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政府迁至波尔多——魏刚将军的观点——魏刚和雷诺——肖当先生阴毒的意见——法国想试探性地知道停战的条件——英国坚持要保护法国的舰队——6月16日我给雷诺的致电——新问题的产生——英国提出要跟法国结成长久的联盟——戴高乐将军特别希望能因此巩固雷诺先生的地位——雷诺先生很满足——6月16日我的电文被短期扣押——我本计划和工党、自由党领袖乘坐巡洋舰出访波尔多,却没能如愿——英国的意见受到了不好的对待——雷诺内阁的下台——雷诺离职——和莫内先生还有戴高乐将军在唐宁街的谈论——贝当元帅组成了一个想要议和的法国政府——6月17日我给贝当元帅和魏刚将军的致电——6月17日我的广播——斯皮尔斯将军给戴高乐将军制定逃跑计划——又一次商讨在非洲抵御——曼德尔的企图——海军上将达尔朗的陷阱——“马萨里亚”号出航——曼德尔在卡萨布兰卡——达夫·库伯先生的使命——法国爱国者的命数——一个设想出来的预测——我坚定的决心
现在,我们暂时把军事上不顺利的战场抛开,说说法国内阁的变化,和跟法国内阁相关的在波尔多的人。要清楚地知道局势的变化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英国的战时内阁差不多每时每刻都在开会,任何时候有任何决议,都能立刻发出电报。电报被转移成密码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时间,而且,可能也要再过一个小时才能把电报拍出去。所以,这些决定的内容经常由外交部官员通过电话告知我们的大使。大使在回复的时候也经常打电话。因此,反复和短路的错乱迹象时常发生。在海峡的两岸,局势的变化非常快,要是按照常规流程先讨论再做决定的话,事情就被延误了。
14日晚上,雷诺先生从图尔来到了法国政府的新地址。9时左右,他会见了英国的大使。他接到了罗纳德·坎贝尔爵士的通知,说国王陛下政府还在坚持3月28日协议上的内容,两国都不能跟德国议和。他还说,法国政府要是决定迁到北非,所有需要用到的运输船只,英国政府都会提供。对于大使现在接到的命令来说,这两项宣称是与之相符的。
雷诺15日会见了英国大使,跟他说了他所坚持的决定,把政府分成两个部分,在海外设立政权中心。很明显,这样的决定是要将法国的舰队调到另外的港口,让德国的势力无法触及。罗斯福总统对雷诺号召的回复于那天中午之前就收到了。在发给法国总理的电报里面,我尽力将罗斯福回复中的好处都讲了,尽管这样,也避免不了他的失落,这一点我很清楚。美国国会同意给予物质上的帮助,但却避开美国参战的问题不谈。现在来讲,法国对美国宣战一事已经不抱希望了。总统没有宣战的权力,也没有让国会授予自己宣战的权力。13日晚上,内阁会议在图尔周围的冈惹召开,从那以后,就没再开过会了。阁员们现在都到波尔多了,当天下午,内阁会议就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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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魏刚将军始终坚信,持续作战毫无意义。所以,他计划用强制的方法让法国政府请求停战,趁着法国的军队秩序还算良好,也有足够的能力维护战败之后的国内治安。对于第三共和国的议会制度,他一直很痛恨。国家所遭遇的毁灭在他这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眼中看来,就是上帝给那些违背了基督教义的人们的惩罚。所以,即使他的权限很大,他还是要越权使用他最顶级的军事地位的权力。他跟法国总理对着干,说法国军队没有继续作战的能力了,国家还没有落到无政府的状态,应该趁此时机将这场让人畏惧和毫无意义的杀戮终结。
另外,法国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这一点保罗·雷诺已经意识到了。可他依旧想用法国的舰队在非洲和法兰西帝国坚持作战。被希特勒践踏过的国家全都在坚持作战。这些国家其实只是本土被敌军占领了,在海外,它们建立起的政府依然飘着本国的国旗,这些国家坚持存活着。雷诺愿意紧跟这些国家的步伐,另外,他还有更加值得信赖的办法。按照荷兰投降的足迹,他想寻找出一个解决方案。陆军的领导已经不同意坚持作战了,所以按照雷诺的办法,既能达到陆军的要求——跟敌军遭遇的时候解除武装,又能保卫国家的主权,利用主权行驶一切可能行驶的权力继续作战。
总理和最高统帅在内阁会议召开以前就针对这个问题争论了一番。雷诺提议说,政府应该以书面形式给魏刚以授权,好方便他下“停战”的命令。魏刚很恼火,拒绝了他军事投降的提议。“用这种耻辱的事情来玷污法国陆军的旗帜,这种事情他绝不去做。”他觉得,投降虽然是大势所趋,也应该由国家和政府出面解决,他带领的军队只会奉命办事而已,这是军人应尽的职责。魏刚将军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即便这样,他也错在了这件事情上。他觉得,军人有权向共和国合法政府提出要求,因此,他把法国,甚至整个法兰西帝国的抗战事业带到了另外一条与合法政治领导的选择相悖的道路上去了。
先把跟法军荣耀相关的争论和形式抛开,谈谈这其中存在的一个实质性问题。停战协议要是由法国政府出面签字,这就代表是法国停止了这场战斗。谈判过后,法国可能不会全部被占领,军队也不会全部都丧失自由。可是,要在海外组织作战的话,德国人就会直接控制住所有没有出逃的法国人,他们会把数万名法国人带回德国,像带回战俘一样,这些人将得不到任何协议的保护。这是个实质性的问题,不能让陆军总司令来下决定,还是应由共和国政府来解决。魏刚带领的军队在他眼中看来已经没有继续作战的欲望了,所以,法兰西共和国应该低头了,应该给武装部队下停战命令了——这个命令魏刚很高兴服从。不管是从各个文明国家的律法和实际行动上看,还是从军人应尽的职责上看,他的这种心态都毫无依据。起码从理论上看,是有解决方法的。他可以这样回复:“你在跟共和国的宪法抗衡,从现在开始,你司令的职务被解除了。所需的总统的审批我会拿到的。”
很遗憾,对于雷诺先生本人的态度,他自己都没有足够的信心。在这位骄横的将军背后,隐约能看见大名鼎鼎的贝当元帅。近来,雷诺很失策地被笼络到政府和内阁中那些失败主义分子的行列中,起主要推动作用的人就是贝当元帅,他们这批人都铁了心要结束战争。还有一个隐藏在他们身后的人——狡诈的赖伐尔。他已经担任了波尔多市长,一些摩拳擦掌的参议员和众议员都聚集在他的身边。赖伐尔措施的效果和优势是简明又直接的。法国一方面要跟德国议和,另一方面还必须要叛变。应该跟掌控者结成联盟,忠诚于它,横穿海峡去袭击共同的对手,这样的功绩可以用来保卫自己的利益和各个省市,跟胜利的国家站在同一边去结束这场战斗。很明显,雷诺先生经历的各种磨难,已经使他身心俱疲了,他再无精力和体力去面对一场针对个人的残酷的考验了。只有奥利弗·克伦威尔、克列孟梭、斯大林或者希特勒这样的人才有办法去经受这样的磨炼。
15日下午,共和国的总统也出席了会议,在商讨的过程中,雷诺跟他的同僚们分析了目前的形势。然后,他跟贝当元帅要求说,要劝服魏刚将军听从内阁的观点。他指定的游说人真是糟糕透了。在这位元帅出去的空当儿,有那么一会儿的休息时间。不久,他跟魏刚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支持魏刚的意见了。在这关键时刻,肖当先生作为一名重要的内阁成员,提出了一个险诈的,但看上去又同时顾及到左右的建议。对于摇摆不定的人来说,这个建议的魅力很大。作为内阁的左翼分子,他说,雷诺认为的不可能跟敌军和谈是对的,可是,摆出一个姿态,让法国看上去依旧团结也是十分重要的。法国可以试探地询问德国的停战条件,同时,又有权拒绝这些条件。这条坡路很滑,一旦走上去了,自然就停不下来。法国政府试探性地询问德国的停战条件,只要这个决策宣布出去,就足以让法军残留的些许士气消散。士兵要是知道发出了这样一道要命的消息之后,还怎么进行无畏的、顽强的反抗了呢?可是,阁员们都看见魏刚和贝当的态度了,所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对肖当的意见产生了很深的印象。他们都同意要询问一下国王陛下政府对这个建议作何看法,同时,向英国政府发出声明,说不管何时法国都不会屈服。这时候,桌子旁边的雷诺站起来说要辞职。不过,被共和国的总统拦下了。总统说,雷诺要是辞职,他也辞职。就这样,又引起了一场乱哄哄的争论。纠结其中的两个问题是:法国舰队要不要屈服于德国,和将法国舰队开到德国控制范围以外的港口的相关事宜。他们全都赞成向英国政府提议,请求准许法国试探性地询问德国停战的条件。电报立刻就拍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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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第二天又会见了英国的大使,大使对他说,英国政府可以接受法国的要求,但有个条件,就是法国的舰队要开到德国的控制范围以外。换句话说,就是把法国的舰队调遣到英国的港口去。这些内容从伦敦的电话中被转告给了坎贝尔大使以便节约时间。11时,内阁又开了一场混乱的会议,勒布伦总统出席了此次会议。参议员长要求邀请纳内先生出席,可以同时代表他本人和他的同僚——众院长赫里欧先生,对总理要将政府迁至北非的计划表示赞同。贝当元帅即刻站起来阅读了一封信件,很多人说,这封信是代笔的。信上说要辞去内阁成员的职务。他说完,就想从房间中走出去。共和国总统以当日就会给他一个交代作为条件留住了他。这位元帅还埋怨众人说,大家耽误了请求停战的时机。雷诺说,同盟国的一方如果要求另一方解除应尽的义务,按理说来,要等到对方的回复才行。至此,会议结束了。吃过中餐后,雷诺收到了英国大使送去的政府书面回复。那天早上,他在跟雷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把电话中得知的回复的重点跟法国总理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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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战时内阁跟平常有所不同,它表现出了一种激昂的状态。阁员们时刻惦记的,是法国的遭遇和命运。至于我们自身的困难和我们要面对,以及要独自面对的劫难,好像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为盟国遭受的痛苦感到悲伤,希望能尽自己所能提供一些援助。还有一件事情也是至关重要的,就是要保存法国舰队。正是因为这样的精神,才诞生出英法两国的“永远的盟国”的提议。
这个提议不是我最先提出的,我是15日在喀尔顿俱乐部吃午饭的时候,才第一次听到了这个清晰的计划。当时在席间的有:哈利法克斯勋爵、科尔班先生、范西塔特爵士和其他一两个人。很明显,之前曾有过充分的探讨。范西塔特与德斯蒙德·莫顿曾于14日接见了莫内先生和普利文先生——两名法国驻伦敦经济代表团的成员。为了专程安排运输的船只,好将法国政府和最多的法国军士运到北非,戴高乐将军特地乘坐飞机来到这里参加会议。这几个先生把英法联盟宣言的草稿已经拟出来了,大体上谈的是联盟的好处,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把一些真实的、能让人开心起来的事情告诉雷诺,促使他能把大量的阁员迁往北非,以便坚持作战。起初,我对这个事情的反应不是特别好。我问了很多至关重要的问题,没人能劝服我。可是,那天下午,沉闷的内阁会议开了很长时间就要结束的时候,又有人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在我见到的党中,所有沉稳坚定、富有经验的政治家都满怀激情地认可一项重大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意义和结果都没有考虑周全,这一点让我很诧异。我瞬间就被他们的激情感染了,丝毫没有抵抗。这样的情感促使我们下定决心要进行一场忘我的、毫无畏惧的行动。
战时内阁第二天中午开会的时候,我们最先讨论的是针对前天晚上送到的,有关正式解除英法协议中法国应该承担的义务一事,如何给雷诺一个回复。以下的回复是经过内阁批准的,按照大家的要求,我来到旁边的房间中草拟。16日午后12时35分,答复正式发出。在复文中再次承认,并重新强调要用当天一早的电话将坎贝尔的训令发布出去。
外交部致坎贝尔爵士
以下电文已经过内阁审批,请呈交给雷诺先生
丘吉尔先生致雷诺先生 1940年6月16日下午12时35分
对于不允许独自进行停战或议和谈判的协议,不是我国跟法兰西帝国内的某个政权或者某个政客签订的协议,而是与法兰西共和国签订的。所以,它关系到法国的荣誉。即便是这样,假如,仅仅是假如,在谈判的过程中,法国舰队能马上开往英国的港口的话,国王陛下政府则会彻底同意法国政府试探性地询问在法国的停战条件。英王陛下有着坚持作战的坚定信念,对于以上询问停战条件的事宜,他丝毫不会牵涉其中。
中午过后没多久,即6月16日下午15时10分左右,外交部给罗纳德·坎贝尔发去了另一封相同言辞的电报。
两封电报使用的言辞都比较激烈,表现了战时内阁在上午开会时提出的会议重心。
外交部致坎贝尔爵士
请将下面的内容告知雷诺先生:
法国在接到所有的有关停战条件的回复时,我们希望其马上与我方商议。要进行商议的原因,除了两国有不单独议和或停战的协议之外,还要重点考虑到无论是什么形式的停战,将会在英军和法军共同作战的时期给英国带来怎样严峻的后果。你应该给法国政府留下的印象是这样的:约好将法国舰队调遣至英国的港口,要表示出在我们心中,法国的利益和我们自身的利益是同等的。我们坚信,法国政府要是把将海军调遣到德国控制范围之外的条件提出来,就会增加法国在任何一场停战谈判中的力量。我们认为,法国的空军应该努力调往北非——除非法国政府心甘情愿将它们调到英国。
在停战谈判之前和谈判进行的期间,我们希望法国政府能尽量将目前在法国国内的波兰、比利时、捷克的军队解救出来送至北非去。为了能在这段时间接纳波兰和比利时的政府,英国政府正在做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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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15时,我们又开了一次会。我跟内阁强调说,前天内阁会议要结束的时候,讨论了有关英法两国紧密合作并再次发布宣言一事。我曾在上午跟戴高乐将军见了面,他说,为了将一定的支持给予雷诺,让他的政府能坚持战斗,一定要发起一些行动以引起广泛的关注。他觉得,想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只需英法两国人民宣告要永久结盟就可以了。我深深记住了他说的这些话。有关今天上午战时内阁批准发出的电报内容,戴高乐将军和科尔班先生都害怕上面的言辞过于苛刻。据说,一篇新的宣言已经被草拟出来作为参考了,还有,戴高乐将军已经给雷诺先生打电话通知他了。结果,大家觉得现在最好先放慢行动的步伐。所以,又给罗纳德·坎贝尔爵士发了一封电报,命他缓送电文。
之后,外交大臣说,他上午开过会之后跟范西塔特爵士见了一面,他还跟范西塔特建议草拟一篇能引起广泛关注的宣言,以巩固雷诺的地位。范西塔特向戴高乐将军、莫内先生、普利文先生和莫顿少校都征求过意见。他们这些人一起起草了一份宣言。戴高乐将军和他们着重说明了一点,就是这个文件要尽快发表出去,他当晚就要带着草稿回到法国了。戴高乐将军还提议让我第二天就去法国见雷诺先生一面。
宣言的草稿被大家相传阅读,每个人读得都很仔细认真。有关当中比较为难的内容,大家都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大家最终好像还是一致同意了这份联盟宣言。我说,最开始,我的直觉本来告诉我要抵制这样的想法的,可是,现在是重要的时刻,我们不能让别人谴责我们,说我们缺少想法。很明显,发表一个引人关注的声明,有助于让法国坚持作战。对于这样一个建议,不能草率地将其抛到一边,大部分战时内阁的人都表示支持,这对我来说是一种鼓励。
下午15时55分的时候,听说法国内阁要就能不能坚持作战一事做出决议,会议将于17时召开。另外,雷诺先生曾给戴高乐打电话说,他觉得,他要是能在下午17时收到回复表示支持联盟宣言的话,他就能坚持他的原则。战时内阁据此批准了英法联盟宣言最终的草稿,而且,将转送信件给雷诺先生的权力授予给了戴高乐将军。我们立刻给雷诺先生打电话,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为了对宣言的草稿以及相关的事宜进行商讨,战时内阁请我、艾德礼先生和阿齐博尔德·辛克莱爵士分别代表英国的三个政党,跟雷诺先生尽快碰面。
下面就是最终的草稿:
联盟宣言
现如今,世界历史正处在一个至关重要的时刻,联合王国政府和法兰西共和国政府再次宣称,两国将结成永远的联盟,绝不妥协地共同捍卫正义和自由的事业,对将人类带入麻木的、被奴役的生活中的制度要抵制。
两国政府宣布,从今往后,英法两国是一个英法联盟,而不再是两个国家。
联盟的宪法会对实行国防、外交、财务、经济政策的联合机构作出规定。
法国的任何一个公民都应马上授予大不列颠公民的证明,而英国的每个公民也应该加入到法国公民之中。
两个国家的领土,不管任何地方,只要遭到了战争的破坏,两个国家就应该共同承担其重修的义务。为了这个目的,两国应该像一个国家一样无私地资源共享。
在开战期间,战时内阁只设立单独的一个。不管是英法两国的陆军、海军还是空军,所有的武装力量都要服从这个战时内阁的领导。从哪里指挥最合适,就从哪里指挥。两个国家的议会要正式合二为一。不列颠帝国上的国家已经全部在组建新的军队了。在陆地上、海洋上和空中,法国会将现有的兵力维护好。联盟会向美国发出号召,为盟国的经济所需和共同事业提供大量的补给和物质支持。
战争不管在哪里开展,联盟都会集中火力向敌军发起进攻。
如此,我们一定能打败敌军。
所有的这些,我们都及时向议会反映了。可是,到了此时,已经不必对这件事情抱有期望了。从上面的内容中就能看出来,我没有亲自参与这篇宣言的草拟工作,我只给出了我的看法。之后,戴高乐将军、范西塔特、德斯蒙德·莫顿和科尔班先生都在旁边的房间中等待,我就将宣言带了过去。戴高乐将军阅览这篇宣言的时候很激动。他给波尔多打去电话,电话接通之后,他立刻向雷诺先生通报了这篇宣言。他跟我们一样,都希望两个国家和两个民族缔结的团结友善的严肃的联盟关系,能让拼尽全力的法国总理想出办法,尽可能带着军队把政府迁至北非。同时,给法国海军传达命令,开到德国势力范围之外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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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来讲述下对方的情况吧。有关法国要求解除3月28日应承担的义务的两封电文,英国大使已经送达。按照大使的说法,雷诺先生的心情是沉重的,他对这两封回复有些不满。他马上说,要把地中海附近的法国舰队调到英国港口的话,意大利会即刻攻占突尼斯,而且,也会给英国的舰队增加负担。戴高乐将军给他打电话说了我的信件之前,他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思想。大使说:“这就像是一副良药,能让人精神亢奋。”雷诺说,他会为了这样一份文件坚持战斗到最后的。这个时候,曼德尔先生和马兰先生正好走了过来。很明显,他们也宽心了。之后,雷诺先生脚步轻盈地去找共和国的总统,向他汇报这份文件。他坚信,他肯定能说服内阁会议,让他们赞同迁至非洲坚持作战的决策,这份文件就是最有力量的保证。我发了封电报给英国的大使,让他不要着急将上面说到的两封言辞激烈的电报发出去,或者说,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暂停行动。雷诺总理刚离开,这封电报就被送到了。所以派出一个人追出去对他说:之前那两封电报要“废除”(可能说“暂时被扣住”更贴切一些)。战时内阁的立场一点都没有变。不过我们认为,让《联盟宣言》在最好的条件下发挥最大的作用是最好的。他要是能重新调动起法国内阁的会议精神,那么,整体上的局势就可以将细节带动起来,法国舰队就会自发向德国势力范围之外的港口汇集。我们的意见要是得不到支持,我们就还能充分运用我们的权力,把我们的条件提出来。法国政府内部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们很难得知,而且,此次跟雷诺的会面将是最后一次——这一点我们也不知道。
那天,我们曾通过电话谈过,我说马上就去看他。波尔多的局势我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状况我们也不知道,所以,我战时内阁的同僚们都建议我乘巡洋舰前往。相关的安排也就开始了,会晤定在第二天,地点在布列塔尼半岛海岸外附近。原本我应该坐飞机过去,不过,就算是坐飞机,也来不及了。
下面的电报是外交部发出去的:
致坎贝尔爵士(波尔多) 6月16日下午6时45分
首相乘坐的巡洋舰将于明天,也就是17日中午12时到达坎加诺会见雷诺先生,随行人员有掌玺大臣、空军大臣、三军的三位参谋长以及几名其他的陪同人员。这件事情已经向戴高乐将军发去了通知,他的意思是,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还方便。我们提议,为了避免引起注意,最好在船舰上见面。已经向英国舰只“伯克利”号发去了通知,雷诺先生和陪同人员若愿意乘坐的话,可以随意调派。
16日下午20时,外交大臣再次打电话过来说:
之前通知过你,先将我上两封电报压下,这样做的原因是:
首相和戴高乐将军经过商讨,决定明天在布列塔尼会见雷诺先生,他们会再试着劝服法国不要请求停战。为此,他接受了戴高乐将军的建议,会跟雷诺提议即刻一起发表声明,在各种领域之内马上结成紧密的英法联盟以继续作战。在我要拍发出去的下一封电报中,会附上国王陛下政府审批通过的宣言的草稿原件。要马上给雷诺阅读此原文。(www.daowen.com)
戴高乐将军已经把这篇宣言草稿的大纲打电话告诉了雷诺先生。雷诺回复说,两国政府的决策会因其共同发表的这篇宣言而有所变化的。
今晚,戴高乐将军会将副本带回法国。
16日,战时内阁开会一直到18时才结束。会后,我就按照指示启程了。工党和自由党的领袖们、三位三军参谋长以及在各领域担任要职的官员和将领们均随我一同前往。在滑铁卢,一列专车正等候着。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就能到索斯安普敦。巡洋舰以30海里的速度前进一个晚上,17日中午就能开到会面的地点。我们已经坐在列车里了。我的妻子也曾来送行。让人费解的是,开车的时间延迟了。很明显有事情发生。这时候,我的私人秘书从唐宁街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他带来了以下的消息——是坎贝尔从波尔多发出来的:
内阁已经出现危机。……傍晚有可能会得到消息。从现在来看,本来定在明天的见面好像是不行了。
我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心情沉闷地回到了唐宁街。
* * *
下面是雷诺内阁的最终活动。
对《联盟内阁》所给予的希望已经在瞬间就消散了。这种建议很坦诚,却遭到了不怀好意的对待,这种情况十分少见。在内阁会议上,总理把文件阅读了两遍。他说他很支持,还说,正在为第二天跟我见面做准备,以商讨所有的细节。不过,在阁员中,不管是名气很大的,还是名气稍逊的人,都有一些心情比较焦虑的,他们因为意见上产生了分歧而决裂。另外,失败给他们带来的打击很重,这些人都因此而摇摆不定。据说,这个消息已经被有些窃听电话通话的人知道了。他们全是失败主义者。要想接受这样一个有长久影响的计划,大部分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内阁会议上,大多数人都想否决这个计划。他们觉得很诧异,而且持怀疑态度。就连平常最友善坚决的人也不置可否。这次召开内阁会议,主旨是想听到英国给法国的要求一个回答。他们全都同意:要求英国对法国要解除3月28日承担的责任一事给予应允,这样更方便试探性地询问德国的停战条件。我们正式的回复要是早一点给他们看过了,也许还有些可能性,而且,大部分人都可能会接受我们提出的重要条件(调遣舰队至英国),最起码也能给出某些合适的提议来,这样,他们和敌军的谈判才好开始。而且,德国开出的条件要是太严苛的话,他们还是留有最终的选择权,向非洲撤退的。可是这时,一个规范的“秩序,反秩序,无秩序”出现了。
对于英法联盟这个建议会带来的负面印象,雷诺没办法说服自己。在贝当元帅的领导下,很多失败主义者拒不审核此项建议。他们的各种谴责都很激烈,它被说成是“最后的时刻才搬出来的计划”,是“突然攻击”,是“要将法国变成保护国,并攻取它殖民地的建议”。他们说,法国的地位会因为它而沦为自治领。还有人抱怨,说法国人并没有拿到同等的身份,法国人得不到大不列颠公民的身份,只能拿到英帝国公民的身份,但英国人能取得法国公民的身份。这样的说辞跟宣言的原文是相悖的。
另外,很多其他的论据也被提出来了。在不怎么费力的情况下,魏刚就劝服了贝当,觉得英国走到尽头了。法国最高的军事当局说:“用不上三个礼拜,英国人就会被人掐住脖子,就像掐小鸡一样。”在贝当眼中,同英国结盟就像同“死尸”结盟一样。在上次的大战中,伊巴那加勒是多么顽强,此刻,他却大声叫嚷着说:“当纳粹的一个行省要更好,起码我们知道那是什么。”参议员雷贝尔——魏刚将军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说,这个计划代表着法国彻底的覆灭,概括起来,是要让法国从属于英国。尽管雷诺说,“相比跟敌军合作,我更愿意和盟国合作”。也都是徒劳。曼德尔问道:“你们不愿意去做英国的自治领,反倒甘愿做德国的一个区吗?”可是,这些话毫无作用。
我们切实地得知,在内阁会议上,雷诺提出了我们的建议之后,并没有得到回馈。于是,这个建议就消散了。这对坚持要继续作战的法国总理是一个要命的冲击,这代表着他在内阁已经没有了影响和声望。之后,讨论的话题全都转移到了停战和试探性询问德国的条件上了。肖当先生在讨论的过程中始终坚决又沉稳。有关舰队的问题发出的两封电报,在内阁会议上一直没有被提起。我们要求,法国在跟德国谈判之前,应把舰队调派到英国的港口,雷诺的内阁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要求。现在,这个内阁彻底解散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雷诺的心一直紧绷着,他已经毫无精力了。大概8时的时候,他向总统递交了辞职报告,同时提议总统见见贝当元帅。这样的举动很鲁莽。对于第二天要与我见面一事,他好像还抱有期望,还对斯皮尔斯将军说了这个事情。斯皮尔斯说:“明天,另外的政府就成立了,你再也不具有代表性了。”
以下情况是从坎贝尔报告中得知的:
今天下午,雷诺先生收到了首相优秀的电报,他因此而精力倍增。后来,他对我们说,太多的人同意要试探性地询问停战的条件了,他没办法对抗。那封电报他在内阁会议上阅读了两遍,把它至关重要的作用和能带来的希望都讲了。但是,却毫无作用。
我们劝了他半个小时,给他信心,坚决扫除他同僚中的不正之风。我们跟曼德尔先生谈了很短的时间,之后,又在同天再次来到参院议长让纳莱先生那里。他跟众院议长的看法一致,都是对的。他们希望共和国总统能被劝服,新政府由雷诺来组织。
我们请他向总统说清楚,首相在电报中的所有建议,都不是针对跟敌军谈判的政府而定的。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们接到了雷诺先生失败的通知,他已经交了辞职报告。生活在幻想当中的贝当元帅和魏刚将军认为,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在一张绿色的桌子上围坐下来,进行停战条件的谈判。他们的势力联合起来,给政府中软弱的阁员施压,利用革命带来的可怕后果,他们说服了这些阁员。
* * *
6月16日,在内阁办公室中,莫内先生和戴高乐将军跟我见了面。就在刚才,戴高乐将军以国防部副部长的身份下了一道命令,让正从美国运载武器前往波尔多的法国轮船“巴斯德”号驶向英国港口。莫内正在主动地制定计划,法国要是独自议和,那法国在美国签订的所有军备合同,就都转到英国去。很明显,他已经料想到这件事情了,并且,他想从他所谓的世界性毁灭中尽可能多地拯救些物资出来。在这个方面,他所有的立场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然后,他换了个话题,跟我们提出要求,把剩下所有的战斗机中队都调到法国去参加最后一场战斗。当时,这一战斗肯定已经结束了。我对他说,不可能打这最后的战斗了。就在这个时刻,他甚至还在用老旧的思想想问题:“有决定作用的战役”,“没有好时机了”,“要是法国被攻克了,一切都结束了”,等等。可是,我不能答应他在这个方面的要求。这时候,我的两个法国客人起身向门口走过去,莫内走在前面。他们走到门口,这时,一直沉默的戴高乐转了过来,向我这边挪了两三步,用英文说:“我觉得,你的做法是对的。”他的行为安静又沉稳,我能从中体会到,他对痛苦的忍耐力是令人震惊的。这个人,高大又沉稳,我在跟他的接触中一直都有种感觉——他才是法国的元帅。那天下午,他乘坐我为他调派的英国飞机回到了波尔多,不过,他不会在那里待得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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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贝当元帅立刻开始了组织法国政府的工作,以便跟德国签订停战协定。到了6月16日傍晚,大量的失败主义者以贝当为中心就已经出现,并且聚集在一起了。所以,组阁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大声呼吁“试探性地询问停战条件不代表一定要采纳”的肖当先生是内阁会议的副主席,而觉得已经毫无希望了的魏刚将军将是国防部的领导。海军部长由海军上将达尔朗出任,外交部长由伯多安先生出任。很明显,唯一一个不利的事情就发生在赖伐尔先生的身上。起初,贝当元帅想授予他司法部部长的职位。赖伐尔拒绝了,而且摆出一副看不起的姿态。他请求担任外交部长,他认为,他的计划可以通过这个职位来实现——彻底改变法国的盟国关系,转而攻陷英国,在纳粹党的统治下,在新的欧洲大陆上当一个小角色。这个让人害怕的人狂乱地喊叫着,贝当元帅即刻妥协了。伯多安先生已经到外交部上任了,不过,他知道自己担不起这个职务,想要即刻放弃。可他向外交部常务次长夏尔·鲁先生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次长很愤怒。魏刚在他的身后支持着他。魏刚走进房中,跟这位声名显赫的元帅正说着话,而这时的赖伐尔竟然怒火冲天,这一情况让两位军事领导感到诧异。这位次长的态度很坚决,决不在赖伐尔手下做事。在这种情况下,元帅又妥协了,经过一场强硬的争论之后,赖伐尔很生气地离开了。
这时候,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在四个月以后的10月28日,赖伐尔终于上任,成为外交部长的时候,人们已经对军事上的态势有了全新的预估。到了现在,英国的对德反抗已经成为影响战争的因素之一了。这个岛国很明显是不可轻易侮辱的。不管怎么样,“用不上三个礼拜,英国人就会被人掐住脖子,就像掐小鸡一样”的寓言破灭了。这是个新的事情,全法国对此都感到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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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6日的电报里,我们曾同意法国试探性地问询停战的条件,不过有个前提,就是法国要把舰队调到英国港口。这封电报已经正式交给贝当元帅了。战时内阁按照我的意见又审批了另外一封电报,这一点作为着重的说明。可是,我们的话白说了那么久。
我17日的时候给贝当元帅和魏刚将军拍发了一份私人的电报,英国的驻法大使分别将电报的副本给了法国总统和海军上将达尔朗:
我愿意把我坚定的决心再次跟你强调一遍:在两次对德战争中,我们跟颇有威望的贝当元帅和名声显著的魏刚将军都是战友,他们绝对不会将精良的法国舰队交给敌军,以此来伤害他们的盟友。在很长的历史中,他们这样的做法会使自己的名声受损。可是,那些承载着日后的希望和法军的光荣的舰队要是能开到英国,或者美国的港口,以确保它们的安全的话,这样珍贵的时间如果再浪费几个小时,那这种后果就很可能会到来。
为了保证在法国有人能支持以上的号召,我们会派自认为跟海军上将达尔朗有私人和业务上的联系的第一海务大臣和海军大臣A.V.亚历山大先生,和殖民地事务大臣(一直被人们认为是法国的朋友)劳埃德勋爵一起到法国去。19日,他们费了很大劲跟新阁员进行了各种可能的联系。他们取得了一些郑重的承诺:坚决不让舰队被德国人占了去。可是,没有保证法国的舰队要驶离德国军队快速接近的势力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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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7日,按照内阁的期望,我在晚间的广播中宣布了以下内容:
法国那边传过来的信息很糟糕,勇敢的法国人民正处在严重的灾难中,对此,我感到很悲伤。我们对法国人民的感情不会变,我们对法兰西能重新振作起来的信心也不会变,不会被任何力量所动摇。我们的行动和目标是不受法国局势的影响的。现在,我们已经成了保护世界正义的仅存的武装战士了。为了保护好这一至高的荣耀,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本岛的防御工作务必要做好,大英帝国只要还存在,我们就要顽强地作战,直到把希特勒给人类带来的灾难都清除掉为止。我们会达到这一目标的,这一点我们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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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7日上午在内阁中的时候,向同僚们说起我和斯皮尔斯将军晚上打电话时的谈论。斯皮尔斯说,他觉得,在波尔多的新政府中,没有什么有利的工作能让他做了。说到戴高乐将军的安全问题,他的语气有些焦急。很明显,斯皮尔斯已经意识到,事情按照这样进行下去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戴高乐离开法国。对于有关此事进行的合理的安排,我很开心地接受了。所以在当天,即17日,戴高乐将军上午来到了波尔多的办公室,下午预约了一些约会,在这种掩护下,他和朋友斯皮尔斯一起驾车赶到机场,送斯皮尔斯离开。他们道别的时候相互握手,飞机缓缓前行,戴高乐走了上去,机舱的门在一声响之后就关闭了。飞机起飞了,法国的警察和官员们都很震惊。在这架不大的飞机中,戴高乐带着法国的荣耀离开了。
那天晚上,他向法国人民播放了一段广播,让人无法忘怀。以下是其中的一段:
法国不是孤单的。在它的背后,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它跟不列颠帝国可以团结起来,不列颠帝国掌控着海洋,而且在坚持作战。法国可以学习英国,将美国庞大的工业资源利用起来。
其他的想要坚持战斗的法国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贝当政府建立以后,依然有可能实现一个计划,就是到非洲去,在德国的势力范围之外组建政权中心。6月18日,贝当的内阁在开会的时候就这个问题作出了讨论。那天晚上,勒布伦总统、贝当、参议员和众议院的议长曾在一起开会。差不多是一起同意要往北非派出一个代表团。连贝当元帅都无异议。就他个人来讲,希望留在法国,然而,他觉得内阁会议的副主席肖当代表他在北非行动也没什么不行的。在波尔多,紧急撤退的流言宣扬开的时候,魏刚却提出了异议。他觉得,17日通过的在马德里开始实施的“荣耀的”停战谈判是遵守了法国的倡导的,而以上行为会对其造成破坏。赖伐尔则倍感吃惊。让他担心的是,在法国之外组建合法的政权会损害他坚决要执行的政策。他开始劝说聚集在波尔多的参议员和众议员。
达尔朗身为海军部长,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他认为,在此刻,让他跟那些谴责他行为的重要人士乘坐同一条船上路,是解决很多问题最容易的方法。上了船,他就能掌控他们了,政府要想安排工作,时间也会很富足的。他获取了新任内阁的授权以后,就向那些想前往非洲的政坛重要人士发出邀请,乘坐有武装保护的巡洋舰“马萨里亚”号前去。这条船原计划的起航时间是20日,从吉伦特河河口出发。可是,包括让纳莱和赫里欧在内的很多想去非洲的人都怀疑这是个陷阱,宁愿走西班牙的陆路过去。最后的一批人当中除了难民以外,有24名众议员、一名参议员和曼德尔、坎平基、达拉第。他们都是积极响应迁到非洲的人。21日下午,“马萨里亚”号就会起航。23日,贝当政府接受并签订了对德停战协议的消息由船上的无线电收音机播放了出来。坎平基马上试着劝说舰长,向英国航行。可是,这位舰长无疑是接到过命令的,对这位两天之前还是他上司的人,竟然冷冰冰地拒绝了。这些爱国人士没经历什么好运,倒经历了很多的焦躁不安。6月24日晚上,“马萨里亚”号在卡萨布兰卡靠岸之后,这些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现在,曼德尔还是按照往常的规定行动着。他跟达拉第一起起草了一篇关于组建北非抗战政府的宣言,由他亲自出任总理。上岸之后,他访问了英国的领事,然后住在了埃克塞希尔饭店。之后,他想经由哈瓦斯通讯社发布他的宣言。看完宣言的草稿以后,诺盖将军很焦虑。他把电文扣押起来,不让宣布出去,却将其发给了达尔朗和贝当。现在,这两个人已经铁了心,坚决不许在德国势力范围以外组建一个有敌对隐患的新政府。在饭店里,曼德尔被抓了,他被扣押到当地的法庭中。可是,当地的长官说他没有犯罪,就宣布放人了(后来他被维希政府撤了职)。不过,在诺盖总督的指示下,他又被抓起来了,被拘禁在“马萨里亚”号上。从那以后,那艘船就被监视起来,并拘押在港口那里。船上的人禁止跟外界传递任何信息。
上面说的各种事情,我自然是不知的,我还在挂念那些甘愿坚持作战的法国人的命运。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 1940年6月24日
闸门没关上以前,首要的任务好像就是即刻组建一个机构,以便让法国的军官、士兵和甘愿参战的技术人员能脱离去到各个港口。应该像以前的黑奴那样建立“地下铁路[1]”,并组建一个团体,就像“紫蘩蒌[2]”一样。充满信心的人会络绎不绝地前往,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为了保护法国的殖民地,我们要争取一切的人力。海军和空军一定要协作。戴高乐将军和他的委员会自然拥有执行任务的权力。
6月25日夜晚,在战时内阁会议中,我们得知了一些信息,包括一只船只已经从拉巴特起航的消息——上面乘坐着很多优秀的法国政客。我们决定,马上联系他们。在戈特勋爵的陪同下,新闻大臣达夫·库伯先生于清晨乘坐“桑德兰”式飞艇向拉巴特驶去。凌晨,他们到了那个城市。城市里的旗帜都降下了一半,在做礼拜的教堂中,钟声阵阵,在大教堂内,一个向哀悼法国失败的庄严的仪式正在举行着。他们尝试跟曼德尔取得联系,可是,他们所有的尝试都受到了阻挠。副总督默利斯不管是在电话中,还是在达夫·库伯请求见面的时候当着他的面,他都说自己除了服从上级的指挥外别无选择。“假如诺盖将军让我用枪毙了自己,我也会听从。可惜的是,他给我的命令,比让我自杀还残忍。”事实上,他们这些曾经的法国部长和议员们是被当作逃犯来对待的。除了原路返回,我们的使团别无选择。几天之后,也就是7月1日,海军部接到我的命令,试着阻截“马萨里亚”号,以救援船上的人。可是,却没什么办法。这艘船停泊在卡萨布兰卡的炮台之下长达三个礼拜。之后,这批人就被送回法国,维希政府会用一种既根据自己的需要,又能博得德国人满意的方式去处理这些人。曼德尔一直被拘押到1944年,这段日子很长,很痛苦,之后,他就被德国人杀了。所以,不管是想在非洲还是在伦敦组建一个顽强的法国政府,都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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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一下,要是一些关键的事情有了不同的发展,或者我们的策略有所改变的话,结果将会是什么样的呢?这样的想象很有吸引力,而且,能帮我们吸取一些教训——尽管它毫无意义。6月16日发生的十多件突发事情,直接导致了法国的沦陷。这些事情的成败,都只在一线之间。保罗·雷诺要是能过了16日的坎,那我17日中午就能和他见面了。跟我同行的代表团,一直是我国习惯于派遣出国的最强大的那一支,而且,我有权代表英国。我们会把自己的主张坦白地、面对面地告诉贝当、魏刚、肖当等人:法国舰队若不能调派到英国的港口,英国则决不允许法国解除3月28日提出的要承担的责任。另外我们主张英法建立永远的联盟。去往非洲,团结一致,坚持作战到最后一刻。共和国的总统、法国两院议长和以雷诺、曼德尔及戴高乐为中心的所有有决心的人们,肯定会支持我们的。我认为,我们那时可以在会议桌上给予失败主义者勇气,使他们的观点有所改变,如果不行,就尽量减少他们的人数,甚至将他们直接抓起来。
可是,让我们作更深一步的梦想般的假设。法国政府会迁至北非。到时候,可能会变成这样的情况:英法超国家组织,或者是工作委员会将同希特勒对抗。在英法两国的港口上,他们的舰队能够彻底掌控地中海,不管是在海上运载部队还是运输军资,都畅通无阻。除了保护不列颠以外的剩余的空军力量,还有法国多出的空军力量,都会补充以美国的军备,然后到北非的法国机场去,以那里为基地。要不了多久,他们将是作战的主要力量。马耳他岛将不再是长久以来让人担心的危险之地,它即刻就会变成我们灵活性最高的海军基地。相对于从英国起飞来说,重轰炸机从北非起飞去进攻意大利要方便得多。想要切断意大利,和它驻利比亚、的黎波里塔尼亚部队的交通线,这是个很有效的方法。跟实际投入的兵力相比,若是用来保护埃及的战斗机没有那么多,同时,跟实际投入的兵力或准备要投入的兵力相比,若调遣到地中海战场上的部队也没有那么多的话,那加上剩余的法国军队以后,我们很有可能将战场从地中海的东部移到中部去。而且有望在1941年之内扫清北非沿岸全部意大利军队。
法国是同盟国中的主要战斗方之一,它坚决不会放弃自己这一身份,而且将会避免陷入割据分裂的局势。法国的人民曾受到过这种痛苦的折磨,而且正在承受着。法国的本土毫无疑问会臣服在德国的控制之下,可实际上,从1942年11月英美发起进攻之后,这种情况才出现。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了整个过程,停战协议没能让法国避免遭受激烈的重创,这一点没人能说它不对。
希特勒会有什么行动?要想去揣测这一点,就更加捉摸不透了。他能不能对西班牙的想法置之不理,强硬地穿过西班牙并在攻击、甚至占领直布罗陀之后再袭击丹吉尔和摩洛哥?这个地区是美国的关注点,而且,罗斯福总统也将它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来看待。在穿过西班牙向非洲发起大规模袭击的同时,希特勒又怎么向不列颠发起进攻呢?在这两种选择之中,他肯定会挑一种的。他要是选择了非洲,因为制海权和法国的海外基地由我们控制着,我们将陆军和空军调到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的时候,速度就会更快,作战力量也会更大。当然,在1940年的秋天和冬天,在友善的法属西北非或者从那里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的话,我们很欢迎。
要是从之后的观点来分析整个局势的话,希特勒主要的策略以及在战争中的主要事情,也就是不列颠的战争和德国向东进犯,就算法国政府迁到北非也不会改变什么。希特勒在巴黎被攻陷之后异常欢喜,这时候,他肯定要解决最重要的问题。法国一旦宣布投降,他就会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进攻或者毁灭大不列颠。除此之外,他只有入侵俄国这一条路。对于这两项带有冒险性质的军事行动来说,从西班牙向西北非发起强大的军事战争是有危害的。而且,最起码对他向巴尔干各国发起的进攻都是有影响的。法国政府之前要是迁到了北非的话,盟国就会站在有利的地位上了,我相信这一点。不管希特勒会不会一直追我国或者法国到北非去,这样的观点都是对的。
1944年1月,我在马拉柯什疗养的日子里,一天,乔治将军来找我,我们一起吃了午饭。闲聊的时候,我把一个没有根据的想法顺口说了出来:1940年6月,法国政府没有迁到北非去,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才有这么好的结果吧。1945年8月,贝当接受审问的时候,乔治将军说,应该把我的话拿出来当作证据。我没有抱怨的意思,不过,我推测这个事情的发展并不是我在战争过程中,或者是在现在经过仔细思考之后的想法。
【注释】
[1]19世纪美国废除主义者将黑奴送到自由州、加拿大、墨西哥和海外的秘密网络。是北方各州中同情黑人的人使用的暗示语言。这个网络之所以被称为地下铁路,是因为它是秘密组织。不过,它虽被称之为铁路,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铁路运输,而是一种输送的方式。——译注
[2]紫蘩蒌是美国作家奥希茨小说《紫蘩蒌》中主角用到的化名。——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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