六十人。由多伦到天津约有1000华里，每年赶运来津50多群羊，约2万只左右，每年净得利润四五千两银子。到了民国初年因市场活羊价格波动，资金周转困难，再加上管理不善、家务开支大及后继无人因而倒闭。

义成号　规模也比较大，经理穆成安和他的两儿子穆祥庆、穆祥立经营。穆祥庆在天津，穆祥立（敬忱）在北京经营，业务极为兴盛。穆成安原先是搞运输的，他有大马车二三十辆专为钱庄拉运银子（俗称“钱车”），由天津到北京、山西、太原等地。八国联军入侵天津时，他给天津志成信银号拉运银子，在去北京途中正值战争混乱时期，为了保护银两不受损失，他把载有万八千两银子的钱车拉到他的家中，用骡马粪把银子埋藏起来，保存完好。战事过后，穆成安到志成信银号对经理汇报他的行动，因此得到经理的信任。不久他要求改业，经营羊圈业，需要筹借些资金，当时就得志成信银号的资助。

穆成安父子往多伦采购，初创时是和穆兴安搭伙。二年后即分伙，穆成安又与穆兴让合伙，经营了三四年后又分了伙。每年运津活羊三四十群约有一万多只。在外面采购的职工大都是本行业的老职工，如韩雅亭、张永顺、杨文玉等人，把原来老字号长兴、万兴的“相与”全都联系到义成号，因此业务兴隆，获利甚多。1926年义成号分了家，其长子穆祥庆开办庆丰合；次子穆祥立（敬忱）开办谦发号，他在羊圈行业为最突出的一位人才，除在天穆村有谦发号外，在北京德胜门外马甸村开办德发店，代客买卖牛羊，还在北京后门大街开设大德恒油粮批发店，他在北京商业界也很有名望。

穆祥庆的长子穆溢清开办鸿祥号羊圈，日伪时期曾任天津市羊业公会会长。次子穆瑞光（效武），颇有文才，能医、能画。羊圈由韩雅亭负责采购。

1921～1930年天穆村人经营的义顺成、德盛号、源顺号相继倒闭，只有义成号一家继续经营。

在三十年代和敌伪时期，羊肉市场情况有淡季、旺季之分，在农历八月中旬以后开始进入旺季（在大白菜上市以后），到九十月份更为畅销，彼时每日市场销售活羊2500到3000只。活羊的质量要求也很严格，大部分来源于内蒙草原，只有10%左右的活羊来自河北省东北部、热河、古北口一带以及唐山东部地区。

当时供应市场的羊肉批发有两处，一是本市北郊区天穆村各批发商号，二是市内红桥区西北角回民聚居处各批发商（各批发商在村内设有饲养圈和存放圈）。市内批发商大都在西营门外四座坟处（今黄河道西）设有存放圈。

旺季在农历八月中旬以后到春节后正月下旬。当时肴“金九月”、“银十月”之称。淡季在每年旧历二月份以后，销路逐渐下降，以致每月市场销量只在一二百只上下，直到三四月份鱼虾大量上市以后，羊肉则无人问津，此时各批发商也就没有库存活羊了。

天津沦陷后，成立了羊业同业公会，穆溢清为会长。当时天穆村有10户，市内有6户。同业公会代表这16户和日商大蒙公司（在张家口，原来是日商大仓洋行）、畜产公司、内蒙古生计会及四五户内蒙当地的商人交往。1936～1945年日本侵华时期，在张家口成立蒙疆政府，主席为德王（蒙族），这些蒙族商人经营的牛、羊都是用火车装运，在张家口成交，直接卖给津、京牛业同业公会和羊业公会。

解放后到了1952年这个行业的几家大户找到天津市民族事务委员会副主任干一同志、办公室主任秦良同志，建议成立同业组织以便进行采购。通过市民族事务委员会的协助，成立了“牛羊寄桩业公会”，会员共有36户，主任委员由义元生号经理穆静荪担任，副主任委员为穆瑞长（长记号经理、穆怀忠之叔父）和白凤云（云发号经理）。其中较大的商号为北马路的起福祥牛羊肉铺，经理人是穆祥仁；辽宁路的北洋牛羊肉店，经理人是刘松亭，此人是本市第一家卖涮羊肉用的羊肉片的创始人，他每天能用手工切片一二百斤，而且服务周到电话送货，销售给各清真饭馆，后来起福祥也卖了羊肉片。当时人工切羊肉片讲究质量好，无论在选料方面和切的厚薄都要严格掌握，需要一定的技术，驰名津京的切片技术工人名为谭德臣。

1953年以后全国各地相继成立了食品公司，至此私商外出采购活羊的这一羊圈行业终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