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第五章:伊利岛避难所的建成与英格兰起义者的牺牲

第五章:伊利岛避难所的建成与英格兰起义者的牺牲

时间:2023-08-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第一批英格兰人加入此支队伍之后,其他英格兰年轻人纷纷效仿,到最后,整支队伍几乎都是英格兰人,希腊人将他们称为“不列颠岛的野蛮人”。他们扣押诺曼人,威胁对方交出原本属于自己的继承权;有时,他们直接杀害人质,为死去的同胞报仇雪恨。丹麦人攻占英格兰时期,这片土地因为地质松软,骑兵和步兵均无法进入,曾经多次成为英格兰士兵的避难所。1069年,这里成为英格兰爱国人士的据点,他们从各地而来,联合抵抗诺曼人。

第五章:伊利岛避难所的建成与英格兰起义者的牺牲

不列颠岛自特威德河到康沃尔海岸,从海岸线直至萨维尔纳河,均被诺曼人占领,英格兰民众中也分散着诺曼人。各郡沦陷,再无任何英格兰部队有组织地去抵御敌人入侵,只剩一些“散兵游勇”在做无谓的挣扎。对于幸存的英格兰将领和士兵而言,战争所带来的苦痛并未终结:有身份地位的将领被当众判刑;其他士兵则任由诺曼人处置,他们或沦为农奴,或被肆意杀害。[1]诺曼人手段极其残忍,史学家们不忍回首,唏嘘不已。[2]那些仍余有钱财的人,前往威尔士和苏格兰港口,乘船离去,在异国他乡忘却痛苦。[3]这些难民最终的目的地往往是丹麦、挪威以及其他北欧国家;不过也有少数难民前往欧洲南部寻求庇护,在流着不同血液、说着不同语言的人当中开始全新的生活

英格兰年轻人听闻北欧人在君士坦丁堡组成的国王护卫队里享有很高的薪禄和地位,觉得这也是一条出路,于是纷纷前往。他们在格罗斯特前任首领西沃德的率领下,乘船沿着西班牙海岸线航行,在西西里岛登陆,并在那里向君士坦丁堡王室表达了为其效力的请求。[4]最终,他们如愿被安插在“精兵护卫队”中,条顿语中写作“varing”,主要职责包括贴身保卫君主、护卫他们所驻守的城池以及国库。这支精兵护卫队(按照希腊语则写为“varangs”)主要由丹麦人、瑞典人和日耳曼人组成;和其他北欧人一样,他们蓄长发,以钢制的双刃斧头为武器,将其握在手中或挂于颈部。这支队伍的士兵身材高大威猛,让人心生畏惧;他们纪律严明,对君主忠心耿耿,整支队伍颇具威望。在第一批英格兰人加入此支队伍之后,其他英格兰年轻人纷纷效仿,到最后,整支队伍几乎都是英格兰人,希腊人将他们称为“不列颠岛的野蛮人”。[5]除了希腊语之外,一种混杂着撒克逊语和丹麦语的方言成为这支皇家护卫队的官方用语,英格兰的士兵们无论接受上级的指派还是重大节庆时向国王道贺祝愿,用的都是这种语言。[6]

不打算移民海外的英格兰人带上家眷逃往深山树林中,有财势的人还带上自己的仆人一起逃走。[7]他们组成武装部队,不定期地在大道上偷袭诺曼人的车队,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夺回诺曼人从他们这里掠夺的东西。他们扣押诺曼人,威胁对方交出原本属于自己的继承权;有时,他们直接杀害人质,为死去的同胞报仇雪恨。[8]这些英格兰难民被亲诺曼底的史学家们称为“土匪”,他们在记述时,把他们描述成“恶意挑衅社会秩序的坏蛋”。他们这样说道:“这些英格兰人每日都会犯下偷窃和杀人的罪行,一方面,这是他们的卑鄙天性使然;另一方面,这个国家巨大的财富对他们来说太具诱惑力了。”[9]英格兰人则认为自己有权夺回失去的财富,他们成为所谓的“土匪”,是无奈之举。在他们眼中,所谓的“法律”和“权威”并无任何威信力。英文中“outlaw”(“不受法律约束的人、土匪、流氓”)一词在受到镇压的英格兰人民眼里,已然不是一个贬义词。在英格兰古老的传说、神话和民间故事中,这些人在绿意盎然的森林中,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10]他们是世界上最潇洒、最勇敢之人,[11]他们是森林之王,藐视名不正言不顺的“英格兰国王”![12]这些民间故事颇有些诗意,和那些史学家的描述大相径庭。

大多数反抗运动发生在英格兰北部,这是英格兰人拯救亡国最后的呐喊!当初诺曼底军队进攻英格兰时,这里的英格兰子民们也曾经顽强抵抗。约克郡周围茂密的森林成为英格兰人的基地,他们的首领是西格(Sigg)的儿子——斯韦恩(Sweyn)。[13]根据记载,在英格兰中部、靠近伦敦的地方,甚至在诺曼人的堡垒附近,都有类似的民间组织,[14]他们不甘做亡国奴,每每遇到诺曼人的军队,都与其血战到底。诺曼人常常以绞杀这些“逆反者”为借口,把怒火转移到那些手无寸铁的民众身上;这些英格兰民间组织为了报复他们,不时地去“造访”那些诺曼人的亲信。恐怖的气氛长期笼罩着英格兰:英格兰人一方面担心自己惨死在诺曼人的剑下,因为诺曼人自视高人一等,无视英格兰民众的祈求和辩解,肆意伤害他们;另一方面,还担心自己被民间组织视为“叛徒”而遭到杀害,因为这些民间组织绝望而又疯狂,歇斯底里地绞杀所有诺曼人的“走狗”。[15]英格兰民众几乎不敢外出,那些归顺诺曼人军队并主动交出土地作为抵押的家庭更是房门紧闭,严加防守。[16]家家户户备齐各类武器:弓箭、斧头、狼牙棒、匕首以及铁叉等;用门闩拴住房门,再从室内用障碍物抵住。每当关上门窗、准备休息时,家中年长者就会站起来,大声祷告:“愿上帝保佑并帮助我们!”所有人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船员们一样,怀着敬畏之心,跟着喊道:“阿门”。[17]这样的习惯在英格兰整整持续了两个世纪之久。[18]

在剑桥郡的北部,有一片空旷的沼泽地,很多条河流从不同方向汇入此地。所有英格兰中部的河流,不是流到特姆塞盆地(Tamise)和特伦特盆地,就是流到这片沼泽洼地。在晚秋时节,沼泽地水位高涨,淹没了附近的村舍,雾气漫漫。其中一片泥浆湿地被称为“伊利岛”,这一名称保留至今;另一片湿地被称作“索恩艾岛”(Thorneye);还有一片湿地被称为“克罗尔兰德岛”(Croyland)。丹麦人攻占英格兰时期,这片土地因为地质松软,骑兵步兵均无法进入,曾经多次成为英格兰士兵的避难所。1069年,这里成为英格兰爱国人士的据点,他们从各地而来,联合抵抗诺曼人。[19]那些被剥夺继承权的英格兰贵族及其拥护者跋山涉水,经由河口来到此地,用泥土和木头建立战壕,安排战士武装守卫,并将此地命名为“避难所”。[20]诺曼人考虑到此处地形特殊,满是荆棘,不准备强攻。爱国人士们因此有足够的时间寻求各地亲英人士的帮助,势力不断增强。他们开始时不时地在陆地和海上发动进攻,诺曼人称他们为“土匪、海盗”。

“避难所”几乎每日都会迎来地位尊贵之人,其中不乏神职人员,他们或是带来自己仅剩的钱财,或是带来教堂的贡品。来投奔的人员中包括林迪斯沃恩(Lindisfarn)的教士埃格瑞特(Eghelrik)、德文郡(Devonshire)修道院院长西特瑞特(Sithrik)以及其他神职人员。诺曼人指责这些教士加入了罪犯的行列,“亵渎圣职,给教堂蒙羞”,[21]不过这些言辞丝毫不能动摇教士们的决心。教士们的加入鼓舞了很多英格兰人,促进了爱国运动的发展。不过,除却少数教士全身心投入爱国事业,大多数神职人员仍然兴致恹恹,对诺曼人也普遍采取归顺的态度,[22]因为战争并未真正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的土地未曾被剥夺,他们的居所也未曾受到劫掠。大量英格兰民众聚集到诺曼人尚未踏足的修道院中,以朝拜、祷告为由,寻求庇护,并谋划如何反抗诺曼人的统治。他们将未被诺曼人抢走的钱财存放在教堂的宝库中,或是为了支持爱国事业,或是留给自己的后代。过去英格兰历代国王用来装饰祭坛、圣骨箱的金箔宝石,也被教士们分为小块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拯救陷入困境的祖国。一些有胆识的英格兰人,躲过诺曼人的眼线,历经重重困难,将这些捐献之物运到“伊利避难所”。[23]不幸的是,这一切爱国行动很快被诺曼人发现了。

威廉听从宫廷总管——纪尧姆的建议,搜查英格兰境内的所有修道院,掳走此前英格兰人在此存放的财物、教堂里大部分的祭器、圣骨盒以及其他珍贵物品。[24]当初,威廉攻打英格兰,获得胜利之前,曾经表示战后定会宽容地、公正地对待各位神职人员,并为此立下诏书。如今,威廉命人去教堂取回诏书,可见他当时允诺之虚伪。[25]根据当时惯用的年历,这次大规模的搜刮掠夺发生在1070年年末的封斋期[26]。复活节八日庆期的最后一日,应威廉的邀请,三位教皇特使从罗马而来,分别是来自锡永(Sion)的教士埃尔芒弗鲁瓦(Ermenfroy)以及其他两位红衣主教约翰(Jean)和皮埃尔(Pierre)。对于教皇亚历山大派来的这三位使者,威廉可谓无微不至、盛情款待;他将他们视为“上帝身边的天使”,并邀请他们在英格兰居住长达一年之久。[27]不过,在这盛情背后,威廉必然有所图谋。来自罗马的特使们再次举行仪式为威廉加冕,以抹去此前约克大主教埃尔德雷德对威廉的诅咒。[28]此时,成千上万的英格兰人死于饥荒,然而在温彻斯特守卫森严的王宫里,人们欢声笑语,夜夜笙歌。

各项庆典结束之后,威廉在温彻斯特召开会议,出席人员主要是在这次战争中发家致富的诺曼人,包括在俗教徒和神职人员。[29]诺曼人以罗马教廷的名义勒令英格兰神职人员出席此次会议,通函里的傲慢语气似乎已经预示了这次会议对英格兰教士们将会多么不利。特使如此说道:“罗马教廷有权监督世界上所有教徒的言行,而你们受到教廷的青睐,曾经学习过耶稣教义,因此监督你们的思想和言行,更是教廷职责之所在。如果因为你们言行不当,而信仰衰败,那么教廷就有义务进行修正。因此,我等作为使徒皮埃尔的使者,作为教皇亚历山大的信使,决定召开主教会议,找出症结所在,并对症下药,以拯救误入歧途之人的灵魂。”[30]

此番关于神学的论调有着背后的深意:英格兰国王威廉和罗马教皇已经达成一致,准备罢黜所有英格兰出身的高级神职人员。这项政治举措因为罗马使节的到来,而蒙上了一层宗教的色彩。[31]坎特伯雷大主教斯蒂甘德首当其冲,成为被罢免的第一位主教,因为他曾经全副武装去见威廉,并拒绝为其加冕。据一位历史学家所述,威廉和这位主教的私人恩怨并未被公布于世,斯蒂甘德的任职被宣布无效,主要基于以下三点缘由:一是在坎特伯雷的前主教罗贝尔被驱逐出英格兰时,斯蒂甘德擅自取而代之; 二是他曾经佩戴罗贝尔留下的披带主持弥撒等宗教活动;三是他从被驱逐出教会的“伪教皇”贝努瓦那里接受了披带。诺曼人就这样冠冕堂皇地剥夺了斯蒂甘德的主教一职。[32]

斯蒂甘德是故去英格兰国王哈罗德的挚友,是英格兰独立的支持者,按照罗马教廷的说辞,他的此番下场,如同是一棵久久结不出果实的大树,被斧头砍去,从而得到救赎。[33]斯蒂甘德的土地被威廉、巴约主教(也是威廉的兄弟)、以及于格·德·格朗麦斯尼尔的妻子阿德琳瓜分占有。阿德琳得到如此慷慨的馈赠,带着她的丈夫,回到英格兰久居。[34]那些言行上无可指摘的英格兰教士也未能幸免:林肯主教亚历山大(Alexandre)、东盎格利亚的主教埃格玛(Eghelmar)、萨塞克斯的主教埃格瑞特(Eghelrik)以及其他各大修道院的院长、主教等几乎被同时罢免。这些英格兰主教甚至被迫对《圣经》发誓,永久脱离圣职,无论继任者是谁,他们绝不会采取任何报复行动。[35]被罢黜的主教不再享有人身自由,被关押在堡垒或是修道院中;修道士们也被关押在古老的修道院中,控制他们的人对外宣称,这些修道士是因为厌倦凡尘俗世而选择隐居的。[36]

一些英格兰高级神职人员为躲避厄运,逃到海外:坎特伯雷大主教斯蒂甘德和林肯主教逃到苏格兰;圣奥古斯丁的修道院院长埃格西格,虽然被通缉,但仍乘船去了丹麦,并在那里定居。[37]达勒姆主教埃格文(Eghelvin),在出发逃亡前,诅咒侵略英格兰的敌人,宣称他们违背基督教教义,终将被逐出教会。[38]威廉对埃格文的诅咒不以为意,因为既然他所统领的军队能够打败英格兰军队,那么他的神职人员同样有能力让他摆脱英格兰主教的指控。

此前在罗马谈判的兰弗朗克教士如今仍然居住在诺曼底,他在法学上颇有造诣,得到威廉和罗马教皇的重用。[39]教皇亚历山大二世派来的使者推荐兰弗朗克接替斯蒂甘德成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威廉欣然应允,他期待这位博学的教士能帮他稳固政权。王后玛蒂尔达以及其他诺曼底贵族纷纷催促兰弗朗克早日启程前往英格兰,定居在英格兰的诺曼人虚伪地奉承他,称他是上帝派来的使者,前来纠正英格兰子民的不良之风。[40]过去在英格兰,主教需要由教士选举,修道院院长由修道士推选,但是,诺曼人掌权之后,弃用此项规定,兰弗朗克直接由国王和各位男爵推选为大主教。[41]诺曼人攻占英格兰之后,废除了英格兰的宗教流程和民间习俗。

大主教兰弗朗克来到自己的教区,看到整个城市被战争摧毁而悲从心来。坎特伯雷大教堂遭受抢劫和焚烧,几乎面目全非,祭坛上的装饰物已被洗劫一空,祭坛几乎被掩埋在一片废墟之中。[42]圣灵降临节时,第二次主教会议在温莎(Windsor)召开,会议任命国王的神甫托马(Thomas)为约克大主教,前任大主教埃尔德雷德因为伤心过度而去世。和坎特伯雷大教堂一样,约克大教堂连同教堂内的装饰物以及其他贵重物品被一并烧毁。约克郡同样满目疮痍,诺曼人费尽周折得来的土地,如今却变得如此衰败,他们甚至开始犹豫是否要在此处安家。[43]托马大主教所拥有的约克大教堂的领地,根本无人租用。[44]

罗马教皇亲自赐予兰弗朗克披带,授予其职位,言语中尽是恭维:“虽然我希望留你在我的身边,但是转念一想,你此去英格兰,英格兰子民的灵魂将会得到洗涤,我心中便有了些许宽慰。”[45]就这样,在各项宗教行为的粉饰之下,诺曼人攻占英格兰似乎变得合理合法。据记载,兰弗朗克的任务在于实现对英格兰人的宗教统治,以为诺曼人的政治统治服务,让英格兰子民不仅在宗教上归顺,更在政治上认可诺曼人统治的合法性。[46]为了达到此目的,兰弗朗克向国王威廉提出新的宗教建设方案。他对国王说道:“我认为在英格兰,宗教的领导者必须是唯一的,只有这样,您对英格兰的统治才是完整的。我提议,约克大教堂以及其他教堂,均由诺曼底教士统一管理,且服从坎特伯雷大主教的最高指挥。如今,首要的任务是废除约克大主教为国王加冕的特权,否则,将来有一日,万一约克大主教将这样的职权让与一位有叛乱之心的英格兰人或丹麦人,后果不堪设想。”[47]

坎特伯雷大教堂,也被称为“肯特大教堂”,最初由罗马派来的传教士建成,是英格兰的第一座天主教教堂。肯特大教堂历史悠久,享誉盛名,因此地位高于普通的英格兰教堂。约克大教堂和肯特大教堂拥有同等的地位,一并监督管制其他各级教堂。[48]根据推测,兰弗朗克之所以提出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改革,旨在保证肯特大教堂的绝对权威。[49]他强调,肯特大教堂在英格兰宗教史上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罗马教皇曾多次授予其特权,将其视为英格兰各教堂之首。他提出,宗教上的归顺意味着政治上的服从,肯特隶属于罗马,同理,约克则隶属于肯特。[50]

按照兰弗朗克的建议,作为约克大主教的托马几乎被剥夺全部权力,变得无足轻重,因此他强烈反对此项改革,并让兰弗朗克拿出切实凭据来证明此项宗教改革的合理性。[51]这项要求让兰弗朗克非常尴尬,但是他巧妙地规避了这个问题,表示如果四年前的大火没有烧毁肯特大教堂,那么各类契约和证书应有尽有。[52]兰弗朗克含糊其辞、避重就轻,显然不能说服托马,但是两位大主教的争端并未持续很久,因为托马如此公开与国王的亲信叫板,很快就收到了警告和威胁。他被要求支持兰弗朗克的宗教改革,承认肯特大教堂对约克大教堂的统治权,为英格兰的和平以及稳定政权考虑,否则,他的家族将立即被逐出英格兰。[53]托马不再坚持,表示愿意支持这项决定,并将亨伯河以南的领地全部让给兰弗朗克,以表示对肯特大教堂的忠诚与归顺。自此,托马作为名义上的约克大主教,并无任何实质权力;兰弗朗克成为英格兰的首席大主教,拥有绝对权威。[54]诺曼人说道:“上帝保佑!兰弗朗克成为首席大主教,控制英格兰所有教堂,此乃人心所向,众望所归啊!”英格兰人则叫苦连天,说道:“从此,英格兰人必然受到他的控制,为他进贡。”[55]兰弗朗克随意罢免英格兰神职人员,并且让诺曼人、法国人、洛林人以及其他国家的人取而代之。[56]值得注意的是,有一部分英格兰教士之所以没有被剥夺职权,是因为他们是外国出身,只不过在英格兰长大,包括赫尔曼(Hermann)、吉斯(Guis)以及沃尔特(Walter ou Gautier),这三位教士本是洛林人,分别是韦尔斯(Wells)、舍伯恩(Sherborn)以及赫里福德的主教。

就像过去战争之后,胜利的一方可以获得财富、奴隶和美女作为战利品,如今,英格兰大多数的主教座堂和修道院也成为战利品,用来奖赏那些为战争胜利做出贡献的人。比如,来自费康(Fécamp)的修道士雷米(Remi),在1066年为诺曼底征战贡献了一艘船和20位武装人员,如今收获了林肯主教座堂。[57]像雷米一样的新任主教成为诺曼人军队的后备力量,他们骄傲自大,驱逐辖区内的诸位英格兰教士,对英格兰主教及教长等人施以暴力、抢劫掠夺。威廉对此甚感满意,因为英格兰神职人员对他充满敌意,不利于政权稳定。[58]这些曾为诺曼底奋战的人们,本不是神职人员,如今却在英格兰拥有了教士等职衔,[59]他们过着极尽奢靡的生活,行径卑劣,臭名昭著。[60]利奇菲尔德(Litchfield)的主教罗贝尔· 德·利摩日(Robert de Limoges)抢劫了考文垂修道院(le monastère de Coventry):他抢走教士们的马匹和家具,强行撬开他们的珠宝匣;摧毁他们的房屋,然后建立新的主教座堂并用原教堂的金银饰品购买新主教座堂的各类陈设。[61]据记载,罗贝尔因为害怕英格兰教士日后变得强大转而报复,甚至剥夺了他们饮食和阅读的权利。[62]

教区的首府本是小型城市,但大部分诺曼人主教不屑居住于此,他们纷纷向大城市转移。新主教们定居在考文垂、林肯、切斯特、索尔兹伯里以及塞德福德(Thedford)等大城市,他们在这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63]战争之后上任的新主教们,对于英格兰人来说,是一场更大的劫难;他们控制人们的思想,实施心灵的“暴政”,比战争本身所带来的苦痛更可怖。[64]这些诺曼人主教有时候会无端拿起武器攻击那些手无寸铁的英格兰教士,不少英格兰修道院都成为屠杀的现场。费康的主教托罗德(Torauld)在阐述对教义的理解时,一旦遇到他人反驳,便会大叫:“来人啊!拿家伙!”他恶名远扬,以至于国王威廉不得不因此惩治他。惩治的方式却很独特:威廉命他去管理北安普顿的彼得伯勒修道院。这所修道院因为靠近“伊利避难所”,所以院长的人身安全时刻受到威胁;不过国王威廉的说法却是,修道院守卫森严,院长一职甚是清闲。[65]托罗德离开后,英格兰教士们迎来了新的主教盖兰·德·里拉(Guérin de Lire),他们的厄运并没有结束。这位主教霸占教士们的所有积蓄,在过去瞧不起他的人面前大肆显摆。[66]他命人将教堂的前任主教们的尸首挖出来,并扔出门外。[67]

英格兰境内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不过,那些领用薪金的神职人员篡改事实,对外宣称:国王威廉伟大而虔诚,是他将基督教带回英格兰,让英格兰子民重新沐浴在圣泽之下的。[68]但是,英格兰人民的抱怨和呻吟却传到了罗马教廷。虽然当时罗马教廷风气不正,受贿成风,但是仍有一些有良知之人指控英格兰所实施的“宗教改革”有违教义。[69]此外,大量英格兰神职人员被罢黜,取而代之的均是诺曼人,这一点也受到指责。[70]但是此时,教皇亚历山大二世逝世,新任教皇是主教代理希尔德布兰德,即格里高利七世(Grégoire VII),此前他积极支持诺曼底进攻英格兰,因此,那些针对诺曼底在英政权的指控全部被压了下来。如此,在罗马教廷,英格兰宗教改革合法合理,受到指控的只有两位主教——约克大主教托马和林肯主教雷米。托马因为是教士的儿子而受到指控,雷米则是因为花重金买下所任之职。[71]

兰弗朗克、托马和雷米三人带上给教皇以及罗马公民的丰厚礼物,从英格兰出发。他们在罗马发放钱财,这样的慷慨几乎为他们铲平了所有障碍,两位主教面临的指控立即被撤销了。[72]罗马教廷不仅未对托马和雷米做任何审查,反而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两位主教将戒指和教杖交给教皇,以示恭顺。兰弗朗克也为他们求情,说明他们对于诺曼底完全统治英格兰功不可没,也是国王威廉所倚重的人才。[73]教皇回应道:“这个事情就按照你的意思处置吧,因为你才是英格兰的首席大主教,我现在将这两根教杖交给你。”[74]兰弗朗克收下教杖,并交还给雷米和托马,然后和他们一同离开了。

在得到罗马教廷的首肯之后,英格兰教堂几乎全部落入诺曼人的手中。一位主教在英格兰教民面前用法语布道,听众因为惊恐和害怕,只能装出耐心听取的样子,这位主教则引以为傲,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自己的布道如此优秀,竟然奇迹般地将教义逐渐灌输给这些“野蛮之人”。[75]威廉意识到,这样的宗教管制不足以服众,于是他打算寻找一位一丝不苟、声名远播、受人爱戴的教士。最终,他找到来自拉克鲁瓦圣勒弗鲁瓦(la Croix-Saint-Leufroi)的教士吉蒙德(Guimond)。受到国王威廉的邀请,此位教士立刻启程,前往英格兰。抵达英格兰之后,国王恳请他留在英格兰,允诺他很高的职位。据记载,吉蒙德如此回应[76]

我之所以不愿意在英格兰接受神职,有很多缘由,不再一一列举。我只想说,对于我既不了解习俗,也未能习得其语言的英格兰子民,对于父亲兄弟、朋友亲眷死于您剑下的无辜者,对于那些被剥夺继承权、被驱逐、被囚禁、被奴役的人们,我要如何安心地成为他们的宗教领袖呢?牧羊人却由牧群的敌人指定?仔细翻阅《圣经》,里面未曾有过类似的记载。你用战争的方式,以流血为代价,强夺财物,然后要与我们分享这些战利品?和其他神父一样,我早已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我认为,任何从事圣职的人都不应当接受强取豪夺之物,不得接受任何形式的战利品,哪怕作为祭品都不可以。因为《圣经》里有言,那些将穷人的财物夺取来供奉上帝的行为,就如同在父亲面前杀死儿子一般可憎可恨。每每想起《圣经》里面的告诫,我心甚笃。英格兰于你而言,如同是一个巨大的战利品;但是英格兰以及它的财富,于我而言,却像是熊熊燃烧的火堆一样炙热而无法靠近。[77]

教士吉蒙德离开英格兰,返回诺曼底的修道院。传言中,他当着国王威廉以及其他贵族的面,大胆宣扬神职人员的朴素精神;他直言,诺曼人征战英格兰,实乃“掠夺”“抢劫”;他还认为那些新上任的诺曼底神职人员是“掠夺者”和“僭越者”。[78]这样的言论惹怒了很多人,他们恶意中伤吉蒙德,并且施诡计逼迫他离开诺曼底。吉蒙德前往罗马,随后到普利亚大区,最后定居在一个被诺曼人攻陷的意大利城市。[79]

诺曼底神职人员残忍至极,甚至连英格兰圣徒都不放过,他们命人毁坏墓穴,挖出圣徒的遗骸。[80]诺曼人向来蔑视英格兰民众所敬仰的人和事,此次他们针对英格兰圣徒则主要是出于政治原因。[81]一直以来,宗教信仰于英格兰人而言,是一种爱国情怀的抒发和表达,人们所祭拜的几位圣徒,都是在丹麦人攻占英格兰时期死于敌军手下的英雄人物,其中包括坎特伯雷大主教埃尔菲戈,以及东盎格利亚国王埃德蒙。英格兰人每每祭拜这些英雄人物,回忆起过往英格兰人的英勇、国家的独立,心中自然会涌起反抗的情绪,而这一切都引起了诺曼人的不安和惶恐。因此,以兰弗朗克为首的诸位诺曼底神职人员宣称,这些英格兰圣徒并非真正的圣徒,而英格兰人的殉难也并非真正的殉难。[82]盖兰·德·里拉诋毁圣亚浩(Adhelm);兰弗朗克则诋毁颇受英格兰人喜爱的、死亡也颇具爱国主义色彩的英雄人物埃尔菲戈,理由如下:“埃尔菲戈因为未能缴纳赎金,最终死于异教分子的手里,如此便是殉难者?这实在不像话!”[83]兰弗朗克为了改变英格兰人的信念,给他们指明新的方向,无所不用其极。他让人呈上英格兰境内现有的《圣经》样本,亲自改动,因为在他看来,英格兰人的无知“腐蚀”了《圣经》的内容,但这番目中无人的论调根本没人买账。兰弗朗克虽然德行高尚、学识渊博,如今也面临着“篡改圣书”的罪名。[84]

诺曼人肆意诋毁圣物、罢黜英格兰教士,试图摧毁英格兰人的信念,种种行径引起了英格兰人的强烈不满和怨恨,他们预备在英格兰境内,筹划大型起义运动,以反抗诺曼人的统治。[85]很多英格兰神职人员加入其中,带头的正是三位英格兰主教,分别是圣奥尔本的修道院院长弗里斯瑞克(Frithrik)、伍斯特主教伍尔夫斯坦(Wulfstan)以及赫里福德主教沃尔特。其中,伍尔夫斯坦是唯一在职的英格兰籍主教;沃尔特则是佛拉芒出身,在诺曼人征服英格兰之后唯一支持英格兰爱国运动的外国籍主教。[86]人们再次提及年轻的国王埃德加,民间流传着一首首赞扬这位年轻人的诗歌,其中不乏“英俊的、勇敢的、受到英格兰人爱戴的孩子”这样的溢美之词。[87]埃德温和莫卡尔两兄弟第二次离开诺曼底宫廷。古代历史学家很隐晦地表示,此前伦敦城一直十分平静,伦敦子民甘心顺从外国统治者,如今,他们似乎开始不安分,酝酿着一次抵抗运动,公然表示对国王威廉的不满。[88]

为了压制民愤,国王威廉再次使用他惯用的伎俩——允诺(谎言)。弗里斯瑞克和其他起义者首领受到威廉邀约,来到伯克汉斯特德商谈和平事宜。伯克汉斯特德对于英格兰人来说,并非吉利之地,因为他们就是在这里向诺曼人军队投降的。几位首领见到了国王威廉和他最亲密的朋友兰弗朗克主教,两位谦逊温和,彬彬有礼,态度诚恳;[89]双方就各自利益进行长谈,最终达成一致。圣奥尔本教堂(Saint-Alban)的圣骨被运至会议召开的场所;圣骨之上平摊着一本祈祷书,翻至《新约》开始的那一页。国王威廉就像当初的哈罗德一样,对着圣骨和《圣经》发誓,表示绝对不会违背诸位英格兰国王,尤其是国王爱德华所拟定的各项法律法规。[90]弗里斯瑞克以及其他几位起义者首领,对于这样的妥协和让步很满意;他们也发誓必然会像以前效忠各位英格兰国王一样,效忠国王威廉。于是,为了英格兰解放而组成的起义军就此解散。[91]伍尔夫斯坦主教以使节的身份前往西部的切斯特郡以平息民愤,而此前没有任何一位诺曼人主教可以胜任此职。[92]

国王威廉再次平定了英格兰国内的叛乱,他所提及的国王爱德华所制定的法律法规,并非某部特定的成文的法典,而是笼统地指代过去英格兰国王所采纳的“仁政”。过去,在丹麦人征服英格兰时期,英格兰人请求丹麦人沿用埃塞尔雷德一世所立法律,以从压迫中挣脱出来;如今,他们又幻想沿用国王爱德华的法律法规,挣脱诺曼人的剥削。然而,纵使国王威廉许下诺言,他也难以满足英格兰民众的此番期望;即使他履行自己的诺言,要求诺曼底法官一丝不苟地遵守英格兰的法律法规,英格兰人的处境依然得不到改善。他们如今的不幸,难道是因为诺曼人未能履行英格兰的法律吗?并非如此,真正的原因是英格兰如今不再是自由独立的国家。[93]事实上,无论是国王威廉还是他的后继者,都未曾否定英格兰的法律,法律的实施并未受到任何阻力,但是英格兰人仍然受到压迫和奴役。和过去一样,英格兰人偷窃或是杀人,根据各郡不同,罚金不一;[94]英格兰人犯下抢劫或是杀人的罪行,会受到“沸水”和“红铁”等残酷的惩罚;而诺曼人若是受到英格兰人的指控,按照诺曼底法律,他只需要接受决战或是简单地进行宣誓。[95]因此,在法律程序上,诺曼人明显受到优待,英格兰人完全处于劣势,这样的情况延续了一个半世纪之久,直到罗马教廷下令禁止“沸水”和“红铁”这样的酷刑。[96]

此外,在原本的英格兰法律中,有几条本就有利于诺曼人,比如,如果在某个区域发现犯罪行为却始终未能找出罪犯,那么整个区域的居民对此罪负责。[97]此类法律有利于诺曼人实施“恐怖统治”。诺曼人尽力去维持和遵守对自己有利的法律条文;对那些与自己利益无关的具体协定,他们则漠不关心。国王威廉如此履行自己对起义者许下的诺言,以至于起义者和其他英格兰子民对诺言如何理解,他根本不在乎。他命人请来英格兰不同区域的12个人,让他们各自宣读过去各郡的风俗习惯;[98]其宣读内容被记录在册,汇编成典籍,语言则是当时诺曼底政府的唯一官方语言——法语。然后,诺曼人到英格兰的城市和村镇,大声宣布:“对于全体英格兰子民,国王威廉实施仁政,保留国王爱德华在位期间的所有法律。”[99]

虽说国王爱德华拟定的法律被重新颁布,但是对于英格兰人来说,国王爱德华统治下的英格兰却再也回不来了。起义者的各位首领首先意识到诺曼人所谓的“妥协”根本毫无价值。他们曾经成功劝服诺曼人让步和妥协,并因此解散了起义军,如今却遭到诺曼人的背叛和无情的追杀。[100]沃特尔主教逃到威尔士人的领地,诺曼底士兵追捕至此,此时这片土地并不在诺曼人的控制之内,得益于山川和森林的庇护,沃尔特主教侥幸摆脱了他们的追杀。[101]埃德加意识到诺曼人为他设下的陷阱,再次逃往苏格兰。伍尔夫斯坦主教是一位性格软弱之人,他交出诺曼人向他索要的所有担保物,因此得到幸免;国王威廉同样向圣奥尔本的主教弗里斯瑞克提议,以担保物做抵押换取自己的性命,但是他个性坚决、不为所动。[102]他召集修道院的所有修道士到教士集会场所,情绪激动地和他们告别:“兄弟们、姐妹们,如今我为了逃避敌人的迫害,必须开始逃亡之路。”[103]他带上少许的干粮和书籍,秘密前往伊利岛的避难所,不久之后在那里逝世。[104]

国王威廉认定弗里斯瑞克是一名危险人物,他的逃亡更是让其怒火中烧,于是他将怒气转到圣奥尔本修道院。他命人控制此地,砍除森林里的树木,打算将修道院全部摧毁。[105]但是兰弗朗克对他如此暴力的行为并不认同,他耐心相劝,总算保住了修道院。威廉同意让兰弗朗克选择一位院长来接管圣奥尔本修道院。兰弗朗克来到英格兰时,带了一位年轻人,名为保罗(Paul),将他视为己出,他将空无一人的圣奥尔本修道院托付给了保罗。[106]保罗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摧毁了修道院所有前任院长的坟墓,并且辱骂他们为“粗鄙之人”和“愚蠢之人”。[107]保罗还将自己的亲眷接到英格兰,安排他们就职,并且将修道院的财物分给他们。[108]史学家们说:“这些人目不识丁,行径卑劣,让人难以启齿。”[109]

伊利岛这片长满芦苇的沼泽之地如今成为英格兰独立运动的最后避难所。[110]斯蒂甘德主教和埃格文主教来到避难所。[111]埃德温和莫卡尔两兄弟以及其他各位首领,在森林和乡野里游窜之后,也纷纷来到这里。[112]国王威廉利用计谋将英格兰教士所组织的爱国运动扼杀在摇篮之中,此时,他打算利用同样的方式来了结伊利避难所。莫卡尔第三次被威廉的巧言善辩所欺骗,离开避难所,并打算再次回到诺曼底宫廷;但是,当他踏出防地时,马上就被戴上了镣铐,关押在诺曼人罗杰所驻守的堡垒中。[113]埃德温也离开伊利岛,他没有像莫卡尔一样投降,而是致力于营救自己的兄弟。六个月间,他走访英格兰、苏格兰以及威尔士人,集结朋友,寻求救援。[114]但是,当他有了足够的军力、开始营救之时,却遭到两名叛徒的举报。他撤退到北海沿岸,打算乘船离去,但是水位上涨,湍急的水流导致他未能如愿离开。此时诺曼底军队接到线报,再次围堵,埃德温带领20名骑兵,和诺曼人展开殊死搏斗,无奈寡不敌众,最终投降。诺曼人砍去他的头颅,献给了国王威廉。[115]按照史学家的记述,威廉悲痛不已,洒下热泪,他向来敬重埃德温,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重用的将才。

以上便是埃德温和莫卡尔的命运,作为阿佛加的儿子、哈罗德的内兄,两兄弟先后几次起义反抗诺曼底侵略者,又屡次放弃,并最终因此而死。他们的妹妹露西,和其他失去庇护的英格兰妇女遭受了同样的命运。露西被迫嫁给安茹辅助军的首领伊夫·泰伊布瓦(Ives Taille-Bois)。她的丈夫顺理成章地继承了阿佛加家族的所有地产,其中最大的一块土地是位于斯伯丁(Spalding)的一块沼泽地,此地紧邻剑桥郡和肯特郡,距离伊利岛的避难所不远。[116]伊夫·泰伊布瓦就在这里定居,这里的佃户称呼他为“hlaford”,这是撒克逊语言,拆分开来,意为“土地的主人”(le lord de la terre),即“地主”,一般来说,这样的称谓指发放面包的人。[117]在过去,人们用这个词来称呼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主人,而如今,当地英格兰居民称呼那些诺曼人为“主人”(lord),这个词便有了“控制”和“奴役”的意味。伊夫·泰伊布瓦在当地是绝对的主人,他一出现,人们便害怕得发抖。地主的庄园过去总是大门敞开,亮着房灯,热情好客,而如今的庄园则筑有城墙,城墙上筑雉堞,内部放有武器,外部有士兵把守,当地居民靠近庄园时无不胆战心惊。对地主来说,这是铜墙铁壁的城堡,对于当地民众来讲,这是可怕的监狱。

根据当代史学家的描述,“当地人在伊夫·泰伊布瓦面前态度卑微,和他说话时更是单膝跪地。他们争先恐后地去恭维他,赞扬他,按时交纳租金,提供劳动,但是伊夫·泰伊布瓦对待他们的态度始终十分恶劣。他每天想方设法地极尽折磨之能事,拷打、关押佃户几乎变成家常便饭,他残忍地压榨他们,逼迫大部分佃户卖掉所剩无几的土地,到其他地方谋生。伊夫·泰伊布瓦就是魔鬼的化身,他以折磨和伤害他人为乐。他放猎狗去捕杀村民的牲畜;将村民们的家禽打发到沼泽地,看着它们被活活淹死;或者切断牲口的四肢,砍伤它们的背部,让它们再也无法帮村民们耕地干活。”[118]

克罗尔兰德修道院在斯伯丁拥有一所附属教堂,恰巧位于伊夫·泰伊布瓦宅邸附近。这位安茹人费尽心思地折磨教士们[119]:教堂的牛马被伤害致残;羊群和家禽被宰杀;教士们更是遭到暴打,身上布满棍棒和刀剑留下的伤口。教士们增加供奉的力度,向伊夫·泰伊布瓦苦苦哀求,甚至用礼物收买他的仆人。一位当代的史学家如此解读:“他们的这些努力根本无济于事,‘暴君’及其家人的恶行有增无减。教士们意识到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劳,于是带上圣器、床铺和书籍离开斯伯丁,教堂命运会怎样,只能看万能的上帝了。他们掸去脚底的尘土,回到了克罗尔兰德。”[120]

教士们的离开让伊夫·泰伊布瓦很开心,他遣人前往自己的家乡安茹,告知情况并让人来教堂,他表示教堂里家具齐备,足够一位主教和五位神职人员共同居住,教堂名下还有土地和租佃。[121]安茹的教士们来到斯伯丁,霸占克罗尔兰德的附属教堂。教区的总主教此时还是一位英格兰人,他斗胆去国王议会状告伊夫·泰伊布瓦。然而这位安茹人的所有恶行,包括压榨、抢劫和屠杀,通通都被赦免,甚至还得到了赞许。[122]过去的人这样说:“这些诺曼人互相包庇,他们形成了统一联盟,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龙身上的鳞片,紧密相连、毫无间隙。”[123]

此时,有一位名叫赫里沃德的英格兰人居住在佛拉芒。一些英格兰难民在战争中失去一切,移民至此,他们告诉赫里沃德,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他父亲的遗产被诺曼人侵占,他的老母亲受到诺曼底人的侮辱,如今苦不堪言。[124]听到这样的消息,赫里沃德即刻启程前往英格兰,悄无声息地回到故乡,并且很快找到了幸存的亲戚和朋友。一行人决定以赫里沃德为首,组成武装部队,袭击诺曼人,并且夺回遗产。[125]赫里沃德将诺曼人赶出自己的宅邸后,继续作战,袭击附近堡垒的指挥者和周围城市的敌军首领。他骁勇善战,声名远播,被奴役的英格兰人民纷纷期待他解放英格兰。人们就他的英勇事迹撰写诗歌,传唱于大街小巷,甚至传到诺曼人的耳中,不过诗歌是用英语写成的,并未引起他们的警惕。虽然这些诗歌未能流传至今,但是当时赫里沃德的威望可见一斑。[126]

赫里沃德从诺曼人手里抢回的遗产在布鲁恩(Brunn), 位于林肯郡的南部,靠近克罗尔兰德修道院和彼得伯勒修道院,离伊利岛和索恩艾岛很近,而这片沼泽之地的起义者与赫里沃德领导的队伍立刻组成统一战线联盟。起义者们听闻赫里沃德的英勇事迹,邀请他前往避难所担任首领;赫里沃德同意他们的请求,带着自己的弟兄们欣然前往。[127]据记载,当时起义军中有几位民兵自卫队的成员,而赫里沃德在担任起义军首领前,也打算举行仪式加入自卫队,因为这支队伍是受先前英格兰法律认可的合法组织,如此,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名合法的战士。[128]

在士兵中建立高级指挥层,所有人参军前都必须举行隆重仪式,这些习俗是由日耳曼人带到西欧并且传播开来的。这一习俗盛行于当时的高卢,按照罗马语,自卫队的成员被称为“骑士”或“骑兵”,因为在高卢,骑兵是陆地的主要兵力。在英格兰,情况则全然不同,英格兰士兵对马术并不十分精通,大家对战士的定义基本上就是“年轻”和“体强”,撒克逊语为“knit”,意为“年轻人”,而法国人、诺曼人、南部的高卢人甚至德国人则全部称之为“骑士”。纵使称呼不同,在英格兰,一名战士加入民兵自卫队,所举行的仪式则和其他国家完全一致。申请加入的人在某一个晚上进行忏悔,然后在教堂守夜,次日早晨,弥撒时分,他将自己的佩剑放在祭坛之上,主持祭礼的人将佩剑还给他,他双手接过,随后再领受圣体。[129]这些仪式完成之后,合法的战士就此诞生,从此拥有为军队效劳甚至指挥军队的权利。[130]因此,在法国以及除了诺曼底之外的高卢地区,人们都是通过这样的宗教仪式成为“骑士”的。在诺曼底,因为受到丹麦习俗的影响,人们不在教堂而是在军队中授予军职。当诺曼底的骑士们得知赫里沃德前往彼得伯勒修道院,并从一位英格兰主教手里接受骑士肩带时,他们多加讥讽,嘲笑他并非真正的骑士,在他们看来,在教堂接受佩剑的人往往是没有战绩功勋的平庸之辈。[131]如今,赫里沃德区区一位英格兰人,却获得“骑士”的头衔,诺曼人作为高高在上的征服者,心里十分介怀。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诺曼人也慢慢接受了通过宗教授予军职的形式。[132]

此时,彼得伯勒修道院的院长是布兰德,他当初由各位修道士推选为院长,并亲自请求埃德加认可他主教的身份。布兰德个性刚硬,从未想过归顺威廉。他为起义军的首领赫里沃德举行仪式,授予其“骑士”的尊贵身份,这样的举动一方面是爱国情怀的表达,一方面是对外国政权的藐视。但是,他却因此而难逃一死,不过,在诺曼底士兵以国王的名义前来缉拿他时,他已经去世了。上文所提及的那位残暴的主教托罗德此时被派往彼得伯勒修道院,成为新任院长。托罗德带领160名武装人员,先在离彼得伯勒几里格的斯坦福德停下,然后派先锋去打探英格兰起义者的具体位置,以及确认他们夺取修道院时可能遇到的障碍。[133]避难所的起义者们,得到诺曼人前来的消息,率先来到修道院,发现修道士们并不打算抵抗托罗德及其率领的武装人员。起义者们取走修道院所有的值钱物品,包括十字架、圣器、布匹等,通过水路带回避难所,他们以此来要挟修道士们奋起反抗。[134]然而,此方法最终未能奏效,托罗德顺利接管修道院。

托罗德成为彼得伯勒修道院院长,他将教堂的领地分给士兵们作为薪酬。[135]上面提及的安茹人伊夫·泰伊布瓦如今是斯伯丁的子爵,他向新来的邻居托罗德提议组成统一战线联盟,对抗赫里沃德所以及避难所的其他英格兰起义者们。托罗德欣然应允,然而,在对抗武装部队方面,他的勇气显得不足,于是他让伊夫·泰伊布瓦作为前锋,独自前往柳树林一探究竟。这片树林对于避难所的起义军来说,是天然的堡垒,对于伊夫·泰伊布瓦以及他所带领的几位出身高贵的诺曼人而言,则是很大的阻碍。[136]他们从树林的一端进入,赫里沃德则从另一端出去,突袭诺曼人,将他们全部带回沼泽地关押起来,直到拿到三千银马克的赎金[137],才将他们释放。[138]

1069年的冬天,丹麦舰队抵达亨伯河湾,丹麦国王斯文的兄弟奥斯比恩被威廉收买,于第二年春天离开英格兰,约克郡因此落入诺曼人手中,威廉大胜。斯文震怒,将其兄弟奥斯比恩驱逐出境,自己指挥舰队重返英格兰。[139]他们经由亨伯河而入,附近居民此时仍在顽强抵抗诺曼人,听闻外国舰队的到来,立即前往迎接,并与他们结成联盟。[140]但是,如今英格兰受到战争的摧残,早已破败不已,要想组织有效的抵抗运动,谈何容易。于是,丹麦国王返回丹麦,但是他的战士们继续南下,到达波士顿湾,经由乌斯河口以及格伦河口,抵达伊利岛。起义者们热情欢迎他们,视他们为“解放者”和“真挚的朋友”。[141]

国王威廉听闻丹麦舰队的消息后,急忙向丹麦国王赠送礼物。此前,斯文因为自己的兄弟背叛英格兰人而将其流放,可如今他自己也被国王威廉说动,背弃了英格兰人。此段历史颇为黑暗,我们也难以一探究竟。[142]停在伊利岛的丹麦军人收到撤退的命令,却并不满足于空手而归,他们抢劫了起义者们值钱的物品,其中包括十字架、圣器以及彼得伯勒修道院的其他物品。于是, 1069年的历史再次重演,国王威廉集结军力,打击失去同盟的起义军。避难所的地理位置甚是特殊,周围的水域和沼泽地形成天然屏障,诺曼人便在沼泽地上兴建堤坝和桥梁。起义者中,赫里沃德和曾经保护埃德加逃亡的西沃德·伯尔尼英勇地破坏了他们的工程。威廉则从西部开始修建堤坝,长约3000步,[143]但是工人们一直非常担忧会遭到起义军的攻击。

赫里沃德擅长突袭,他所使用的军事策略让人难以捉摸,诺曼人向来迷信,他们认为赫里沃德的多次胜利得益于魔鬼相助。他们认为凭借武器根本难以对抗赫里沃德,于是准备利用魔法来打击他。此时,伊夫·泰伊布瓦负责监管工程,他请来一位女巫师,由她施展魔法打乱英格兰人的作战计划。[144]女巫师被安置在堤坝起点的一座木制塔楼上,当诺曼底士兵以及工程兵自信满满地继续修筑时,赫里沃德突然出现在另外一端,他点了一把火,由于整片沼泽地里长满了柳树,火势迅速蔓延,女巫师以及大部分诺曼底士兵都被活活烧死。[145]

起义军还获得多次胜利,尽管敌军人多势众,但他们凭借灵活的战术多次阻断敌军前进的步伐。诺曼底军队的围堵导致伊利岛和外界彻底断绝联系,粮食的供给也被切断,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岛”。伊利岛上有一座修道院,里面的修道士们饥饿难忍、痛苦不堪,向威廉的军营发去消息,声称如果他们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财物,那么他们会设法为诺曼底军队开路。诺曼人接受了修道士们的提议,吉尔伯特·德·克雷尔(Gilbert de Clare)和纪尧姆·德·加雷纳接受此项任务。[146]因为这些修道士们的背叛,诺曼人得以进入伊利岛,他们屠杀了上千英格兰人,包围避难所,幸存的起义者也缴械投降。[147]但是,赫里沃德英勇无比,他拒绝投降,从隐蔽的小路离开伊利岛,由于地形复杂,诺曼人根本不敢追捕。[148]

赫里沃德跨越多个沼泽地,来到林肯郡的低洼处。在那里,英格兰渔民将每日所捕获的鱼运送到附近的诺曼底哨所。这些渔民接待了赫里沃德和他的同伴们,并将他们藏在了船上的一堆稻草下。船只照常停在哨所边,哨所的首领和士兵们认识这些渔民,因此并未做任何防范,他们像往常一样准备食物,在自己的帐篷里安静地吃饭。就在此时,赫里沃德和他的同伴手持斧头,向他们扑过去,没有任何防备的诺曼人死伤惨重。其中部分诺曼人侥幸逃脱,他们逃离哨所,赫里沃德等人则夺取了他们留下的马匹。[149]

关于赫里沃德这位伟大的英格兰爱国将领,还有说不尽的英勇事迹。他神出鬼没,招募新兵,到处给诺曼人军队设埋伏,从不向敌人妥协,当时的一位作家说道:“他不愿让自己的同胞枉死,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150]

赫里沃德手下的武装队伍,对他忠心不二,其中最勇敢的人有他的兄弟温特(Winter)、他的亲戚盖里(Gheri)、阿尔弗里克(Alfrik)、戈德温(Godwin)、利奥芬(Leofwin)、托基尔(Torkill)、两位同名的西沃德(Siward),其中一位西沃德被称为“红毛”。[151]这支队伍的任何一位都足以对抗三位诺曼人,而赫里沃德一人则可以对抗七个敌人。[152]赫里沃德声名远播,赢得了一位名叫阿尔弗特拉德(Alftrude)的女子的爱慕。这位女士家财万贯,当初诺曼底攻占英格兰时,她的家族很早便归顺国王威廉。她因为赫里沃德的骁勇善战而仰慕他,但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于是极力劝说赫里沃德不再征战,归顺于国王威廉。[153]

赫里沃德深爱着阿尔弗特拉德,为了她,他最终同意与威廉休战讲和。但是,赫里沃德却并未如愿过上平静的生活,诺曼人很快来找他的麻烦,而这样的行动很有可能得到了威廉的默许。赫里沃德的居所几次受到突袭,一日晚饭后,他在家中的院子休息,突然一群武装人员闯进来将他围住,这群人中还有几位英格兰人。此时,赫里沃德没有穿锁子甲,随身的武器也只有一把剑和一把半长的矛,这些都是英格兰人惯常的装备。赫里沃德听到响声之后,惊跳起来,看到闯进来的众多武装人员,他神情自若地斥责道:“国王威廉已经与我讲和,你们却仍然惦记我的性命、觊觎我的财产,你们不是叛徒又是什么?!既然这样,那就尽管来吧!我要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154]

话毕,赫里沃德将半长的矛用力刺向其中一位骑士,他的力气之大以至于武器直接透过锁子甲刺穿了对方的胸膛。双方开战,赫里沃德身上多处负伤,仍然拿着短矛艰难应战,半长的矛毁坏,他便拿起剑继续作战,后来这把佩剑受到敌人头盔的撞击而断成两截,赫里沃德就拿着手里剩下的那一截顽强抵抗。根据传言,15位诺曼底士兵倒在他的脚下,而他自己也被长矛刺伤四处。[155]尽管身负重伤,他仍有力气半跪在地上,用力拿起地上的一块盾牌,并拿它猛击诺曼底骑士拉乌尔·德·道尔(Raoul de Dol)的面部,致其丧命,而他自己也再无法支撑,当场死亡。叫阿塞林(Asselin)的首领将赫里沃德的头砍下,他表示此生从未见过如此英勇的战士。后来,在英格兰人,甚至诺曼人间流传的故事中,人们讲述道,如果英格兰能出现四位和赫里沃德一般勇敢的人,那么诺曼人根本不可能攻占英格兰;如果赫里沃德没有因为受到突袭而死,那么将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将诺曼人赶出英格兰境内[156]

1072年,曾经给英格兰五郡人民带来希望的伊利避难所被彻底剿灭。很久以后,当地居民仍然能在这片沼泽地上发现过去的战壕、木制堡垒的残垣断壁,他们称之为“赫里沃德的堡垒”。[157]那些最后投降的起义者们或是被砍去双臂,或是被挖去双眼,然后被释放;[158]还有一些起义者被关押在英格兰各地的堡垒。斯蒂甘德被勒令永久遁世隐居;达勒姆主教埃格文此前取走教堂的财物以支持爱国运动,如今他被控告“偷拿教堂圣物”,被囚禁在阿宾登(Abingdon),几个月之后,他因饥饿而死;[159]另外一位主教埃格瑞克,被控告“侵犯国家安全和非法致富”,被关押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160]不过,埃格瑞克主教生前受到英格兰人民爱戴,死后更是被奉为圣徒。一代又一代的英格兰人为他祷告,一个世纪之后,仍然有人来到他的墓前拜祭。[161]

伊利修道院的修道士们此前背叛起义者,如今他们也受到了惩罚。40名武装人员占领修道院,将其作为军事哨所。每天早晨,修道院的修道士们在教堂大厅中向驻扎在此的军队发放生活用品和军饷。[162]修道士们抱怨他们和国王的协议未被遵守,军人们则回应道,他们之所以住在这里,是为了更好地守卫伊利岛。[163]为了摆脱这些军人的压榨,他们答应向诺曼底王室支付七百银马克,这也是修道院的所有财产,这笔钱最终交到了剑桥郡的子爵皮科特手中。然而,皮科特在称重时,却发现修道院上缴的钱分量不足七百银马克,于是,他以欺骗国王的罪名审判修道士们,勒令他们再多缴纳三百银马克作为补偿,以示忠诚。[164]最终,修道院前后一共缴纳一千银马克。此后,国王派特使前来,掳走了修道院仅剩的值钱物品,并对修道院的土地进行盘点,打算征用其作为封地。[165]修道士们满腹牢骚却无处发泄。他们常常提及伊利修道院本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教堂,如今却深受苦难和压榨,[166]然而没有人为他们掉过一滴眼泪,更没有人愿意为维护他们而拿起武器战斗。

在剿灭伊利岛的起义者们之后,诺曼人军队从水陆两路向英格兰北部前进,他们四处搜捕,以防再有起义发生。军队第一次越过特威德河,来到苏格兰领土,以追捕所有逃难到此的英格兰人,不过仍有不少英格兰难民侥幸逃脱,苏格兰国王马尔科姆最终也未将他们交于诺曼人军队。此前,国王马尔科姆曾在诺森伯兰郡发动过一次反抗诺曼人的起义。[167]如今,马尔科姆看到诺曼人军队治军严明,队伍壮大,心生畏惧,于是带着和平的愿望去拜访英格兰国王威廉。他以友谊为名与威廉握手言和,并表示威廉的敌人也是他的敌人,心甘情愿地让苏格兰成为英格兰的附属国,而自己则成为威廉的封臣。[168]

威廉就这样切断了英格兰人的所有外援,他心满意足地从苏格兰回到英格兰,并受到达勒姆主教沃切尔(Vaulcher)的接待。沃切尔本是洛林人,他来到达勒姆大教堂,接替前任主教埃格文。埃格文被罢黜,判处永久隐居,埃格文的悲惨下场让英格兰人民对沃切尔心怀仇恨,尽管达勒姆本在海拔较高的山地,易守难攻,但是新上任的主教仍然提心吊胆,整日担心自己受到诺森伯兰人的报复。据记载,威廉在他的要求下,在最高的山丘,为他建了一座坚固的堡垒,以供他和其他教士居住。[169]

沃切尔在温彻斯特接受圣职,并由一队诺曼人骑士护送到约克郡。英格兰人戈斯帕特里克(Gospatrik)花重金买下泰恩河以南的领地,成为诺森伯兰郡的公爵。他前来迎接这位洛林出身的主教,并提议护送他前往达勒姆任职。[170]然而,戈斯帕特里克曾经参加过英格兰爱国运动,因此纵使他对主教万般殷勤,也难以抹去这一“污点”。同一年,威廉夺去戈斯帕特里克的爵位,只因为他曾经在诺曼人攻占英格兰时,保卫过约克郡。[171]和过去埃尔德雷德主教一样怀着伤心和悔恨的心情,戈斯帕特里克离开英格兰,前往苏格兰定居,在那里,他的家族生活富足,受人尊重。[172]诺森伯兰郡的统治权则到了瓦尔塞奥夫手里,他是西沃德的儿子,和戈斯帕特里克一样,他同样参加过英格兰起义运动,保卫过约克郡,他悲惨的命运也即将来临。

威廉几次征战成功,诺曼人军队士气大涨。此时,英格兰人民意志消沉,不可能发起新的爱国运动,按照诺曼人的说法,英格兰境内总算有了难得的“安宁”。但是,威廉未能高枕无忧,因为,勒芒人起义反对他的政权,他不得不立刻返回诺曼底以平定叛乱。勒芒在地理位置上位于诺曼底和安茹之间,因为各种原因轮流成为两个公国的附属。尽管勒芒在地理位置上处于劣势,领土小,人口少,勒芒人却常常为了民族独立而奋战。在11世纪,个性坚强、性格高傲的勒芒人不再愿意归顺于他人。[173]此前,勒芒公爵赫伯特(Herbert)承认威廉为自己的君主,此人不得民心,因为他常在深夜发起突袭,被安茹人称为 “唤醒狗的人”(Éveille-chien)。勒芒作为诺曼底的附属,为诺曼人征战提供了大量精锐部队,包括骑兵和弓箭兵。后来,诺曼人因为攻占英格兰,大部分军力都被牵制在英吉利海峡彼岸,勒芒人则考虑趁机摆脱诺曼底的统治,从而获得独立。在勒芒,无论是贵族还是战士,商人抑或其他各阶层人民,大家纷纷愿意出力获得解放。由诺曼人守卫的堡垒被接连攻占,指挥勒芒堡垒的诺曼人蒂尔吉·德·特蕾西(Turgis de Tracy)以及纪尧姆·德·拉菲尔泰(Guillaume de la Ferté)和其他幸存的诺曼人纷纷逃离勒芒。[174]

勒芒的统治权重新回到了勒芒贵族的手里,然而,勒芒人发起的爱国运动却并未因此停止。勒芒百姓获得了独立之后,回到家中却越发觉得勒芒公爵长期以来对他们的统治让人恼火,他们不愿再忍耐,打算在勒芒的主要城市发起一场新的革命。他们以人头税过高为契机,发动起义,参与者分别发誓,互相支持、永不背叛,当时,他们所成立的组织被称为“公社”(commune)。[175]勒芒主教、贵族以及现任勒芒公爵的监护人若弗鲁瓦·德·马耶纳(Geofroi de Mayenne)都受到起义者武力的挟持和恐吓,被迫认可“公社”的合法性,并接受“公社”所制定的新的法律条款。不过仍有少数勒芒贵族态度坚决,不愿意承认“公社”的合法性,勒芒起义者们则打算攻占他们的堡垒和住处,让他们妥协。

勒芒百姓以教区为单位出征,每一支队伍的最前面都有人手拿十字架和战旗。他们的装备有着浓厚的宗教色彩,但是和其他政变一样,他们的行动充斥着血腥和暴力。人们指责勒芒公社成员毫无顾忌地在封斋期和圣周内作战,也指责他们将敌人粗暴地就地正法,丝毫不顾及其品阶地位便将其绞死或是砍去四肢。[176]此时,勒芒公社已然成为全体勒芒贵族的公敌,因为与其类似的组织在这个历史时期还很稀缺,因此公社几乎成为众矢之的,成员们艰难地、顽强地维持公社活动。后来,若弗鲁瓦·德·马耶纳施诡计得到了城中要塞的指挥权,公社成员不得不放火烧毁自己的房屋,在马路上作战,并且围攻要塞。他们舍身忘己、英勇无比,半个世纪之后,法国境内诞生了诸多公社,成员们都继承了他们先辈的精神。[177]

在勒芒,代表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公社”反抗统治阶级,双方两败俱伤,而就在此时,国王威廉打算入侵勒芒,重新建立自己在勒芒的政权。威廉素来擅长揣度人心,他考虑到英格兰百姓目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打算以军饷和战利品为诱饵,征用英格兰籍士兵。一些居无定所的英格兰百姓、英格兰各地被剿灭的爱国组织的幸存者,甚至“伊利避难所”的知名将领,通通汇集到诺曼人的军旗下,然而,他们对诺曼人的仇恨并未化解。虽然他们为威廉征战,但是考虑到敌人和威廉属于同一民族,语言相通,英格兰士兵们的心中便得到了些许宽慰。此外,七年前,勒芒人确实在威廉的带领下,入侵英格兰,无论他们是否心甘情愿,如今,英格兰战士们都打算借此机会,报这家仇国恨。因此,英格兰士兵一踏上勒芒的土地,便极尽掠夺毁坏之能事,将葡萄树连根拔起,砍去其他果树,烧毁村庄等。总之,他们把对诺曼人的愤怒和仇恨,全部撒在了勒芒人身上。[178]

英格兰士兵的蛮横行径,比起诺曼底骑士的骁勇善战、国王威廉的御驾亲征,都更让勒芒人畏惧,他们很快归顺诺曼底。在发起第一次进攻前,大部分堡垒和要塞缴械投降,勒芒的主要贵族将他们堡垒的钥匙带到萨尔特(Sarthe)沿岸,交给在此安营扎寨的国王威廉。他们立下誓言,承认威廉为他们的合法君主,而威廉也向他们保证维持他们原先的贵族特权,但并不打算保留勒芒公社。随后,军队返回英格兰,英格兰士兵们满载战利品而归;然而,因为这些掠夺来的财富,他们招致了诺曼人的妒忌,并最终为他们带来悲惨的下场。[179]

此时在英格兰开展复国行动几乎无望,埃德加从苏格兰前往佛拉芒,打算做最后的努力,他试图从佛拉芒公爵那里得到援助,佛拉芒公爵虽然是威廉的血亲,但是他们的政治立场向来对立,遗憾的是,埃德加最终未能劝服佛拉芒公爵。不过他回到苏格兰之后,却收到了法国国王菲利普一世[180]的来信。[181]在威廉收服了勒芒之后,法国国王警醒,他打算在英吉利海峡彼岸的英格兰,掀起点儿波澜,给威廉找一点儿麻烦,以削弱他的势力。于是,菲利普一世以这样的想法邀请埃德加前往法国,让他加入法国议会,并赠予他一处堡垒。这堡垒位于法国海岸,靠近英格兰和诺曼底,如果埃德加自此前往诺曼底掠夺财物,将很便捷。[182]埃德加接受法国国王的提议,他做好前往法国的准备。此时,苏格兰国王马尔科姆已经成为威廉的封臣,他不可以违背诺言,为埃德加提供军队,不过,他仍然秘密地为埃德加提供资金,为其随行人员提供武器和衣物。[183]

埃德加扬帆启程,但是刚入海,他带领的船队就被一场暴风雨打得七零八散。[184]几艘船在英格兰的北海岸搁浅,上岸的人全部沦为诺曼人的俘虏;有一些人则直接葬身大海。[185]埃德加以及他的随从幸免于难,他们回到苏格兰,衣衫褴褛、可怜兮兮。[186]马尔科姆建议埃德加顺从命运的安排,第三次向国王威廉求和。[187]埃德加听从他的建议,让人带信给威廉,威廉则邀请他前往诺曼底。埃德加首先穿越英格兰,在英格兰各郡受到当地诺曼人首领、公爵们的款待,最终抵达诺曼底。[188]他居住在鲁昂宫廷,每日有仆人为他更衣,整日与猎狗和战马为伍,对政事漠不关心。[189]埃德加就这样度过了11年,他内心感到难过,并选择回到英格兰居住,和自己的同胞生活在一起,不过后来他仍然回到了诺曼底。埃德加一辈子优柔寡断,立场不坚定,最终沦为政治的牺牲品。[190]

英格兰被殖民的命运似乎已经无法挽回,整个国家如今呈现出一种安静甚至绝望的氛围。诺曼底商人们用战利品换来英格兰当地生产的布匹和武器,他们在城市和村镇的摊位上将各类商品铺开贩卖,也未曾遭人攻击。[191]在这个时期,即使携带与自己等重的黄金出门旅行,都不会遭遇危险,反而会得到很多恭维。[192]此时,诺曼人士兵享受着自己的领地和财富,半夜再也不会被警钟吵醒,晚上也不用身穿锁子甲入睡,因此,他们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实施暴力、让人憎恨。英格兰人也难得地过上了安宁的日子,[193]不少英格兰妇女当初因为害怕受到诺曼人士兵的玷污,[194]躲到修道院中,或者乘船离开英格兰,如今她们纷纷想回归普通的家庭生活。

当初英格兰妇女进入修道院以求庇护,如今想要轻易离开谈何容易?就像诺曼人男爵掌控各座城池的门防,诺曼人主教也控制着修道院的出入。诺曼人此时在英格兰拥有绝对权威,他们召开会议,讨论这些当初无奈成为修女的英格兰妇女的去留问题。大主教兰弗朗克主持这场会议,所有国王威廉任命的主教、修道院院长以及其他位高权重之人都参加了此次会议。[195]首席主教的观点是,这些英格兰妇女当初为了保卫自己的贞洁,选择修道院为避难所,她们听从《圣经》的告诫,因此不应当惩罚她们,而应遵从她们的意愿,打开修道院的大门,让她们离开。[196]其他与会成员表示赞成,并非因为这是最人性的一个方案,而是因为提议的人兰弗朗克是国王威廉的密友。因此,家人尚在的英格兰妇女离开修道院,重获自由。

同一时期,奥斯伯特的儿子纪尧姆在佛拉芒暴毙,此前,他为自己的爱人身赴佛拉芒,并筹划某一政治阴谋。[197]他的大儿子同样名为纪尧姆,继承了他在诺曼底的所有领地;他最小的儿子罗杰则继承他在英格兰的领地,即赫里福德郡。罗杰打算将妹妹爱玛(Emma)嫁给一个英格兰人罗尔夫·德·盖尔(Raulf de Gaël),也是现任的诺福克公爵。[198]然而这样的结合却让威廉甚是不悦,他派人特地前来阻止。但是双方都不理会他的命令,根据记载,婚礼当天,新娘被送到了诺福克最大的城市诺维奇,[199]参加婚礼的人包括诺曼底主教、诺曼底的贵族、一些和诺曼人关系亲密的布列塔尼人,甚至还有受到罗杰邀请的威尔士人。西沃德的儿子,国王威廉的侄女婿,亨廷登、北安普顿和诺森伯兰等三地的统治者瓦尔塞奥夫公爵也是婚礼的座上宾。然而,所有参加婚礼的人最后都难逃悲惨的命运。[200]

婚礼上,酒足饭饱之后,所有前来道喜的人都开始畅所欲言。赫里福德公爵罗杰大声批判威廉,指责他此前无端拆散这对新人,他大放厥词,认为“私生子”威廉之所以得以攻占英格兰,完全得益于其父亲纪尧姆的帮助。[201]参加婚礼的英格兰人几乎都受到过威廉的侮辱和压榨,他们热烈鼓掌,为罗杰的发言欢呼喝彩,气氛高涨,他们最后达成一致,开始公然辱骂威廉。[202]

诺曼人说:“威廉本就是私生子,是卑贱之人的后代,他自称‘国王’,但是他天生并不是统治者的料子,上帝也不会认可他‘国王’的身份。”[203]布列塔尼人说:“他毒死了深受我们布列塔尼人爱戴的科南,如今我们还在为他的死伤心难过。”[204]英格兰人激动地叫道:“他还入侵了伟大的英格兰,或是大肆屠杀英格兰贵族的继承者,或是将他们驱逐出境。”[205]另外一些追随威廉到英格兰的人说道:“而我们听从他的命令,为他打下了江山,却未能得到我们应有的权力地位。我们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如今伤痕累累,但是威廉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他赠予我们的土地颗粒无收,一旦我们的封地变得肥沃,他便派人来夺取。他真的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206]所有的宾客都认同彼此的观点,他们情绪高涨地说道:“没错,他真是不得人心,如果他死了,那可就大快人心啦!”[207]

此番言辞之后,其中一位诺曼底的公爵站起来,对瓦尔塞奥夫说:“勇士,现在就是复仇的时刻,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你和我们这两位诺曼底的公爵联合一致,我们一定可以将英格兰恢复到国王爱德华时期的繁荣昌盛!将来事成之后,我们三人中的一位将成为英格兰国王,另外两位也身居要职,将来所有英格兰各大庄园都归我们!放心,此时,威廉被高卢地区的叛乱搞得焦头烂额,他现在无暇顾及英格兰,短期内不会回来的。勇士,快点儿下决心加入我们吧!这对你、你的家族以及你这破败的封地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啊!”[208]听到这样的话,全场嘉宾再次欢呼喝彩。罗杰、罗尔夫、几位主教和修道院院长、大量的诺曼底男爵和英格兰的战士,立下誓言,一致反对国王威廉。[209]瓦尔塞奥夫几番踌躇,内心对加入这般奇怪的联盟深感不安,但是经不住众人相劝,最终同意和他们组成统一战线。罗杰立刻返回赫里福德郡,集合自己的亲信部队,甚至还将不少边境的威尔士人拉入队伍。威尔士人之所以同意加入,或是受到军饷的诱惑,或是因为对长期威胁威尔士独立的威廉的仇恨。[210]罗杰率领准备齐全的军队向东迈进,在那里和其他队伍会合。

不过,当罗杰带领部队到达萨维尔纳河,打算从伍斯特桥渡河时,他遭遇了大批军队的拦截。在罗杰设法寻找其他出口时,发现伍斯特子爵——诺曼人乌尔斯(Ours)以及忠于国王威廉的伍尔夫斯坦主教早已率领军队在萨维尔纳河的东岸等候他们。此时,主教埃格威格背叛英格兰子民,沦为诺曼人宫廷的朝臣,他努力让格罗斯特的英格兰子民听从诺曼人首领的号召,不要受到“逆反者”的蛊惑。[211]在英格兰人看来,赫里福德公爵罗杰以及其带领的威尔士军队似乎和英格兰爱国事业并无联系,他们情愿听命于高缇耶·德·莱西(Gaultier de Lacy)公爵。对于英格兰百姓来说,罗杰和高缇耶都不是受到爱戴之人,权衡之下,他们更愿意支持更有可能获胜的那一方,也就是他们恨之入骨的威廉。由于此时威廉身在法国,英格兰国内事务由王室代理人大主教兰弗朗克全权代理。[212]他立即派兵从伦敦和温彻斯特出发,去剿灭罗杰的队伍,与此同时,他宣布罗杰被逐出教会,判决书如下:

你的父亲一辈子忠于他的君主,并因此获得声名利禄,而如今你却舍弃了他的行为准则。现在,我根据教规,诅咒你,将你逐出教会,你永生不得踏入教堂,更不会有虔诚的教徒与你为伍。[213]

兰弗朗克写信给威廉,告知他英格兰的“叛乱”,也说明此“叛乱”不日之内将得到平息。他这样说道:“您就像是上帝派来的救星,带领我们前行,我们心怀感激。虽然英格兰国内是此般情形,但请您宽心,不用着急回来。如果我们连这些‘背叛者’和‘流氓匪徒’都无法剿灭,那我们真的是无颜面对您了。”[214]所谓“背叛者”,就是指那些跟随罗杰的诺曼人;所谓“流氓匪徒”,则是指在剑桥附近居住的罗尔夫·德·盖尔军队里大量的英格兰人,或者是受到这支队伍鼓舞,企图再次与丹麦人达成合作的东部沿海城市的英格兰人。[215]

丹麦国王再次同意出兵对抗威廉。不过,在丹麦援兵抵达前,诺福克公爵的队伍已经受到敌军的夹击。巴约主教厄德、库唐斯主教杰弗里以及纪尧姆·德·加雷纳公爵等人率领部队围剿“叛军”。在军力上,罗尔夫的军队处于劣势。战争发生的地方被历史学家称为“法加登”(Fagadon),[216]罗尔夫率领的“叛军”战败溃逃,据说,他们一旦被抓,无论是诺曼人还是英格兰人,全被活生生地砍去双脚。[217]罗尔夫侥幸逃脱,躲在诺福克的堡垒中。随后,他前往西布列塔尼寻找外援,将诺福克郡交给他的妻子以及其他手下看管。[218]他的妻子爱玛顽强地抵抗诺曼人军队,最后因为城中的饥荒不得不投降。[219]保卫诺福克的各位将士同意投降的条件是,只要他们在40天内离开英格兰,他们即可保住性命。[220]此时,兰弗朗克再次写信给威廉:“上帝保佑,您的王国得以净化,因为英格兰那些丑陋的灵魂已被清除。”[221]当初跟随威廉到英格兰征战的诺曼人,因为受到罗尔夫的牵连,失去了他们从英格兰人手里夺取的土地。[222]和罗尔夫所率领的队伍的命运一样,罗杰的部队在西部溃败,罗杰本人也被捕获。

威廉在返回英格兰庆祝胜利之前,先对布列塔尼发起了一次攻击。诺曼底素来觊觎布列塔尼的领土,此次,威廉以追捕罗尔夫为由,向布列塔尼进军,以求瓜分其部分领土。[223]不过,虽然他围攻了多尔城(Dol),但是布列塔尼公爵受到法国国王的支持,向他发起进攻,威廉不得不撤退。[224]他越过英吉利海峡,在圣诞节回到伦敦,召开贵族会议,审判此次“逆反行动”的始作俑者。[225]罗尔夫·德·盖尔抗传缺席,被剥夺了所有财产;罗杰出庭,同样被剥夺了领地,并被判在堡垒中度过余生。[226]罗杰个性桀骜不驯,即使被关押在监狱中,也常常咒骂他未能赶下王位上的威廉。复活节时,威廉根据诺曼底宫廷的习俗,赐予他珍贵布匹织成的服装、丝质的上衣和裤子,以及皮草短外套。[227]罗杰打量着这些服装,让人生火并将所有衣物扔到火堆中。[228]威廉万万没想到罗杰竟敢如此公然顶撞他,震怒之下,他对上帝发誓,一个胆敢如此侮辱他的人,一辈子都不得从监狱中出来。[229]

这便是纪尧姆的儿子罗杰悲惨的命运了。过去,纪尧姆促使威廉攻占英格兰并取得了胜利,权倾一时,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位英格兰出身的历史学家论及英格兰坎坷的命运,饱含爱国热情地说道:“那位奥斯伯特的儿子、赫里福德郡的公爵、诺曼底和英格兰的宫廷总管纪尧姆如今身在何方?他野心勃勃,贪得无厌,鼓动威廉向英格兰发起进攻,成千上万的人因此死在战场,他就是英格兰最大的敌人,如今,他也遭到了报应。他用剑杀死很多人,而他自己也死于剑下。后来,他的儿子和女婿也不安分,发动叛乱,对抗自己的君主和其他同胞。如今,英格兰的土地上再也没有纪尧姆的后人,他们再也不能踏上英格兰的土地!”[230]

所有参加了诺维奇那场婚礼的人都难逃厄运,甚至诺维奇这座城市也受到牵连,[231]这里的英格兰居民因此而破产,很多人搬到萨福克郡和黑尔斯沃思(Halesworth)附近。诺维奇人此时几乎一无所有、十分悲惨,然而,罗杰·比戈(Roger Bigot)、理查·德·圣克莱尔(Richard de Saint-Clair)以及纪尧姆·德·努瓦耶(Guillaume de Noyers)等三位诺曼底贵族还剥夺了他们的人身自由,将他们变为按期进贡的农奴。[232]在萨维尔纳河附近被俘获的英格兰人和威尔士人受到诺曼底公爵、主教、男爵和骑士的联合审判,或是被挖去双眼、砍去四肢,或是被处以绞刑。[233]

此时,由丹麦国王斯文儿子率领的丹麦舰队靠近英格兰沿海东岸,再次支援英格兰的爱国事业。不过,丹麦人发现诺曼人已基本铲除叛乱,他们不敢贸然与诺曼人军队为敌,于是撤退至佛拉芒。[234]诺曼人控告瓦尔塞奥夫与丹麦人勾结,瓦尔塞奥夫否认此项指控,但是他的妻子,同时也是国王威廉的侄女,搜集证据,检举了自己的丈夫。[235]诺曼人召开会议讨论如何处置瓦尔塞奥夫,一些人认为他作为叛乱的英格兰人,应被判处死刑;另一些人认为他作为国王的部下,应判处终身监禁。[236]这样的争执前后持续了一年,在此期间,瓦尔塞奥夫被关押在温彻斯特的堡垒中。最终,在一年召开三次的王廷会议中,诺曼人最终宣布判处他死刑。[237]他的妻子朱迪思当初违背自己的心意嫁给瓦尔塞奥夫,如今希望自己丈夫的判决书早日下达并执行,以重获自由之身。[238]朱迪思这样背叛出卖自己的丈夫,受到了英格兰百姓的唾骂。此外,不少诺曼人一直觊觎瓦尔塞奥夫所管辖的英格兰三郡,[239]其中伊夫·泰勒布瓦的领地紧挨着这三郡,他一直想扩大自己的领地,因此,殷切盼望着瓦尔塞奥夫失势。[240]传说中,威廉因为摆脱了对自己毫无用处的瓦尔塞奥夫,心里很欣慰。[241]

凌晨,温彻斯特的百姓还在睡梦中,诺曼人士兵将这位撒克逊首领带到城外。[242]此时,瓦尔塞奥夫身穿公爵的服装,身赴刑场。一路上,神职人员和普通百姓跟随着行刑的队伍,不过诺曼人考虑到尾随人员不多,而且没有任何作战的能力,就任由公爵将身上的衣物脱下交给他们。[243]在距离城墙不远的位置,行刑的队伍停下,瓦尔塞奥夫俯伏在地,低声念祷告。诺曼人害怕耽误行刑的时机,而且一旦将瓦尔塞奥夫执行死刑的消息传出,说不定会有人设法营救,便不耐烦地对瓦尔塞奥夫说道:“快点站起来,让我们执行命令。”[244]他则恳求他们再多留一些时间,好让他为他自己以及各位行刑人员唱诵祷告。[245]诺曼人士兵同意他的请求,瓦尔塞奥夫抬起身子,跪在地上,大声祈祷:“上帝啊……请不要引诱我们走上那……”话音未落,刽子手看到天已经微微亮,认为不能再多做耽搁,猛然挥下砍刀,砍去了瓦尔塞奥夫的头颅。[246]他的遗体被扔在两条路中的深沟,被草草地用泥土掩埋。[247]

英格兰百姓未能营救瓦尔塞奥夫,深感难过,他们为其服丧。和此前饿死在诺曼底城堡的埃格文主教一样,他们将这位撒克逊首领尊称为“殉难者”。[248]一位当代人这么说道:“有人想要将他从这个世界抹去,但是我们坚信,这样的英雄人物是永生的!”[249]民间传言,15日之后,克罗尔兰德修道院的修道士们找到瓦尔塞奥夫的遗体,发现遗体没有腐烂,甚至还流淌着新鲜的血液。[250]后来,在国王威廉的允许之下,曾经受到过瓦尔塞奥夫资助的这座克罗尔兰德修道院将他的坟墓设在了大厅中,类似的故事始终在民间流传,激励着那一颗颗灼热的爱国之心。[251]但是,这样的传言让瓦尔塞奥夫的遗孀朱迪思惴惴不安,她为了安抚亡夫的灵魂,亲自来到克罗尔兰德教堂,并在瓦尔塞奥夫的坟墓上披上一层丝质的布。但是坊间传言,突然一阵狂风刮来,这丝质的布被掀开,吹到了一边,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臂膀在操纵着这一切。[252]

克罗尔兰德修道院院长沃夫坎特(Wulfketel)立即宣扬这奇幻的事迹,对所有来访修道院的人员,他都用英语为他们布教。然而,伦敦召开会议,指控沃夫坎特推崇个人崇拜,剥夺了他所有的职权,[253]并将他发配到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couvent de Glastonbury)去做一名隐修士。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院长是一位诺曼人,名为图斯坦(Toustain),因为天性残忍而闻名。[254]不过,这样的惩处也难以消除民间所流传的故事,只要英格兰的子孙后代铭记他们的祖先为爱国事业所做出的奋斗,铭记他们被殖民的国耻,这些故事就会永葆生命力。瓦尔塞奥夫去世40年之后,克罗尔兰德修道院经历了历任诺曼人院长的领导,迎来了一位来自奥尔良(Orléans)的杰弗里(Geoffroy),关于瓦尔塞奥夫去世的一些迷信故事再次流传起来。[255]很多英格兰人前来拜祭,修道院中的诺曼人神职人员认为这样的殷勤简直滑稽可笑,他们对前来拜祭的人大肆侮辱,并称瓦尔塞奥夫不过是被判处了死刑的“不忠之人”。[256]

除了瓦尔塞奥夫生前所捐献的克罗尔兰德修道院所处的这片土地外,朱迪思继承了他所有的遗产。[257]朱迪思考虑与自己未来的心仪之人分享这丰厚的遗产,但是她打错了如意算盘。因为,这丰厚的遗产已被国王威廉作为棋子,打算赠予一位法国人。威廉没有征求自己侄女的意见,便打算将朱迪思以及瓦尔塞奥夫的遗产赠予一位来自桑利斯(Senlis)的法国骑士。由于这位骑士瘸腿而且面目可憎,[258]朱迪思对他只有厌恶之情,这激怒了国王威廉。[259]威廉万万不想因为自己侄女的个人利益,而损伤自己大好的政治前程,他直接将北安普顿郡以及瓦尔塞奥夫所有遗产赠予了这位法国骑士,而朱迪思则落得一无所有。她带上两个孩子,在英格兰偏僻的村镇,过着暗无天日的凄惨生活。因为她穷困潦倒,诺曼人看不起她;因为她出卖自己的丈夫、行为卑劣,英格兰人憎恶她。古代英格兰史学家在描述她后期悲惨的生活时,语气中充满着报复的快感。[260]

瓦尔塞奥夫的死让所有英格兰百姓陷入绝望。此前,只要还有一位英格兰人身居要职,哪怕是在国王威廉的统治下,英格兰百姓都心怀希望。但是如今瓦尔塞奥夫一死,再没有一位英格兰人在王廷中担任重要职位,而所有诺曼人贵族从心底里看不起英格兰百姓,讥讽他们是“粗鲁野蛮之人”。所有从事圣职的人员几乎全部是诺曼人,过去的各位英格兰主教中,只有一位保留了自己的职位,他便是伍斯特主教——伍尔夫斯坦。[261]这位仅存的英格兰主教性格单纯懦弱,爱国运动之后,他与诺曼人和好,并且全身心地归顺他们。此后,他多次为诺曼人奔波办事,到处走访,在尚未平定的英格兰各郡宣布赦免国王威廉的罪行,并且亲自带领军队在萨维尔纳河畔攻打赫里福德郡的罗杰公爵。不过,在诺曼人的眼中,他始终是英格兰人,他的命运理当和其他英格兰人一样。

1076年,国王威廉和大主教兰弗朗克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召开会议,各主教和贵族纷纷出席,来讨论对伍尔夫斯坦的判决。与会人员一致认为由于伍尔夫斯坦不会讲法语,因此,无法胜任主教一职。[262]国王和大主教根据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理由,勒令伍尔夫斯坦交出象征着主教身份的教杖和戒指。[263]伍尔夫斯坦对于这样的判决十分生气,他一改平时温顺的姿态,站起来,拿起教杖,走到葬在此处的国王爱德华的坟墓前,停下来之后对故去的英格兰国王说道:“陛下,是您赐予我这教杖,如果我要交还教杖,也必须交给您保管。”[264]然后,这位主教转过身对在场的诺曼人说道:“我从一位比你们德行更加高尚、身份更加尊贵的国王爱德华那里收到这教杖,现在我将这教杖交还给他保管,如果你们要拿,就尽管去拿吧!”[265]话毕,他用教杖的底部敲打坟墓外的石头,他的言行让在场的所有人诧异之余,更是惶恐不安。国王威廉和大主教兰弗朗克不再坚持要回教杖,而伍尔夫斯坦也得以保留自己的主教一职。[266]

在民间传说中,这个故事则更具神话色彩:伍尔夫斯坦手拿教杖敲打国王爱德华的坟墓时,突然教杖像是陷入了流动的沙土一般陷了进去,任何人都不能将其拔出,后来,诺曼人撤回对伍尔夫斯坦的控诉,这位英格兰主教才亲自将教杖取回。[267]伍尔夫斯坦去世之后,来自巴约的议事司铎参孙(Samson)继任伍斯特主教。[268]英格兰百姓像对待瓦尔塞奥夫和埃格文一样,将伍尔夫斯坦称为“圣徒”。

在诺曼人侵占英格兰之后,不少地位显赫之人参与了反抗的爱国行动,他们大多因此而失去性命,或因此而备受折磨,以上便是他们的故事。今天,我们或许会感到奇怪,为什么古人总是将那些守卫国家,保卫自己的人奉为“神(圣徒)”呢?如今,对于我们爱戴的人,并不会将其神圣化,但我们也断然不会忘记他们。习俗在不断改变,我们敬仰那些保家卫国的战士的方式或许与古人有所不同,但是我们爱国的心是相通的。他们和我们一样,认为民族的独立是最珍贵的,他们将国家的独立和宗教紧密联系在一起,以得到精神上的慰藉,而我们则把对民族独立的向往写进一首首诗歌,来赞扬和歌颂。换句话说,这不一样的纪念方式反映的却是同样的信念和热情,那些为了同胞的救赎和幸福而愿意付出生命的人,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永垂不朽的!

【注释】

[1]Chron. saxon. Frag., ex autog. Biblioth. S. Germani,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 p.216.

[2]Historia eliensis,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516, ed. Gale.

[3]Johan. De Fordun Scotichronicon, lib.v.cap.XI, p.404; ed. Hearne.

[4]Torfœi Hist. rer. norveg., t.III, p.386.

[5]Stritteri Memoriæ populorum ex script. hist. byzant. Digest, t.IV, p.431.

[6]Ibid. 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08.

[7]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29.

[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12.

[9]Lelandi Collectanea, p.42.

[10]Robin Hood, a collection of all the ancient poems, songs and ballads. London, 1823,in-12, p.1, 68, 70 et passim.

[11]Robin Hood, a collection of all the ancient poems, songs and ballads, vol.II, p.221; London, 1832.

[12]Robin Hood, a collection of all the ancient poems, songs and ballads, vol.II, passim.

[13]Hist. monasterii selebiensis apud Labbe, Nova biblioth. mss., t.I, p.603.

[14]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29.

[1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23.

[16]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6.

[17]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6.

[18]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6.

[19]Thomæ Rudborne Hist. major Winton.; Anglia sacra, t.I, p.256.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1, ed. Gale.

[20]Thomæ Rudborne Hist.,loc.sup.cit. Matth. Westmonast.Flor. histor., p.227.

[21]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56, ed. Savile.

[22]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09.

[23]Thomæ Eliensis Hist. eliensis; Anglia sacra, t.I, p.609.

[24]Hist.eliensis, apud Script., t.III, p.516, ed. Gale. 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X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Thomæ Rudborne Hist.major winton; Anglia sacra, t.I, p.257.

[25]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6.

[26]从圣灰星期三到复活节前的40天,按教会年历是封斋期,所以狂欢节也称为“四旬节”“谢肉节”。在整个封斋期的40天里,禁止天主教徒食肉、娱乐、婚配等一切喜庆活动。(译者注)

[27]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16.

[2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16. Vita Lanfranci,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V, p.52.

[29]Vid. Wilkins Concilia maguæ Britan., t.I, p.322 et seq.

[30]Wilkins Concilia maguæ Britan., t.I, p.323.

[31]Chron. Walteri Heminglor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 p.468, ed. Gale.

[32]Florent. Wigner. Chron., p.636.

[33]Chron. Walteri Heminglor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 p.458, ed. Gale.

[34]Domesday-book, vol.I, fol. 142 verso; vol.II, p.142 et 238.

[35]Lanfranci Opera, p.301.

[36]Lanfranci Opera, p.301. Hist. cœnob. abbendoniensis; Anglia sacra, t.I, p.168. Hist. eliensis,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516, ed. Gale. Ibid., p.512.

[37]Legatio Helsini in Damiam, apud Script. rer. danic., t.III, p.285, in notis.

[38]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6.

[39]Vita Lanfranci,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V, p.31 et 32. Lanfranci opera, p.299.

[40]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20.

[41]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19. Succession priorum dunelmensis ecclesiæ; Anglia sacra, t.I, p.785.

[42]Eadmeri Hist. nov., p.7, ed. Selden.

[43]Thomæ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Script., t.II, col. 1708, ed. Selden.

[44]Thomæ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Script., t.II, col. 1708, ed. Selden.

[45]Lanfranci Opera; notæ et observat., p.337.

[46]Gervas. Cantuar. Imag. De discordiis inter monac. dorobor. et archiep. Baldewinum,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333, ed. Selden.

[47]Thomæ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06, ed. Selden.

[48]Thomæ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06, ed. Selden.

[49]Eadmeri Hist. nov., p.3, ed. Selden.

[50]Lanfranci Opera, p.378.

[51]Lanfranci Epist., apud Wilkins Concilia magnæ Britan., t.I, p.326.

[52]Lanfranci Opera, p.302.

[53]Thomæ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Script., t.II, col. 1706, ed. Selden.

[54]Thomæ Rudborne Hist.major winton.; Anglia sacra, t.I, p.253. 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2345, ed. Selden.

[55]Lanfranci Opera, p.306. Gervas canturar., Imagines de discordiis, etc.,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1333, ed. Selden.

[56]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0, ed. Gale.

[57]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I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90, ed. Savile. Eadmeri Hist. nov., p.7, ed. Selden.

[58]Eadmeri Hist. nov., p.10, ed. Selden.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86, ed. Gale.

[59]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23.

[60]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377, ed. Gale.

[61]Lanfranci Opera, p.315. Additam. ad. hist. veterem lichfeldensem; Anglia sacra, t.I, p.445.

[62]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2352, ed. Selden.

[63]Lanfranci Opera,p.338. Chron. saxon., ed Gibson, in notis.

[6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23.

[65]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372, ed. Gale.

[66]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372, ed. Gale.

[67]Willelm. Malmesb., de Vita Adhelmi episcopi scireburnensis; Anglia sacra, t.II, p.142.

[68]Historiæ francicæ Frag.,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 p.162.

[69]Radulphi de Diceto Img. histor.,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t.XIII, p.202.

[70]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23. Eadmeri Hist. nov., p.6 et 7, ed. Selden.

[71]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2348, ed. Selden.

[72]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48.

[73]Eadmeri Hist. nov., p.7, ed. Selden.

[74]Eadmeri Hist. nov., p.7, ed. Selden.

[75]Petri Blesensis Ingulfi Continuat.,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115, ed. Gale.

[7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24.

[77]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p.524-525.

[7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26.

[79]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26.

[80]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I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372, ed. Gale.

[81]Eadmeri Hist. nov., p.126, ed. Selden.

[82]Johan. Sarisburiensis, de Vita Anselmi archiep. cantuar.; Anglia sacra, t.II, p.162.

[83]Johan. Sarisburiensis, de Vita Anselmi archiep. cantuar.; Anglia sacra, t.II, p.162.

[84]Chron. sub anno 1089, Anglia sacra, t.I, p.55, not. a, ad. calc. pag.

[85]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8.

[86]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7.

[87]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8.

[88]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7.

[89]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8.

[90]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8.

[91]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8.

[92]Willelm. Malmesb.,de Vita S. Wulfstani, lib.I, cap.I; Anglia sacra, t.II, p.256.

[93]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39.(www.daowen.com)

[94]Leges Wilhelmi regis;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89, ed. Gale.

[95]Leges Wilhelmi regis; 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982, ed. Selden.

[96]Seldeni notæ ad Eadmeri Hist. nov., p.204.

[97]Vid. Canciani Leg. antiq. barbar.,t.IV, p.273, 338 et 340.

[98]Thomæ Rudborne Hist. major. winton.; Anglia, sacra, t.I, p.259.

[99]Leges Wilhelmi regis;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88, ed. Gale.

[100]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8.

[101]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p.49.

[102]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p.49.

[103]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p.49.

[104]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p.49.

[105]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p.49.

[106]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p.49. Seldeni notæ ad Eadmeri Hist. nov., p.196.

[107]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52.

[108]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53.

[109]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53.

[110]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6.

[111]Thomæ Eliensis Hist. eliensis; Anglia sacra, t.I, p.609.

[112]Chron. saxon., ed. Gibson, p.181.

[113]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21.

[114]Order. Vital., loc. sup.cit.

[115]Order. Vital., loc. sup.cit.

[116]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306.

[117]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1, ed. Gale.

[118]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1, ed. Gale.

[119]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1, ed. Gale.

[120]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1, ed. Gale.

[121]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2, ed. Gale.

[122]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2, ed. Gale.

[123]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2, ed. Gale.

[124]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0, ed. Gale.

[125]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0, ed. Gale.

[126]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8, ed. Gale.

[127]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1, ed. Gale.

[128]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0, ed. Gale.

[129]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0, ed. Gale.

[130]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0, ed. Gale.

[131]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0, ed. Gale.

[132]Sharon Turner, Hist. des Anglo-Normands, t.I, p.140.

[133]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7.

[134]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7.

[135]Ex lib. Hugonis monachi petriburgensis; Lelandi Collectanea, t.I, p.14.

[136]Petri Blesensis Ingulfi Continuat.,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125, ed Gale.

[137]马克,古时金、银的重量单位,约等于8盎斯。(译者注)

[138]Petri Blesensis Ingulfi Continuat.,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125, ed Gale.

[139]Florent. Wigorn. chron.,p.636.

[140]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6.

[141]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6.

[142]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7.

[143]De Gestis Herwardi Saxonis; Chron. anglo-norm., t.II, p.57.

[144]Petri Blesensis Ingulfi Continuat.,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124 et 125, ed Gale.

[145]Ibid., p.125, ed Gale. De gestis Herwardi Saxonis; Chron. anglo-norm., t.II, p.76.

[146]Chron. anglo-norm., t.II, p.78.

[147]John Stow’s Annals, p.114, London, 1631.

[148]Chron. saxon., ed. Gibson, p.181.

[149]Chronique de Geoffroy Gaymar; Chron. anglo-norm., t.I, p.19.

[150]Matth. Paris., t.I, p.7.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1, ed. Gale.

[151]De gestis Herwardi Saxonis; Chron. anglo-norm., t.II, p.52.

[152]Chronique de Geoffroy Gaymar; Chron. anglo-norm., t.I, p.22.

[153]Chronique de Geoffroy Gaymar; Chron. anglo-norm., t.I,p.22 et 23.

[154]Chronique de Geoffroy Gaymar; Chron. anglo-norm., t.I, p.24.

[155]Chronique de Geoffroy Gaymar; Chron. anglo-norm., t.I, p.26.

[156]Chronique de Geoffroy Gaymar; Chron. anglo-norm., t.I, p.27. Chron. anglo-norm., t.II, preface, p.XIV.

[157]Matth. Paris., t.I, p.7.

[158]Florent. Wigorn. Chron., p.637.

[159]Hist. episcop. dunelm.; Anglia sacra, t.I, p.703.

[160]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I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77, ed. Savile.

[161]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I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77, ed. Savile.

[162]Thomæ Eliensis Hist. eliensis; Anglia sacra, t.I, p.612.

[163]Thomæ Eliensis Hist. eliensis; Anglia sacra, t.I, p.612.

[164]John Stow’s Annals, p.114.

[165]Thomæ Eliensis Hist. eliensis; Anglia sacra, t.I, p.610.

[166]Hist. eliensis,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501, ed. Gale.

[167]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7. Matth. Paris., t.I, p.7.

[168]Matth. Paris., t.I, p.6 et 7.

[169]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4, ed. Savile.

[170]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4, ed. Savile.

[171]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41.

[172]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é4, ed. Savile. Dugdale’s Baronage.

[173]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1.

[17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2.

[175]Gest. pontif cenoman.,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I, p.540.

[176]Gest. pontif cenoman.,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I, p.540.

[177]Gest. pontif cenoman.,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I, pp.540-541. Lettres sur l’histoire de France, lettre XIII et suiv.

[178]Matth. Paris., t.I, p.8.

[179]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3. Gest. pontif cenoman.,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I, p.539-541.

[180]菲利普一世(1052—1108年),法国卡佩王朝国王(1060—1108年在位)。(译 者注)

[181]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XV,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82]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XV,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83]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XV,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84]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XV,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85]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XV,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86]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XV,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87]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XV,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88]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XV,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I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103, ed. Savile.

[189]Annales waverleienses, sub anno MLXXX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 p.133, ed. Gale.

[190]Willelm. Malmesb.,loc. supr. cit.

[191]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20.

[192]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9.

[193]Order. Vital., loc. supr. cit.

[194]Eadmeri Hist. nov.,p.57, ed. Selden.

[195]Eadmeri Hist. nov.,p.57, ed. Selden.

[196]Eadmeri Hist. nov.,p.57, ed. Selden.

[197]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I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105, ed. Savile.

[198]Chron. saxon., ed. Gibson, p.182.

[199]Chron. saxon., ed. Gibson, p.182.

[200]Chron. saxon., ed. Gibson, p.182. Matth. Paris., t.I,p.9.

[201]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104, ed. Savile.

[202]Matth. Paris., t.I,p.9.

[203]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4.

[20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4.

[20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4.

[20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4.

[207]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4.

[20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4.

[209]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104, ed. Savile.

[210]Chron. saxon., ed. Gibson, p.182.

[211]Script. rer. damie.,t.III, p.207.

[212]Vita Lanfranci; Lanfranci opera, p.15.

[213]Lanfranci opera, p.321.

[214]Lanfranci opera, p.317.

[21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5. Matth. Paris., t.I, p.9.

[21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5.

[217]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5.

[218]Matth. Paris., t.I, p.9.

[219]Matth. Paris., t.I, p.9.

[220]Lanfranci opera, p.318.

[221]Lanfranci opera, p.318.

[222]Lanfranci opera, p.318.

[223]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44.

[22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44.

[225]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n., p.134, ed. Hearne.

[226]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n., p.134, ed. Hearne.

[227]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5.

[22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5.

[229]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6.

[230]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6.

[231]Chron. saxon., ed. Gibson, p.183.

[232]Domesday-book, vol.II, p.117.

[233]Chron. saxon., ed. Gibson, p.183.

[234]Chron. saxon., ed. Gibson, p.183. Matth. Paris., t.I, p.9.

[235]Johan.de Ferdun Scotichronicon., lib.VI, p.510, ed. Hearne. 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6.

[23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35.

[237]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36.

[238]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2, ed. Gale.

[239]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2, ed. Gale.

[240]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2, ed. Gale.

[241]Johan.de Ferdun Scotichronicon., lib.VI, p.509, ed. Hearne.

[242]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6.

[243]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6.

[24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6.

[24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6.

[24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6.

[247]Matth. Paris., t.I, p.9.

[24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7. Cædes Walthiofi Iarli, cap. C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69.

[249]Florent. Wigorn. Chron., p.639.

[250]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37.

[251]Ibid. Vita et passio Waldevi comitis; Chron. anglo-norm., t.II, p.119.

[252]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2, ed. Gale. Vita et passio Waldevi comitis; Chron. anglo-norm., t.II, p.118.

[253]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3, ed. Gale.

[254]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3, ed. Gale.

[25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43.

[25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543.

[257]Domesday-book, vol.I, fol.152, verso, 202, recto, 228, recto. Ibid., fol. 228, recto.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2, ed. Gale.

[258]Hist. Ingulf. Croyland., loc. supr. cit.

[259]Hist. Ingulf. Croyland., loc. supr. cit.

[260]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73, ed. Gale.

[261]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975, ed. Selden.

[262]Annales Burtonienses, apud rer. anglic. Script.,t.I, p.264, ed. Gale. Matth. Paris.,t.I, p.20. 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2368, ed. Selden.

[263]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976, ed. Selden.

[264]Annal. Burton., apud rer. anglic. Script.,t.I, p.264, ed. Gale. 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976, ed. Selden.

[265]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2368, ed. Selden.

[266]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9.

[267]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2368, ed. Selden.

[268]Annal. Burton., apud rer. anglic. Script.,t.I, p.247, ed. Ga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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