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与感觉是赫伯特·里德美育理想的基础,因此他首先提出的两个目标便关涉于此:“保护一切形式的知觉与感觉的自然强度”“知觉与感觉的各种形式彼此间的协调以及与环境的关系”[16]。由于知觉与感觉作为无形的感知力本身是很难被观测和研究的,于是赫伯特·里德将视线投向了这两种感知力在人类心灵上投下的影像,即其产生的具象化的效果,亦即心象。尽管心象仍旧停留在心理层面,并未客观实体化,但它却是我们每个人从小到大都用“心之眼”“看”到过的图像;同时,这种心理图像较之一般的感知力而言,又离人类最后呈现于客观实体的表达更进一步。因此,赫伯特·里德选择心象作为我们探究感知力的中间媒介是极具慧眼的。
借助于一些心理学研究,里德将心象主要划分成三种类型,即记忆象、后心象与遗觉象(梦意象暂不讨论)。记忆象是指我们利用回忆对知觉表象的再现,但它总不如知觉表象那么清晰。比如我们用眼睛看到枝头的鸟儿,脑中便产生了一个知觉表象。当闭上眼睛,我们则能用“心之眼”“看到”鸟的“意象”,此即记忆象。随着时日的推移,这种记忆象相比知觉表象而言愈来愈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但无论如何,由于记忆象只是一种再现的心象,因此它总是一个客观的现象。而后心象则是一种纯粹的生理现象,里德举了这样的例子,“假设我们凝视一红色物体大约二十秒,然后转对色彩不鲜明的背景凝视,我们看到那物体以红色的补色——绿色再现”[17]。此三种心象中与里德的美育理想关系最紧密的当为遗觉象,即一种由摹想而产生的心象。它首先同后心象一样,是视觉的一个客体,“但是它又与记忆象一样,借外界的或联想的形象而能够把它回忆起来”,它是“某一记忆象的加强与纯化”[18]。英国诗人雪莱的经历便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这个诗人‘把面纱掩盖着眼睛,便觉得自己像在一个暗箱中,景象的一切特征再现的形状比原来显现在他的外界感官之前的更为完美’。”[19]由于遗觉象主体对记忆象的纯化加工,因此与客观的记忆象相比,遗觉象则为一种融合了主观与客观的产物。在里德看来,这种产生遗觉象的摹想力乃是充分表达思想的基础,是儿童与生俱来的天赋,亦是艺术家们在创作时必不可少的一种能力。
然而唯理主义的大行其道使得教育必须以逻辑作为其典范,而艺术则沦为解释理论的注脚,仅仅成了一种逻辑解读的文本。在这种教育体系中,与知觉与感觉相关的教育被抹杀了,而摹想力亦因此得不到充分的发展直至最终走向消亡。然而事实上,较逻辑学家而言,能够产生丰硕结果的逻辑思维与儿童及艺术家的心理类型更为密切。由于摹想力与遗觉象具有一种能够融合主客的特质,因此儿童与艺术家能够以一种类似于中国道家所提倡的“物我合一”的思维模式来感知世界,他们亦因此得以用最直观的方式来把握事物的内在逻辑:“遗觉象的作用很准确地建立了物体的具体性,使物体得以孤立存在、命名与抽象化,而抽象的思想有赖于实在物体间稳定关系之逐渐确立”[20]。而逻辑学家们赖以思考的“无生命的符号制度”,在赫伯特·里德看来都是“居于人与物中间的障碍”[21]而已。因此摹想力在思考历程中亦不仅仅是思想的“视觉补助工具”,即图例,而是思考的主要部分。很多思考的进行正是采用了摹想的形式,继而在直观中把握真理。例如牛顿在思考引力定律时,脑中的思考历程实则涉及了苹果落地这一更具感觉的具体性。(www.daowen.com)
由于摹想与遗觉象实则为思考历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因此保存这种被唯理主义教育不断打压的天赋,即保持知觉与感觉的天然强度并使之协调一致,便显得至关重要。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天赋的消陨是不可逆的,也是无法借助后天的教育加强的,因此只能从源头上加强对儿童的在感知方面的教育,使这种天赋在最大程度上被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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