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8月24—28日,中共十大的召开揭开了“批林批孔”运动的序幕,中原民兵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批林批孔”运动。
十大的召开,迅速掀起了中原民兵学习十大文件、声讨林彪反革命罪行的高潮:“全区广大城乡呈现一派欢欣鼓舞的动人景象,从长江南北到黄河两岸,从中州大地到江汉平原,广大民兵同社员群众一起,在地头田间,在工厂、矿山、机关、学校,在练兵场上、政治夜校里,认真聆听,深刻领会,热烈地讨论着党的十大和十届一中全会的新闻公报、周恩来的政治报告……。许多单位连夜举行庆祝会,热烈欢呼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愤怒声讨林彪反党集团的滔天罪行,墙报、黑板报、大批专栏一批一批地涌现出来。”[16]接着,基层民兵组织中迅速有连锁反应,一些基层的民兵单位纷纷表决心,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展开了。
在工业生产领域,如武汉国棉一厂民兵团:“今天,在举国上下欢庆十大的大喜日子里,我们民兵团决心在毛主席路线指导下,认真学习大会的各项文件,坚决贯彻落实,继续把‘批林整风’放在首位,认真看书学习,深入进行思想和政治路线教育,大力开展工业学大庆运动,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坚持劳武结合,搞好军事训练,提高战备观念,为加速社会主义建设,保卫社会主义祖国而奋斗。”[17]
在农业生产领域,民兵基层组织也纷纷响应,如许昌县桂村公社水道杨大队民兵营:“当前,国内外形势一派大好,我们决心响应党的十大号召,继续把‘批修整风’放在首位,充分利用林彪反党集团这个反面教员,向民兵进行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的教育,按照毛主席的人民战争思想,搞好民兵建设,做好反侵略战争的准备,努力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沿着党的十大指引的航向,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18]
在十大发出号召之后,随着中原地区民兵基层组织的纷纷响应,运动的前期思想准备工作也迅速完成。从这些民兵的反应中我们可以看出,运动在起始阶段,只是明确提出了“批林整风”,且是把“批林”作为反面教材,与促工作、促战备、促生产联系在一起的,并没有提出“批孔”,只是后来由于四人帮为了影射周恩来总理,才硬把“批孔”加上的,这完全是“四人帮”对运动的破坏。
随着“四人帮”的破坏,运动又加上了“批孔”这一内容,但这个过程是逐步转变的,首先仍然是《人民日报》起了舆论的宣传带动作用。《人民日报》1974年2月2日社论发表了《把批林批孔的斗争进行到底》一文,对孔子的“克己复礼”“生而知之”“德”“仁义”等观点进行了批判,同时号召“批林批孔”是我国当前的一场严肃的阶级斗争,是意识形态领域里一场彻底革命。[19]紧接着《红旗》杂志短评也发表了《广泛深入开展批林批孔的斗争》一文,要求各级党委要加强领导,带领群众切实抓好“批林批孔”这件大事,领导干部要做出榜样,要掌握斗争的大方向,要严格区别和处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在“批林批孔”运动中促进和加强广大人民群众的团结,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20]《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在全国人民群众中有巨大的影响力,这两篇文章的发表,带动了“批林批孔”运动在中原民兵中的全面展开。
但广大中原民兵对“批孔”并不理解,并不支持,并不重视,甚至是抵制的。武钢耐火材料厂民兵连二连一些民兵认为民兵是武装组织,是搞武的,“批林批孔”是文人的事,抓不抓关系不大。中原民兵对“批孔”是抵制的,对批判的内容他们也不理解。[21]
面对中原民兵的抵制,“四人帮”的信徒们硬把批林和批孔联系在一起,甚至歪曲事实,生拉硬套,“资产阶级野心家、阴谋家、两面派、叛徒卖国贼林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孔老二的信徒,他的一切反动思想,都是从孔家店里贩出来的破烂货,他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浸透了孔孟之道,断源要截流,斩草要除根。”[22]把林彪硬说成孔子的信徒,把林彪的路线说成浸透了孔孟之道,这完全是一种胡乱联系,生拉硬套。
不仅在理论上他们生拉硬套。为了把中原民兵拉进“批林批孔”的运动中,一些基层民兵组织还采取了许多措施,如宣恩县椒园公社椒园大队民兵连就采用了典型引路的方法,“他们培养了三名典型:土地技术员黄胜银用自己创造的杂交苞谷优良品种的事例,狠批孔子唯心论的天命观;基干民兵刘招富站稳阶级立场,用与其地主分子舅父划清界限的事例,痛斥孔子反动的人性论;回乡青年吴国清用自己扎根农村干革命的事例,清算了孔子散布的‘学而优则仕’的资产阶级世界观”。同时一些基层组织还采取了领导带头的措施,如椒园大队民兵连长在全连“批林批孔”大会上第一个发言。[23]密县超化公社王村大队民兵营“在‘批林批孔’的运动中,运用对比的方法,把批判孔子的反动思想和反党集团的罪行紧密结合起来”。[24]
在批判的过程中,把林彪和孔子牵强附会地放在一起批判,这就使一些民兵不可能有丰富的内容材料,于是就产生了多种多样的批判方式。
漯河市磷肥厂民兵业余学习小组采用了“四对照”的方法,“一些民兵对林彪和孔老二的反动谬论非常气愤,但抓不住要害,讲不出更多的道理,批判的水平不高”“他们采取了四对照的方法,边学边议边批。就是对照马列和毛主席怎么教的,孔老二是怎么讲的,林彪是怎么效法的,帝、修、反、右是怎样利用的,进行深入地剖析和批判”。[25](www.daowen.com)
一些民兵为了激发自己对林彪、孔子的阶级仇恨,进一步达到批判的效果,进行了诉苦、新旧社会对比等多种形式:“民兵们还针对自己大都是生长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没有亲身经历过旧社会痛苦生活的特点,请老工人给他们诉旧社会的苦,一同学习,一同批判。1974年上半年,他们先后请了五位苦大仇深的老工人,讲述了旧社会的黑暗和工人阶级、贫下中农受剥削、受压迫的悲惨情景;厂党委委员、民兵连长赵明详过去在逃荒要饭时,被地主家的恶狗咬伤几处,老工人薛盘协12岁当童工,胳膊被资本家烙铁烧伤。这些血泪斑斑的历史,使民兵们受到极其深刻的阶级教育,更加激起了他们对林彪复辟阴谋的仇恨。”[26]
批判大会也是中原民兵在“批林批孔”运动中广泛采用的一种方式。在长垣县恼里小学办公室,一个双目闪着怒气的老民兵打响了第一炮。他攥紧了双拳,愤怒地说:“孔老二鼓吹天命,林彪叫嚷天才,这两个家伙是一个茅坑里的蛆,今儿个俺就要看看他们那个‘天命’‘天才’的葫芦里装的药。在长垣县司坡大队的一次批判会上,民兵们则联系本队阶级斗争实际,利用本乡一个富农分子的虚伪做人表现对民兵进行了批判教育。而在落阵屯,五排民兵范洪贵则摆出了本队这样的阶级斗争事实:地主邱喜峰新中国成立前言必称“仁爱”,口不离“忠恕”,可是他对穷人一点都不仁,半点也不恕,灾荒年他的堂弟邱喜发穷得揭不开锅,无奈向他暂借五升高粱,他狠似蛇蝎,一升也不借,邱喜峰屋里粮食大囤满、小囤流,邱喜发顿顿做饭、顿顿愁,这叫什么“仁”,这叫什么“恕”。[27]
在文化领域,一些民兵组织还把学唱革命样板戏作为“批修整风”运动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如江岸机务段民兵团在段党委的领导下,热情地支持新生事物,积极组织广大民兵学唱革命样板戏。这个民兵团特别把学唱《红灯记》当做对广大民兵进行“二七”革命教育的一个重要内容,积极开展意识形态领域里的阶级斗争。[28]
民兵是带有军事性质的群众武装,在军事领域也必然同时要对林彪的军事路线进行批判,但在批判的过程中,往往不加区别,带有盲目性。如张楼大队民兵营在批判林彪破坏辽沈、平津战役的罪行时,先组织民兵学习了毛主席《关于辽沈战役的作战方针》《关于平津战役的作战方针》《目前我们的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等,认识到“林彪反对关于东北野战军提早入关的指示,充分暴露了他右倾机会主义的嘴脸,平津战役如果按照林彪的想法去打,只能打成击溃战,就不可能取得彻底胜利”“林彪从右倾机会主义立场出发,在辽沈战役中拒不执行毛主席关于南下北宁线、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的作战方针,就是妄图把歼灭战打成击溃战,把敌人赶跑,这充分暴露了林彪所执行的是一条右倾机会主义军事路线”。[29]林彪在平津战役中的一些观点是不正确的,但对林彪的批判显然有些扩大化,且在批判的过程中,一些民兵也是临时学习了一些材料,不可能真正地从历史事实上去认识这些历史事件。对林彪的关于群众工作的言论,也进行了批判:“林彪抗拒毛主席的指示,不敢同敌人实行战略决战,编造种种谎言,污蔑东北群众‘不愿打仗’‘群众基础薄弱’。”[30]而黄石市华新水泥厂一位武装部副部长认为,林彪完全站在右倾机会主义的立场上,用唯心史观错误地估量形势,根本看不到人民群众的伟大力量,更不可能去依靠这个力量,在辽沈战役中,林彪极力否定和歪曲人民群众的伟大作用,干尽了破坏、干扰毛主席伟大战略部署的坏事,一定要彻底清算。[31]
民兵们对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也进行了批判。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即“一点两面”“三三制”“四组一队”“三种情况三种打法”“三猛战术”等。南里大队党支部民兵营组织民兵在对毛泽东的十大军事原则和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对比之后认为,十大军事原则是我军几十年作战经验的科学总结,是克敌制胜的法宝,而六个战术原则则是地地道道的资产阶级战术思想。而另一位民兵营长来会什说,所谓六个战术,实际是六个骗术,林彪妄图用这套欺人之谈抵制和代替十大军事原则。[32]十大军事原则和六个军事原则分别是毛泽东和林彪对战争规律的总结,本身是没有优劣之分的,而强要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批判,显然是不对的。这也显示了这一时期的民兵思想是毫无主心骨的,在对事物的批判上,存在着全部肯定或全部否定的极端认识,这也是由那个时代的社会环境所决定的。
“批林批孔”运动对生产建设同样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批林批孔”同“批修整风”运动一样,短期的精神鼓舞对增长民兵的干劲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的,但这种促进同样是一种假象,它反映了这一时期经济发展的特点。
如黄陂县人民武装部采取了抓典型的方式推动工作。在春耕中,武装部带领了7名军队干部和4名地方干部一起发动了“批林批孔”,通过批判,大家进一步认清了林彪修正主义路线的既有实质,提高了阶级斗争觉悟,激发了更大的革命热情,全大队春耕工作热火朝天,棉花种子已经选完,积肥选肥76 700多担,草籽用清沟滤水,平整土地、修整塘堰也在加紧煞尾。阳新县白沙公社八一队党支部民兵连,遵照毛主席关于“抓革命、促生产”的伟大教导,在“批林批孔”运动中,站在斗争前列,大胆领导运动,主动指挥春耕生产,使全大队出现了一派抓革命、促生产的大好形势。[33]
在工业领域,郑州石油总站党支部领导民兵积极参加“批林批孔”斗争,抓大事,促大干,使革命和生产的形势大好。民兵们以大干社会主义的革命精神,坚守革命岗位。1974年头5个月,月月超额完成进油任务和销售任务以及运输任务指标,创造了建站以来的最高记录,成为郑州市抓革命、促生产的先进单位。[34]黄石煤矿机械厂锻造车间二排全体民兵,在“批林批孔”运动中,狠批林彪效法孔老二“克己复礼”的反动纲领,大大激发了干社会主义的积极性,民兵们以战斗的姿态狠抓革命,猛促生产,提前35天完成了上半年的生产任务。
这场运动对民兵的战备训练短期内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如安阳化肥厂民兵认真学习党的基本路线和“五·二〇声明”,“批林批孔”运动增强了民兵的战备观念;这个厂的广大民兵在“批林批孔”运动的推动下,积极开展了军事训练,到1974年上半年为止,他们结合“批林批孔”,已经举办了6期民兵军政训练班,先后对投弹、刺杀、射击、打坦克等项目进行了训练。尿素车间民兵采取了就地、分散、小型的训练方法,利用班前班后的业余时间,见缝插针,开展“三五枪”活动,提高了军事素质。职工医院民兵班根据业务特点,努力学习战地救护技术,掌握了伤口包扎、骨折固定等知识,同时,他们还对职工进行战地治疗、“三防”等教育,培养了一批民兵卫生员。[35]
但是这种短期的促进作用也只能是随着运动的开展而昙花一现。据湖北省志记载:“在1967—1976年的10年中有4年的工农业总产值比上一年下降,其中1974年比1973年下降3.4%。”[36]精神变物质只能是空想,这也反映了这一时期经济发展的特点,运动来了“一阵风”,而造成的却是长久持续的混乱以及对经济建设和各项工作的巨大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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