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书院在物理上消失殆尽,可是精神长存。朱熹的理学成为国家正统,在小岛毅看来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唐朝在宋初人们心中是一个理想王朝的模范,但是不久宋人开始摸索超越大唐的政治理论和皇权理论。
如果说唐朝实体被黄巢消灭,那么唐朝的理念是在朱子理学立为正统时被消灭的。中华文明从唐韵转向了漫长的宋调,朱熹的理学包括新儒学在当时是种新文化潮流,一直影响到封建王朝的末期。这些理念和规范构成了我们最熟悉的“古代”的样子。
“孔孟之道”是宋代才有的说法。在宋之前的说法是“周孔之教”,“周”指的是周武王的弟弟周公旦。从欧阳修寻找儒学本来面目的古文运动开始,孟子的地位一直在提高。欧阳修的继承人王安石把孟子从祀到孔庙,朱熹注《四书》《孟子》入经,成为显学。
朱熹在《孟子集注》中写“人欲肆而天理灭”,后来他又强调“天理人欲,不容并立”,必须“革尽人欲,复尽天理”。这个理论的基础就是孟子的“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孟子认为人的欲望寡浅才能保持住善良的本性,多欲则会丧失善良的本性。
宗族社会也是在朱熹理学的传播过程中产生。朱熹理学强调《大学》,“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是三纲领,具体实践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从前是统治者的守则,而理学把它扩大为一般士大夫、知识分子的座右铭。小岛毅分析,道学在长期以来是要应对新学和佛教禅宗两方面的挑战,禅宗逃避社会责任,而新学忽略自我修养。道学的解释系统里,“明德”就是天理,至善就是为天下国家做贡献,这是一个人的义务,也是最富有人性的人生。(www.daowen.com)
对于那些没有做官的地方乡绅、知识分子来说,道学给他们指出了人生方向,致力于自己的宗族社会,也是对国家做贡献,因为国家秩序就是由单个的宗族组成的。其实在宋初,科举制本来就有打击世家大族的意味,但是有眼光的家族为了维持兴旺,就得给家族里的子弟提供读书的环境和经济支持,宗族又因为科举而紧密起来。范仲淹晚年在苏州设立义庄、欧阳修编纂了族谱,这些都是为了把自己因为科举和做官积累的资本传递给家族后代。重视宗族社会从理论上讲也有意义,是恢复古代礼制的手段。
宗族社会在宋代开始逐渐形成,朱熹理学兴起之后,更是完全按照朱熹的思想去经营家族。比如徽州的宗族社会就依照的是朱熹嫡传“新安理学”的思想形成的。徽州宗族的族规、祖训是朱熹伦理思想的具体化,洁祠堂、修坟墓、孝父母、序长幼等,甚至承担国家义务都有明文规定:“吾门粮差,各有定规,乃朝廷正务,不可慢也。”宗族活动的内容、程序和细节则遵照的是朱熹的《文公家礼》,族谱甚至明文规定:“凡祭祀、一切仪节,谨遵朱子《家礼》”。朱熹在《家礼》里特别重视祠堂,“特著此冠于篇端,使览者知所以先立乎其大者”。南宋之后,徽州宗族兴修祠堂,并且逐渐成为宗族最重要的事情,这是徽州“祠堂林立”的根源。(《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理学对宋代的影响其实也可以从文学艺术上看得到,风格上从唐的热烈飞扬转到宋代的内敛淡泊,以方寸之心去观照天地,在一件玩物、一座园林、一处景观里,看到浩渺宇宙。理学的“理气象”“性与情”“文与道”这些哲学品格进入道美学理,也让宋代美学有了思辨的基础。比如“气象”就是从道学转入了美学范畴,最初是形容人物精神品貌,后来用于形容山水、文章的整体风貌,用来形容各种艺术的风貌境界。
“韵味”也是宋代标识明显的审美气质,指的是意味之美、意味之境。宋代文化转向内,崇尚淡泊,而韵味的最高境界,可以用朱熹的门生魏了翁的话来概括:“无味之味,至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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