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市聿怀初级中学 林晓璇
刚大学毕业的一个学生,和我聊起,说和几个要好的小学同学渐行渐远,原因是几次相聚下来,觉得彼此之间价值观差异太大,对方原本明媚了自己童年时光的所有天真淳朴、善良真诚,却慢慢被客套虚假、自私市侩取代了。说起这些,学生紧蹙眉头、不时抿嘴和叹气,这种怅然若失,竟和多年前自己也曾这样心里一角被撕空的感觉如此相似。
这大概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成长的痛吧,这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故乡》来。二十余年后再次回到故乡,世事变迁,故人似是而非,“我”记忆中的家园变得陌生,甚至冰冷,养育自己的沃土变味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成长的疼痛。开篇,当远归故里的游子眼见脑海中魂牵梦萦的一切竟变成“萧索的荒村”时,“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内心的悲凉可想而知。记忆中端庄文静的杨二嫂和热情有趣的闰土,都变得完全陌生了,一个说话尖刻浮夸:“阿呀呀,你放了道台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还说不阔?”甚至为了占小便宜不惜信口雌黄捏造事实,冤枉闰土,以便“拿了那狗气杀,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活脱脱一个跳梁小丑,损人利己的市侩气惹人厌恶。另一个的变化则让人辛酸悲叹,“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中的闰土了。”除了外貌看出的辛劳、贫苦外,更让“我”悲凉的是“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地叫道:‘老爷!’。”童年那种平等无隙的关系已荡然无存。事实上,“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生活的重压早已让他变得客套、潦倒、麻木,记忆深处那个金黄月光里机灵刺猹、天真无忧的“乡间小百科”早已泛黄成了纪念。
眼见这种种客观的变化,催人成长。当然,文章写于辛亥革命后混乱的军阀官僚统治时期,故土满目疮痍,民不聊生。但在今天,闰土和杨二嫂式的成长依然可见,只不过不那么鲜明罢了。在我看来,题目“故乡”既是实际的故土,也是指自己的精神家园。成长的疼痛还在于这些变化带给你的隔阂感。“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闰土),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醒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美丽的故乡了。”想到两颗挨得很近的心,便是“美丽的故乡”,可惜如今“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当“我”眼见闰土的变化,“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海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那些鲜活的场景终究敌不过心里的高墙。闰土见了“我”也一样,“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可见他也在熟悉的记忆中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矫正成他此刻该有的态度。情感的桥梁断了,精神家园便冰冷了,乃至离开故乡时,“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这种隔阂仿佛是成长的代价。
今天高速发展的中国,当代人在工作压力、社会竞争、家庭负担之下,既不成为杨二嫂,也不成为成年闰土,谈何容易?否则,前段时间火遍网络的辩论节目《奇葩说》,也不会把“人最终成为自己不喜欢的人到底好不好”作为一个辩题展开激烈交锋娱乐大众了。所以,长大后的我们常常还会像“我”一样在社会上找不到自己精神的家园,无处安放自己漂泊的心。(www.daowen.com)
那次过后,学生问我,她这样看人是不是自己太清高了。我笑言,是你长大了,而且“万里归来,仍是少年”,多好啊!
鲁迅先生也在文末寄托了对所有人成长的期待——“我不愿意他们都如我的辛苦辗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更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但愿,在未来,在每一代人的不懈奋斗中,我们的精神家园常常别来无恙。正如周杰伦的《稻香》对故土的描绘般让人心动:“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乡间的歌谣,永远的依靠。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插图:汕头市聿怀初级中学 张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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