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下旬,在江南名城西亭,有两名官员和一名小学副校长,仿佛一起和死神签了约,一个跟着一个,彼此相隔一天,自杀弃世。
第一个是女的,五十出头,跳楼;第二个是男的,四十多岁,切腕,并割了颈动脉;第三个是女的,三十多岁,跳楼。
这三个人在人生最后几日的表现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一如既往,平静,正常,该干吗还干吗。
听说那位女领导(我隐去死者的姓名,算是为逝者讳),在离世前的那个国庆节还邀请好友去她刚刚走马上任的新单位做客,在离世前几天还在政府会堂为机关干部做了一场关于自我心理疏导的专题报告。那位女副校长,据她亲属说,就在她去跳楼的路上,还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弟弟,关照其弟代为去她原来工作的学校领取2009年上半年度的奖金。至于那位男性官员,是个古玩收藏迷,离世的那天早晨,他像平常那样背着一个如百宝箱般的双肩包出门,外出淘宝、整装待发的状态至死未变。
这一共同之处和时间上的神秘契合,将这三个平时几无联系的人联系了起来, 自杀似乎就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因死而暴露的秘密约定,既非玩闹,也不是恐怖的事,却似有几分神圣。那两个女的都爬上了她们各自选中的终结生命的大楼的最高层,其高度大大超过了摔死的必要;而那位男性官员,在深度切腕之后,又在颈部割了一刀。他们在实施自杀时都加了保险,同时行动中的认真和冷静很容易令人感到他们似乎表现出一种不单单是要死的态度。
我知道我这么说,会被西亭许多人嗤笑。关于他们三人自杀的原因,在西亭虽然众说纷纭,但也并非莫衷一是。比较流行的说法是:那位男性官员是因为经济问题,年长的那位女性是因为家庭问题,年轻的那位是因为人际关系问题。
我并不否认这些问题的存在,这三个问题尤其普遍存在于人群中,有的人毅然决然将死付诸实施显然另有深意。事实上,持上述看法的人自身也未必相信为这些现实问题去自杀是理由充足的,他们通常将自杀行为一概称作“自寻短见”。当上述自杀事件震动西亭,人们在打探并传播自杀原因时,众多议论和评判则完全相同,即认为“傻”“不值得”“没必要”。
我想起过去读过川端康成的一篇文章,《临终的眼》,文中谈到画家古贺春江和作家芥川龙之介的自杀,川端康成那时明确反对自杀,他说:“我讨厌自杀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为死而死这点上。”显然,他并不接受芥川龙之介生前在《给一个旧友的手记》里对自杀的想象:“所谓自杀的美,是在我临终的眼里映现出来的。”
但讨厌自杀的川端康成,最终也选择了自杀,他最终找到了自己的不单是“为死而死”的理由了吗?(www.daowen.com)
而还有一个非常吸引我的问题是:川端康成为什么没有采用日本传统的剖腹自杀? 自杀者对自杀方式的各有所好,是否也透露出一些否定“为死而死”的信息?
如果西亭那两栋大楼高至百层,那位女官员和女副校长是否还会爬得更高?为什么她们在那一刻会不停地向上攀登,直至楼梯尽头,仅仅是因为有电梯?
那位男性官员同样在自杀方式上表现出了惨烈的“重口味”。
据我所知,他们三位生前都是极要面子的人,两个女的更是十分讲究穿着仪表。
还有人说,他们自杀就是因为“死要面子”,不懂“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
是什么令他们以对躯体最具破坏性的方式自杀,全然不顾身后留给世人的遗容的完整,更不必说还有那些对他们的死因的任意猜想被疯狂传播?以惨烈死相保全生前面子,这真是世人能够接受的逻辑吗?
不过,虽然我似乎有理由质疑他们的死因,并提出自己的解释,却无法对此加以证实。芥川龙之介提到的自杀者“临终的眼”,是他生前的假想,至于在他自己“临终的眼”里映现出何种景象,川端康成(包括古贺春江等)的“临终的眼”看到了什么,如世人所言,只有天知道。
对这类人最靠谱的解释,似乎就是精神病医生可能给出的诊断:忧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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