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关村的老人会是以村民们恢复“接颜奶奶回家歇伏”仪式开始的。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青石关村的陈义珂、陈会秋、陈会志、魏青祥、魏朋祥、周兴桐等人开始在王老太太的领导下于半夜在自己村里举行接送颜奶奶的仪式。他们选择了一间暂时无人居住的房屋当作颜奶奶歇伏的居住地。王老太太号召众人联合起来相互配合、统一行动,在那时,他们在事实上已经有了明确的分工。
后来随着王老太太重修黑山玉皇庙“试水”成功,大家了解到政府对待民间信仰活动的态度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青石关的祭祀队伍,其中就包括在八陡庄颇有声望的王宏光和王全运。王宏光是明初尚书王让的二十四世孙,他的父亲曾是当地最有名望的武术大师,而王宏光则向来以为人正直、做事认真、待人真诚而被人熟知;王全运曾长期在生产大队担任会计。他俩的加入一下子壮大了声势。他们二人加入以后,王老太太立刻把他俩提升到仅次于她的重要位置。那时候王老太太因为组织修庙和拜庙活动手头上有了很多善款,她便特意交由王宏光和王全运二人保管,其中王宏光负责现金出纳,而王全运则负责会计,他们俩建立起了健全的财务系统,使得祭祀队伍进一步正规化。
1998年后,王老太太由于身体原因不再过多参与仪式的主持工作,她将祭祀事务交给了一直跟随她二十多年的陈义珂,年轻的陈义珂立即挑起了大梁。王宏光、王全运二人因为王老太太的退出也纷纷交了账本。陈义珂、陈会秋、陈会志、魏青祥、魏矗浩、周兴桐等人成为骨干。他们最大的成就是拿回了村里南庙观音堂的使用权。2000年,陈会志、陈义珂、魏青祥三人经过采访和查阅相关资料,形成了一份《关于对南庙观音堂的考查论证的考证报告》提交给了时任博山区文物管理所所长的穆汝骏,由他依据报告文件向博山区房地产管理局提出移交请求,请求最终获得同意。自2001年起,文物局正式接手观音堂的管理权,转交给青石关村,从此观音堂在真正意义上成为青石关村人持有和保管的村庙。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2001年,穆汝骏想要将观音堂交与青石关村代为管理时,青石关村居两委对此反应冷淡,而陈义珂所领导的祭祀人员有心想要接收却没有能够“听起来还算可以的名号”[15]。后来在穆汝骏的建议下,他们以“青石关村老协”(青石关村老年协会)的名义与穆汝骏所在的文物局签订了代管协议。这是青石关村第一次打出了老年协会的旗号,但大家当时并没有太过在意,认为老年协会不过是出于顺利拿到观音堂的目的而使用的“一次性名字”[16]。
拿到南庙的管理权之后,祭祀队伍开始专注于一年一度的“接颜奶奶回家歇伏”仪式,其他时间则继承了王老太太拜庙的传统,四处参加庙会活动,所以一年下来也并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那时候我们哪有像现在这么闲,我们年年都在南庙伺候颜奶奶一个月,准备的话就得提前两个月,再说我们还得拜庙呢,这是老太太传下来的,咱们也不能断。年年二月二、二月十九、三月三、四月八、六月六、九月九这几天都得外出拜庙。总觉得九月九以后就清闲了,实际上一点也不清闲。这一年来得用多少‘金元宝’?得用多少‘摇钱树’‘神袍’‘绣鞋’?不提前准备下直接没法弄,整个冬天不就光弄这些东西,叠‘元宝’叠得那手指头都是黄色,洗不掉。”[17]从这一点来看,第二代祭祀队伍还是保留了从事信仰活动的特色。也正是在这时候,青石关村凭借祭祀发挥的重要作用形成了与阁子前村竞争颜文姜传说话语权的关系。
此后,一心热衷于各种祭祀仪式的陈义珂因为内部的矛盾等逐渐产生失望情绪,而其他人也因为他对修庙等其他事务毫不关心而心生不满。在主客观各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下,陈义珂逐渐成了边缘人物。
2007年,王全启、岳世秋、岳卫秋、魏朋祥等人作为第三代,出于修庙的目的重整混乱了几年的祭祀队伍,并正式将其命名为“青石关村老人会”,以老人会的名义接手了维护庙宇和操持“接颜奶奶回家歇伏”仪式的工作。他们将工作的重心放在了修庙上,两年以来先是重修了观音殿,又新修了文昌阁,还在颜文姜祠内塑了颜神像。按照惯例,修庙所需的花费基本来源于存款和众人捐款两大块。王全启等人不断地修庙盖庙让老人会的财政捉襟见肘,老人会成员们对接二连三的捐款也颇有意见,因此短短两年时间王全启等人就已经失去了群众的支持。2009年,“接颜奶奶回家歇伏”仪式开始之前,王全启宣布辞去青石关村老人会会长的职务,岳卫秋、岳世秋、魏朋祥也一并退出老人会。随着核心人物的退出,青石关老人会宣告解散。
眼看着“接颜奶奶回家歇伏”的仪式日期越来越近,陈会秋跟陈松奇、许荣萍等三菱钢窗厂的几位老同事站出来操持了这次仪式。在请回颜奶奶后的第二天,几个人一起吃饭时有人提出了成立第二届老人会的想法,大家纷纷响应,于是第二届老人会正式成立。第一届老人会相对来说比较松散,第二届老人会则制定了详细的有关会员准入、资金管理、活动组织方面的规则,使老人会的一切活动都有章可循。因此第二届老人会刚一成立,就立即进入工作状态,他们将接送颜奶奶仪式的组织和管理工作也做好了分工,并细分到人,如值班表由谁来负责排,香火钱由谁负责收,谁负责水电、谁负责做饭、谁负责采买、谁负责仪仗队、谁负责抬辇等都有了具体的责任人,并形成了长效的机制,从而使得青石关的仪式活动无论多少人参与都会人尽其责、有条不紊。(www.daowen.com)
第二届老年会自2009年成立至今已过五年。这五年里的五次仪式,几乎每一次都有难题出现,但正是凭借老人会先前制定的“具体分工、责任到人”[18]的工作制度,在每次难题出现的时候,他们都能及时作出反应,从而保证仪式的顺利进行。比如2014年的仪式临举行前,博山区政府突然下发通知,为防止人多拥挤发生踩踏事件,请送颜奶奶活动每村不得超过200人。由于北河口村一直跟着青石关做仪式,这对于青石关村来说也就意味着必须在短时间内将迎神队伍减去四五百人。这时候青石关村的老人会立刻出来组织,在抬辇、护辇队以及仪仗队数量保持不变的前提下,首先通知分别负责秧歌队、锣鼓队、腰鼓队的许荣萍、李梁、魏淑娴三人,让他们通知各队在不影响整体效果的情况下减去一半的人。然后由会长亲自出面号召65岁以上及行动不便的老年人留在村里(包括他自己),但同时保证每个队伍的负责人一直跟随。减去这些人之后,其他人跟随队伍行进至虎头崖村时,负责人让那些有需要进祠拜祭、没去过多次以及有任务安排的人先去[19]。其余人就地等待,等着车辆回来,再汇合一起回村。
在操持仪式之余,同上届老人会一样,第二届老人会也将修建庙宇看作很重要的一件事。他们首先将观音殿、文昌阁、颜文姜祠等庙宇的瓦片由红色换成黑色[20],接着又继续重修了门神等建筑。需要指出的是,所有这些活动,基本上都是由老人会自己解决。他们所有的工作无论干活多少都不计工钱,就连中午买饭都得自己掏钱,所有花费只用于采购原料,因此他们只花了两万多元就完成了上述所有工作。
第二届老人会自从成立以来就积极与青石关村居两委沟通、联系,所做一切工作都及时向村委汇报。如遇重大活动,老人会也邀请村委参与,并让村委会主任发表讲话。他们的行为取得了村委的好感,逐渐与村委形成了良好的关系。在村委的指导下,老人会也开始了职能的转型,除了操持仪式外,他们还主动承担起了调解纠纷、清洁家园、清理河道、修路铺路、下达村委通知等工作,实际上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工作范围扩展到整个村落的公共服务体系。
对于老人会中的人来说,他们乐于通过打发自己闲下来的时间,为村落和村民贡献自己的力量。对于老人会中的人来说,最难以开展的工作其实是调解纠纷。陈会秋就讲起他们曾花费两年时间把一对闹了矛盾的父子成功劝和,其中的曲折和坎坷并不比修庙轻松。除此之外,老人会还有着四月份清理五龙溪河道、五月份清理墙上的小广告、八月看望老党员、农历九月初九看望孤寡老人等固定的工作,同时做一些村委交代的力所能及的事情。自成立以来,第二届老人会得到了村委的高度认可,成为村落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角色设置。而老人会在各方面也越来越成熟,在形制上逐渐稳定了下来。第二届老人会的最新名单和具体职责如下表。
表1:第二届老人会最新名单和具体职责(制表人:张帅,制表时间:2015年)[21]
(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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