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斯廷斯一战,威廉正式开启了征服英格兰之旅。稍作休整之后,他带领战后残余部队朝北推进,目标直指伦敦。英格兰国王哈德罗惨死沙场,但是,英格兰各地人民站了起来,誓死捍卫自己的家园。诺曼人想要完全占领英格兰并非易事,不断有船只陆续从诺曼底出发,穿越汹涌波涛,来到黑斯廷斯,加入战斗。一日,几艘诺曼底船只准备前往黑斯廷斯,却误于罗姆尼(Rumeney,今天写作Rumney)靠岸。罗姆尼位于黑斯廷斯以北几千英里,诺曼人在这里与当地民众展开激烈斗争,最终落败。[1]几天之后,威廉得知这件事,为了避免后续援兵再次遇阻,他决定暂时搁置进攻伦敦的计划,转战东南沿海地区,以保证后续力量顺利抵达战场。威廉亲自带兵撤回黑斯廷斯,打造声势,扰乱人心,以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在此地停留几日之后,威廉便带上部队和援兵重新上路。[2]
威廉率兵沿海岸由南向北进发,沿路各地皆被洗劫一空。[3]抵达罗姆尼之后,他火烧房屋,屠杀民众,为之前的失利报了一箭之仇。接着他转战整个海岸线防御最为坚固的地方——多佛尔,此处的堡垒于不久前刚刚修缮完毕,人们经过多年的艰苦劳作,才得以在延伸进大海的陡峭岩石上建起一道壁垒。攻克这道壁垒的难度可想而知,对于诺曼人最后究竟如何将之拿下,我们不得而知。总之,据史料记载,诺曼人最终火烧多佛尔。[4]威廉在多佛尔停留了8天,在此地建造起新的堡垒和防御工事,之后离开沿海地区,朝伦敦进发。
诺曼底部队沿着维特岭嘎大道前进,这条著名的罗马古道曾在历史上多次被当作领地分界线,见证了英格兰人和丹麦人在这片大地上的恩恩怨怨。[5]维特岭嘎大道直通伦敦,途经肯特郡时,诺曼人在泰晤士河附近一处森林中遭遇一队英格兰人马的突袭。在坎特伯雷的圣奥古斯坦修道院(monastère de Saint-Augustin)的教士埃格西格(Eghelsig)和曾经为哈罗德加冕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斯蒂甘德的指挥下,英格兰人与诺曼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无奈最终寡不敌众。[6]肯特郡向诺曼人承诺,将不再允许该郡民众参与到战争中,并签订协议。[7]肯特郡人此时将自己的安危与国家的命运分割开来,这必将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日后他们必将为此付出代价。自古以来,没有任何外来入侵者可以做到自始至终地信守与战败人民之间的诺言,也没有任何外来统治者会在他们制定的法律条例中格外优待某一个地区的战败人民。当然,并非所有英格兰人都是如此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个性果敢的大主教斯蒂甘德在此之后就离开肯特前往伦敦,[8]在他看来,伦敦与肯特不同,伦敦人始终还在进行顽强的抗争,他们展现出了宁死不屈的精神。此时,伦敦正在策划发动第二次战役,相较第一次战役来说,这次人们进行了更为周密的部署和详细的安排,可谓志在必得。[9]
发动第二次战役前夕,还留有一关键问题亟待解决,即选举出一位领袖指挥兵力、部署战术。此事本该由议会完成,奈何此时各股势力之间勾心斗角,各执一词实难达成统一,故迟迟没有结果。先王的几个兄弟本是最佳人选,却全部战死在黑斯廷斯;哈罗德的两个儿子又太过年幼,鲜为人知,没有群众基础;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唯有哈罗德的两个内兄——诺森布里亚伯爵埃德温和麦西亚伯爵莫卡尔。埃德温和莫卡尔得到整个北方人民的支持,但是伦敦和南方人却支持年轻的埃德加(Edgar),也就是国王爱德华侄子的儿子,因为他身上有王室血统。[10]然而这个年轻人性格软弱,乃常鳞凡介,故没能在一年前战胜哈罗德;但是因为得到了大主教斯蒂甘德和约克·埃尔德雷德(York Eldred)的极力支持,埃德加又在一定程度上动摇着阿佛加儿子们(莫卡尔和埃德温)的地位。[11]
除了斯蒂甘德和约克·埃尔德雷德两位主教,其他诸位主教既不支持埃德加,也不支持埃德加的竞争对手,而是倡导臣服于教皇。[12]他们当中,有的人是出于对宗教权力的盲目服从,有的人则是完全疲于政事,还有一些有异族血统的主教则被国外垂涎英格兰王位的人所收买,但他们并没有太占据上风。最终,大多数议员商讨之后,决定选择一位英格兰人作为新任英格兰国王,最终埃德加当选。然而,他并非最佳国王人选,似乎也并不能解救英格兰于危难之中。埃德加成功登上了王位,然而此前英格兰人在新任国王的选定中优柔寡断,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13]新国王的上任也未能将英格兰各方势力团结起来,埃德温和莫卡尔此前承诺将率领士兵来伦敦支援,以保家卫国,此时也反悔,带兵撤退,回到了北部。他们迫切想要保护北方,自然无暇顾及英格兰的其他地区。埃德温和莫卡尔的离开显然削弱了伦敦的兵力,大敌来临,伦敦的反抗热情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打击。[14]
在此期间,诺曼底军队在攻下多个海岸地区之后,直入萨里(Surrey)、萨塞克斯和汉普(Hants),火烧城市和村庄,屠杀平民百姓。[15]在向伦敦发动进攻之前,威廉派出五百骑兵深入伦敦南部郊区,他们在那里与一支英格兰部队狭路相逢,双方展开殊死搏斗,诺曼人眼看获胜无望,只好实施紧急撤退。这场败仗令诺曼人怒火中烧,撤退途中他们烧毁了泰晤士河右岸的所有建筑。[16]看到伦敦人如此坚忍不拔,没有任何投降的迹象,威廉便没有继续逼近伦敦,而是改向西部进发,越过泰晤士河,来到伯克(Berks)的沃灵福德(Wallingford)。他们在这里驻扎设防,留下一部分兵力阻断西部援兵的去路。接着威廉朝东北方向进发,亲自驻扎在哈特福(Hertford)的伯克汉斯特德(Berkhamsted),此地乃要塞关口,可以完全阻断伦敦与北方各个地区的联系,从而阻止埃德温和莫卡尔前来支援。[17]这样一来,伦敦就被彻底隔离,不仅无法得到兵力支援,还被诺曼人阻断了食物供给,整个城市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伦敦人曾多次尝试同诺曼人对抗,但是渐渐地,他们开始疲惫不堪,终无力再战。打倒他们的并不是强大的兵力,饥饿、被困的绝望才是压倒伦敦人的“最后一根稻草”。[18]
伦敦的上层阶级像英格兰的绝大多数城市一样,在汉萨同盟[19]的名义下组织了一个市政工会,这个组织起到了临时政府的功能。工会不受国王的约束,甚至可以不经过国王的允许就召集成员商议国家内务。关于组织的最高领导人,历史学家无法考证其姓名,只找到一篇文章,文中称他为“hansward”,意思是“汉萨同盟的监督者”。[20]他曾多次参加战争,在战争中不幸失去了双腿,只能坐在车辇上来回奔波,操劳各项事务。此人身残志坚,一心想要将伦敦人从饥饿中拯救出来,对保护这座城市充满热情。这在极大程度上鼓舞着伦敦人的斗志。[21]据说,威廉在听说此人之后,考虑到他在伦敦人中的影响力,曾派密使前去试探他的口径,但是却没有一点儿收获,这位汉萨同盟的领导者既没有表达友好,也没有表露出敌意。[22]他性格内向严谨,恪尽职守,永远以集体利益为重,他的爱国情感自不必多说。面对此时此刻的伦敦,他认为当务之急是将这座城市从一片狼藉中拯救出来。在认清伦敦已经孤立无援的形势之后,他最终决定顺应形势,采取权宜之计。于是,他召集所有上层人士,在会议上率先提出同敌人签订投降协议的提议,以尽最大可能地保住伦敦,避免使其毁于一旦。[23]
他在会议上真挚地说道:“亲爱的兄弟们,你们看到我们的城市已经被包围,我们等待的援兵却迟迟不来。郊区已经被鲜血浇灌,四处都是熊熊战火,整个伦敦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我的观点是,现在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拯救我们,就是变通。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话,请抓住当下时机,向敌人求和。诺曼人比谁都清楚我们在经受什么,一旦我们投降,他们会立刻终结当前局面。但是此事事关国家大局,请大家务必选择一位合适的人前去谈判,我认为只有刚正不阿之人才能胜任此事,狡诈利己之辈必坏大事。”[24]
这个观点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但是他们却推选国王埃德加前去同诺曼底公爵威廉谈判,然而他绝对不是最佳人选。只有军权、没有对外发言权的年轻国王埃德加,因为并没有控制国内上层阶级的实力和号召力,自然也无力说服民众绝地反击。这个在一片混乱之中莫名其妙坐上王位的国王,并没有独自决定国家命运的能力,但只能接手这项艰巨的任务。埃德加在大主教斯蒂甘德、埃尔德雷德、伍斯特主教伍尔斯坦德(Wulstand)和一众大臣的陪伴下,来到伯克汉斯特德威廉的兵营中,向他传达伦敦人民的决议。[25]谈判过程中,身为一国之君的埃德加尽量表现得漫不经心、云淡风轻,他认为这样可以使得向诺曼人请求怜悯和饶恕之事显得没有那么卑微。[26]威廉表面十分热情,内心却充满鄙视。[27]他尽量掩饰自己的傲慢和狂妄,虚伪地表示他对英格兰心存愧疚,承诺会以宽大仁慈之心对待英格兰人。前去谈判的英格兰人对此深信不疑,埃德加代表英格兰投降,向威廉献上他们的国土和人民。威廉随后还以礼相赠,英格兰人甚是欢喜。[28]埃德加回到伦敦,宣布只要伦敦人为诺曼人敞开城门,伦敦城将得到和平和安宁。然而,这与传说中残酷无情的征服者威廉的形象大为不同,人们半信半疑,逼问埃德加,威廉是否作出保障,埃德加无言以对,只好答非所问,极力称赞自己在谈判过程中表现出的机智和风度。[29]伦敦百姓长期忍受担惊受怕的生活,早已心生厌烦,此时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埃德加,他们太渴望安宁的生活了,便决定向威廉敞开伦敦的城门。[30]
威廉顺理成章地朝伦敦进发,然而他并没有打算信守自己的诺言,沿路烧杀劫掠,无恶不作。[31]从伯克汉斯特德前往伦敦的路上,要途经圣奥尔本斯修道院(monastère de Saint-Alban),这座修道院修建在一座罗马古城的废墟旁边。在接近修道院的时候,威廉惊讶地发现,路边树木全部被砍断,倒在道路中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可见是修道院有意为之。他命人带来修道院的院长弗里斯克(Frithrik),问他:“你为什么砍断树木?”院长回答道:“我在做分内之事,如果所有英格兰人都像我一样,做好他们应该做的事,敌人就不会在我们的国家肆意横行。”[32]威廉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伦敦人都甘愿臣服于他,贸然前去伦敦必定危机四伏,便放弃了直接进驻伦敦的想法,而是在距离伦敦几英里以外的地方停留,并调遣一支临时部队前去伦敦,为他建造堡垒供其日后居住。[33]
一边,一部分诺曼底士兵在加速建造市内堡垒;另一边,停留在伦敦附近营地里的诺曼人在商议一举结束战争的办法。威廉的亲信提议,为了更好地震慑还在独立地区的英格兰人,应该按照惯例先在英格兰称王,以稳定军心,平息造反事态。这个提议无疑让威廉心生欢喜,但他还是十分谨慎,表现出对王位漠不关心的样子。尽管占有这个王国并称王就是威廉的最终目的,但是他还是在尽力隐藏野心,极力凸显自己的高尚无私。威廉假意推辞,表示要和所有并肩作战的战士们共同分享荣誉和财富,称王时机还未成熟,可以稍作等待;威廉还说,他来英格兰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整个诺曼底,如果注定他要成为英格兰的国王,那么距离即位也尚需时日,因为英格兰并未完全平定,反抗声还在四处响起。[34]
大多数的诺曼底将领没有意识到威廉只是在佯装推让,反而同意了这一说法,共同表示时机的确尚未成熟。平日勤于在威廉身边阿谀奉承的人当中,有一个叫埃莫里(Aimery)的分队将领,此刻站了出来,激情昂扬地发表了一番言论,看似在公然反对威廉的说法,实则是看穿了威廉的真实想法:“士兵们请求他们的统领称王算什么过分之事,此事没有必要在所有人中进行商议,我们的争论只会耽误大事。”[35] 此番言论一出,原先与国王的真正想法背道而驰的人便不敢再发表意见了,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埃莫里的看法,最终全体一致同意在发动新的战争之前,先行操办威廉加冕之事。
加冕仪式定在圣诞节举行,地点选在伦敦附近的西米斯特修道院(monastère de West-mynster)。曾经前来讲和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斯蒂甘德被邀请为新国王加冕,斯蒂甘德断然拒绝,坚称绝对不会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和侵夺英格兰人民权利的人加冕。[36]不过,约克大主教埃尔德雷德则顺应形势,接受了为新国王加冕的邀请;[37]据史学家所说,埃尔德雷德为人更为小心谨慎,[38]他认为,威廉的胜利必然是得到了上帝的庇护,因此为其加冕也算是听从上帝的指令。[39]仪式当天,西米斯特教堂装点一新,似乎与往日的加冕仪式无异,[40]只不过这次新上任的国王并非经由选举产生,更不是英格兰百姓心之所向。威廉如此自以为是,为自己加冕称王,已然沦为英格兰人的笑柄。加冕仪式开始,威廉在两列士兵的护送下走向教堂,战时所俘获的英格兰士兵站在修道院前恭顺迎接。远处,教堂周边的所有道路和广场上,站满了手拿武器的士兵,[41]以防止出现暴动,时刻保卫这个即将成为英格兰国王的人。[42]伯爵、贵族和其他的战士将领一共260人,同威廉一同进入教堂中。
加冕仪式开始之后,库唐斯(Coutances)大主教杰弗里(Geoffroy)登上神坛,用法语问诺曼人是否同意他们的统帅加冕为英格兰国王,与此同时,约克大主教埃尔德雷德用英语问英格兰俘虏是否愿意接受诺曼底公爵为他们的国王;接着,教堂中传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声音传至驻守在外面道路的士兵耳中,他们误以为是有突发状况,便按照之前收到的秘密指令,放火烧毁周边房屋。[43]火势慢慢蔓延至教堂附近,所有见证加冕仪式的人都四散而逃,一些人跑去灭火,还有人趁乱抢夺财物。[44]加冕仪式被突如其来的混乱局面打断,只有埃尔德雷德主教和其他几位教士留下,匆匆结束了仪式。新国王威廉在一片混乱之中显然也受到了惊吓,在慌乱之中向主教承诺会善待英格兰臣民。[45]
从这一天开始,伦敦这座城市就真正体会到,新任国王所说的“善待英格兰臣民”究竟意味着什么。虽然接受了加冕仪式,但是毕竟不同于英格兰人自己选出来的国王,威廉的处境也是十分尴尬。尤其在演说言辞的选择上,他有时谎称自己为合法继承王位,有时又直言国家是自己暴力夺取而来。[46]但是在行动上,威廉从不含糊,态度十分鲜明,面对这个利用刀剑抢夺而来的国家和王位,他必然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他向人民征收重税,扣押人质,人民怨声载道。[47]威廉不敢居住在伦敦市内,之前慌忙建造的城堡并不能让他安心;他暂住在伦敦周边的乡下等待工程加固,同时又建起另外两个堡垒,以更好地对抗和镇压这个强大和自信的民族。[48]
话说埃德温和莫卡尔在退出战役返回北方地区之后,伦敦沦陷,不久就听到威廉加冕之事,二人大为震惊。但是根据英格兰传统,每每有新国王即位,各地伯爵必须从四面八方赶来参见。埃德温和莫卡尔也不例外,他们从北方赶到威廉的临时居所巴金[49],向新国王表忠心。[50]但是,埃德温和莫卡尔的臣服并不能代表北方人民的臣服,北方地区仍旧在进行顽强抗争,威廉也迟迟未能攻克北方各地。至此,诺曼底军队主要集中在伦敦周边以及东部和南部沿海靠近高卢的地区。新国王加冕,形势趋于稳定,此刻,诺曼人最关心的便是战后所得。军队抵达并占领的地方,随后会有官员负责清点整个区域的具体公共财产和私人财产状况,并进行细致的记录(诺曼人自古就十分依赖笔头记录[51]);他们甚至详细调查并记录每一个英格兰人的信息:无论是否参与战争,无论在战争中是否幸存,所有英格兰人都受到盘查,他们的资产被全数没收,包括土地和居所。[52]战死英格兰人的儿女会被永久剥夺对父亲财产的继承权;被俘虏的英格兰人虽然得以保住性命,但是其儿女也会被剥夺同样的权利;[53]没有参战的平民百姓也不例外,但是,如果在归顺新国王后的几十年内都可以安分守己,那么他们的后代可以继承家族的部分财产,[54]这样是为了使英格兰人民彻底臣服于威廉的统治,不再滋事。
战争抢夺来的巨额财物让诺曼人一夜暴富。威廉将战利品进行有序划分,保证每一个诺曼人都有所收获。首先,以前国王留下的所有财富、从教堂掠夺来的宝物,以及从商人手中抢到的珍贵且罕见的金银珠宝,全部归威廉国王所有。[55]威廉先是拿出自己的一部分所得财产以哈罗德国王的名义献给教皇亚历山大(pape Alexandre);[56]接着,他还不忘奖赏远在战场之外为他们祈福的同胞:所有为诺曼底军队高唱赞美诗、为他们的胜利欢呼雀跃的诺曼底教堂都获得了金制十字架和器皿作为奖赏。[57]国王拿走属于自己的份额以后,剩下的财产、土地则会根据等级和贡献程度在士兵中进行分配。表示希望获得土地的迪夫河阵营,接手被剥夺财产的英格兰人的土地;[58]贵族和骑士获得城堡、庄园和部分城市;士兵获得的份额最少,[59]其中一些人领到一些钱,另外一些人战前就表示要娶英格兰女子为妻,威廉便将在战争中失去丈夫并继承巨额财产的女子赐予他们。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贪恋财富,其中有一位骑士,表示他既不要土地和女人,也不接受任何一个战败者的财产。此人名叫吉尔伯特(Guilbert),他表示,自己随将领来到英格兰,这是他的使命,他并不是贪恋财富才来的;这些抢来的财富并不吸引他,他要回到诺曼底生活,那里有他的合法财产,虽然数目不够庞大,但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他不会从别人那里夺取任何东西。[60]
转眼到了1066年年末,在这段时间内,威廉对已被诺曼人征服的所有地区进行了视察。我们很难具体说出当时诺曼人控制的地区到底有多少,威廉的领地到底有多大;但是仔细翻阅过相关史料之后,我们可以证实,诺曼人在此期间并没能向东北方向继续扩大,他们始终没能掌控波士顿港以北的区域;西南方向的领地则可以延伸到多塞特(Dorset)周边的山地;而位于波士顿港和多塞特之间的牛津则拒绝投降。诺曼人越过牛津向南部和北部分别突破,故而很难界定入侵者当时确切的领地边界。
威廉将所得领地分封给诺曼人之后,短时间内,他们在各自领地就建起了坚固的堡垒。[61]当地人无力抵抗,被迫放下武器,表示愿意服从新的主人。然而在他们的内心,却自始至终都不承认威廉为英格兰国王,在他们的心中,真正的国王还是年轻的埃德加。位于北安普顿的彼得伯勒修道院的做法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黑斯廷斯战役爆发,彼得伯勒修道院全体奔赴战场,院长利奥佛里克(Leofrik)不幸战死,回来之后,一位名为布兰德(Brand)的修道士被推选出来继任院长一职。英格兰有规定,修道院如若更换院长,需要得到英格兰国王的批准,他们便将布兰德送去拜见埃德加,而并非威廉。彼得伯勒修道院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人们对于埃德加必将重登王位之事深信不疑。[62]事情很快传到了威廉的耳中,他勃然大怒,怒火直指平民百姓,有当时人这样说道:“从这一天起,英格兰人民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当中,愿上帝怜悯我们!”[63]
自此,英格兰男性全部沦为奴隶,终日辛勤做工,却仍旧难以养家糊口;英格兰女性则长期忍受入侵者的暴力行为。有些女性被国王赐婚,被迫嫁给诺曼人;还有一些女性直接沦为诺曼底士兵的玩物。有历史学家曾这样描述道:“这些卑鄙的士兵、肮脏的流氓肆意玩弄这些高贵的女子,她们痛不欲生,甚至哭着哀求赐死,诺曼人都无动于衷。[64]他们以折磨人为乐,并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感骄傲和自豪。他们来到英格兰,将掠夺来的财富归为己有,他们的仆人甚至都比他们远在诺曼底的整个家族更富有。[65]他们得意忘形,深深沉醉于无限膨胀的自我当中。为了夺取金钱和土地,他们折磨甚至杀害穷苦百姓,以保障自己的生活、满足自己的欲 望……”
谁能料到,自从印有三只雄狮的军旗深入到英格兰的大街小巷之后,英格兰人的命运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诺曼人尚未踏足的城市也俨然一副乡村的样子,他们蹂躏过的地区现状自然可想而知。威廉将这些地区划分给自己的手下,希望诺曼人可以为这些地方带来生机。关于诺曼人分封领赏之事,让我们通过一些具体的事例加以深入了解。其中不乏大人物的故事,同时,为了将当时的情景尽量生动地还原在读者眼前,也会讲到很多不为人知的小人物。
经历过火海的多佛尔成了巴约主教厄德的领地,厄德没有经过周密思考便接过了这片荒芜之地。[66]他将多佛尔的房屋分给他的战士:拉乌尔·德·库尔贝皮讷(Raoul de Courbespine)分到三座房屋和一块田地;[67]纪尧姆也分到了三座房屋,其中一座还是萨德同盟城市工会所在地。[68]在埃塞克斯的科尔切斯特(Colchester)附近,来自芒德维尔(Mandeville)的杰弗里获得了四座庄园,周围全是耕地。还有40位英格兰土地主的财产全部被恩格利(Engelry)占为己有,一个名叫纪尧姆的诺曼人则将30个英格兰人的土地全部收入囊中。贝德福德(Bedford)的波顿(Burton)、斯特拉特福(Strafford)成了居伊·德·里安库尔(Guy de Riencourt)的领地,他一直都占据着这块区域;他的儿子理查(Richard)后来继承了这片领土,却在同亨利(Henri)——威廉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扔骰子时输掉了领地中最好的区域。不少英格兰有钱人在被剥夺财产之后,选择投靠诺曼人以保全性命,一个英格兰人就自愿向诺曼人高缇耶交钱,还有一个英格兰人甚至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当起了农奴。[69]
让我们接着来看一看当时英格兰各地所发生的事情。在萨福克(Suffolk),一个诺曼底将领将一个叫作伊迪夫(Edive)的英格兰妇人的土地据为己有。[70]诺维奇(Norwich)被攻下之后,整个城市向威廉缴纳了30镑零20苏[71]的税金,但是威廉并不满足,他还要求诺维奇人民再向他缴纳70镑的税金和一匹名贵宝马,还要将100苏献给王后,20镑献给留下管理诺维奇的最高长官。[72]留在诺维奇的诺曼人很快便在城市中心建起了一座坚固的城堡,主要是考虑到士兵需要长时间在海岸边巡逻,而留在城内的诺曼人的安全又需要时刻得到保障。[73]接着让我们移步至多切斯特(Dorchester),爱德华在位期间,这里曾经有172座建筑巍然耸立,一片盛世之景;如今,这里只剩下80座房屋,其余的都已成废墟。而在沃勒姆(Warham)的113座建筑中,也有62座被摧毁。[74]在布里德波特(Bridport),也有20座建筑消失,直到20多年以后,这座城市都没能得到重建。[75]威廉的宫廷总管大臣纪尧姆攻下位于南部海岸的怀特岛,怀特岛自此归入英格兰的领土范围;后来,他的侄子博杜安继承这座岛屿,英格兰人称他为“岛主博杜安”(Baudoin de l’Île)。[76]
温彻斯特附近,汉普郡有一座希达修道院,黑斯廷斯战役爆发,修道院院长带领30余人投奔战场,至今未归。[77]诺曼人占领此地之后,从修道院抢走财物和土地,其野蛮行径在今日看来实为可笑:他们从这里抢走的土地,足够分给12位骑士和一位贵族作为封地;从这里抢夺的财物相当于13位英格兰被剥夺战士的财产总和。[78]还有一件荒谬至极的事情,一个叫作阿德琳(Adeline)的行吟诗人,从一个叫作罗杰(Roger)的诺曼底的公爵那里领取了封地和薪水,之后,却又一次出现在了同一地区的待领赏名单之上。[79]
在哈特福,一个英格兰人花了九盎司黄金,重新赎回了自己的土地,但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土地被再次抢走,他不得不主动向当地一个叫作维戈(Vigot)的诺曼底士兵交钱,以寻求庇护。[80]英格兰的三兄弟瑟诺(Thurnoth)、瓦尔塞奥夫(Waltheof)和瑟曼(Thurman)在圣奥尔本斯修道院附近拥有一座庄园,此庄园乃修道院所赠,意在请求三兄弟保护修道院免受外敌侵扰。[81]诺曼人来袭,三兄弟与入侵者展开激烈斗争,无奈寡不敌众,被迫放弃了自己的领地。随后,这里成为一个名叫罗杰的诺曼人的领地。不过三兄弟很快便卷土重来。三人逃进附近的山林,召集一众被剥削得一无所有的英格兰人,于一日发动突然袭击,虽然诺曼人死伤惨重,但是三兄弟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将入侵者全部驱逐出去。[82]
诸如此类的事件不胜枚举,一一道来难免乏味;以上这些已足以向读者展示,英格兰人民的悲惨命运每天都在英格兰的南部和东部地区以不同的方式上演着;而此时,英格兰国王威廉却安居于伦敦的城堡,悠闲度日。国王的城堡建在泰晤士河边的城墙一角,取名为“帕拉蒂尼”(Tour Palatine)。“帕拉蒂尼”是古罗马语,原本是威廉在诺曼底时的称号,人们称他为帕拉蒂尼公爵。后下令新修建的两座城堡建在伦敦城西,交由贝纳德(Baynard)和吉尔伯特·德·蒙菲切(Gilbert de Montfichet)看守,两座城堡也分别以两人的名字命名。[83]城堡上方原本飘扬着贝纳德和吉尔伯特各自的军旗,威廉即位以后,两人都表示愿意降下自己的军旗,向国王宣誓永远效忠于他。自此,飘扬在伦敦三座城堡上空的就统一为三只雄狮的军旗。
威廉成为英格兰国王之后,像贝纳德和吉尔伯特一样,诺曼底将领们纷纷向国王作出承诺、表示忠诚,就这样,整个诺曼底军队,尽管分布在不同的领地,但是众志成城、团结一致。在各个地区,上级分配土地和金钱给下属,下属对上级保持忠诚,为其所用;获封土地较多、战争中收获较大的人,会将财物赠予收获较少的人,比如贵族会赠予骑士,将领会赠予普通士兵。普通士兵则会把财物赠予骑士侍从,骑士侍从赠予低级士官,低级士官再赠予弓箭手和仆人。总的来说,富人救济穷人,穷人通过富人的施舍和帮助,很快也会变成富人。就这样,诺曼人的军衔和地位等级不断发生着变化,战争于他们来说,是一场机遇,最低级士官摇身一变成为高级统领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很多普通诺曼人的命运,在他们抵达英格兰之后,发生了彻底改变。当初他们身着青鞋布袜,漂洋过海来英格兰,换上戎马装束,跃上马背,开始四处征战。晚些抵达英格兰的诺曼人为他们的改变感到新奇和惊讶。就这样,穷酸骑士来到英格兰,很快就成为一支部队的首领,被人前呼后拥,尽享荣华富贵。当初生活在佛拉芒庸庸碌碌的牧牛人和织布工们,很快在英格兰摇身一变成为上流人士。无数诺曼人在海峡一边过着平淡拮据的生活,到了海峡另一边却大放异彩。
当初同威廉一同前来英格兰征战的诺曼人当中,不乏勇猛之士,大家想知道他们的姓名吗?[84]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没有用自己的圣名:曼德维尔(Mandeville)和丹德维尔(Dandeville)、弗雷维尔(Freville)和多福维尔(Domfreville)、布特维尔(Bouteville)和埃斯图特维尔(Estouteville)、莫恩(Mohun)和博恩(Bohun)、彼塞(Biset)和巴塞(Basset)、马兰(Malin)和马尔沃森(Malvoisin)……很多名字都像这样按照韵脚两两列在一起记录在牛皮纸上,存放在一些教堂的档案室中,存档名为“征服者名册”,一直保留至今。[85]还有的名单中,每三个名字被列为一组:巴斯塔德(Bastard)、布拉萨德(Brassard)、贝纳德(Baynard),比戈特(Bigot)、巴戈特(Bagot)、塔尔博特(Talbot),托雷特(Toret)、特里维特(Trivet)、布维特(Bouet),露西(Lucy)、莱西(Lacy)、珀西(Percy)……收藏在巴塔利亚修道院(monastère de la Bataille)[86]的人名录中包含一些奇怪的人名:邦维兰(Bonvilain)和布特维兰(Boutevilain)、特鲁塞罗(Trousselot)和特鲁布(Trousse-bout)、恩格尼(l’Engayne)和隆戈贝(Longue-Épée),厄德博(Œil-de-bœuf)和弗兰德博(Front-de-bœuf)[87]……有许多人的名字还附带有自己之前的职业,比如赶大车的纪尧姆、裁缝于格、鼓手纪尧姆[88]……很多人自高卢四面八方而来,名单中还有很多人直接用了城市或者国家的名字:圣康坦(Saint-Quentin)、圣莫尔(Saint-Maur)、圣丹尼(Saint-Denis)、圣马洛(Saint-Malo)、图尔奈(Tournai)、凡尔登(Verdun)、菲姆(Fismes)、夏隆(Châlons)、绍纳(Chaunes)、罗什福尔(Rochefort)、拉罗切利(La Rochelle)、卡奥尔(Cahors)、香槟(Champagne)、加斯科涅(Gascogne)……
诺曼人的入侵,使得越来越多身份高贵的英格兰富人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89]而从诺曼底而来的布衣摇身变成了英格兰绅士,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就这样,所谓的“英格兰贵族”数量一直在增长。威廉成为英格兰国王之后,各郡统领被封为伯爵,副长官被封为子爵,士兵也都成为贵族。尽管地位不完全平等,但是这些法国出身的平民百姓都通过战争获利,命运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形势稳定后,威廉开始为下一步进攻做准备。在大举进攻北部和西部地区之前,向来高瞻远瞩的威廉想到自己的巨额财富放在英格兰并不安全,便决定先将所有财物运回诺曼底。在启程回乡之前,他将英格兰的一切事务交给自己的哥哥厄德和奥斯伯特的儿子纪尧姆处理,并点名命令以下将领辅佐两位处理国事:于格·德·格朗麦斯尼尔(Hugues de Grantmesnil)、于格·德·蒙福尔(Hugues de Montfort)、高缇耶·吉法尔(Gaultier Giffard)和纪尧姆·德·加雷纳(Guillaume de Garenne)。[90]安排好这一切,威廉前往佩文西,从那里登船,启程回国;6个月前,威廉正是从佩文西登陆英格兰,6个月后重回故地,可谓满载而归。此刻佩文西舳舻千里,到处洋溢着获胜的喜悦。随威廉一同返回诺曼底的还有一部分英格兰人:埃德加、斯蒂甘德大主教、圣奥尔本斯修道院院长弗里斯克、埃德温和莫卡尔,还有西沃德的儿子瓦尔塞奥夫。显然,威廉带走了英格兰目前最有民众基础和军事实力的人,其目的非常明显,挟持人质以暂时保证英格兰的稳定。只要这些人不在英格兰,想必不会有人可以掀起大规模的反抗浪潮。[91]
想当初在威廉第一次踏上英格兰这片国土的时候,他就承诺不会让任何一个诺曼人一无所获。如今他不仅让所有诺曼底士兵都腰缠万贯,还给整个高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额财富。修道院和教堂争相庆祝征服者的回归,所有修道士和教士都被重金赏赐。威廉赠予他们金币和黄金器皿,铺在祭台上的绣花布尤其让人为之赞叹。[92]要知道在那个世纪,英格兰妇女可是以擅长金线刺绣而闻名的。诸如此类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法国虽然国土辽阔,但是此次从英格兰带回的很多战利品于诺曼人来说都是闻所未闻。[93]法兰西国王的亲戚拉乌尔(Raoul)在复活节时来到诺曼底,同诺曼人一样,他惊讶地看着这些从英格兰带来的金银器皿和上面雕刻的精致图案,赞叹连连。还有英格兰人的酒杯,它由水牛角做成,角尖还有金属装饰,其精致程度让人叹为观止。就连威廉从英格兰带来的人质,也都个个气宇轩昂。四面八方的人都闻讯而来,想一睹这盛世奇观,待回乡之后好将此情此景转述于他人。[94]
海峡一边普天同庆,喜气洋洋;海峡另一边,英格兰人却在暴政、专制之下痛不欲生。大主教厄德和奥斯伯特的儿子狂妄自大,无视百姓的怨声载道,他们的士兵肆意抢劫民众,蹂躏英格兰妇女,人们如若要求讨回公道,便会被重重责罚。[95]诺曼人横行霸道,英格兰民众根本无处伸张正义。最终,东部海岸人民忍无可忍,决定向诺曼人的蛮横专制发起挑战。然而普通民众的力量明显不足,他们第一时间想到布洛涅公爵厄斯塔什,此人与国王爱德华是亲戚关系,曾在英格兰引起不少事端;[96]而且他非常擅长作战,和威廉又势不两立。这样看来,厄斯塔什便是最佳人选。
肯特人民火速派人送信给厄斯塔什,请求援助,并向他保证,只要他愿意帮助英格兰人对抗诺曼人,多佛尔就归他所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厄斯塔什来到多佛尔,所有周围地区的人们也都拿起武器,准备背水一战。[97]厄斯塔什试图突袭多佛尔堡垒未果,诺曼人大举反击,厄斯塔什一方乱了阵脚。诺曼人又放出消息说厄德正携大部队赶来,厄斯塔什无奈宣布撤退,其手下将士如一盘散沙,慌慌张张朝河岸逃跑,准备乘船撤离。岂料诺曼人见状,开始奋力追赶。多佛尔位于海边峭壁之上,很多士兵在逃跑的过程中从高高的岩石上摔了下去;厄斯塔什翻身上马迅速撤离,才得以逃过此劫;英格兰民众因熟识道路才得以安全返回家中。[98]就这样,英格兰人试图推翻诺曼人统治的第一次尝试宣告失败。厄斯塔什也很快就在敌人的金钱和荣誉诱惑下背叛了英格兰人,不久之后就同诺曼底公爵握手言和。[99]
在被群山环绕的赫里福德,住着一个叫作理查(Richard)的丹麦人。1052年,丹麦入侵者大败,被驱逐出英格兰,不少安分守己的丹麦百姓得到国王爱德华的特许可以继续留在英格兰,理查就是其中之一。如今,诺曼人来袭,英格兰人为自己当初的善良付出了代价。威廉登陆英格兰之后,理查就同入侵者暗中勾结,他带领部队出没在赫里福德周边的城市和乡村,迫使当地人投降。在英格兰人艾德里克(Edrik)的带领下,人民奋力抵抗,最终将理查赶了出去。[100]
艾德里克头脑聪明,凭借个人魅力,同好几个威尔士部落保持着友好关系。而在那时,威尔士人和英格兰人本是势不两立的劲敌。[101]面临外来入侵者,威尔士人和条顿人后裔联合起来共抗外敌,这是历史上两个民族第一次握手言和。艾德里克得到威尔士人民的支持,多次成功抵抗住理查的进攻,并将他击败,艾德里克成为赫里福德的守护神。[102]在威廉启程回诺曼底之后的第三个月,他就捣毁了诺曼人的据点,把他们从赫里福德驱逐出去,解放卢格河[103]流域周边地区,[104]以南至萨维尔纳海湾,以北一直到北部山区,都实现了完全独立。至此,英格兰完全独立地区从原来的北方地区,也就是从波士顿海湾到特威德河之间的区域,得到了进一步扩大。在这些地方,没有诺曼人的堡垒,国王威廉不被认可,他们的法律也不成立。
在中部地区,诺曼人牢牢控制着乡村地区,但是有很多城市仍旧没有投降。在完全被占据地区也并不风平浪静,很多爱国之士秘密游走于城市之间,团结各地民众,重整旗鼓,准备再次起来反抗。[105]那些在英格兰百姓中极具威望的人士,曾迫不得已向威廉臣服,如今在收到爱国人士的邀请之后,就放弃权力和地位,接连在外国掌权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秘密加入复国行列。[106]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其中就有一位名叫科克斯(Kox)的英格兰人,收到来信之后,他予以了拒绝。[107]他的所作所为激怒了英格兰人,他们命令甚至威胁科克斯,但无济于事。最终,英格兰人忍无可忍,他们发动了一场暴乱,科克斯尽管得到了外国人的保护,还是没能保住性命。[108]诺曼人把科克斯奉为烈士,他对威廉的忠心受到诺曼人的高度赞扬。[109]
英格兰人掀起了不小动荡,身在法国的威廉听说此事以后,迅速启程返回英格兰。他于12月从迪耶普(Dieppe)上船,经过一夜的航行之后,一抵达英格兰,就将他在诺曼底挑选的亲信派去了萨塞克斯稳定当地局势。很快,他发现了一支正在秘密策划反抗行动的伦敦地下组织,这才意识到反抗思潮已经来到伦敦。威廉那三座坚固的城堡防守严密,但他还是担心不能彻底抵抗人民暴动。眼看形势不妙,威廉决定一改往日的暴力形象,以巧取胜,故实行安抚政策。所以有史学家称他“狡猾如狐狸一般”。[110]他在伦敦隆重地庆祝圣诞节,邀请了众多英格兰伯爵和大主教,热情款待每一个人。[111]只要有人请求奖赏,他就应允;只要有人纳谏,他便洗耳恭听。威廉展现出了最大程度的友好,他所制造的假象暂时平息了人民的怨气。[112]
就这样,威廉得到了相当一部分的支持者。他还以自己的名义给伦敦民众用英语写了一封信,命人在教堂和城市广场上高声诵读。信中他这样写道:“我向大家宣誓,我所想追求的是所有人都受国家法律的保护,就如同国王爱德华在位期间一样;每个家庭中的孩子都能继承父亲的财产;没有任何一个诺曼人可以对你们为所欲为。”[113]虽然这番誓言缺乏诚意,但是仍然平息了暴动。这些宽慰使伦敦人不再那么急迫地冒险挑战诺曼人的权威和统治。伦敦人也暂时挣脱了入侵者带来的暴力、法律和剥削这三大枷锁,但是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多久,我们不得而知。在伦敦形势稳定下来之后,威廉总算心无旁骛,带着精英部队离开伦敦,继续征服之旅。
威廉朝西南方向进发,越过多塞特郡和德文郡中间的高地,进入埃克塞特(Exeter)。[114]哈罗德的母亲在黑斯廷斯战役之后就躲在这里,儿子为国捐躯,她把剩下的财富捐献给了这个地方。埃克塞特人口众多,充满爱国热情,十分痛恨外来入侵者。[115]他们建起堡垒,加固城墙,召集附近地区所有善武之人,重金收买停靠在港口的外国船只;他们还向其他城市的居民发送信函希望与他们联盟,为全力抵抗外国入侵者做好了一切准备。[116]
威廉一路所向披靡,将沿途地区全部毁坏殆尽。[117]敌军逼近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埃克塞特。威廉在距离城市还有四英里的时候,命令军队稍事休息,向埃克塞特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他们投降。埃克塞特人民回复道:“我们绝不会为任何外国侵略者献上我们的忠诚,这个自称英格兰国王的人,在埃克塞特可得不到任何承认;我们同意向他纳贡,但绝不服从他的统治。”威廉说道:“我所想要的正是人民精神上的臣服,否则便不必多说。”[118]诺曼底军队继续逼近,先遣部队是一支英格兰人组成的军队,这在当时并不稀奇,无非是一些无力承受暴力和苦难、想要通过剥削同胞来发家致富的人,总之,当时不乏这样心甘情愿为外国人效劳的英格兰人。[119]先遣部队先行抵达,在威廉宣布发动最后进攻之前,埃克塞特的几位官员亲自来见威廉,表示愿意向他献上埃克塞特。但是,这并非人民的想法,几位官员回来的时候,民众自发关闭城门,拒绝他们入内,准备重新投入战斗。[120]
威廉包围埃克塞特,令人将一位人质带到城墙前,挖掉其双眼以示决心,然后发动进攻。[121]战争持续了18天,埃克塞特人顽强不已,诺曼人损失了大批人马,直到后续部队赶来之后,他们才得以破墙而入。埃克塞特人民在对敌抗战过程中始终顽强不屈,只可惜遭到懦弱之徒的背叛,贪生怕死之徒携主教来到威廉的营地求和,埃克塞特人民的英勇抗争由此画上句点。[122]史料上对这一事件有几行简短的评论:“人民因为遭到背叛,不得已交出了自己的城市。”[123]
投降之后,当地妇女为了逃避敌人的暴力行径,[124]和哈罗德的母亲一起躲到了萨维尔纳的小岛上,后来逃到了诺曼人尚未掌控的巴斯(Bath);从那里她们到了西部海岸,上船去了佛拉芒。而在她们的家乡,有88座建筑被毁,诺曼人用这些碎屑残骸建起了叫作“红山”(Rouge-Mont)的城堡,因为它坐落在一个红土堆起的小山丘之上。城堡交给吉尔伯特·格瑞辛(Gilbert Grespin)的儿子博杜安(Baudoin)来看守,作为德文郡的子爵,他还同时拥有了埃克塞特的20座建筑和159座庄园。
在埃克塞特抗争过程中,盎格鲁—撒克逊人和康沃尔的古老民族凯尔特人联合起来共抗外敌,埃克塞特失守之后,他们的土地被外国人据为己有。诺曼人当中,获得最多封赏的是佛拉芒伯爵博杜安的女儿,也就是威廉的妻子玛蒂尔达。玛蒂尔达拿走了一个叫作布里斯特里克(Brithtrik)的英格兰人的所有土地和财产。[125]此人和玛蒂尔达早已相识,据说在他作为国王爱德华的使者游历佛拉芒期间,曾拒绝同玛蒂尔达结婚而招致其不满。诺曼人攻占埃克塞特,玛蒂尔达向国王求赐布里斯特里克的所有财产,这个曾经无视过她的英格兰人不仅失去所有,本人也被禁锢起来。[126]
诺曼人在西部地区首战告捷。萨默塞特和格罗斯特海岸地区在顽强抵抗无果之后,也相继沦陷。温什科姆修道院(monastère de Winchcomb)因为曾经反对威廉登上王位,而被洗劫一空。[127]他们的院长歌德里克(Godrik)被关押在格罗斯特,修道院则交由英格兰人埃格威格(Eghelwig)看守。埃格威格绝非等闲之辈,他还同时监管伊夫舍姆修道院(abbeye d’Evesham)。此人从诺曼人来到英格兰之初,就表示这是上帝的安排,他将忠诚于上帝的选择,[128]归顺外国入侵者,并自始至终忠诚至极,故编年史作家称他为“le Circonspect”,[129]意思是“小心谨慎的人”。当战争延伸到西部地区之后,他就像诺曼人一样,开始霸占同胞的土地;他还收重金,扬言可以保护英格兰人免于灾难,而一旦他们被杀害,他就将这些人的财产据为己有。[130]埃格威格很快引起了威廉的注意,他的所作所为让威廉甚是欢喜。[131]威廉重重奖赏了他,并命他暂时掌管温什科姆修道院,直到一个叫作贾兰德(Galand)的诺曼人赶来英格兰接手这项工作。
在西部地区的反抗斗争一直持续的同时,北方的辽阔地域成了英格兰人的避难所。那些失去家庭和土地的人、不甘心变成奴隶而过着艰苦生活的人,穿越丛林和一个又一个荒凉之地,直到走出诺曼人修建的最后一道要塞。[132]他们越过围墙,来到依旧属于他们的英格兰土地,重新恢复自由之身。渐渐地,早期向诺曼人投降而变身为达官贵族的英格兰人,也纷纷对诺曼人的统治失望透顶,踏上了寻求自由之路。[133]昔日他们虽身在贵族阶层,也被诺曼人呼为好友,[134]但这只是虚伪的假象,是另一种形式的俘虏;国王利用他们制造出被本国贵族簇拥的表象,利用他们来打击那些尚在挣扎的英格兰人民。他们在看清这一切之后,选择逃离,埃德温和莫卡尔就包括在其中,他们拒绝做敌人的工具,而是带着穷苦人民的愿望,毅然回到北方地区。[135]
莫卡尔和埃德温一回到麦西亚和诺森布里亚,就在两个地区引起了强烈反响。麦西亚同威尔士人以水洗血,握手言和,商议共抗外敌,从诺曼人的侵扰中得到彻底解放。他们派密使到各个地区进行游说,激发人们的反抗热情,一支强大的争取独立阵营就这样慢慢形成了。[136]解放了赫里福德的埃德瑞克也属于其中一员。他们把约克作为据点,在湖边和北部沼泽地布置战壕。[137]很多人都宣誓在自由之日到来之前放弃安稳生活,风餐露宿。他们因此被诺曼人愤怒地称为“野人”(sauvages)。[138]
在这期间,麦西亚人同威尔士人同仇敌忾,构想出无数作战计划但随后又将其一一推翻,我们就不再一一列举。不过其中一项作战计划一直受到诺曼人的非议:在经过一个世纪之后,诺曼人已经成为基督教的忠实信徒。斋戒第一天,他们赤脚来到教堂忏悔。[139]英格兰人在这一天突然对手无寸铁的诺曼底驻军发动袭击。虽然英格兰人的进攻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但是他们的做法备受争议。[140]阴谋的策划者在失利之后又逃回了北方地区。
很快,北方地区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逃亡者,那就是接受过人民选举和教堂祝圣加冕仪式的英格兰合法国王埃德加。他携母亲阿加莎、两个姐妹玛格丽特(Marguerite)和克里斯汀(Christine)、亲信纳尔斯韦恩(Nerlsweyn)以及其他随从一同来到这里。[141]一行人一起越过边境,来到古老的阿尔巴王国[142]领地。[143]自从国王艾格弗里斯败给皮克特人和斯科特人之后,这里就从英格兰分离出去,成了独立王国。[144]
当年,北欧海盗尽管曾到达过特威德河流域全境,但是始终没能占领这片辽阔的土地。阿尔巴南部,也就是佛斯河和特威德河中间地带的居民,是皮克特人、凯尔特人和撒克逊人融合而成的民族,在丹麦人到来之后,又融合了部分日耳曼民族。从佛斯河南部一直到东部地区,人们使用的主要语言是掺杂了盖尔语和凯尔特语的条顿语,从语法构成上来说,比起古英语,这一语言更像丹麦语。这些变化在阿尔巴南部悄然发生,同时,北部则通过快速彻底的革命结合成了一个整体,东部沿海地区的皮克特人和西部山区的斯科特人组成了一个独立国家。两个民族虽然有着一样的血脉,说着近乎一样的语言,[145]在抵抗外敌时自然结成联盟,但是在和平时期却是冲突不断。
斯科特人久居山林,以捕猎为生,和生活在平原的皮克特人相比,过着一种更为粗犷、流动性更强的生活。斯科特人自认为他们较皮克特人来说更为高贵,戏称皮克特人为“吃面包的人”(mangeurs de pain)。[146]尽管对平原生活存在鄙视,斯科特人还是有霸占中原的野心,那里物产丰富、食物充足,占领平原地区也意味着统治权力的扩大。长久以来斯科特人都在进行策划和尝试,但是皮克特人顽强抵抗。后来丹麦人入侵到这里,皮克特人的力量遭到削弱。[147]斯科特人首领肯尼思(Kenneth)趁机征服皮克特人,两个民族形成统一整体。大多数“吃面包的人”臣服于肯尼思的统治,少数皮克特人撤退到北部地区尝试独立,[148]但是他们没能坚持多久,肯尼思就完全统一了阿尔巴,建立独立王国,这一地区自此就被称作苏格兰,肯尼思也被人称为肯尼思一世。皮克特人融入斯科特人,但是他们并没有沦为奴隶,他们在政治上没有受到任何歧视。中世纪的外来入侵者征服一个国家之后,当地人往往都会沦为奴隶、过上艰苦的生活,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在苏格兰发生。很快,佛斯河以北的人们如同一个民族般,欢乐祥和地生活在一起。国王肯尼思选择离开故土,来到邓弗姆林[149]和斯昆[150],居住在皮克特人当中。国王还带来了所谓的“圣石”,根据斯科特人的古老迷信风俗,国王要在加冕之日站在圣石之上向人民宣誓,这样才能保佑国家平安福顺。
在诺曼人入侵英格兰期间,苏格兰的民族分裂现象已经几乎消失;唯一的分歧存在于讲盖尔语的苏格兰高地人和住在南部平原地区的苏格兰低地人,也就是条顿人后裔之间。低地苏格兰人在血统上其实和英格兰人更为亲近,他们的语言可以同时被英格兰人、丹麦人和日耳曼人听懂。他们虽被叫作苏格兰人,却与英格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语言和血缘成了低地苏格兰人和高地苏格兰人之间最大的障碍,加上高地苏格兰人的个性中又融入了原始部落所特有的高傲和狂妄,时常挑起事端,高地和低地苏格兰人无法和睦相处,多年以来战争不断。苏格兰王室虽为高地苏格兰出身,但是为了解决民族分裂这一棘手问题,他们世世代代利用两个民族之间的矛盾,同低地苏格兰人联合,一起打压、对抗高地苏格兰人。肯尼思一世的后代更是开始大方接受英格兰移民,给予他们优待,以博取低地苏格兰人的好感。
就是在这样的政治形势下,埃德加携亲友忠臣来到苏格兰。苏格兰国王马尔科姆(Malcolm)热情地迎接了他们。[151]他称埃德加是英格兰唯一的合法国王,并表示愿意援助其东山再起;他还为埃德加的将领们分封加爵。马尔科姆尚未结婚,便娶了埃德加的小妹妹玛格丽特为妻。玛格丽特不懂盖尔语,在同北部和西部地区首领谈话时需要翻译,而担当此职责的正是她的丈夫。[152]久而久之,这门由自己的祖先斯科特人流传下来的古老语言,就遭到了马尔科姆的嫌弃,他开始渐渐厌烦起盖尔语。
在英格兰人同苏格兰国王联手的同时,英格兰北部地区的反抗联盟也逐步成型,留给威廉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必须立刻发动进攻。[153]威廉率军先行进攻牛津,面对诺曼人的来势汹汹,牛津人顽强不屈,诺曼人突破城墙,进入城内,发动猛烈袭击,肆意烧杀抢掠。[154]720座建筑当中,有将近400座被毁。[155]圣弗里德韦德修道院(couvent de Sainte-Frideswide)的修道士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园,却无济于事,他们在诺曼人获胜之后全部被流放。[156]诺曼人乘胜追击,接着,他们拿下了华威(Warvic)和雷塞斯特(Leycester),两座城市也几乎被毁殆尽,[157]德比(Derby)有三分之一的房屋被掀翻。[158]攻下诺丁汉(Nottingham)之后,威廉在这里建立大本营,交由纪尧姆·佩维尔(Guillaume Peverel)看守。纪尧姆·佩维尔可谓收获颇丰,他拿到了诺丁汉的55座庄园、48座商人房屋、12座英格兰士兵的房屋和8座英格兰农夫的房屋。[159]他将自己的城堡建在德比的一座岩石尖上,看上去像是一个悬在空中的鹰巢,气势磅礴。[160]
接着,诺曼人从诺丁汉向东进发,直逼林肯。在林肯,有166座房屋最终被毁。考虑到这座城市的特殊性,这里的居民拥有丹麦血统,与丹麦人始终保持友好往来,诺曼人担心会像在诺维奇一样,遭遇援兵突袭,后果不堪设想。[161]于是,他们用被毁掉的房屋碎片建造起堡垒和战壕,以形成更强有力的防御工事。[162]在林肯,诺曼人所关押的人质当中,有一位叫作瑟尔戈(Thurgot)的丹麦人后裔,他通过贿赂监狱看守人而成功越狱。[163]他秘密前往亨伯河口的格里姆斯比(Grimsby)港口,求助正要驾船启程回国的挪威商人,带其一同回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去找援兵。不巧的是,他们碰到威廉派去北欧各国进行谈判的使者,使者决定征用这艘船,同挪威商人一同前往目的地。挪威人见机行事,将瑟尔戈藏在船的最里面,全力协助他躲避搜查、保护他的安危。[164]使者登船之后,船顺利离港,待地平线消失于眼前之后,瑟尔戈突然跳了出来,使者们大为震惊,遂要求船只掉头返航,以将逃犯交给国王。[165]奈何挪威人全然不屑,搪塞道:“风向正好,船只正在全速行驶,万万不可掉头。”诺曼人坚持要求返航,争论愈演愈烈,最终短兵相接,挪威人稍占上风;随着船只越来越深入海中,诺曼人渐渐失去对局势的掌控。[166]
拿下林肯[167]之后,诺曼人继续向约克前进。行经亨伯河口,他们遇到了盎格鲁—撒克逊人和威尔士人联合部队的激烈反击。奈何这也只是黑斯廷斯战役的重演,诺曼人凭借人数众多和装备精良击退了敌人。[168]大多数英格兰人战死,少数人逃至约克;诺曼人紧追不舍,突破约克城墙进入城内,大肆杀戮,老弱妇孺无一幸免。[169]被诺曼底史学家称作“叛乱分子”“强盗”[170]的英格兰剩余残留将士自亨伯河驾船逃至北方英格兰和苏格兰交界处,准备在那里稍作休整,重整部队。然而,面对当前局势,埃德温和莫卡尔都感到无能为力,他们宣布撤退;接着,一众有影响力的人物和大主教也宣布撤退。但是他们相互承诺,誓死不做诺曼人的奴隶。[171]
诺曼人在约克建立起坚固的堡垒,这便是诺曼人在北方地区的大本营。五百位装备精良的士兵和数千位骑士耸立其上,对整个北方地区虎视眈眈。然而,约克不断涌现出的反抗联盟令诺曼人大伤脑筋。他们一边下令修沟壕以巩固防御工事,一边从各处搬运生活物品至堡垒当中,以免陷于包围之中被困而亡。危机四伏的约克似乎困住了诺曼人的脚步,他们侵占北方地区的大计也就此暂时搁置。时值某一盛大宗教节日,曾为国王威廉加冕的大主教埃尔德雷德回到约克。[172]一来到这里,他便派人出城寻找粮食,待其仆人押运装满粮食和生活用品的马车回城之时,于城门处偶遇诺曼底的子爵。诺曼人见状问道:“你们为何人?要把粮食运给何人?”他们回答道:“我们是大主教的仆人,这些物品都是供大主教所用。”[173]子爵随即心生疑虑,并未考虑大主教的处境,[174]就示意其随从将马匹和粮车引至堡垒,将这些物品统统收入了诺曼人的粮仓之中。
此事一出,埃尔德雷德深受打击,他一直自认为是威廉的盟友,如今却受到如此待遇,愤怒之感从心而生。他身着主教礼服,手拿权杖,来到国王面前想要讨个说法。[175]按照当时的习俗,国王在接见大主教之时应起身与主教行贴面礼;但是威廉起身之后,埃尔德雷德却后退几步,说道:“请您听我说。您曾是外国人,您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接过了英格兰。我曾用我的双手为您加冕,为您祝圣。但是现在我要诅咒您和您的民族。这是您应得的,因为您背叛了上帝,您无视上帝指派到人间的使者。”[176]
此番言论一出,威廉手下诸位将士愤怒不已,纷纷拔剑,要惩戒这个肆无忌惮的英格兰人;[177]威廉却静静地听着大主教的牢骚,甚至还有闲暇之心平息众人的怒气,想必老教士无力的诅咒并不能在他的心中掀起任何波澜。他保全了埃尔德雷德的性命,让其毫发无损地回到了约克。但是此次事件却在大主教的心中留下了无尽的忧愁,[178]或者说,他终于意识到,是自己曾经助推自己的国家进入水深火热之中,内疚之感令其惆怅不已。埃尔德雷德的雄心壮志就此被摧毁,于威廉而言,他既不是人质也不是奴隶,而是个没有任何分量、不值一提的人。这一事实令他一蹶不振,健康状况每况愈下,疾病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的精力。一年之后,英格兰人高举抗争旗帜朝约克进发,企图夺回这片土地,埃尔德雷德的忧愁和抑郁也随之加重,比起死亡,他更害怕看到威廉镇压同胞,害怕会目睹自己的祖国和教堂变为废墟,而他也只是无能为力,便祈求上帝带他离开这个世界。[179]
英格兰边境的战争仍在持续,四处动荡不安;人们期待着曾经从约克逃离的人们可以从远方归来,再次尝试赶走外敌。诺曼人也渐渐感受到了局势的动荡和英格兰人的倔强不屈,很多人满足于已经到手的财富,决定就此罢手;有的人认为,英格兰这片大地已不值得让自己去冒险失去眼前所得;还有人因为持续收到家信,遂决心回国,信中的内容全是妻子苦苦哀求自己的丈夫早日回乡。[180]为了挽留军心,威廉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慷慨,对诺曼人实施更为诱人的分封奖励政策;同时向众人承诺,一旦战争结束,他们所获土地、金钱和荣誉都将不可计数;[181]他还命人在诺曼底士兵当中散播各种诋毁诺曼底妇女的言论,嘲笑诺曼底妇女的无知和无为,说这些妇女是致使军心混乱的罪魁祸首。[182]尽管使出了一系列手段,诺福克公爵于格·格朗麦斯尼尔(Hugues Grantmesnil),黑斯廷斯的堡垒看守者翁弗鲁瓦(Onfroy)和其他很多人都准备放弃他们的土地和荣誉,启程回国。威廉嘲笑他们胸无大志,称他们的行为是在损害国家的利益。[183]众人的离去为威廉带来了严重的精神压力,他预示到未来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和挑战,便将自己的妻子玛蒂尔达也送回诺曼底,使其免受伤害,也可以使自己全身心地投入战争当中去。[184]
前任国王哈罗德的两个儿子很快就令威廉的焦虑变成现实。他们分别叫作埃德蒙(Edmund)和戈德温(Godwin),在黑斯廷斯战役之后,或者埃克斯特沦陷之后,两人均被流放到爱尔兰。其中一人于此时自爱尔兰重回英格兰,并带来了66艘大船和一支军队。[185]他由阿温(Avon)河口登岸,企图攻下布里斯托尔,奈何错失良机;之后,他沿着河岸向西南方向前进,最终于萨默塞特重新登陆。先王儿子的到来极大地鼓舞了当地群众,他们全部奋起反抗诺曼人,一场暴动由此引发,甚至延伸到了德文和多塞特地区,其范围之广、影响之深远可想而知。康沃尔的凯尔特人和邻居撒克逊人也重新联手,与一支诺曼底军队展开了殊死搏斗。诺曼底将领德勒·德·蒙德古(Dreux de Montaigu)[186]眼见形势不利,向威廉请求援助,威廉派来一支英格兰人组成的部队进行支援,由埃德诺斯(Ednoth)指挥,此人曾经是国王哈罗德的臣子。[187]这些英格兰人都是自愿加入敌军为其效劳的,就如同在埃克塞特一样,战斗过程中,他们作为先遣部队,负责冲在队伍最前面。威廉派埃德诺斯前去支援,镇压起义群众,这是他刻意为之,也是他的政治手段,威廉让英格兰人自相残杀,待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188]果不其然,埃德诺斯在战争中死去,哈罗德的儿子也撤回到爱尔兰请求援助。
埃德蒙和戈德温两兄弟一起,又一次从爱尔兰起航,绕过英格兰最西南的海角,[189]从塔维(Tavy)河口登陆,进入德文郡。[190]他们没有进行过多的计划和准备,在这片区域横冲直撞。而驻扎在南部各地的诺曼人早已聚集起全部力量来对抗西部暴动。两位主要镇压起义的将领之一就是布列塔尼公爵,也就是厄德的儿子布莱恩,他率军对两兄弟发动突然袭击,使其损失近两千人。两兄弟溃不成军,眼看无望重整旗鼓,不得已登船离去。[191]为了彻底击垮多塞特和萨默斯特的起义群众,库塘塞的大主教杰弗里带领伦敦、温彻斯特和索尔兹伯里(Salisbury)的驻军来到两地,强行扣留一切参战和疑似参战人员,并砍去他们的手脚,以示军威,彻底消灭反抗群众。[192]
然而,埃德蒙和戈德温两兄弟的溃败并没有完全击垮西部地区群众的气势,这场反抗威廉的革命甚至蔓延到了整个英格兰。未被征服的切斯特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切斯特居民聚集起来南下至什鲁斯伯里(Shrewsbury),同艾德里克率领的起义部队会师。前文我们已经见识到,艾德里克绝非平庸之辈,被诺曼人称为“野人”。在他的紧逼之下,诺曼人不得已向东撤退。[193]眼见形势不妙,刚刚成功击退哈罗德儿子们、镇压德文和科沃尔的两位诺曼底将领——布莱恩和纪尧姆,自南部海岸向前加速推进;另一边,威廉则带着精锐部队从林肯出发,沿着东部海岸前进。威廉在斯塔福德(Stafford)的山脚下遭到起义军最大主力部队的包围,但是威廉更胜一筹,将英格兰部队一举歼灭。[194]至此,什鲁斯伯里及其周围乡村地区全部被诺曼人攻下,人们交出武器,选择投降。少数有志之士不甘心就此认输,携武器潜逃。他们选择继续作战,尽管无力与大队人马对抗,但是一旦遇到迷失在林间的敌军、穿行在山谷中的信使,他们必与之一战。然而,少数人的战斗只是徒劳,什鲁斯伯里已经向敌人敞开大门。在当地居民的心中,恐惧已经完全吞噬掉希望,再无人敢提及反抗之事,西南全部地区又一次陷入沉默。
回看北方地区,诺曼人始终没能彻底征服约克,更没能越过约克继续向更北边的地区深入。英格兰人的部队神出鬼没,持续对约克驻军发动小规模突袭,诺曼人渐感力不从心:约克子爵于格不敢外出,如需南下至塞尔比(Selby),必有大型护卫队随行;士兵鞍不离马,甲不离身,否则随时可能陷入危险之中。[195]约克驻军统帅纪尧姆·马莱(Guillaume Malet)不堪重任,请求威廉援助,并明言,如若请求被驳回,自己恐力所不及,只能请辞。[196]威廉这才意识到形势之严峻,急忙带军赶往约克。此时约克人已经和平原地区联手,包围了诺曼人的堡垒。威廉向约克人发动猛烈攻击,最终将其击退,并下令修建第二座堡垒,交由他最信任的人,也就是奥斯伯特的儿子——宫廷总管大臣和军队元帅纪尧姆看守。[197]
形势得到控制之后,威廉便离开约克。尽管英格兰人再一次尝试反抗,并包围了两座堡垒,但还是很快被击退,且伤亡惨重。诺曼人终于得以确保约克的稳定了。[198]接着,他们便朝下一个目标——达勒姆(Durham)进发。负责这次推进的是诺森伯兰伯爵罗贝尔,[199]此人战绩平平,却踌躇满志、信心十足,在他的带领下,军队很快顺利抵达达勒姆。身处达勒姆城池前,罗贝尔看着这座突破北方防线的重要防御堡垒,[200]志在必得。达勒姆大主教埃格尔温(Eghelwin)来到罗贝尔面前,提醒他务必小心伏军。[201]罗贝尔不以为然,说道:“谁人要向我军发动进攻?我想,你们当中无人敢为之。”[202]他大步迈入达勒姆,随便杀掉几人以示威严;[203]接着便令士兵在广场上安营扎寨,而自己则借用了大主教的居所暂住。
夜晚降临,泰恩河岸突然燃起点点星火,人们手握火把聚集在一起,朝达勒姆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拂晓,他们抵达城门前,强行进入城内,[204]对诺曼底军队展开疯狂进攻。露天休息的诺曼人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205]纷纷逃到大主教家中,并在其周围快速设置路障,命弓箭手从高处放箭,这样才得到些许喘息的机会。没料到的是,英格兰人火烧大主教的居所,里面的人全部被烧死,[206]包括罗贝尔本人,以及随他前来的一千两百位骑士,还有我们并不清楚数目的步兵和随从。[207]此次失利在诺曼人当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以至于支援部队来到诺斯阿勒热顿(Northallerton)之后,便不敢再前进。甚至有传言说,之前诺曼人的失利是因为侵犯了教堂守护神卡斯伯特(Cuthbert),守护神心系身后的这片土地,才使冒犯之人受到严惩。[208]
取得伟大胜利的诺森布里亚人,是先前丹麦区居民的后裔,同丹麦人一直保持着友好往来。诺曼人入侵之初,他们就向丹麦请求援助,同样请求丹麦人援助的还有约克、林肯和诺维奇的丹麦人后裔。[209]还有一行逃亡者亲自跑去北方各王国请求援助,力劝他们加入到抵抗诺曼人的战争当中来。[210]威廉虽也是北欧人的后裔,却一生都不会讲自己祖先的语言,对丹麦人并无亲近之感。他从一开始就预测到英格兰人和丹麦人终有一日会联合起来,所以当初才会在英格兰东部沿海建造如此多的堡垒,以保证丹麦援军来到之日,可以阻断他们的前路。威廉曾多次派大使、谈判家、能言善辩的主教去见丹麦国王斯文,每次必有大量金银财宝相赠,企图买通丹麦人,将其对诺曼人构成的威胁降低到最小。[211]但是,斯文不为所动,他不忍心看着英格兰人民沦为外国人的奴隶,于是召集船队和士兵,前往英格兰进行援助。[212]240艘船在斯文弟弟奥斯比恩(Osbiorn)和斯文的两个儿子哈拉尔德、克努特的指挥下朝英格兰驶来。曾几何时,丹麦人的到来让英格兰人胆战心惊,如今英格兰人却为丹麦人即将到来的消息欢呼雀跃,[213]援军一到,反击外来强敌计日而俟。除此之外,英格兰人还在古撒克逊王国和弗里西亚王国海岸花钱招募参战士兵,[214]逃到苏格兰的英格兰人也表示愿意回来共抗外敌。士气大振的诺森布里亚人开始时常南下至诺曼人驻扎之地,展开小规模的进攻,[215]诺曼人不堪其扰,约克一座堡垒的看守者就是在此时遇害的。[216]
最终,在那年秋天,斯文的弟弟奥斯比恩和斯文的两个儿子,以及另外五位将领率军登陆英格兰。[217]他们直入东南部,但是东南部是诺曼人防御最坚固的区域,丹麦人在多佛尔、桑威奇和诺维奇连连受到打击,只好转战北方地区。他们效仿自己的祖先朝北进入亨伯海湾,[218]丹麦人抵达的消息迅速传开,亨伯居民立刻放下手中的农活,带上装备离开自己的家园,准备同丹麦人一同战斗。[219]国王埃德加、梅尔斯韦恩(Merlsweyn)、克斯帕特里克(Cospatrik)、西沃德·伯恩(Siward Beorn)以及许多其他当初出逃的人,也都迅速从苏格兰赶来加入战斗。这当中就有西沃德的儿子瓦尔塞奥夫,此人十分年轻,同他的父亲一样,身材挺拔,强壮有力,走在队伍当中十分显眼,他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220]
这支部队以英格兰人为先锋,丹麦人为主力;他们当中有的人骑马,有的人徒步,所有人都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朝约克逼近。信使先走一步去通知约克人民,救援部队正在接近。抵达约克以后,他们从四面将城市包围,与诺曼人僵持不下。诺曼人堡垒周围全是居民房屋,若敌军将其拆毁填满沟壑,堡垒恐受威胁。于是在城市被包围第八天时,两座堡垒的看守人下令将周边所有房屋烧毁。[221]岂料丹麦人和英格兰人趁火光深入堡垒附近将其包围,诺曼人彻底被困。同一天,联军发动突袭,两座堡垒失守。[222]战争过程十分惨烈,死去的诺曼人不计其数。[223]瓦尔塞奥夫在城门设置陷阱,亲手用斧头砍死很多想要逃跑的诺曼人。[224]他还追踪百名骑士直到附近的一处树林,为了速战速决,他放火烧毁树林,诺曼人全部被活活烧死。一位丹麦战士暨诗人就这次军事事件作曲一首,称赞瓦尔塞奥夫是同奥丁一样勇猛的人,歌颂其为英格兰赢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225]
战后,英格兰人并未将驻守在约克的将领吉尔伯特·德·格兰(Gilbert de Grand)和纪尧姆·马莱处死,也放过了马莱的妻儿;还有一些诺曼底士兵被丹麦人带上船只带走,逃过一死。英格兰人想要将诺曼人留在此地的痕迹全部抹去,便将他们所建堡垒全部拆除。[226]这场胜利使得英格兰重新崛起,埃德加在约克人的支持声中重新掌权,[227]其领土一度涵盖从特威德河到亨伯河之间的所有区域。威廉虽然遭到重创,却依旧统治着英格兰南部地区,占据着诸多富饶城市。
冬天临近,不宜继续战斗,丹麦人将船只停靠在亨伯海湾,也就是乌斯河和特伦特河(Trent)的河口交汇处。他们在静静地等待着春天的到来,从而继续向南方推进,彻底击退外来入侵者,赶走威廉。[228]而威廉却没有休息,约克失守,诺曼底军队溃败的消息使他十分痛苦和愤怒,他发誓必将这种痛苦数倍奉还给英格兰人,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229]盛怒之余,威廉开始着手准备反击。一向勇猛无敌的他这次决定以巧取胜,他派信使前去拜见斯文的兄弟奥斯伯恩,也就是当时丹麦船队的最高统帅。他秘密赠送给奥斯伯恩黄金万两,并允诺其可以在东部沿海随意搜刮粮食与财物;条件是奥斯伯恩必须在春天到来之前离开这里,并不再加入到战斗当中。[230]奥斯伯恩本是贪财之人,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叛自己的国家,向威廉承诺会按照要求撤军。[231]
在悄无声息地去除了英格兰人最主要的兵力之后,威廉开始安抚已占领地区,这些地区的英格兰人深受诺曼人的压榨,叫苦不迭,威廉便趁机象征性地惩罚个别官员,以平民怨。[232]就这样,威廉仅做出小小的让步就获取了人民的信任。[233]稳定住目前的形势之后,威廉带上自己的精兵良将再次朝约克出发。此时英格兰人已经得知丹麦船只离开和诺曼底军队逼近的消息,受到重创的英格兰人没有选择放弃,他们仍旧在坚持。诺曼人再度来袭,英格兰人站上城墙誓死抵抗,数千人从城墙上掉落。[234]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诺曼人在付出惨痛代价之后,最终获胜。埃德加再度被迫逃回苏格兰。苏格兰国王马尔科姆再一次热情接待了他,并向所有英格兰逃难者提供避难所。[235]
拿下约克以后,诺曼人没有就此罢手,他们继续朝北方突进。他们制订了严密的计划,复仇的欲望使他们变得更为疯狂。[236]诺曼人在诺森布里亚火烧耕田、村庄和城市,屠杀人畜,惨无人道,[237]英格兰北部俨然变成了不毛之地,有志之士纷纷逃离家乡,隐居深山老林,或者逃到东部海岸沼泽地带,变身强盗或海盗,继续对抗诺曼人。诺曼人不得已发布公告,指责他们是破坏和平的罪人。[238]接着,诺曼人第二次进攻达勒姆,这次他们没有再给英格兰人机会,而是快速占领了这一区域。
在诺曼人再次进攻达勒姆之前,达勒姆主教埃格尔温,也就是曾经给罗贝尔通风报信、提醒他小心埋伏的那位主教,早已和居民们一起逃走,他们还带走了圣徒卡斯伯特的遗骨。他们一直向北方前进,直到特威德河口一个叫作林迪斯法恩(Lindisfarney)[239]的地方,据一位英格兰诗人说,此地无人知晓,无人抵达,鲜有人居住,[240]岛上到处都是圣骨和圣物。此地十分神秘,涨潮之时隐于水中,潮退之时重现天日,一日之内随着潮水涨退而起起落落两次。而此时的达勒姆教堂,在被遗弃之后无人看守,变成了英格兰伤兵的避难所,他们躺在光秃的石头上睡觉,饥肠辘辘,筋疲力尽,躲在教堂之中勉强维持生命。[241]
再说此次诺曼底军队北上,战争涉及范围之广令人惊叹,所过之地必令其寸草难生。从亨伯河一直到泰恩河,再没有一处文明覆盖之地。[242]曾经躲过丹麦人劫掠的修道院再无往日的幸运,圣皮埃尔修道院(monastère de Saint-Pierre)和惠特比修道院(monastère de Whitby)全部被烧毁。[243]亨伯河南岸的情况同样惨烈。从约克到东部海岸,可谓荒无人烟,[244]只有贝弗利(Beverley)圣约翰教堂(l’église de Saint-Jean)挤满的逃难者才能让人忆起往日之盛景。诺曼人逼近,很多人便携贵重物品跑到这里来避难,因为相传此教堂的守护神乃盎格鲁—撒克逊后裔,人们认为他可以保佑他们和他们的财产免受外国人的侵犯。
诺曼人的营地在距离贝弗利4英里多的地方,圣约翰教堂里躲避了很多有钱人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这里。一些诺曼人脱离部队,在图斯坦(Toustain)的率领下朝教堂奔来,想要抢夺更多财物。[245]诺曼人的不期而至令教堂里的人大为恐慌,人们纷纷躲到墓地当中。诺曼人径直朝墓地走去,越过栅栏,对神圣之地没有丝毫敬畏之意。团伙首领图斯坦扫了一眼英格兰人群,发现一位衣着华丽、手带黄金饰品的老人,[246]他拔出手中的利剑朝老人走来,老人惊恐万分,逃至教堂内部,图斯坦紧追不舍,岂料刚一越过教堂门槛,他的马便滑倒在地,图斯坦从马上滑落,身受重伤。[247]眼见首领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诺曼人调转马头,仓皇而逃。回到营地,他们将所遇之事详细转述给其他人,言语间充满畏惧。自此,诺曼人再不敢前往此地,这块土地也成了唯一人丁兴旺、草木丛生的地方。[248]
威廉在掌控住从泰恩河至索尔韦河(Solway)之间的大片区域之后,率领诺曼人继续征战,一直深入到罗马长城的脚下。接着,威廉回到约克,从温彻斯特带来了黄金皇冠、权杖、裘皮大衣和所有其他象征英格兰王室的物品,在圣诞节期间高调展示这些物品,这对几个月前同埃德加一起为英格兰战斗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示威和蔑视。[249]此时,已没有人再敢对这样的挑衅做出回应,最后一批有志之士也逃到了泰恩河彼岸,[250]这也就预示着英格兰人的彻底妥协和其自由时代的终结。[251]
至此,在亨伯河两岸,威廉的将领和执行官们(baillis)[252]终于可以自由行走在乡间小路、穿梭于城市之间。紧接着,从1067年开始,很多地区爆发饥荒,唯独被诺曼人占领的地区安然无事。1070年,饥荒蔓延到整个英格兰,约克郡以及约克以北的部分地区,由于长时间没有食物补给,人们苦不堪言,被迫吞食诺曼人丢弃在路边的死马充饥;很快,人们便吃光了所有的死马,吞食人肉的现象也出现了。[253]饥荒导致数万英格兰人惨死,[254]道路上、广场上和房屋前,经常可以看到正在被虫子侵蚀的尸体,根本没有人来掩埋这些尸体。[255]满目的荒凉景象,如正在上演的一部惊恐戏剧。然而饥荒只是波及了英格兰人民,诺曼人仍旧生活富裕。在他们的堡垒内,有堆积如山的谷物,他们用从英格兰人身上搜刮的财物从海外购买粮食。饥荒的爆发进一步帮助诺曼人彻底征服了英格兰人,英格兰曾经响当当的大人物,如今个个骨瘦如柴,为了给全家人讨口饭吃,不得不来做诺曼人的奴隶。[256]英格兰人卖身作奴隶的事情现在还可以在部分弥撒经书上找到详细描述,随着岁月的流逝,经书中的字迹虽已模糊不清,但依旧是后人研究那个时代的珍贵史料。
战争过后,亨伯以北地区遭到重创,两次战争让约克的郊区在几个世纪之后还是十分荒凉。[257]但是诺曼人还是对之进行了瓜分,威廉将约克的房屋,或者更精确地说,将废墟进行了分配。威廉占有大多数的完好房屋,[258]将剩下的房屋、教堂、商铺废墟分给手下将领。[259]纪尧姆·德·加雷纳掌有约克的28座村庄,纪尧姆·德·珀西(Guillaume de Percy)拿到80余座庄园[260]。大多数地区在15年之后依旧是荒芜之地。[261]国王爱德华时期,年收入达60镑[262]的土地,如今在外国人的管理下收获不足5镑;以前肥沃的土地,在战后,收入很难达到战前的十分之一。[263]
约克北部广大地区成为西布列塔尼人阿兰(Allan,诺曼人称他为Alain)的封地。同胞称阿兰为“Fergan”,意思是“红棕色头发的人”。[264]阿兰在他的最主要庄园希林(Chilling)附近建起坚固的堡垒和防御工事,堡垒建在一处陡峭的悬崖之上,被斯瓦尔(Swale)湍急的河水环绕。堡垒主要用来保护自己免受英格兰人的骚扰,[265]像大多数人一样,他同样也用法文为自己的堡垒命名,取名为“富有之山”(Riche-mont),灵感主要来源于其居高临下的地理位置。[266]
约克最东端有一海岛,威廉原本已将整个小岛赐予佛拉芒助军统领德勒·布鲁埃尔(Dreux Bruère)。德勒与国王的一位亲戚结下姻缘,却在一次盛怒之下将其杀害。在事情暴露之前,他前去拜见国王,表示愿意放弃封地,请求国王改赐金钱。威廉欣然同意,德勒得到所要金钱之后,便用这笔钱返回佛拉芒。威廉在其离开之后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267]霍尔德尼斯岛(Holderness)成了厄德·德·香槟(Eudes de Champagne)的封地,之后他与威廉的妹妹结婚。待厄德妻子产下一子之后,他写信给国王,说他的封地过于贫瘠,岛上除了燕麦之外再无其他产出,他请求国王赐予他可以产出小麦的土地以养活自己的儿子。[268]威廉便将林肯的比塞姆(Bytham)赐予厄德。
在离霍尔德尼斯不远处的亨伯边界,有一块封地属于贾梅尔(Gamel),贾梅尔来自法国莫城(Meaux),[269]因为对家乡十分挂念,他便为这块土地也取名为“莫”,当地的修道院甚至将这个名字保留了几个世纪之久。贾梅尔作为这里的首领和最大庄园的主人,一直致力于同周边地主友好相处,他多次召开集会与他们共同商议,详细划分各自领地的边界,签订协议,以避免纠纷,保持永久的和平。[270]
位于艾尔河(l’Aire)彼岸的庞蒂弗拉克特(Pontefract)是吉尔伯特·德·拉西(Guilbert de Lacy)的封地,诺曼人曾经涉水才得以抵达这里。同其他诺曼底将领一样,他在自己的封地上建造堡垒。[271]但是吉尔伯特并没有就此满足,他是第一个越过约克西部山区的人,他占领了隶属于切斯特的兰开斯特(Lancaster)。最终他的领土得以扩大,领地东面和南面都与约克接壤。诺曼人到来之前,这里所有的英格兰领主在法律上都是自由且平等的,为了更好地管理自己的领地,吉尔伯特打破原来的规则,将布莱克本(Blackburn)、罗奇代尔(Rochdale)、托林顿(Tollinton)的所有英格兰领主都赶了出去。自此,此地便再无平等可言,诺曼人成为领主和承租土地的农庄主,占据了霸主地位。[272]
威廉和他的精英部队在抵达赫克瑟姆(Hexham)之后,便再没有前进,他的手下将领负责深入到诺森布里亚北部和东部,进行剩余地区的征服工作。坎伯兰(Cumberland)成为一个叫作勒努夫·梅钦(Renouf Meschin)的诺曼人的领地。威斯特摩兰(Westmoreland)也由一位诺曼底将领占领,[273]此人轻财好施,决定与自己的士兵共享荣华富贵,他将自己的领地分给手下诸位悍将,还挑选当地漂亮女子赐予自己的士兵。他将埃利顿(Elreton)和托德维克(Todewick)两座庄园主人西蒙(Simon)的三个女儿分别赐予名为翁弗鲁瓦(Onfroy)、拉乌尔(Raoul)和纪尧姆·德·圣保罗(Guillaume de Saint-Paul)的手下将领。[274]伊夫·德·维西(Ives de Vescy)攻下阿尼克(Alnwick),霸占了英格兰一位战死者的女儿和其所有财产。[275]罗贝尔·德·布鲁斯(Robert de Brus)获得了达勒姆数百座庄园和哈特尔普尔(Hartlepool)港口。[276]罗贝尔·德·奥姆佛雷维尔(Robert d’Omfreville)获得里德斯代尔森林(Riddesdale),威廉将自己当初进攻诺森伯兰时所持之剑作为奖赏赐予他,罗贝尔承诺必将忠心耿耿,誓死保卫这片领土。[277]
当初诺森布里亚人通过暴动赶走哈罗德的兄弟托斯蒂之后,曾推选埃德温的兄弟莫卡尔作为首领,莫卡尔则将埃道夫(Edulf)的儿子,年轻的奥苏尔夫(Osulf)推上首领位置。[278]直至诺曼人越过泰恩河之前奥苏尔夫一直掌权。诺曼人来到这里之后,奥苏尔夫仓皇而逃,一个叫作科普西(Kopsi)的英格兰人被诺曼人推上掌权位置。[279]说起此人也并不陌生,当初诺森布里亚人将他和托斯蒂一同赶走之后,他便一直怀恨在心,寻求报仇机会。诺曼人正是想利用他对这个地区的仇恨,所以才选择他作为首领,企图让他来对付诺森布里亚人。科普西在外国人的保护下接下了职务,但没过多久,他就在家中遭遇突袭。当时他正在用餐,奥苏尔夫率领一群英格兰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杀死,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280]
诸如此类的报复反抗行为在多地时有发生,有很多单靠自己的名声就可以召集起很多英格兰人共同进行抗争的有识之士,但是他们的存在并不足以拯救英格兰。英勇但无力的挣扎一次次遭到强大力量的狠狠嘲笑。无力改变的现状使得他们渐渐失去勇气,只好再次屈服,瓦尔塞奥夫、戈斯帕特里克(Gospatrik)、莫卡尔和埃德温全部向威廉投降,表示愿意归顺于他。威廉用15天的时间在蒂斯河岸建好营地,最终的归顺仪式将在那里进行。仪式当日,瓦尔塞奥夫将手放在国王的手心,表示自此臣服于威廉,并对其忠心耿耿。随后,瓦尔塞奥夫被赐予亨廷登和北安普顿,并接受诺曼底的伯爵称号。[281]之后,他同威廉的侄女朱迪思(Judith)完婚。然而心系祖国的他却始终无法接受诺曼人摆在他眼前的怡然自得的生活,终日难以入睡。[282]通过书信表示归顺的戈斯帕特里克则接管了诺森布里亚。[283]很快,埃德加也来到这里,第二次宣布放弃自己的国王称号和公民赋予他的权力。[284]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这个没有主见和原则的一国之君,受人牵制,反反复复,在反抗风潮再次掀起之时,他又再一次逃到了苏格兰。诺曼人痛斥他背信弃义,[285]英格兰人民则始终对其保持宽容大度的态度,一再原谅埃德加左右摇摆的行为。被他一再丢弃的民众始终没有丢弃他,因为在他身上流淌的,是英格兰纯正的王室血统。[286]
北方各地相继被征服,与威尔士相邻的西北部地区的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此时,被称为“野人”的艾德里克再也无力阻止日益强大的诺曼人,经过激烈的战斗后,艾德里克终被拉乌尔·德·莫蒂默(Raoul de Mortemer)俘获。诺曼人要求他归顺,艾德里克毅然拒绝后,被剥夺所有财产。[287]诺曼人士气大振,直逼欧法,越过这个古老的边境之后,便进入了威尔士,自此开始了对威尔士的征服。[288]一位叫作杜博安(Baudoin)的首领在什鲁斯伯里附近建起了威尔士大地上的第一座堡垒。当地居民用坎布里亚语言称其为“Tre-Faldwin”,也就是“杜博安的堡垒”的意思。但是诺曼人根据约克和所有威尔士已征服区域首领罗杰·德·蒙哥马利(Roger de Montgomery)的名字将其命名为“哥马利之山”(Mont-Gomery)。[289]
诺曼人将什鲁斯伯里的51座房屋夷为平地,建起大本营,自此,这座城市彻底成了威廉的领地。[290]人们开始被迫向财政部门“échiquier”[291]纳税,数目与英格兰独立时保持不变。表面上诺曼人在这件事上做出了让步,但是我们从当地居民的一封声明当中可以看出人们对此并不满意:“什鲁斯伯里的英格兰居民认为,如今让他们缴纳同国王爱德华在位期间同样多的税,于他们来说是非常沉重的。现在根据原有房屋数目进行纳税本无可厚非,然而这些房屋当中有51座已经被夷为平地,用来建造公爵的堡垒;还有50座被毁,几乎无法居住;还有一些房屋已经被诺曼人占有;另外,国王威廉还在修建修道院,将39位自由民送去工作,而他们的离开也加重了剩下百姓的纳税负担。”[292]
诺曼人在英格兰各地建造了很多修道院,里面住满了从海外而来的修道士。每一次招募士兵,修道士便会跟随士兵来到英格兰。1068年,法国蓬提厄圣里基耶修道院(l’abbé de Saint-Riquier)的院长自维桑(Wissant)登陆英格兰,受到了各等级百余位宗教人士、士官和商人的隆重欢迎,[293]引发移民热潮。塞埃(Séez)的修道士在故乡一贫如洗,来到英格兰以后,罗杰·德·蒙哥马利给了他们大片土地建立修道院,他们还可以享有在什罗普郡(Shrop)捕获的所有猎物,[294]就这样他们实现了丰衣足食的梦想。索米尔(Saumur) 圣弗洛朗(Saint-Florent)的修道士则占据了一座废弃教堂。[295]在斯塔福德郡斯通(Stone)附近的一座小礼拜堂中,诺曼人内森特(Enisant)将两位修女和一位英格兰教士杀死,将这座教堂赠予了跟随自己来到英格兰的妹妹。[296]
自从诺曼人大获全胜,越来越多的家庭从高卢各个地区举家搬迁到英格兰,那个时候,搬来英格兰就代表着有发家致富的机会。英格兰就像一片遍布宝藏的原始之地,人们蜂拥而至,寻求财富和机遇。威廉的士兵诺埃尔(Noël)和他的妻子克里斯特里(Célestrie)被赠予艾林霍尔庄园(le manoir d’Elinghall)。[297]康妮斯比庄园(le manoir de Cognisby)的主人叫作纪尧姆(Guillaume),他携妻子蒂芬(Tifaine)、仆人莫法(Maufa)和所养的狗哈德里戈拉斯(Hardigras)来到这里。[298]很快,他成为所有慕名前来英格兰寻求发财机会的人当中最风生水起的那一个,他担当起法国移民同当地政府沟通的桥梁,救济穷苦同胞。[299]罗贝尔·德·乌利(Robert d’Ouilly)和罗杰·德·伊夫里(Roger d’Ivry)兄弟联手来到英格兰之后,对半分享了获封地区。厄德(Eudes)和皮科特(Picot)兄弟,罗贝尔·马米恩(Robert Marmion)和高缇耶·德·萨默维尔(Gauthier de Somerville)兄弟也是如此[300]。让·德·古稀(Jean de Courcy)和阿莫里·德·圣弗洛朗(Ammaury de Saint-Florent)在鲁昂圣母教堂宣誓结为兄弟,他们宣布愿意同生死共进退,分享一切战利品。[301]很多人在离开家乡之时都宣布放弃原本已有的所有财产,踏上英格兰即代表拥有荣华富贵,他们对此深信不疑。布洛瓦的子爵若弗鲁瓦·德·肖蒙特(Geoffroy de Chaumont)将他在布洛瓦、肖蒙(Chaumont)和图尔(Tours)的所有土地都赠予自己的侄子德尼滋(Denise),然后出发去了英格兰。回来时他携带大量金银珠宝、稀奇物品,并且在英格兰拥有多个富饶地区。[302]
现在,摆在诺曼人面前的,只有切斯特地区未被完全征服。北方的冬天过去之后,威廉决定亲自出征切斯特。[303]在从约克出发前夕,突有传闻说,诺森伯兰形势严峻,人们开始议论纷纷,猜测如果在此时出征西部海岸,定会舟车劳顿、人困马乏。消息在军中愈传愈烈,军心动摇,人们开始倍加思念自己的故乡。诺曼人当中又一次出现了大批人马抱怨战争艰苦、持续时间长,故而请求回乡的浪潮,威廉努力说服不愿再跟随他的人,向他们保证这次获胜之后将会停战,并赐予他们丰厚薪水作为补偿。[304]平息了这一切之后,威廉带着部队越过贯穿整个英格兰南北的崇山峻岭,成功进入切斯特,在此地建立堡垒。然后,他又接连征服了斯特福德和索尔兹伯里。回到南方之后,他遵守诺言,对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士兵予以丰厚的奖赏。[305]然后,威廉回到温彻斯特,这是他在英格兰建立的最坚固的堡垒之一,也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春天修养之地。冬天他会回到格罗斯特的堡垒,而夏天他则会去伦敦的堡垒和其附近的威斯敏斯特(Westminster)修道院。[306]
佛拉芒人格尔鲍德(Gherbaud)留下看守,保卫新征服地区,他也成了历史上第一个切斯特伯爵。然而,英格兰人和威尔士人的长期不断反抗,使得他疲惫不堪,[307]他最后决定返回家乡。威廉指定于格·德·阿弗朗什(Hugues d’Avranches)为切斯特的新伯爵。此人以盾牌上的狼头著称,被人称作“狼人于格”(Hugues-le-Loup)。此人勇猛好斗,接管切斯特不久,就越过象征威尔士的北方边界迪河,占领了弗林特(Flint),在里滋兰(Rhuddlan)建立堡垒。[308]一位叫作罗贝尔·德·阿弗朗什(Robert d’Avranches)的副长官留下看守堡垒,随后他改名为罗贝尔·德·里滋兰(Robert de Rhuddlan)。罗贝尔·德·马尔帕斯(Robert de Malpas)接管一个建在山丘上的堡垒,将此地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并且沿用至今。据记载,两人都极其残忍,以杀人为乐,尤其是对威尔士人。[309]他们在里滋兰沼泽地附近进行过大屠杀。这里对于威尔士人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8世纪,威尔士人曾在这里与英格兰人激战,最终失利。当地有人为纪念两次灾难,特意作曲一首,这是一首悲伤的曲子,没有歌词,人们称它为《里滋兰沼泽曲》。[310]
据史料记载,于格自从成为切斯特伯爵定居下来以后,就从诺曼底接来自己的老朋友勒努瓦(Lenoir),随勒努瓦一同前来英格兰的,是他的五个兄弟:哈特德(Houtard)、爱德华德(Edourad)、沃尔马(Volmar)、霍素(Horsuin)和沃尔芬(Volfan)。[311]于格任命勒努瓦为他的统帅,即出战时负责开路,撤退时负责押尾。勒努瓦被赐予默西河(Mersey)沿岸的霍尔顿(Halton)为领地,并且,所有在威尔士战时所获四脚牲畜也全部归他所有。[312]和平时期,他负责维持霍尔顿的治安,惩治不法行为,罚金就是他的主要收入来源。购买物品时,除了伯爵的仆人以外,他的仆人拥有优先购买的权力。[313]勒努瓦还拥有到切斯特集市所有道路的管辖权,征收霍尔顿所有市场的通行费用。另外,管辖地区的所有流浪动物都也归其所有。[314]勒努瓦还可以免去一切税务,贩卖除盐和马匹以外的所有商品。
五个兄弟中,哈特德是勒努瓦的心腹,便担当霍尔顿总管职务。勒努瓦将威斯顿(Weston)和艾什顿(Ashton)赐予他,[315]并将在威尔士所俘获的所有牛也赐予他。[316]二弟爱德华德在威斯顿拿到了两英亩的土地。[317]其余的两个弟弟沃尔马和霍素一起获得伦康(Runcone)的一块区域。五弟沃尔芬是个教士,得到了伦康教堂。[318]
以上即为战后切斯特的详细情况。如此详尽地讲述于格的故事是为了更加生动地向读者展示切斯特战后的情况,帮助大家对战后英格兰的景象有一个更为具体的了解。所有在切斯特所获战利品、领地在其诺曼底首领和其得力助手之间如何分配,正是整个战后英格兰情况的缩影。它完整且真实地还原了当时的情况。至此,读者如若再遇伯爵、统帅、总管等称谓,再在历史故事中听到司法权、市场流通税、通行税、战利品,便会立刻想起于格及五兄弟的故事。事件只有同具体人物相联系起来,才会被赋予生命。这也是书中会详尽描述一些不知名的人物、还原一些小地方故事的原因。11世纪的入侵者和被征服者都随着读者的想象重新回到英格兰这片土地,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尽相同的故事,有的故事欢乐、有的故事悲伤、有的则让人恐惧……关于战争所带来的一切全部呈现在了读者的眼前。这些人已经消失了七百年,但是想象力可以带人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想象力让过去和未来都不再遥远。
【注释】
[1]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4.
[2]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3]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4]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4.
[5]Livre II, p.151 et passim.
[6]Chron. Willelmi. Thr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86, ed. Selden.
[7]Chron. Willelmi. Thr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86, ed. Selden.
[8]Gervas. Cantuar. Act. pontif. cantuar.,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651, ed. Selden.
[9]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0]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5.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102, ed. Savile.
[11]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2]Johan. de Fordun Scotichronicon, lib.V, cap. XI, p.404, ed. Hearne.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102, ed. Savile.
[13]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4]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102, ed. Savile.
[15]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0, ed. Savile.
[16]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5. 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3.
[17]Guill. Pictav., loc. supr. cit. Order. Vital., loc. supr. cit.
[18]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88.
[19]汉萨同盟是德意志北部城市之间形成的商业、政治联盟。“汉萨”(Hanse)一词,德文意为“公所”或者“会馆”。(译者注)
[20]Chroniques anglo-normandes, t.III.
[21]Chron. anglo-norm., t.III, p.31.
[22]Chron. anglo-norm., t.III, p.31.
[23]Chron. anglo-norm., t.III, p.32.
[24]Chron. anglo-norm., t.III, p.33.
[25]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26]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27]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28]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29]Chron. anglo-norm., t.III, p.33.
[30]Chron. anglo-norm., t.III, p.34.
[31]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0, ed. Savile.
[32]John Speed’s History of Great Britain, p.436, ed. London, 1623.
[33]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5.
[34]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5.
[35]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5.
[36]Guilielm. Neubrig., de Reb. Anglic., p.15, ed. Hearne. Chron. Johan. Bromtonm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62, ed. Selden.
[37]Guilielm. Neubrig., de Reb. Anglic., p.15, ed. Hearne.
[38]Guilielm. Neubrig., de Reb. Anglic., p.15, ed. Hearne. Chron. Walteri Hemingford., lib.I, cap. 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 p.457, ed. Gale.
[39]Guilielm. Neubrig., loc. supr. cit. Chron. Walteri Hemingford., loc. supr. cit.
[40]Chron. saxon., ed. Gibson, passim.
[41]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6.
[42]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II,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3.
[43]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II,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3.
[4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II,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3.
[4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3.
[46]Hickesius, Thesaurus linguarum septentrionalium, t.II, p.71.
[47]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48]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8.
[49]巴金(Barking),伦敦东郊的一个地区。(译者注)
[50]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8.
[51]Dialogus de scaccario, in notis ad Matth. Paris., t.I, ad initium.
[52]Dialogus de scaccario, in notis ad Matth. Paris., t.I, ad initium.
[53]Dialogus de scaccario, in notis ad Matth. Paris., t.I, ad initium.
[54]Dialogus de scaccario, in notis ad Matth. Paris., t.I, ad initium.
[55]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6.
[56]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6.
[57]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6.
[58]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39.
[59]Roman de Rou, t.II, p.387.
[60]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VI,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606.
[61]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62]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3.
[63]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3.
[6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23.
[6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22 et 523.
[66]Extracta ex Domesday Book,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759, ed. Gale.
[67]Domesday-book, vol.I, fol. 9, verso.
[68]Extracta ex Domesday Book,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759, ed. Gale.
[69]Domesday-book, vol.I, fol. 36, recto.
[70]Domesday-book, vol.I, p.285.
[71]苏(sou),法国辅币名, 旧时相当于 1/20英镑。(译者注)
[72]Domesday-book, vol.II, p.117.
[73]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8.
[74]Extracta ex D. B.,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764, ed. Gale.
[75]Extracta ex D. B.,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764, ed. Gale.
[76]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905.
[77]Livre III, p.360.
[78]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210.
[79]Domesday-book, vol.I, fol. 38, verso.
[80]Domesday-book, vol.I, fol. 137, verso.
[81]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6.
[82]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6.
[83]Maitland’s History of London, p.41.
[84]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63, ed. Selden.
[85]Johan. Lelandi Collectanea, vol.I, p.202.
[86]今天写作“monastère de Batalha”,位于葡萄牙。(译者注)
[87]Script. rer. normann., p.1023 et seq.
[88]Monast. anglic., Dugdale, passim.
[89]Johan. de Fordum Scotichronicon, lib.V, p.404, ed. Hearne.
[90]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9.
[91]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9.
[92]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p.209-211.
[93]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11.
[94]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11.
[9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7 et p.508.
[96]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12. Livre III, p.261 et 262.
[97]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8.
[9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8. 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12.
[99]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12. 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8.
[100]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221.
[101]Florent. Wigorn. Chron., p.635. 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02]Florent. Wigorn. Chron., p.635. 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03]卢格河(Lugg),流经波厄斯郡郡和赫里福德郡,全长72千米。(译者注)
[104]Florent. Wigorn. Chron., p.635.
[105]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12.
[106]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12.
[107]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12.
[108]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12.
[109]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12.
[110]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7.
[111]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9.
[112]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9.(www.daowen.com)
[113]Maitland’s History of London, p.28.
[114]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1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0.
[11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0.
[117]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1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0.
[119]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0.
[120]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0.
[121]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0.
[122]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0.
[123]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2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0.
[125]Domesday-book, vol.I, fol. 101, recto.
[126]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154.
[127]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190.
[12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09.
[129]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30]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132.
[131]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151.
[132]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5.
[133]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5.
[134]Matth. Paris. Vitæ abbatum S. Albani, t.I, p.47.
[13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1.
[13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1.
[137]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1.
[13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1.
[139]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89.
[140]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90.
[141]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42]阿尔巴王国(Albanie),传说中的国王肯尼思一世(Kenneth)征服了周围地区的皮克特人,建立了第一个真正的苏格兰王国,盖尔语称阿尔巴,时间大约在9世纪上半叶。(译者注)
[143]Livre I, p.118, et livre II, passim.
[144]685年,盎格鲁人艾格弗里斯率领大军侵入现在的邓泥城(Dunnichen),却遭遇惨败,自此盎格鲁王国江河日下,皮克特人和斯科特人后来建立阿尔巴王国。(译 者注)
[145]8世纪的史学家彼德(Bède)对于皮克特语和斯科特语进行了区分。
[146]Jamieson’s Popular songs, t.II, notes.
[147]Johan de Fordun Scotichronicon, lib.IV, p.280, ed. Hearne.
[148]Johan de Fordun Scotichronicon, lib.IV, p.293, ed. Hearne.
[149]邓弗姆林(Dumferline),是苏格兰法夫的一个镇,靠近福斯湾。(译者注)
[150]斯昆(Scone)是英国苏格兰珀斯—金罗斯行政区的镇,是苏格兰历史上最知名的城镇,古苏格兰王国最初的几百年内的实际首都,当时是重要的政治和宗教中心,位置在今天的珀斯中心以北大约5千米处。(译者注)
[151]Johan de Fordun Scotichronicon, lib.V, p.420 et seq., ed. Hearne.
[152]Johan de Fordun Scotichronicon, lib.IV, p.412, ed. Hearne. Ellis’s Metrical romances, introduction, p.127.
[153]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54]Matth. Paris., t.I, p.6.
[155]Extracta ex D. B.,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765, ed. Gale.
[156]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984.
[157]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312.
[158]Domesday-book, vol.I, fol. 280, recto.
[159]Domesday-book, vol.I, fol. 280, recto.
[160]此地如今名为“the Peak”,法语为“ le Pic”,佩维尔城堡的废墟仍然可见。
[161]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8.
[162]Domesday-book, vol.I, fol. 336, verso.
[163]Successio priorum eccles. dunelmensis; Anglia sacra, t.I, p.786.
[164]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6, ed. Savile.
[165]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6, ed. Savile.
[166]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6, ed. Savile.
[167]林肯,法国人当时也称之为“Nicole”,其法语发音与林肯的英文相似。(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645.)
[168]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90.
[169]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90.
[170]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90.
[171]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5.
[172]Thom.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03, ed. Selden.
[173]Thom.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03, ed. Selden.
[174]Thom.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03, ed. Selden.
[175]Thom.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03, ed. Selden.
[176]Thom.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03, ed. Selden.
[177]Thom.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03, ed. Selden.
[178]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71 ed. Savile.
[179]Thom. Stubbs, Act. pontif. eborac.,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1703, ed. Selden.
[180]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2.
[181]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2.
[182]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2.
[183]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2.
[18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2.
[185]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90. 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3.
[18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4.
[187]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88]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104, ed. Savile.
[189]英文叫作Land’s End,位于英格兰最南端。
[190]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91]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92]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4.
[193]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4.
[19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4.
[195]Hist. monast. selebiensis, apud Labbe, Nova biblioth. Mss., t.I, p.602.
[19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2.
[197]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2.
[19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2.
[199]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4.
[200]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90.
[201]Aluredi Beverlacensis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8, ed. Hearne.
[202]Chron. Walteri Hemingford., lib.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 p.458, ed. Gale.
[203]Alured. Beverlac., loc. supr. cit.
[204]Aluredi Beverlacensis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8, ed. Hearne.
[205]Aluredi Beverlacensis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8, ed. Hearne.
[206]Aluredi Beverlacensis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8, ed. Hearne.
[207]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4.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0 et 451, ed. Savile.
[208]Chron. Sanctæ-Crucis edimburg.; Anglia sacra, t.I, p.159.
[209]Legatio Helsini in Daniam, apud Script. rer. danic., t.III, p.255, in nota n ad calc. pag.
[210]Legatio Helsini in Daniam, apud Script. rer. danic., t.III, p.253 et 254.
[211]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 I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2343, ed. Selden. Torfæ Hist. rer. norveg., t.III, p.385 et 386.
[212]Legatio Helsini in Daniam, apud Script. rer. danic., t.III, p.254.
[213]Livre II, passim.
[21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3.
[215]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90.
[216]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2.
[217]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6. Matth. Paris, t.I, p.6.
[218]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3.
[219]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Matth. Paris, t.I, p.6.
[220]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221]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n., lib.IX, p.128, ed. Hearne.
[222]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n., lib.IX, p.128, ed. Hearne.
[223]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Matth. Paris. t.I, p.6.
[224]Origo et gesta Sivardi ducis, apud Script. rer. danic., t.III, p.299.
[225]Sagan af Haralde Hardrada, cap. C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68.
[226]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4.
[227]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228]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6. Matth. Paris., t.I, p.6.
[229]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1, ed. Savile.
[230]Florent. Wigorn. Chron., p.636.
[231]Florent. Wigorn. Chron., p.636.
[232]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6.
[233]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6.
[234]Matth.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26.
[235]Matth. Paris. t.I, p.6.
[236]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8, ed. Hearne.
[237]Matth. Paris., t.I, p.6.
[238]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90.
[239]“Lindisfarney”意为圣人之地(l’Ile de Sainte)。(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9, ed. Hearne.)
[240]Peter Langtoft’s Chronicle, as illustred and improv’d by Robert of Brunne, vol.I, p.77, ed Hearne.
[241]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9, ed. Hearne.
[242]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8.
[243]Chron. Johan. Bromtonm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66, ed. Selden.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pontif. angl.,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71, ed. Savile.
[244]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9, ed. Hearne.
[245]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9, ed. Hearne.
[246]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9, ed. Hearne.
[247]Alured. Beverlac. Annal. de gest. reg. Britan., lib.IX, p.129, ed. Hearne.
[248]Chron. Johan. Bromtonm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66, ed. Selden.
[249]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5.
[250]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5.
[251]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90.
[252]“bailli”可以用来指各种公务人员。
[253]Florent. Wigorn. Chron., p.636.
[25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5.
[255]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1, ed. Savile.
[256]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51, ed. Savile.
[257]Lelandi Collectanæ, vol.IV, p.36.
[258]Extracta ex D. B.,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774, ed. Gale.
[259]Domesday-book, vol.I, fol. 298, recto.
[260]Anciens tenures of land, p.6.
[261]Domesday-book, vol.I, fol. 309, recto.
[262]此处为货币单位。(译者注)
[263]Domesday-book, vol.I, fol. 315, recto.
[264]Geneal. comit. Richemundiæ,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I, p.568.
[265]Geneal. comit. Richemundiæ,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I, p.568.
[266]Geneal. comit. Richemundiæ,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I, p.568. 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877.
[267]Dugdale’s Baronage of England, t.I, p.60. 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796.
[268]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796.
[269]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792.
[270]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792.
[271]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859.
[272]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859.
[273]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838. Livre II, p.163.
[274]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838.
[275]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592.
[276]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48. Ancient tenures of land, p.146.
[277]Ancient tenures of land, p.15.
[278]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41.
[279]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41.
[280]Simeon Dunelmensis,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204, ed. Selden.
[281]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5.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104, ed. Savile. 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X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282]Vita et passio Waldevi comitis; Chron. anglo-norm., t.II, p.112.
[283]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41.
[284]Matth. Paris., t.I, p.6.
[285]Matth. Paris., t.I, p.7.
[286]Robert of Gloucester’s Chronicle, p.370, ed. Hearne.
[287]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221.
[288]Gesta Stephani regis,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930.
[289]Pennant’s tour in Wales, t.II, p.348.
[290]Extracta ex D. B.,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773, ed. Gale.
[291]诺曼人对财政部门的称呼,以前罗马人称为fisc。(译者注)
[292]Extracta ex D. B.,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773, ed. Gale.
[293]Chron. S. Richarii,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 p.133.
[294]Pennant’s tour in Wales, vol.II, p.402.
[295]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375.
[296]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26.
[297]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54.
[298]Hearne, præfat. ad. Jahan. de Frodun Scotichronicon, p.170.
[299]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36.
[300]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198.
[301]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98.
[302]Gesta Ambasiensium dominorum,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 p.258.
[303]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5.
[304]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5.
[30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16.
[306]Chron. saxon., ed. Gibson, p.190.
[307]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22.
[308]Journey to Snowdon, p.11; Pennant’s Tour in Wales, vol.II, à la fin.
[309]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lib.I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522.
[310]Cambro-briton., vol.I, p.53 et 95.
[311]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87.
[312]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87.
[313]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87.
[314]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87.
[315]Ducange, Gloss. ad Script. mediæ et infimæ latinitatis; verbo.
[316]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87.
[317]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87.
[318]Monast. anglic., Dugdale, t.II, p.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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