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市聿怀初级中学 黄春馥
梁实秋的《鸟》是今年新增的篇目。它的出现，说明语文教材素材的选择在人文性方面迈出了可贵的一步。梁实秋作为近代的文学大家，很长时间里都处于被忽视的境地。很多人都熟悉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可是未必知道还有这位雅俗共赏、诙谐幽默又涉猎广博的作家。《鸟》走上课堂，为广大中学生认识五四运动的元老提供了一扇小小的窗户。
任何作家写文章，都离不开一个“趣”。无趣的文章，味同嚼蜡，面目可憎。有趣的文章，让人读之忘倦。趣味有区别。有的趣是理趣，在娓娓道来里有咀嚼不尽的味儿；有的是带着嘲讽的机锋，如鲁迅这样的革命家，其文风如匕首，如投枪，时时在犀利讽刺里凸显幽默。梁实秋的趣是情趣。他的《雅舍谈吃》《雅舍小品》等跟沈复的《浮生六记》一样，都着重于记叙周围的生活琐事，在琐事里凸显个人的独特视角和真知灼见。有趣又不陷进浅薄和刻薄，需要深厚的修养和悲悯的情怀。
他写的《鸟》，把普通的小动物写得入木三分。如“从前我常见提笼架鸟的人，清早在街上溜达（现在这样悠闲的人少了）。我感觉兴味的不是那人的悠闲，却是那鸟的苦闷。胳膊上架着的鹰，有时头上蒙着一块皮子，羽翮不整地蜷伏着不动，哪里有半点瞵视昂藏的神气？”开头就刻画出一幅漫画版的“笼中鸟图”。人的自鸣得意、悠闲自在和鸟的困顿苦闷形成鲜明对比，笼中鸟的没精打采和笼外鸟的神隽精灵又是有趣的对照。对比之下，人的自私冷酷，鸟的可悲可悯昭然若揭。他写的不仅仅是鸟，其实也是写不自由的灵魂。从人性的角度去透视动物世界，才会真切体会到这些生命内心深处的痛楚和渴望。就是写不愉快的事情，我们感受到的仍有淡淡哀愁里的兴味，在灰色里静静的情趣。
又如“黎明时，窗外是一片鸟啭，不是叽叽喳喳的麻雀，不是呱呱噪啼的乌鸦，那一片声音是清脆的，是嘹亮的，有的一声长叫，包括六七个音阶，有的只是一个声音，圆润而不觉其单调，有时是独奏，有时是合唱，简直是一派和谐的交响乐。”没有细心倾听的人，很少能把鸟的声音描绘得如此细致传神。他用一系列生动的叠词写出了鸟鸣的多样、活泼。长句和短句交相变化，使文章像鸟鸣那样悦耳动人。“音阶”“交响乐”的比喻，更突出了鸟鸣的热烈圆润，趣味盎然。那般摇曳多姿的一系列描写简直就是活生生无韵的诗，就是华丽多变的语言舞台，就是一道清澈透明沁人心脾的流水，让人心旷神怡，耳目清凉。
描写充满语言之美，也有孩子般的天真和绣花般细腻的情怀。不仅有鸟鸣的愉悦，还有自由生命的快乐。他的快乐是建立在鸟的快乐之上的。他的情趣不是基于狭隘的个人美恶，而是有着深广人性的关怀。(www.daowen.com)
至于写鸟的外形，那简直就是绝唱！“鸟的身躯都是玲珑饱满的，细瘦而不干瘪，丰腴而不臃肿，真是减一分则太瘦，增一分则太肥，那样的秾纤合度，跳荡得那样轻灵，脚上像是有弹簧。看它高踞枝头，临风顾盼——好锐利的喜悦刺上我的心头。”这段描写，语言清雅，如同行云流水，不见斧凿之痕，没有卖弄之嫌。“减一分则太瘦，增一分则太肥，那样的秾纤合度”，“看它高踞枝头，临风顾盼”脱自古籍而衔接自然，没有呆板只有生动。鸟在我们眼里，简直就是个清水出芙蓉，爱活泼喜争俏的小姑娘。它的外形，它的动态都那么顾盼生姿，引人流连。“好锐利的喜悦刺上我的心头。”用“锐利”和“刺”写出鸟的美好，给作者无法抑制深入骨髓的喜悦之情。
这篇文章，是淡淡阳光下春天的树林，给人无尽的遐想。
（插图：汕头市东厦小学 黄可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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