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明作品以深刻的主题和多变的形式,拓展了日本电影的表现空间和电影类型。从内容来看,《姿三四郎》及其后多部作品构成了“成长影片”系列,《活人的记录》开辟了“核恐慌”电影的先河,《七武士》、《保镖》、《椿三十郎》确立了日本式“西部片”的范例,《野狗》、《天国与地狱》使犯罪片具有更深远的社会内涵,《坏蛋睡得最香》则使日本的黑色电影初具规模。从形式上来看,《踏虎尾的男人们》开创了日本原创歌舞片的类型,《罗生门》开创了影片中的多重叙事模式,《美好的星期天》、《泥醉天使》、《静静的决斗》使“新现实主义”获得深化,而《梦》这部由多个章节连缀而成的影片,在内容和形式上以缩微并集中的方式体现了多种影片类型。黑泽明的电影虽然可以归入不同的类型,但他创作的并不是类型电影。类型电影,指的是按照一定类型样式的规定和要求制作出来的影片,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好莱坞占据统治地位,以公式化的情节、定型化的人物、图解式的视觉形象为特征。黑泽明在学习好莱坞电影制作模式的基础上,又根据日本的实际情况对歌舞片、黑帮片、西部片等影片类型进行了改造,使它们看起来更具日本特色,为表现日本的社会现实服务。所以说,黑泽明既是一位学习者,也是一位开拓者,他用日本特有的美学观念和世态人情去装饰和丰富自己的影片,成功地将外国影片类型改造成日本影片的新范例,使“黑泽明电影”成为日本电影史和世界电影史上新的建构。
张艺谋和陈凯歌师法黑泽明的地方很多,从内容上来看,《活着》与黑泽明的《活着》探讨的问题存在共性,《无极》与《蜘蛛巢城》都引入了巫婆预言人物命运的情节,甚至连一些画面都惊人地相似;从叙事模式上来看,《英雄》明显地借鉴了《罗生门》的叙事模式;从技巧与表现形式上来看,《红高粱》借鉴了《罗生门》中用阳光与阴影烘托人物内心欲望的手法,《英雄》干脆请来了《乱》的服装设计师。除了黑泽明之外,张艺谋的《十面埋伏》还借鉴了李安的《卧虎藏龙》,《代号美洲豹》与《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则学自美国的灾难片与黑帮片,而陈凯歌的《温柔地杀我》则学习了美国悬念片与惊悚片的表现手法。但他们不仅未实现对新类型的建构,更在亦步亦趋的模仿中迷失了自我。(www.daowen.com)
单纯形式上的模仿并不能掩盖主题的缺陷。《英雄》与《罗生门》都是由不同的人在讲同一个故事,后者是通过一个极端的故事在拷问全人类的良知,而前者讲述的仅仅是一些个体的事迹,明显缺乏广度和深度。《十面埋伏》借鉴了《卧虎藏龙》,但在主题上将儒家思想与侠义精神替换为建筑在个人恩怨基础上的、完全突破了道德底线的阴谋。黑泽明的《活着》讲述的是一个人如何燃起生命之火照亮别人的故事,而张艺谋的《活着》讲的是一个人如何熄灭生命之火被动求生的故事,二者情节发展的方向是相反的。并且,缺乏原创性的模仿将本来有生命力的形式变成了僵化的教条。《蜘蛛巢城》作为古装片,有日本战国时代的历史背景作依托,超现实的巫婆出现于真实的背景上,令人毛骨悚然,而《无极》完全是虚无缥缈,出现再多超现实的东西也不会给人带来震撼。《十面埋伏》将《卧虎藏龙》中有质感的大写意替换为毫无真实性可言的大写实,失去了原片的神韵。《英雄》中万箭齐发的效果,在《蜘蛛巢城》和《乱》中也能找到,然而如一些影评人所说,在观看黑泽明的电影时,观众相信那些箭能射中主人公,但在张艺谋的影片里箭却似乎谁也射不死。这种失去真实性的创造或许能带来一时的新鲜感,但是这种勉强的新鲜感并不能持久。《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在美国类型片的基础上增加了旧上海风情,但土生土长的当代中国导演对旧上海风情和好莱坞片厂制的创作手法都不甚了了,因此这部影片与《代号美洲豹》、《温柔地杀我》一样,并未达到美国类型片的观赏性和娱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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