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对我敞开心扉讲了他的故事,令我感觉他对我的情况或也已有所耳闻。他还似乎话里有话地向我发问:
“为什么发生同样的事,我这么痛苦,人家却像没事似的?”
但当我请他举例说明时,他举了别人的例子。他到底也没有当面直截了当地问到我的事,所以我闭口不谈自己,也不算对他不诚实。
现在,我将继续讲我的故事,鉴于上述原因,我的讲述也算是对我朋友的呼应和给他的一个交代。
在往下讲我的故事时,我首先面临一个问题:我当时怎么会将我和黄爱荷的事主动向小顾做了坦白?当时我和黄爱荷的关系怎么样?应该讲,我和她的关系一直比较稳定,不然我们也没法做长久的合伙人。如前所述,我和黄爱荷之间发生超出生意约定的身体接触,似乎也是在我们之间的合伙人关系这棵根深叶茂的大树上的“节外生枝”;也如前所述,在两性关系方面,我们彼此能够长久保持稳定而和平的状态,多半也与此有关,这一为契约所约束的基本关系似乎也令我们不约而同、心照不宣地放弃了对于彼此的“多余的约束”。
在那个春夜(应该是在春季)以后,不管有多久,我都没有因此改变作息时间和生活规律,仍然只是在工作日和“加班时间”与黄爱荷在一起,每天再晚也都回家,双休日待在家里陪孩子。黄爱荷也照常拥有自己的双休日和相亲交友的自由,她甚至和其中一两个男人交往过一段时间。
但是,情人之间如此相互放任难道是正常的吗?稳定而和平的状态的另一面,是我们的关系变得难以定义——不,毋庸讳言,它似乎已只剩下最容易被人看见的龌龊的东西。这也是我不愿意对朋友提这件事、对这段关系觉得难以启齿的原因。
但是虽然我没有对人说过,黄爱荷更不会向外人道,我却发现“知情者”越来越多,在我们周围显然已无人不知。不必说,没有人来询问当事人,但秘密已然被公开,谜底是什么不言而喻。
事实上,那时我也还不能看淡黄爱荷频繁地去相亲,尤其是黄爱荷也不单单是把相亲交友活动安排在双休日,有时在工作日下班前一刻她会通知我,今晚她有事,不和我一起吃晚饭。她不说去干吗,我也不问,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下班时间到了,黄爱荷开始在我们的办公室里化妆打扮,试穿衣服。她不会避开我去做这件事,比如躲到卫生间去,我也不会假装视若无睹。她还会问我她新买的某件衣服好看不好看,我也会坦然而负责地给她意见和建议。
我看着黄爱荷打扮得漂漂亮亮,眉清目秀,从我眼前离开,在屋里留下香水味。我不是对她去相亲交友不持立场,正如她在撇下我离去的那一刻内心不会没有一点点忐忑。但是我没法说出我的抱怨,这也正如她不需要对我明示抱歉。
在给予我们公平的天平上,我们放弃了在彼此关系中有分量的那个金砝码,这种聪明和无奈令我的焦虑日益加重。
我其实还是一个藏不住一点小秘密的人,而对我来说,我和黄爱荷的这个秘密真是太大了。要不是难以启齿,我早就对人说了。虽然我没说,但我也很少能做到刻意隐瞒,尤其在一些公开场合,在众目睽睽下,我和黄爱荷的特殊关系恐怕一目了然。
为藏住这个秘密,我做得最刻意的一件事,就是不让小顾和黄爱荷见面。我可没忘记在我最早把公司的事告诉小顾时,我把我的合伙人称为“小何”,而小顾显然误以为“小何”是男性(她心里正因得到我给她的第一笔公司盈利而洋溢着喜悦,在其他方面的敏感度有所下降),那时我将错就错没有主动和她说清楚。
后来我和黄爱荷之间有了事,我就更加有意不让小顾知道合伙人的性别。小顾虽然很少过问公司的事,但有关合伙人“小何”的话题总是避免不了的。比如对我从周一到周五每晚“加班”,小顾会计较道:“为什么你每天加班,小何加不加班?”
小顾也曾问到“小何”的个人情况。我因为担心如果告知“小何”已婚,小顾会提议两家人互相走动,节假日一起出去旅游,以至希望和“小何”的老婆交朋友(合伙人的老婆成为闺蜜本来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所以我告诉她“小何”还是单身。
但这样一来也不消停,小顾开始张罗要给“小何”介绍对象。我只好找词敷衍她。但无论我说“小何”已有女朋友,还是说他相貌或个性上有缺陷,只要“小何”尚未登记结婚,小顾成人之美的念头就难以打消。她多次提出并催促我请“小何”来家里吃顿饭。
“或者,”她说,“我去公司见见他,本来我也想去公司看看。”
其实我早知道,不管我能扯多少谎,我自己随时会说出真相。我会圆谎,但我自己首先会憋不住。
好比我会躲猫猫,但似乎我藏得越深越隐蔽,越会在别人找到我之前或在最后时刻突然现身自我暴露。这可谓就是我躲猫猫的心态。
何况所谓的“小何”每天和我在一起,我们一块工作、吃饭、谈话,肌肤相亲,我身上应该已布满“小何”的气息,小顾应该能够闻得到。“小何”就能闻到我身上有别样的气味。
除此之外,我主动站出来并不需要任何特殊的理由。如果我说,我主动向小顾交代问题是因为小顾已经有所察觉,这正如我说我犯生活错误是因为前一晚和小顾红了脸吵了架一样不是事实。
我犯此错误,从表面上看,和上述小顾缺席我和“小何”的工作现场有关,和我与“小何”的工作环境的特殊性有关,但在本质上不可否认还是自身出了问题。
一次,我梦见小顾仿佛在找我。那明明是我和她的家,但她好像是访客,看到我却又像不认识我,瞪大眼睛对我说:
“对不起,我走错门了。”
我拉住她,说:“没错,这儿就是你的家。”
她看见我身后站着的人,说:“松手,被你老婆看见,不像话。”
这么说时,她又变成了黄爱荷。
那天,似乎毫无预兆。其实对坦白之事我早有心理准备,而且最终有意选择了一个小顾开心的时间,我的想法是这样至少我的坏消息不会给她雪上加霜。
那是周五的晚上,我回家时,孩子已睡,小顾还在家里打麻将。等我洗完澡,小顾那边也结束了。她送走了麻将朋友过来,容光焕发,满脸含笑,一看就知道赢钱了。
我故意问她:“战况如何?”
她回答:“我赢的。”
我问:“赢了多少?”
她说:“你猜?”
我说:“五百。”
她说:“乘三。”
说完她的笑容就绽放出来了。
小顾打的是小麻将,这应该是她赢钱最多的一次。
我忽然觉得是时候了,就对她说:“我再给你锦上添花——麻烦你帮我把包拿来。”
我坐在床上,从包里摸出一个装了钱的信封给她。这个是我每月都会给小顾的“例钱”,只是那次提早了几日,而且数量多了些。
小顾问:“今天怎么这么大方,有什么事吗?”
小顾问的大概是有什么“喜事”,但我接住她的话茬说:“是有一件事。”
小顾注意到我忽然变得僵硬的表情,她是个急性子,就问:“什么事?你别吓唬我啊。”
我问:“你想到了什么?什么事会吓到你?”
小顾说:“我今天刚听说,我们小区里有个人在外面赌博,把家里的房子都输掉了,他老婆知道时,什么都没了,男人也不见了。人家来催他老婆搬家时还告诉她,她男人还把她输给了他一次。那人说这个就算了,他可以不要。没想到那个女人说,这个可以要,我认,但我可以把房子赎回来吗?人家说,那你先把该我的一次给我再说。那女人说,放屁,除非先把合同签好。”
我说:“奇葩。”
小顾说:“你可别告诉我这种事啊!”
我试问:“如果是呢?”
小顾回答:“我想想。我都不敢想!”
我问:“你想到了什么?”
小顾回答:“放一把火,和房子同归于尽。”
我说:“你敢吗?你想都不敢想。”
小顾说:“所以说你不要告诉我这种事。”
我说:“你就想到这种事,没有别的了?”
小顾问:“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有女人?你有女人会告诉我吗?”
我问:“如果是呢?”
小顾说:“你净身出户。”
我问:“你不放火?”
小顾问:“放火干吗?”
我说:“你不和我同归于尽?”
小顾摇头:“不会。”
我问:“这又为什么?”
小顾回答:“你是要问我,为什么我失去房子的话会和房子同归于尽,失去你却不会?”
我说:“你是这个意思。”
小顾说:“对,我是这个意思,怎么了?你背叛我,还想我和你同归于尽,美得你!而房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把我和房子分开。”
我做出一张苦脸, 内心却毋庸讳言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说:“我也不想你和房子同归于尽。当然我要和你说的不是房子的事。”
小顾看了我一会儿,问:“你真的有女人?”
我说:“是。”
小顾问:“谁?我认识吗?”
我说:“你没见过。”
小顾问:“谁?”
我说:“小何。”
小顾睁大了眼睛,问:“小何?哪个小何?”
我回答:“我们公司的小何。”
小顾眼睛睁得更大,说:“我们公司的小何?开什么玩笑,我们公司的小何不是男的吗?”
我的脑子也像是一时短路,认真地反问:“小何怎么是男的?”
小顾说:“小何不是男的?——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不让我给小何介绍女朋友,也不让我去公司,原来小何是女的,你们早就搞在一起了!”
我怔了片刻,回答:“不是早就,是后来发生的。”
小顾两手插在头发里,说:“要是你一开始就告诉我小何是女的,我这会儿还会好受些。我现在还觉得小何是男的,我受不了了,恶心死了!”
小顾说着就掉头跑出房间。
那一刻我的眼前出现一幕幻觉,它简直和我的那位在电视台财经频道做编导的朋友告诉我的故事中的情景相似。我的幻觉显示的是,小顾要去做极端的事,不是跑向窗户就是跑向厨房。
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跟了出去。小顾已经跑进厨房。我吓得头皮发麻,真的要出事了吗?在紧急情况下我甚至还想到厨房里那些“双立人”刀具。
还好情况不是这样,小顾没去碰刀具,而是扑向厨房水槽,趴在那儿做呕吐状。
见到小顾只是去厨房呕吐,我的心立刻放了下来。我简直还有点轻松过头地过去站在她身后,伸手给她拍了拍背。
小顾说:“别碰我,恶心!”
我就缩回手,在她身后侍候着。(www.daowen.com)
小顾干呕了一阵,吐不出,样子很难受。我倒了杯水放在她旁边。
我也做难受状,对她说:“对不起,让你这么恶心,要不要喝口水?”
小顾说:“你死开,到一边去待着,别再来恶心我,等我吐干净了,我有话问你。”
我就退守到厨房门口。
小顾终于可以回房间了。我跟在她身后。
她忽然在房间门口转身挡住我,说:“不行,你不能进去。”
说着她自己也不进去了,拉上了卧室的门,要我和她一起去客厅。
我问:“为什么?”
她说:“你今晚不能睡在房间里。”
我问:“为什么?”
她说:“你还问我为什么?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恶心吗?”
我说:“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变态,我也希望能帮你消除恶心感。”
她问:“你怎么帮我?”
我说:“需要我向你证明小何是女的吗?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些?”
她问:“怎么证明?”
我说:“可以给你看她的照片。”
她说:“册那,谁要看,我还宁可相信他是男的,你为什么又要我相信他是女的?你为什么从一开始一直都对我说他是男的,现在又要向我证明他是女的?为什么,你想干吗?”
我说:“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变态、想让你少点恶心吗?”
她说:“你不想让我觉得你变态、不想恶心我,你就不应该从一开始就让我相信他是男的。请问你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有什么用心?”
我狼狈地问:“什么意思?”
她说:“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不见得我现在还说她是男的。”
她问:“有什么‘不见得’?今天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你是今天和他上床的?”
我回答:“不是。”
她说:“你早就和他上床了,不是吗?而你不是从来都告诉我他是男的?你一直在和一个你铁板钉钉地告诉我是男人的人上床,你没觉得有什么,为什么你今天要向我证明他是女的,为什么你今天要和我说这件事?”
我被小顾问蒙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顾有时对问题的反应,和寻常女子就是有点不同。比如眼前这件事,作为她的丈夫,我都没有想到在我刚开始对她进行坦白时,刚起了个头,会出现她恶心呕吐的一幕,我的坦白会被她对我的犀利而出人意料的追究打断。
她一方面深受我在“小何”的性别上给她造成的误解的困扰,另一方面却又似乎不肯接受我对这个错误的纠正。
我迷惑了一阵,才想到对她说:“以前我没告诉你我和她之间有别的事,今天向你坦白了,所以必须说清楚她是女的。承认在她的性别上没对你说实话,或至少是误导了你,这也是我要向你坦白的内容之一。”
小顾说:“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今天在我难得这么开心的时候,拿这件事来恶心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说:“我有什么目的?我没有,我就是觉得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应该向你坦白。我其实早就想向你坦白的。”
小顾说:“放屁,我还不了解你,你会做没有目的的事?别把自己粉饰得这么高尚,装扮得如此无辜。我敢保证,你今天能把自己的这件不可告人的丑事对我说出来,凭你的老奸巨猾,你一定有什么目的。”
我问:“你说我有什么目的?”
小顾说:“该我说吗?搞脑子我也搞不过你,你自己说。”
我表示无奈地耸耸肩:“真的没有。”
小顾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什么意思?你真要我相信你有这么单纯?你是不是还会对我说,你甚至也没有想过,你忽然告诉我这么恶心的一件事,我对此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顿了一下,回答:“说老实话,我想过,所以你刚才往厨房跑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跟着你,寸步不离。当看到你趴在水槽上呕吐时,我虽然仍很紧张,但吊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一点。当然,如果我这么回答,你就会说,你明知我会有什么反应,你还这么做,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我只是呕吐了一阵,没别的事,似乎让你的计划落空了。”
小顾说:“对,你怎么说?”
我回答:“似是而非,这不是我的目的。你就不能相信我的目的就是想做个诚实的人?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覆水难收,这已经没有办法,但我至少还可以做一个对你诚实的人。”
小顾“哼”了一声,说:“至少?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小顾顿了一下,问:“小何知道吗?”
我回答:“她还不知道,我没对她说。”
小顾说:“为什么?你这不是把人家出卖了吗?你不怕我去找他?”
小顾提到“小何”时用的人称代词恐怕还是“他”。
我说:“我没对她说,是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件本应由我自己决定的事。当然我也想过你会去找她,不过这其实也不用我提醒她,因为这本来就是题中应有之义,是她应该有准备的事。我至少可以相信,无论何时你去找她,她见到你,一定不会对你说,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小顾又顿了一下,说:“你说我似是而非,其实你的话才是似是而非。你平时说话总像是头头是道,你也总爱自夸自己考虑问题周到、全面、深刻,但我对你讲的话总是不得要领。我现在才发现,你其实经常是在避实就虚,掩盖问题的实质。现在,你能不能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了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大概果真认为,在我前面和她的对话中,已经包含对这个问题的答复,而我要给她的回答,似乎也只能是那种“头头是道”、语焉不详的模式。
说得好听点,这和我决定主动坦白的“初衷”有关,即在我的意愿中,我希望我对小顾的坦白是完全主动的,毫无保留,不计后果。我事先确实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
换句话说,我的主动坦白应该只能以它自身的彻底性作为目的,而不会结束于一个计划的开始;它就只能是对自身状态的破坏,而不能是一个摆脱困境的计谋。
如此,我能在坦白之后“和盘托出”什么吗?这本就不在坦白的内容里。
另一方面,我也并不否认,即使有如此冠冕堂皇的说辞,我也不会没有想到,对小顾的坦白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两种现实的结果,它们或好或坏都是坦白的“题中应有之义”。
但回头看,毋庸置疑,当时即使在自己隐秘的内心,对于它或许还会有比在这一事件里所能得到的任何一种合乎逻辑的结果(比如“有情人终成眷属”)更值得期待的东西,我显然也讳莫如深。
当时面对小顾问我打算怎么办,我愣怔了半天,回答她:“我并无特别的打算。”
小顾嗤之以鼻,说:“那我再问得具体一点,你对自己今晚睡在哪儿有什么打算?”
我说:“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叫我睡在这儿(指客厅沙发)?”
小顾问:“你有意见吗?”
我回答:“没有。”
小顾说:“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至少,今晚你没有离开这儿的打算?”
我回答:“当然没有。”
小顾看了我一眼,说:“既然这样,今晚你就睡在这儿。”
我回答:“可以。”
小顾却欲走又停,回头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改变了主意。
果然,她忽然对我说:“你这么冷静啊!其实我也可以。你不讲究睡哪儿,我就讲究你睡哪儿吗?——你起来吧,跟我回房间去睡。你不是没有特别的打算吗?那你跟我回房间去睡。”
我惊奇地看着她,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顾说:“你不打算去?你其实就是打算睡在这儿,好像自愿受罚,甚至好像受到了我的虐待。今天睡沙发,明天睡地板,后天就可以不回家了,对吗?”
我一脸苦笑,说:“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不就是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吗?你前一秒钟叫我睡在这儿,后一秒钟又叫我跟你回房间去睡,你不怕被我恶心了吗?”
那晚发生的情况在我后来的印象中比较突出的一点是,小顾除了翻江倒海似的干呕了一阵, 自始至终都没有失去控制,没有发火,甚至没有打出她手里应有的“底牌”。不仅如此,小顾的一些有违常规的表现还令我看不到她的“底线”。
小顾如此出其不意、令人费解的态度,似乎是在向我做一种意味深长的暗示。好比事物之此消彼长,在与之相关的某处早晚会有注定的事发生,我只是一时还看不清局势而已。
另一方面,对于小顾的上述反应,如前所述,我在平时其实并不陌生。
所以,我如此无事般地回到小顾身边, 岂能高枕无忧。
当时我跟在小顾身后回到房间后,小顾先上床躺下,我站在床边,犹豫着问她:“要不我打地铺?”
小顾却不假思索地反问我:“你今晚可以打地铺,不上床,那么以前的那些日子怎么办?”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顾又说:“实话告诉你,刚才上床前我也有件事犹豫了一下,就是我想,今晚我还要不要裸睡?你也知道,裸睡是我的习惯,那么今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如果有意在你面前穿着睡衣睡觉的话,过去的那些日子怎么办?我今晚穿着睡衣睡觉, 自己还不舒服,有意思吗?”
我不知所措地回答:“是我理解错了,我看你照常裸睡,以为你肯定不要我睡在床上。”
小顾冷笑道:“你怎么想的?你现在以为,我裸睡,是我要你睡在床上?”
我说:“也不是,就像你说的,裸睡是你的个人习惯,只不过是我没想到今晚你仍会保持这个习惯。”
我平时在家也习惯裸睡,虽然小顾已让我明白此时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但在上床前我还是迟疑了片刻,然后我按平时的习惯脱光衣服上床,钻进自己的被窝。
那几年我和小顾的性生活已很少,但少而有规律,每月一次,几无例外都发生在小顾月经后的次晚,过期不补(小顾怕怀孕,又不愿上环)。那天不是过夫妻生活的日子,所以我上床后就没事了。但我在心里还是想到了:如果今天是那个日子,我还要和她行房事吗?按规矩我得做,而她不得推托。如前所述,我没有专门为坦白挑选日子,此时我难免会庆幸没有撞上那个日子,却又不由得有点恶作剧的遗憾。若早知有这一幕,我会专门选个日子吗?
照老规矩行事,即使在今天,没有让她高兴的事,也“不至于惹她更加不高兴”吧。值得一试。
但眼下我若试图进入她的被窝,一定会被她踢出来,不过也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惹她不高兴,而是因为我破了规矩。
正如今天若是那个日子的话,我若不例行公事会惹她“更加不高兴”,却也是因为我破了规矩。
…… ……
我这么想着,既费劲,又不可控制。仿佛想到极限处,訇然一声,脑神经绷断了,就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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