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认为,长时段与成文式的历史记忆多源自农耕时代形成的民俗文化和生活经验,短时段与神异性的历史记忆则多指向民众所认知的区域社会起源与发展的历史过程。它们作为一种日常生活知识与历史意义在现实社会中发挥的作用是有条件的。首先,历史记忆的行为主体必须也是乡村社会的生活主体;其次,乡村社会仍然保留了一定的“乡土底色”;再次,作为历史记忆继承者的年轻人并未远离乡土,仍旧生活在原有的村落秩序中。
那么现实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呢?在博山八陡庄我们看到,普遍具有“亦工亦农”双重文化身份属性的老人群体已经回归家乡的乡村社会,成为村落中长时段历史记忆的主导者。他们运用所掌握的日常生活知识在村落生活秩序的建构与维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时还担负起了培植地域社会文化和强化身份认同的责任。在这帮老年人的努力下,八陡庄的日常生活在传统民俗文化的支配和指导中充满了节奏感。村落中的年轻人也并未远离乡土,在赡养老人、分家以及节庆与礼仪方面受着传统民俗文化的约束。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证明我们仍旧“诗意地栖居”在温情脉脉的传统乡土社会中,但村里的老年人比谁都明白,被这种充满了浪漫主义的表象所掩盖的是在这个社会巨变的时代,村落即将被瓦解、农村文化与城市文化快速融合的社会现实。
触动老年人神经的第一个现实,就是他们感觉到长时段历史记忆在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中越来越不被年轻人所重视。在城市化的背景下,尽管根植于农村生活空间的具有超强稳定性的传统民俗文化和生活经验给予了年轻人对待生活的基本态度和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但相较于文凭和技能,这种对内在气质的修炼往往是潜在的、长期的、不自知的,所以年轻人从主观上更加愿意将个人生命价值的实现归因于其所获得的现代化的教育。因此,乡村的传统文化被大多数年轻人当成了可有可无的历史记忆。更重要的是,随着社会的进一步发展,年轻人与老年人在文化选择上的差异性会越来越大,甚至存在“分道扬镳”的可能。(www.daowen.com)
另外,与年轻人走出去相伴随的是村落的空心化,老年人成为村落中孤立的年龄群体已经足以让他们失落无比。当前的农村也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村,现代集约农业、高科技农业、观光农业、乡村工业、民俗旅游业的发展大大降低了人地关系在村落社会中的重要性,农村也就慢慢褪去了乡村社会的“乡土本色”。更为严重的是,村落已经展现出在城市化过程中被城市所溶解的可能。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结局——村落将不复存在!
站在这一角度上再去理解老人群体的历史记忆实践行为就会发现,他们赋予了自己的行为以对现实进行抗争的意义。在他们看来,村落终将消失,家乡也终将不复存在,面对社会巨变的滚滚洪流,他们选择了逆势而上,以具体的行动来对抗村落即将消失的事实。即使这种赋予现实以历史意义的行为会随着村落的消失而成为一种悲剧也在所不惜,这种精神来源于他们想要留住家乡文化的伟大情怀和历史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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