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八陡陈家镰与八陡镰刀业复苏

八陡陈家镰与八陡镰刀业复苏

时间:2023-08-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陈家镰”虽然在社会政治的大变迁中逐渐消失,但因一度代表了八陡镰刀的最高水准而被八陡人铭记。有句老话说“八陡镰刀硬又快,割草砍柴都不赖”,实际上说的就是陈家镰。为了确保重要军需资源的供给量,日本侵略者开始对地方的工矿业采取掠夺和强制垄断措施,一方面禁止民众继续开采黑山的煤铁资源,另一方面大面积关停八陡的冶铁作坊。直到1948年博山城解放,八陡的镰刀业才得以复苏。

八陡陈家镰与八陡镰刀业复苏

铁矿开采和冶炼在博山拥有悠久的历史,位于博山东南边界的鹿角山曾发现矿洞遗址一处,后经专家认证,它被确定为明朝时期用以开采铁矿石的矿洞。不过博山地区冶铁业最兴盛的地方却是在黑山一带。康熙年间《颜山杂记》记载:“采石黑山,铸而为铁。百石之垆,三合之屑。火烈石礁,风生地穴。清气如珠,玄精为液。得柔斯和,过刚或折。作为剑器,蛟龙可截。以钢性易脆,生不若熟也。”[3]而关于黑山冶铁的起源则在清乾隆十八年(1753)《博山县志》、清咸丰九年(1859)《青州府志》、民国二十六年(1937)《续修博山县志》中都有记载,内容也基本相同,应是后两版借鉴了乾隆版。清乾隆十八年(1753)《博山县志》载:“考石可作铁,其始乡之人不知也。康熙二年,孙文定公召山右人至此,乃得融铸之法。凿山取石,其精良者为石,次为硬石。击而碎之,和以煤,盛以筒,置方垆中,周以礁火。初犹未为铁也。复击之碎之,易其筒与垆,加大火。每石一石,得铁二斗,为生铁。复取其恶者,置圆垆中,木火攻其下,一人执长钩和搅成团。出之为熟铁,减其生之二焉。”[4]县志将冶铁技术在黑山的出现归功于孙廷铨,认为是孙廷铨因发现黑山富含铁矿而乡民不知熔铸之法,特从山西请来工匠,从而将冶铁技术传入当地的结果。由于历史材料的匮乏,这一说法几乎成为定论,直到今天还被不断引用。

实际上,这种说法很难令人信服,首先它缺乏必要的佐证。孙廷铨自明崇祯十三年(1640)考中进士到康熙二年(1663)告病请归的二十余年间一直在外做官,即便辞官之后也直到康熙三年(1664)冬才返回故里颜神镇,并开始了《颜山杂记》的纂修。康熙四年(1665),《颜山杂记》成书,书中对“铁冶”的介绍非常简略,仅有五十余字,并且没有交代孙廷铨引荐山西工匠的事情。而从孙廷铨著《颜山杂记》一贯坚持的事无巨细的写作态度(如“琉璃”篇分17段详细介绍了烧造美术琉璃的原料、呈色、火候、作工、工具、吹制及历史考证等内容,后于乾隆年间被杨复吉从书中抽出,冠之以“琉璃志”的名字收录于《昭代丛书续集》中)来看,他不可能不在“铁冶”篇中详述此事。其次,山东以及淄博地区冶铁的历史非常悠久,在目前已掌握的历史文献与考古资料中,距离黑山不到五十公里,位于张店区的铁山是中国最早从事冶铁的地方,其地保留至今的齐国故城阚家寨冶铁作坊遗址中所挖出的生铁冶炼渣被追溯到西周晚期。淄博铁山的冶铁业从古至今一直经久不衰,孙廷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而且处于同一文化圈的黑山与铁山在历史的漫漫长河中很难始终彼此疏离,从无交集,更何况鹿角山明代就有的采铁矿洞距离黑山也不过15公里而已。因此,黑山冶铁的历史自康熙二年(1663)开始的说法值得进一步探讨。

清朝初年,八陡庄的冶铁业逐步走向繁盛,当时该地冶炼钢铁的手工业作坊有百余家,以生产锅、鏊子等生活用具及镰刀、锄头、镐头等生产工具为主,据传产品最远卖到了东北地区,其中尤以八陡镰刀最为出名。关于八陡镰刀技艺的由来与兴盛,民间有四种说法:一是由康熙年间孙廷铨所请山西铁匠禄士云传授;二是“李家镰”创始人李氏因避老家长白县水灾举家迁往八陡时带来;三是潍坊铁匠因听闻黑山所产之煤利于打铁而在八陡开办镰刀铺;第四点则与八陡镰刀的兴盛有关系,据八陡人讲,大致在乾隆年间,八陡有位叫徐超的村民与一位关东人签订了一宗镰刀生意,却不想那位关东人付了钱之后再也没有了消息,徐超用这笔钱帮助八陡人建了多个镰刀铺,从此带动八陡镰刀走向兴盛。

八陡镰刀以熟铁打制,民国二十六年(1937)《续修博山县志》记载:“八陡铁业分生熟二行,生铁之铸法,墨守旧制,不知改进,故出货低,销路短;熟铁行在民初极发达。”[5]民国初至抗战前夕,八陡熟铁行业中生产镰刀的铁铺极多,当时八陡拥有铁匠炉71个,用以制作镰刀的就有35家之多,整个八陡有一百多名村民在从事与打制镰刀相关的活计。“仅资本家设在八陡专门经营镰刀的铁铺就有‘隆兴义’‘义兴东’‘德成公’‘裕丰厚’‘元兴’等七家之多。”[6]八陡镰刀声名远扬,销量巨大,所有镰炉不分昼夜,不分春秋,时时刻刻运转不停,八陡年产镰刀数以百万计。当时最有名的镰刀还要数八陡庄人陈汝章、陈汝明兄弟二人创办的“祯祥永”字号。他们生产的镰刀品质最佳,为了与其他的镰刀相区别,他们会在镰刀上打上“陈”字标签,因此当地人又称之为“陈家镰”。“陈家镰”虽然在社会政治的大变迁中逐渐消失,但因一度代表了八陡镰刀的最高水准而被八陡人铭记。“陈家镰”的后人陈松奇虽然已经不再从事与镰刀相关的工作,但提起陈家镰,他还是非常自豪:

俺们陈家生产的镰刀那是几百年留下的手艺,到我祖辈(陈汝章、陈汝明)的时候基本上代表了八陡庄镰刀的最高水平。有句老话说“八陡镰刀硬又快,割草砍柴都不赖”,实际上说的就是陈家镰。我们家的镰刀一是快(锋利),二是坚硬无比。说快能快到什么程度,一般来说用镰刀割麦子、割草,你得先用另一只手薅住草,使上劲才能割,越软的东西越得使劲儿。我们陈家镰就不用,再软的草,镰刀一挥,齐断!说硬能硬到什么程度呢,据说拿镰刀砍柴劈柴,刀刃一点都不卷边。[7](www.daowen.com)

1938年,日本侵略者进驻博山,黑山一带成为敌占区。为了确保重要军需资源的供给量,日本侵略者开始对地方的工矿业采取掠夺和强制垄断措施,一方面禁止民众继续开采黑山的煤铁资源,另一方面大面积关停八陡的冶铁作坊。他们出于安全的考虑,不允许民众私自生产镰刀、镐头等具有一定杀伤性的铁器,于是八陡的镰刀产业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大多数镰刀炉开始转做他业,少数几家坚持下来的也基本处在自产自销、半营半歇的状态。直到1948年博山城解放,八陡的镰刀业才得以复苏。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全面推行合作化道路,在城乡组织成立生产、运输、供销、信用等各种类型的合作社。1952年6月,八陡庄开始在政府的引导下进行合作化,政府组织从事铁业生产的个体户联合起来,组成八陡胜利铁业生产合作社,有锅炉24个,其中镰炉14个,社员一百余人。起初社员们分散生产,1952年12月以后开始集中生产,改名为八陡镰刀社,产品由当地各供销部门统一销售。为了保证质量,各镰炉相互交流学习,制定出了“夹钢铺钢均匀,无残缺、不崩卷,保证硬度,裤口圆整、接头严密”的统一质量标准。合作社统一生产、统一销售的模式消除了行业内部的各种差异,却也使各种老字号商标退出了历史舞台,其中就包括陈家镰。

1957年,八陡镰刀社已经变成由287名社员组成,从事镰刀、锄头、铁锅、翻砂、铸件、机械加工等多种项目的大型合作社。1959年,日益壮大的八陡镰刀社改名为博山八陡机械制修厂,社员们变成了工厂工人,他们做工的地方也从家里的小锅炉旁挪到了工厂的大车间。红火一时的“祯祥永”等老铁铺也正式成为一种历史记忆。1960年以后,生产技术的不断革新和主要工序的机械化,使得端、抢、淬、调等传统手工生产工艺被逐渐遗忘,尤其是1963年,八陡机械制修厂首次试验用40千克小型空气锤锻打镰刀获得成功,生产出了我国第一把机制镰刀,结束了我国数千年来手工锻打镰刀的历史,同时也使得一贯秉承慢工出细活理念的八陡铁匠们一直以来传承的“十火十锻”的热加工技术被舍弃。“十火十锻”不仅是保证八陡镰刀品质的关键工序,更是代表了八陡铁匠的一种工匠精神。但在当时,技术创新带来了生产效益的显著提高以及各级政府的一再嘉奖等,冲淡了人们对传统工艺的留恋,人们甚至来不及认真地保留或者详细地记录一下传统工艺的所有程序,八陡镰刀的传统制作技艺因此失传了。

1966年,八陡机械制修厂因镰刀的热销而改名为八陡镰刀厂,在因技术革新和机械生产而获得无数赞誉之后,八陡镰刀厂也在短短数年间倒在了技术创新和机械化的门外。随着收割机等大型农用器械的出现,镰刀、锄、耙、镐等传统农具在民间的需求量大大减少,八陡镰刀厂不得不考虑转型,于是在1973年新上轧钢和钢窗等新产品,镰刀从龙头产品逐渐成为鸡肋,只占据了一小部分。1980年,八陡镰刀厂更名为八陡轧钢厂,1983年又更名为八陡钢窗厂,从此,八陡镰刀也最终随着它自身光荣的历史一起消失在时间中。不过对于八陡庄目前最为活跃的一批老人来说,他们中有很多人就是八陡钢窗厂的退休工人,相较于八陡镰刀,他们更加愿意怀念和诉说与自己亲身经历密切相关的钢窗厂的历史。就拿陈松奇来说,1941年出生的他于20世纪60年代进入八陡机械制修厂,他并未见证陈家镰最为辉煌的时刻,却亲身参与了制修厂的现代化历程。制修厂在他们的努力下进行了一项项的技术革新,获得了无数荣誉,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因此,即便是国有工厂“收割”了陈家镰的老字号,现代化的机械生产导致了陈家镰传统技艺的失传,拥有陈家镰后人的身份的他更加认同自己国家工人的身份。陈家镰的历史固然让他倍感自豪,但个人与工厂共同奋斗的历史才是他内心里最珍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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