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以后,津味儿小说逐渐形成了有生命力的地域写作传统之一,每一个活跃在天津文坛的作家都对之跃跃欲试。与工业题材的书写一样,津味儿书写也是天津作家身份建构的象征元素之一。这一时期,津味儿小说涌现出了许多佳作,不论是作品表现的历史广度还是思想深度,皆有突破,成就最突出的要数林希与肖克凡。
林希的小说,往往以各式各样的市井小人物为主线,勾连起上至军阀王公、下至贩夫走卒的社会各阶层,借以表现清末民初乃至20世纪二三十年代天津鱼龙混杂的历史空间。作为其中重要的一个文化空间,租界形象必不可少。然而,在林希笔下,租界既是生活便利的现代化之地,更是罪恶横生的渊薮。如小说《相士无非子》中写到鬼谷生天祥商场开眼界一节:“恰今日是上海芙蓉班的姑娘表演十八美女出浴,鬼谷生在后台一个角落里坐好,真真切切看着台上的美女们入浴出浴,这些美女各个都满身涂着油,灯光下照得又白又亮,在台上千姿百态一番表演,走回后台披上袍子,接过孩子来就喂奶。又一声铃响,扔下孩子甩掉袍子又跑回台上,其情其景看着真让人恶心。”类似的例子在林希的小说中不胜枚举,在这里,小洋楼既是下野军阀投机交易的最好掩护场所,又暗藏着各式舞厅、赌场以及娼寮之所,是世家子弟腐朽奢靡的堕落之地。林希对于租界形象的描绘充满着道德批判的意味,借此反映出彼时租界作为殖民地经济畸形繁荣的社会状况。肖克凡的津味儿小说创作始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小说的取景空间多选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天津。租界形象的塑造也与林希有所不同。他笔下的租界,是中共从事地下活动的秘密基地(《天津大雪》),是日本侵略者飞扬跋扈的殖民统治空间(《赌者》)……应该说,肖克凡关注的是租界空间政治层面的特殊性,突出了租界作为殖民地的欺辱性。
“空间通过一种诗学的过程获得了情感甚至理智,这样,本来是中性的或空白的空间就对我们产生了意义。”[2]无论是奢靡腐败的经济空间还是充满屈辱的政治空间,20世纪90年代以降津味儿小说中的租界空间更多呈现了负面的殖民地形象。与80年代相较,租界已丧失了作为他山之石的文化启蒙意义,降格为天津历史文化的一元,与本土文化共同构筑了民国时期的天津历史空间。(www.daowen.com)
然而,有意味的是,这些作家们一面极力营造着租界空间的负面形象,另一方面又话里话外对那个年代充满怀念。其实,作者这种看似暧昧矛盾的心态,更多的是源于现实与历史的落差感。近代天津固然有其特色的一面,然而,中国改革开放以后,天津逐渐失去了近代时期作为北方唯一开放口岸的地理优势,发展日益落后,当下的失落感使得昔日的辉煌在想象中被无限放大起来。同时,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天津亦开启了城市改造的步伐,与城市现代化相伴随的是城市面貌的趋同化,津味儿作家召唤民国时期的天津幽魂,某种程度上亦可以说是源于对当下都市现代化进程中迷失文化身份的恐惧,更何况,这瑰丽传奇的想象还可以点亮现代都市读者平庸枯燥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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