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名:《辛德勒的名单》(Schindler's List)
导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
编剧:史蒂文·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
主演:利亚姆·尼森(Liam Neeson)
本·金斯利(Ben Kingsley)
拉尔夫·费因斯(Ralph Fiennes)
艾伯斯·戴维斯(Embeth Davidtz)
国家:美国
时间:1993年
影片《辛德勒的名单》是斯皮尔伯格于1993年拍摄的一部轰动世界的鸿篇巨制。影片深刻地揭露了德国法西斯屠杀犹太人的恐怖罪行,并以其极高的艺术性,成为1994年全球最为瞩目的一部电影。其思想的严肃性以及非凡的艺术表现力,都达到了令人难以超越的高度。影片于1993年12月15日在美国上映,当即引起轰动,获得了金球奖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并获得了美国导演工会奖。在1994年第66届奥斯卡金像奖中,本片毫无争议地夺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艺术指导、最佳摄影以及最佳电影剪辑等6项金像奖。对于影片的成就而言,这是当之无愧的。而斯皮尔伯格也以此片第一次夺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对于他的才华来说,这是一份迟到的肯定。
本片真实再现了德国投机商人奥斯卡·辛德勒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保护1200名犹太人免遭法西斯杀害的真实的历史事件。辛德勒1908年出生于现捷克境内的摩拉维亚,二战初期是个国会党党员,他好女色、会享受,是当地有名的纳粹分子中的坚定分子。他善于利用与冲锋队头目的关系攫取最大资本。在被占领的波兰,犹太人是最便宜的劳工,因此,这个精明的发战争财的辛德勒,在他新创办的搪瓷厂只雇佣纽伦堡种族法中规定的牺牲者。这些人得到搪瓷厂的一份工作,因此也就得到暂时的安全,没有受到杀人机器的肆虐,辛德勒的工厂成了犹太人的避难所。在他那儿工作的人,都受到从事重要战争产品的生产工作的保护:因为搪瓷厂给前线部队供应餐具和子弹。
1943年,克拉科夫犹太人居住区遭受到的残酷血洗,使辛德勒对纳粹的最后一点幻想破灭了。他早就知道德国人建造的火葬场及煤气室,早就听说浴室和蒸气室的喷头上流出的不是水,而是毒气。从那时起,辛德勒只有一个想法:尽可能更多地保护犹太人免于奥斯威辛的死亡。他制定了一份声称他的工厂正常运转所“必需”的工人名单,通过贿赂纳粹官员,使这批犹太人得以幸存下来。他越来越受到违反种族法的怀疑,但他每次都很机智地躲过了纳粹的迫害。他一如既往地不惜冒生命危险营救犹太人。当运输他的女工的一列火车错开到奥斯威辛时,他破费了一大笔财产把这些女工又追回到他的工厂。
不久,苏联红军来到了克拉科夫市,向在辛德勒工厂里干活的幸存的犹太人宣布:战争结束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辛德勒向工人们告别,获救的1000多名犹太人为他送行,他们把一份自动发起签名的证词交给了他,以证明他并非战犯。同时,他们用敲掉自己的金牙和私藏下来的金首饰,把它打制成一枚金戒指,赠送给辛德勒。戒指上镌刻着一句犹太人的名言:“救人一命等于救全人类。”辛德勒忍不住流下眼泪。辛德勒为他的救赎行动已竭尽自己一切所能。他在战争期间积攒的全部钱财,都用于挽救犹太人的生命。
战后,辛德勒在瑞士的一个小镇隐居下来,身无分文,靠他曾经救助过的犹太人的救济生活。过了几年,辛德勒在贫困中死去。按照犹太人的传统,辛德勒被作为“36名正义者”之一,安葬在耶路撒冷。影片结束时,是辛德勒的坟墓,那些在战时曾经获得辛德勒救助、而几十年后已步入暮年的犹太人,或者他们的后裔,走过坟墓,每个人都在墓碑上放了一个代表“感恩永远不变”的石块,作为敬礼……
在本片的拍摄过程中,斯皮尔伯格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热情。为了拍摄这部影片,斯皮尔伯格首次放弃了惯用的电影特技,也拒绝请好莱坞影星主演,而是收集了大量的相关资料,请来了当年集中营的幸存者作副导演,并请被辛德勒拯救的犹太人作影片的顾问。最终,斯皮尔伯格耗费了2300万美元就完成了这部长达3小时15分钟的影片,并谢绝了片酬,将全部个人赢利捐献给美国大屠杀博物馆。作为一个犹太人,拍摄这样的一部影片,也是斯皮尔伯格长期以来的心愿。《辛德勒的名单》一片虽然是以黑白摄影为主调,但其制作规模却不亚于任何一部彩色大制作的影片。影片共有126个角色,动用了3万名临时演员参与演出。影片情节感人,气势悲壮,以黑白摄影为主调的纪录片式的拍摄手法,更使影片具有一种极其真实的效果,感人肺腑,发人深省。本片的摄影指导扎努西·卡曼斯基掌握了黑白摄影的画面质感,在沉重中有厚重的味道,特别是在拍摄波兰的贫民区时,矮墙,砖块,潮湿气息……还原了时代的真实氛围。
描写犹太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遭受集体屠杀的影片,之前也拍过不少,但是表现德国人良知觉醒并且不惜冒生命危险反叛纳粹、营救犹太人的影片,这还是第一部。影片中,辛德勒开始并不是位英雄,为什么最后成为一名英雄,影片并未作出直接解答,所表现的只是他的转变。斯皮尔伯格动用了一个小小的具有象征含义的效果陪衬——在清洗克拉科夫犹太人居住区时,辛德勒在挥舞棍棒、疯狂扫射的冲锋队和被驱赶的犹太人之间,看见了一个穿行于暴行和屠杀间而几乎未受到伤害的穿红衣服的小女孩,这情景使辛德勒受到极大震动。斯皮尔伯格将女孩处理成全片结构转变的关键细节,在黑白摄影的画面中,只有这个小女孩使用了红色。在辛德勒眼里,小女孩是黑白色调的整个屠杀场面的亮点。后来,女孩又一次出现,但已经躺在一辆正被送往焚尸炉的运尸车上。这一画面成为经典之笔,它的摄影的深层内涵和艺术价值,远远超过一般意义上的电影作品,它点明了主人公思想上所受的冲击。对于辛德勒来说,这一小女孩代表了他看见的所有犹太人的不幸,代表了他心里发生的变化。
从影片开头到纳粹宣布投降,主体都是运用黑白摄影,目的在于加强真实感,也象征了犹太人的黑暗时代。后来,纳粹投降,当犹太人走出集中营、获得自由时,银幕上骤然间大放光明,出现了灿烂的色彩,这一明显的电影语言技巧的运用,起到了极好的效果。由压抑阴沉的黑白两色到丰富的自然色彩,极其形象地表现了人们解除死亡危险、重获自由后的开朗心情。影片结局同样极其感人的艺术魅力。它体现出犹太人对辛德勒的无限敬意,同时也使影片具有回顾历史、发人深省的艺术效果,拓展了影片的表现空间。
本片由爱尔兰影星利亚姆·尼森饰演辛德勒,由曾主演《甘地》而获奥斯卡奖的本·金斯利饰演辛德勒的助手、犹太人史丹,强大的演员阵容,也是这部影片成功不可缺少的因素。而这部影片的音乐,无疑也一同成为世界电影音乐宝库中的经典之作。小提琴忧郁低婉的音调,把我们带回到那个灰暗的生命不能自主的年代,使我们愈发感到阳光是多么可贵。作曲者约翰·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与斯皮尔伯格多次合作,吸取了犹太民族音乐的旋律特点,采用了小提琴独奏的方式突出主题,将残酷战争阴影下犹太人凄凉的心境,表现得淋漓尽致。在配乐中的两个主题旋律的小提琴独奏,编曲平实而情绪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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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威廉姆斯在他担任多年指挥职务的波士顿流行管弦乐团中,特邀小提琴演奏家伊兹霍克·帕尔曼(Itzhak Perlman)和竖笛演奏家吉洛拉·费德曼(Giora Feidman)助阵,他们的演奏,温和细腻,哀而不伤,不是对人间悲剧的控诉,而是对历史错误的沉思,充满了省思和缅怀的温淳气质。威廉姆斯在交响乐的部分则善尽烘托陪衬的角色,让音乐成为深具说服力和感染力的历史独白。
影片序幕部分,犹太人一家的祈祷,依稀尚有彩色。彩色湮灭于歌声渐止、烛光最后熄灭的那个瞬间,象征着故事的讲述将要回溯到那个黑暗年代。镜头沿着烛芯升腾起的烟雾往上运动(图1),切到下一个镜头,也是烟雾,但更为粗壮、沉重,这是火车头的烟囱喷发出的浓烟。由烛光的轻烟到烟囱的浓烟,转场衔接自然。并且,拍摄烟囱的浓烟时,镜头自下而上,与上一个画面相反,隐喻着生命当中某种轻盈的东西(不妨理解为灵魂、良知)飞逝了,我们又回到了沉重、不幸而残酷的历史现场。影像至此开始了黑白画面的讲述。
第一个场景并未出现主人公辛德勒,却出现了本片叙事结构中至关重要的两个要素:站台与名单。火车站站台是本片最重要的故事场景,出现不止一次。是在站台上,大批犹太人被押上火车,奔赴死亡;也是在站台上,辛德勒一次次营救下生死悬于一线的人们。而名单不仅是本片的题旨所在,也是一个有着重要象征意味的意象。名单可能是死亡名单,也可能是被拯救者的名单。名单在,有可能将奔赴死亡,也有可能获得拯救。镜头一次次拍摄打印出来的名单的特写,让我们凝视那些冰冷的字母,但每一个冰冷的名字后面,却又意味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因此,镜语多次把名单的特写和报名登记者的脸部特写接在一起(图2、图3)。在杀人者眼中,那些名字只不过是符号,是死者的数字;在救人者眼中,那些名字等同于生命的价值。在本片之后的叙事中都将至关重要的两个要素--站台与名单在第一个场景中就得到突出与强调,实为铺垫。本场景又是一个群众场面,镜头深情却又不安地扫过站台上纷乱的人群(图4)。和之后本片拍摄群众场面的镜头运动风格一样,本段落的摄影风格基本类似于新闻纪实摄影的影像风格,肩扛摄影,运动较剧烈,画面不稳定。但这样的镜语,反而还原了真实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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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紧接着第一场,之间有一段音桥的过渡,第二场的画面尚未出现,音乐已经进入。第二场实际是一段在叙事上起过渡作用的场景,表现辛德勒出门之前在屋中的一连串细节动作,别勋章、打领带、数钞票……所有这些动作,基本都采用了特写的景别,辛德勒本人的外貌、身材等,并未得以展现。这样表现有两点好处:第一,展现了辛德勒的生活细节、个性特征,他是一个注重修饰自己外表的、讲究生活品质的男人;第二,在叙事上,构成了悬念的效果,辛德勒已然出现,但观众却并未一睹庐山真面目,自然期待将在下一场中看见他。本场的光影和音乐对于氛围的营造也很巧妙,光线晦暗不明,有几个镜头,逆光拍摄辛德勒,把故事的主人公(同时也包括他的内心世界)隐藏在黑暗中,但拍摄细节动作的特写时,照明又总可以恰到好处地照亮导演需要让观众看到的物件(图5)。尤其是别勋章那个动作,纳粹党徽显然被灯光强调了,导演需要预先向我们昭示辛德勒此时的身份--他也是一个纳粹党人。从声画结合的角度考虑,画面的剪辑节奏与音乐的节奏配合到位,尤其是在第二场与第三场的衔接处,音乐的情绪做了一次更换,画面由此自然地切到了第三场的第一个镜头:辛德勒的背影(图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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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是辛德勒在舞会上。这一场的开始,主人公辛德勒终于正式登场,第一个镜头的调度又显得极有层次,先是跟拍辛德勒的背影,跟随着他的背影,在舞厅门口,我们看见他与侍者耳语,并塞给侍者一卷钞票(图7)。侍者接着引领辛德勒进门,进门后,镜头不再跟拍,而是移到辛德勒将要就座的桌前(辛德勒同时也已落座)。镜头尾随着侍者的动作,转身,此时,画内出现了辛德勒的侧面,在硬光的影调中,辛德勒的侧面仰拍,显得富有男性的力度(图8)。至此,辛德勒由背面到侧面,他的形象已经逐步地展露给观众了,但正面镜头尚不急于显现。导演再“吊一次胃口”,诱导观众急迫的期待,所以,下一个镜头,跟随着侍者出门之后,随着侍者隔窗窥视辛德勒的视角,展露了侍者们的好奇与猜测(图9)。再下一个镜头,相当于上一个镜头同一个机位的一次变焦,这一次让我们专注于辛德勒的动作与神情,他在注视和思考着什么(图10)。下一个镜头便是他看的对象(图11),紧接着更是一组看与被看的镜头的正反拍,每个镜头做微移,以辛德勒看的视线为轴心,交叉剪辑他所注视的他周围那些军官和贵妇。画面中摄影记者的闪光灯,相当于起到了强调的作用(图12),在闪光灯下,我们也意识到辛德勒注视的,不仅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德军军官,他更在意的是他们的军衔。取军官肩部到前胸的构图(图13),暗示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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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德勒在观察中,像敏锐的猎手一样搜寻到了他的猎物。这是一张被预订的空桌(图14)。桌的主人是谁呢?还未容你思忖过多,下一个镜头的复杂调度开始了:镜头由辛德勒的脸部变焦(图15),对焦于他背景的人物,相当于在同一个镜头内部完成了看的动作与被看的人物的变换;同时,虚焦位置的辛德勒也已侧身扭头,注视着背景中进门的这一对男女,由于这一对男女还在行进当中,因此镜头又做了相应的微移,以辛德勒的视角为轴心(图16);当这对男女落座后,镜头再一次变焦,对焦到了辛德勒的位置,相当于由视线的接受者回到了视线的发出者,构图又巧妙地取得了辛德勒左肩部与夹着烟头的手的特写(图17),接着手指继续弹出一沓钞票(图18),侍者的半张脸入画(图19),一连串动作非常流畅;镜头继续移动,侍者出画,辛德勒抽烟、观望的一个特写画面(图20),至此,该镜头结束。这个镜头的调度相当复杂、结合了变焦、运动摄影,有丰富的景别、视角的变化,堪称本片高超摄影与场面调度技术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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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影片的叙事相当于一段插曲性的段落[2],浮光掠影地,以省略的方式,表现辛德勒与德军高层一次次成功的公关、钻营,同时,也暗示了辛德勒在战争前夕迅速膨胀着自己的地位与势力(图21)。
纳粹军队的铁蹄与嘹亮军歌,以声音在第一时间暗示了场景与段落的转换,影片开始的几个场景与段落,都以声音的变化界定彼此的区别,手法相似。之后,导演又不动声色地为我们展现战争前夕的波兰的状况,法西斯的势力就像阴云一般笼罩在城市上空。这是一段外景,导演首先以两个孩子的画面(图22、图23),暗示战争对于人性的扭曲。在满大街充斥着纳粹军队以及对于犹太人的侮辱与歧视的背景下,辛德勒入画了。构图上别有用意地首先拍摄他胸前的纳粹党徽,而不是他的脸。在画面中,与党徽同时出现的,是背景中位于人行道上标志犹太人身份的六角星臂章,这都向我们暗示了辛德勒此时的身份,以及他正享有着这种身份带给他的许多特权(图24)。
辛德勒来到犹太人处理自己事务的办公楼里,寻找史丹做他即将开办的工厂的助手,随着他的一声低沉的“史丹在哪儿?”整个空间顿时由嘈杂变得鸦雀无声,犹太人纷纷闭口不言了。导演通过声音的变化,从一个侧面表现犹太人对于纳粹的畏惧(图25),而这也为之后辛德勒与史丹的对话铺垫了情绪。史丹听见一个纳粹党人叫自己,自然胆战心惊,此时以一个短焦镜头,人为拉伸了空间的深度,史丹的瘦小身形在景深深处,显得距离辛德勒特别遥远(图26)。这样的镜头语言捕捉到的,正是此时人与人之间的内心距离。
图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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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随后的辛德勒与史丹之间的两人对话段落里,两个人的地位、关系的对比,通过场面调度、镜头语言也得以有趣地显现。首先,辛德勒表现的像是在自己家里,而史丹一脸惶恐、拘谨不安。画面中,辛德勒坐在桌上,逆光位置,构图中居于主体、强势的地位,而史丹就显得谨小慎微,只能仰望辛德勒(图27)。接着辛德勒坐到椅子上,镜头切到两人对话的全景位置,辛德勒依然显得放肆、随意,腿跷到桌上(图28)。两人对话的过程中,是一组正反拍机位的画面的对切,但景别的选择显现出微妙的变化。起初,拍辛德勒的镜头(图29)与拍史丹的镜头(图30),在景别上基本是对等的。随着对话的进行,辛德勒在话语的交锋过程中显然取得了强势的地位,越来越主动,因此,在机位、构图和景别上,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拍辛德勒还是在内反拍位置(图31),拍史丹已经在外反拍位置(图32),构成一个过肩镜头,构图上,显得辛德勒的肩膀像一堵墙,黑压压地遮蔽住了大半画面。再接下来回到辛德勒的反拍镜头,还是内反拍,并且机位更近,辛德勒的脸部几乎抻满整个画面(图33),再回到史丹,依旧是一个过肩镜头(图34),这样的正反拍持续了几个回合,两个人之间的力量对比,尽显无遗。与通常的拍摄两人对话时均等的构图与呆板的正反拍相比,这一段两人对话,镜头语言发挥了自主性的作用,在机位、构图、景别、视角方面制造了丰富的变化,为演员的表演推波助澜,并且又与剧情的发展衔接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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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场,辛德勒开办工厂、雇佣犹太人的计划在一步步得以实施,与此同时,犹太人的苦难也在一步步深入并弥散。导演在影片开始,并不急于塑造一个英雄、圣人的形象,而是塑造了一个历史现实之中真实的辛德勒。他有自己丰满的个性,他甚至是一个地道的唯利是图的商人。毫无疑问,辛德勒在战争开始,是个地道的发战争财的纳粹商人,是个战争推进过程中的既得利益者,他的利益建立在犹太人的苦难之上。为了凸显这一点,导演在表现犹太富人家庭被强迫搬走时,运用了这样一个意味深长的镜头:镜头中,犹太人家庭携着行李离开家门,汇入街上集体迁徙的犹太人的队伍里(图35),镜头跟移,与此同时,一辆小轿车入画,几乎与犹太人的队伍平行(图36),从车中下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图37),他将要入住曾经属于犹太富人的豪宅,成为房子的新主人——这个人就是辛德勒。紧接着,导演借机向我们揭示当时的历史现实:波兰的非犹太居民,在犹太人被赶走时,愤怒地向犹太人投掷,念着“滚蛋!犹太人!”表明纳粹的种族清洗政策,一定程度上正是利用了当时的社会矛盾(图38)。之后,是一组交叉剪辑的画面,对比双方在战争中巨大的境遇改变:一边,镜头尾随着新搬到贫民区的那个犹太富人家庭,表现他们的痛苦(图39);一边,表现辛德勒入住豪宅后的舒适与享受(图40)。这样两句台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辛德勒:“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犹太富人:“可能会更糟糕!”
在刻画主人公辛德勒的同时,本片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史丹,他的形象也在一步步得到丰满。导演善于利用一些细节性的动作、场景,刻画人物内心。在一场辛德勒与犹太富商的车中谈判里,辛德勒在威逼利诱犹太人的同时,为史丹倒了一杯酒,史丹看了一眼,但没有接过酒杯,表明他内心的抗议(图41)。在辛德勒还一发不可收拾地大发战争财时,史丹早有觉悟,已经在一步步地凭借辛德勒的工厂招收犹太工人的时机,挽救了许多犹太人(图42、图43)。
在表现工厂招工的过程中,史丹挽救犹太人一段,辛德勒面试女秘书一段,都是典型的插曲式段落[3],在某一段音乐的背景下,叙事时间比真实的故事时间有所省略。各种各样的背景音乐的情绪转换,在本片的叙事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塑造英雄形象未必要完美无缺、高大全,辛德勒面试女秘书一段,证明了辛德勒也有寻常男人的共性,是对辛德勒的人物形象的又一次细致风趣的刻画。相同的地点,辛德勒面试不同的女人,坐姿越来越前倾,唯有最后一个打字很熟练、年纪却较大的女人,让辛德勒反而提不起兴趣,坐姿一下靠到后面去(图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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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3
图44
辛德勒赶到车站站台挽救史丹一场,也是本片中辛德勒凭借自己的力量与机智,拯救犹太人的开始。辛德勒先是佯装声势,恐吓负责押运的纳粹下层军官(图45),随后辛德勒出画(图46),而两名纳粹军官的活动,导演并未做交代,直接切到下一个画面,此时已是两名军官也尾随着辛德勒,焦急地寻找着史丹(图47)……两名军官被辛德勒的威胁震慑住的潜在的心理表现,成为留给观众想象的潜台词,使得电影在剪辑上显得精简到位。火车被截停,史丹被救出后,构图中,辛德勒位于画面的主体地位,众人都尾随在他的身后,表现出此时辛德勒的强势(图48)。辛德勒与史丹出画后,站台上一箱箱的行李入画了,抒情的主旋律再一次响起(图49),这意味着史丹虽然可以被辛德勒救出,但更多的犹太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奔赴死亡,辛德勒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扭转大局,犹太人被纳粹清洗的苦难历史正在上演。相比之下,史丹是幸运的,辛德勒的良知也一步步面临着更大的挑战,为他之后展开拯救犹太人的计划,埋下了伏笔。在悠扬的、同时也是悲怆的音乐中,镜头尾随着那些运行李的推车,把我们带进了车站边的车间里,向我们揭露了犹太人正惨遭屠杀与清洗的冰山一角(图50),却也已经是相当令人震惊,此情此景,不能不唤醒发自每个人内心的人道主义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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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6
图47
图48
图49
图50
大屠杀的开始,电影又一次运用一组交叉剪辑,这一次,是救人者和杀人者的对比。导演同样都截取了两个男人日常生活中刮脸这一细节性动作,不同的是,一边是辛德勒(图51、图53),一边是制造这次大屠杀惨剧的纳粹军官(图52、图54)。两个人同样将会被历史推上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一个将成为圣人,一个将成为魔鬼。这两个人物的画面的交叉性剪辑,之后再次出现,一边是辛德勒夫妇骑马登上山坡(图55),一边是纳粹军官乘坐敞篷吉普车指挥屠杀(图56)。辛德勒夫妇骑马登上紧邻犹太人聚居区的山坡,看似无意,但恰恰因为居高临下的位置,使辛德勒获得了俯视犹太人苦难的高度,这种俯视的视角(图57),在本片的剧作结构中作用非常重要,它促生辛德勒内心的重要转变,从小我走向大我,从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觉醒为一个人道主义的战士。辛德勒以满怀悲悯的目光,见证犹太人的苦难,在音乐中,影片至此掀起了第一个高潮,同时也是叙事的一大重要转折。红衣犹太小女孩,在黑白画面中的一点红色,既是辛德勒对于自我内心良知的呼唤,更象征了人类永不熄灭的希望。色彩的表意空间,在这个段落中被无限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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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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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5
图56
图57
作为一部经典电影,《辛德勒的名单》全片,几乎每一个镜头、每一次剪辑,都耐得住细细推敲。摄影、录音、剪辑、场面调度、叙事结构……各方面均有可圈可点之处,堪称视听语言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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