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戏剧理论认为,悲剧是要通过激起观众内心的恐怖和怜悯,达到净化心灵的目的,所以为了使观者受到震撼,往往把悲剧性推向极致。中国戏曲常常表现出悲剧性与喜剧性并存的艺术特点,在以悲剧为主要基调的戏中,有时通过插科打诨的形式,使悲伤怜悯与滑稽可笑两种情绪奇妙地共存于一部作品中;有时明明是一出大悲剧,但却以善恶有报的模式结尾;有时候表现为美好的、正义的东西已经遭到了毁灭,但是却通过一个幻想的、浪漫主义的方式使坏人受到惩罚。这种悲喜杂糅体现了对“中和之美”的追求,也就是要保持一种不偏不倚的状态,在对立两极之间取恰到好处的中点,肯定事物的变化发展,但要有一个限度来规范它。孔子在《论语·八佾》中称赞《诗经》的《关雎》一篇“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后来这成为中国古典美学遵循的最高标准和规范。艺术作品会激发起人们喜怒哀乐之情,但无论是哪种情感都不能过分,要对其有所规范和制约,从而达到和谐的境界。在这一美学原则的影响下,艺术作品在人物和情节上追求喜剧性、悲剧性交织,把喜剧、悲剧这些矛盾对立的因素统一起来,使作品不至于过喜,也不至于过悲,而达到“中和之美”的理想境界。深受中国古典戏曲影响的日本戏剧也具有这种悲喜交加的美学特征,特别注重剧中喜剧要素的运用,因此丑角往往发挥着极大的作用。能剧目虽然深沉凝重,悲剧气氛浓郁,但在实际演出中,剧目之间还要穿插短小的狂言剧目,使观众的情绪能够得到调剂。正如戏剧理论家河竹登志夫所说:“能乐与狂言相互穿插,能在总体上多侧面地反映人类的情感需求,通过相悖的手段与形式,反而更能发挥相辅相成的效果。”[17]
黑泽明的作品探讨的是“人应该如何生活?”的深刻主题,表现的也多是宏大的背景和极限的事件,但作品中却从来不乏喜剧因素,而且他对丑角的重视也体现了有意识地追求喜剧效果的意图。他的有些作品看似悲剧,当观众准备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影院时,忽然又在银幕上发现一抹亮色。《罗生门》从多个维度否定了人的可信性,几乎让观者的心凉到极点,但最后夕阳中樵夫收养孤儿的场面重又让人们心中燃起暖意。《梦》中因为人类的罪孽造成越来越可怕的地狱景象,人类看似已没有出路,而金灿灿的麦田和恬静的水车小村,又让人看到人与自然、人与艺术和谐共生的美好前景。黑泽明的电影往往把现实描绘得很惨烈,但就在你要绝望的时候,却突然从生命的底边现出一线光明。与古典戏剧从浪漫主义的升仙化蝶中寻求心灵慰藉不同,黑泽明是用这一抹亮色在启迪人们该走怎样的路,有悲有喜、有破有立,大师的伟大之处不仅在于批判的彻底,更在于爱的博大。(www.daowe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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