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踞式是亚洲、欧洲、美洲、大洋洲、非洲北部和地中海沿岸一些岩画点中最常见的形象,也是具有世界意义的一种文化现象。“所谓蹲踞式人形是指出现在岩画、陶器、骨器、壁画、壁塑、青铜器,以及当代原始部落或某些仍旧保持传统艺术部落的纺织品、树皮画、剪纸等艺术形式上那种双手半上举、双腿半下蹲的人物形象”[22]。意大利学者阿纳蒂把梵尔卡莫妮卡的这种形象称作“祈祷者”,并根据不同的造型和场景认为具有太阳崇拜、死亡崇拜、表现肉体和灵魂分离等含义。[23]
左江流域“蹲踞式”[24]基本形象为两腿分开微蹲,双手屈肘上举,双腿和双手呈对称状,呈正面形象;另外一种亦双手屈肘上举,或者直接上举,双腿微曲下蹲,面向正面人物,为侧面形象。这种岩画形象数量众多,清晰可辨的图形达1300多个,占全部图形的88.5%,场面宏大,动作程式化。这些两手上举、双脚分开,呈跳跃前进姿势的岩画人形酷似跳跃的青蛙,可“这不能理解为现实生活中的人或现实中的青蛙,只能理解为是人格化了的蛙神形象”[25] 。梁庭望认为崖壁上投影式的图像是古代壮族祖先所崇敬的民族守护神——蛙神。[26] 覃彩銮也认为这些举手蹲足的形象,是骆越部族举行盛大祭祀活动时的一种集体拟蛙舞,是当地骆越人崇拜蛙神的反映。[27] 蛙,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很早就进入了中国人的视野,“蛙纹(蟾蜍纹)是中国母系氏族社会文化遗存中第二种基本纹样。它比鱼纹出现稍晚,但分布更为广泛。东起河南省渑池县仰韶村,陕县庙底沟,中经陕西省华阴县西关堡,临潼县姜寨,西至甘肃省马家窑,青海省乐都县柳湾,有众多数量的蛙纹彩陶出土。蛙纹既有象生的,写意的,也有抽象的,纹样之丰富多姿,色彩之绚丽和谐,为世界所罕见”[28]。青蛙之所以受到人们的青睐,和青蛙与雨水的关系密切有关。《春秋繁露·求雨篇》载:“取五虾蟆,错置社之中。池方八尺,深一尺,置水虾蟆焉,具清酒膊脯,祝斋三日。”《易林·大过》也有:“虾蟆群坐,从天请雨云雷疾聚,应时辄下。”大量蛙纹图案和青蛙致雨的记载,体现了青蛙在古人心目中的地位,蛙在岭南壮族文化中的地位显得尤为重要。
图4 马家窑彩陶上的蛙纹(人形纹)
1.婴儿式蛙纹;2、 4.无头式蛙纹;3.全形蛙纹
壮族先民崇拜青蛙的历史悠久,早期称谓“瓯越”的“瓯”实为上古壮语“蛙”的记音,铜鼓和岩画中的蹲踞式人形更是直观地提供了证据。壮族神话中,铜鼓是蛙神通天的法器,须臾不可离身,岩画之绝大多数大人物和图腾旁均有铜鼓,也是不可分离的。因此,那些被称为蛙形舞姿的形象是古代壮族祖先所崇敬的民族保护神——蛙神。蛙为民族守护神,在壮人的观念里,认为蛙具有保护民族繁荣、昌盛的本领,壮族祖先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它身上。[29]广西的蚂节作为“一种祈求风调雨顺的农业祭祀,而且与祈求人类繁衍有密切关系”[30]的节日就显得尤为重要。如此看来,左江岩画上的蹲踞式人物造型用意非常明确,它是在向雷神呼唤,向雷神祈祷或者通报信息。在壮族神话中,反复诉说青蛙是雷婆的女儿,雷婆是青蛙的母亲,或者青蛙是雷公的儿子,雷公是青蛙的父亲。青蛙是雷神从上界派到中界来的使者。天旱时,青蛙一叫,雷神便下雨。壮族《求雨歌》展示了青蛙在求雨过程中的重要性:[31]
天在上,有灵眠 ,
你看五谷无生气,你看六畜无笑脸,
山泉断了流,河底冒了烟,
天在上,地在下,(www.daowen.com)
天地本一家。
自古本相连,地望天下雨,
求雨下三天……
雷婆来屙尿,谁也看不见,
雷婆快出来,请进大花园。
歌中明确地唱到没有雷婆,五谷无生气,六畜无笑脸,山泉断了流,河底冒了烟,可见青蛙本身就有致雨的能力。另有《蚂歌》亦是如此,“蚂是天女,雷婆是她妈。她到人间来,要和雷通话,不叫天就旱,一叫雨就下。送她回天去,感动雷婆心,求雷婆下雨,保五谷丰收”。与《求雨歌》具有异曲同工的意味。在广西也有不少以蛙声卜天气的农谚,如“青蛙阁阁叫,暴雨就要到”“青蛙夜夜叫,雨水少不了”等谚语。民间认为青蛙能呼风唤雨,上能通天,与神灵挂上了关系,左江崖壁画以青蛙为崇拜对象正是农耕经济的表现。[32]
此外,左江岩画中的“蛙人”造型,表现了骆越人崇拜青蛙、祈福求雨的文化心理,也普遍反映了以稻作业为主的东南亚原始居民的共有观念。越南学者认为“青蛙也是东南亚居民认为可以呼唤下雨的动物。铜鼓上经常刻画青蛙,也有祭祀青蛙的”[33],在1238年素可泰一世王的塑像旁的一个小陶坛顶盖上,有四只蛙立雕,象征吉祥。在泰国众多木雕中,有一种彩色累蹲蛙立雕,酷似壮族地区灵山型、冷水冲型铜鼓上的累蹲蛙,证明泰族也崇拜此物。[34]当然,铜鼓在越南、泰国、缅甸、老挝、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广泛流传,这些铜鼓的源头经学者考证,最有可能来自中国的古代骆越地区。[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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