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早以斗茶为题材的画作,主要有南宋刘松年所创作的《茗园赌市图》与《斗茶图》。据《南宋院画录》的记载,刘松年为钱塘人,居住在清波门(又名暗门)外,人称“暗门刘”。这位历南宋孝宗、光宗、宁宗三朝的宫廷画家,擅长山水,精通人物画,后人将他和李唐、马远、夏珪并称为“南宋四家”。
《茗园赌市图》一般被视为中国茶画史上最早反映民间斗茶的作品。在画卷描绘的集市左侧,有四个提着汤瓶的男子在斗茶,一位端着茶盏刚刚喝完似乎正在品茶,一位正要举盏喝茶,一位拿着汤瓶正在冲点茶汤,一位喝完茶正在用袖子擦拭嘴角。而在画面右边,一位男子站在茶担旁一手搭着茶担一手掩嘴似在吆喝卖茶,茶担里摆放着很多汤瓶与茶盏,茶担一头还贴着“上等江茶”的招贴。画面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手拿汤瓶、茶盏等茶具的男女,边往前走,便回头看四位正在斗茶的人。画面中人物生动,器物细腻,俨然一派南宋市民卖茶、饮茶的生活图景。
南宋 刘松年 《茗园赌市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在刘松年的另外一幅作品《斗茶图》中,四位身背雨具、提着汤瓶、挑着茶担的卖茶者在市郊相遇,遂在松树下架炉煮水,品茶斗茶。
刘松年创作此画时,北宋风靡一时的斗茶在南渡之后已渐消歇,因此画中所绘的斗茶图景,已然不是北宋蔡襄以来受建安当地风气影响所形成的“茶尚白、盏宜黑,斗色斗浮”的斗茶活动。
画面中斗茶的核心显然更偏于对茶汤的品味,沈冬梅得出的研究结论是:“斗茶的重心在宋代不同时期不是一以贯之的。不过,这种斗茶的重心不一贯,在时间跨度上的表现却不是连续的,在更多的时候,它都表现为一种并行的状态,即在两宋大部分的时间里,既有尚白色斗浮斗色的斗茶,也有不计茶汤色白色绿而注重茶之香、味品鉴的斗茶。”
南宋 刘松年 《斗茶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如果说品评茶香的斗茶更易为今人理解,那么斗浮斗色的斗茶又是何种状态呢?一切还得回到早在唐末五代初时就在福建地区流行的斗茶风俗,也就是唐冯贽在《记事珠》中所说的“建人谓斗茶为茗战”。
入宋之后,流行福建当地的民间斗茶,借助贡茶之名,很快流布全国,尤其在宫廷士大夫等上层社会中受到推崇。宋仁宗庆历六年(1046),蔡襄就任福建路转运使。之前,福建路转运使丁谓督造的北苑贡茶大龙凤团饼茶,早已成为誉满京华的精品。一生好茶的蔡襄到了建安之后,不但改进了制茶工艺,用更为细嫩的原料,添创精美细巧的小龙团,还写成《茶录》两篇上进仁宗,论述北苑贡茶的茶汤品质与烹饮方法。(www.daowen.com)
在《茶录》中,蔡襄便写到了建安民间斗茶的具体品评标准。如其在上篇“色”中所说“既已末之,黄白者受水昏重,清白者受水详明,故建安人斗试,以清白胜黄白”,便点出了宋人“茶色尚白”的品评标准。到了宋徽宗那里,这一标准被进一步细分为“以纯白为上真,青白为次,灰白次之,黄白又次之”。
《茶录》上篇“点茶”记载:“汤上盏可四分则止,视其面色鲜白、着盏无水痕为绝佳。建安斗试以水痕先者为负,耐久者为胜。故较胜负之说曰:相去一水、两水。”可见,斗茶的最终标准在于在茶末中注入开水,击拂之后产生的泡沫在茶盏内壁贴附的时间,时间越长,水痕出现越晚者,则获胜,这也正是苏轼在《和蒋夔寄茶》一诗中所谓“水脚一线争谁先”。
茶末吸附茶盏的专用术语叫“咬盏”,宋徽宗在《大观茶论》中对其亦有明确解释:“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周回凝而不动,谓之咬盏。”斗茶所用的煎泡方式正是点茶,二者的技术要求与评判标准基本相同,唯一区别在于斗茶要在水脚生出的时间早晚上比较高低。
在宋人诗词中大量出现的“分茶”,实则是在点茶基础上进一步发展的一种高超技艺。这种源自五代时期的技艺,名曰“汤戏”或“茶百戏”,要求在分茶阶段的注汤过程中,用茶匙(茶筅)击拂拨弄,使茶汤表面幻化出各种文字乃至花鸟鱼虫的图案。这种神乎其技的茶艺表演,在注重审美享受的宋代备受推崇,甚至与书法、弹琴等技艺并举。
斗茶形成的标准,影响到了宋人点茶、斗茶的饮用茶具。由于宋代茶色尚白,为了取得较大的反差显示茶色,之前流行的白瓷青瓷便不太合适,福建当地建窑出产的黑色建盏,便更为适宜。
南宋 建窑黑釉兔毫斑碗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由于建盏内壁有玉白色毫发状的细密条纹,一直从盏口延伸到盏底,类似兔毛,也叫兔毫盏。在蔡襄与徽宗的推重下,兔毫盏成为宋代点茶、斗茶的必备器物,也成了宋代点茶茶艺的代表茶具。在沈冬梅看来,白茶黑盏所带来的具有强烈反差对比的审美情趣在中国古代并不多见,独具时代特色。饮茶方式与器物之间相互成就,也正是这个原因。扬之水发现,斗茶风气的衰歇与建窑烧制御用兔毫盏的时间,亦大致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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