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峡对岸的诺曼底来到英格兰、拜访英格兰国王爱德华的人中,有一位布洛涅公爵(comte de Boulogne)厄斯塔什(Eustache),他刚刚迎娶爱德华的妹妹,也就是法国人高缇耶(Gaultier de Mantes)的遗孀。[1]作为贵族,他继承爵位,并管辖布洛涅城以及一小片沿海区域。布洛涅公爵出兵打仗时,总会在自己的尖顶头盔上系上两缕鲸须作为装饰,以凸显自己对沿海区域的管辖权。[2]此时,他带领大批随从,拜访妻兄国王爱德华,并入住英格兰王宫。厄斯塔什在王宫中遇到其他诺曼人,他们人数众多,用法语交流。布洛涅公爵觉得英格兰已经被征服,诺曼人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他离开王宫后,在坎特伯雷稍作休息,打算前往多佛尔。在离城区一英里时,他让整支队伍停下,自己离开坐骑,穿上锁子甲,骑上高大威武的战马。他的随从也纷纷效仿,他们就这样以作战的姿态进入多佛尔。[3]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穿越城区,强行占领最豪华的房子。市民们议论纷纷,却不敢阻止他们的野蛮行径。后来,他们欲侵占一个英格兰勇士的宅第时,该勇士在家门口阻拦法国人。法国人用剑刺伤他,勇士及其家族成员立刻拿起武器反攻并最终杀死了法国人。厄斯塔什听到这则消息,率领他的部队离开住所,骑上战马,围攻英格兰勇士的住宅。根据记载,他们在英格兰勇士家门口将其处决。[4]随后,他们手持武器,横穿城区,肆意伤害当地居民,他们的马匹横冲直撞,甚至撞翻孩童并从他们身上无情地碾压过去。[5]不过,他们很快遭遇一群当地武装民众的围堵,双方展开厮杀,19位布洛涅人在战斗中丧命。厄斯塔什公爵带领剩余人仓皇而逃,他们不敢去港口乘船离开,而是返回格罗斯特(Glocester),国王爱德华和他的诺曼亲信们此时正居住于此。[6]
根据编年史记载,爱德华尽力安抚厄斯塔什及其随从。[7]他仅凭厄斯塔什一面之词,就相信多佛尔市民寻衅滋事、挑起纠纷,对他们的行为感到震怒。由于多佛尔在戈德温的管辖范围,国王命令道:“你即刻出发,惩治那些拿着武器伤害我的亲人、扰乱国家安宁的恶徒。”[8]为了一个外国人而去惩治自己的同胞?戈德温心里觉得不妥。他认为,与其盲目地惩戒多佛尔市民,不如根据法律,请司法官员在法庭上,在国王陛下和各位王室法官面前,为多佛尔市民辩护。他试图劝说爱德华:“未曾查明事情真相,未曾给予他们辩解的机会,就下令惩处他们,这是万万不可的,因为他们是英格兰的子民,正是您要保护的人啊!”[9]
然而,在其亲信的挑唆下,爱德华的怒火转向了戈德温。这位英格兰大将一直背负着“忤逆者”和“反叛者”的罪名。国王打算在格罗斯特召开紧急会议,勒令戈德温到会申辩。戈德温起初不以为意,认为国王的怒火终将平息,而其他贵族也一定会为他说情,还他清白。[10]但他很快发现,在外国亲信的煽动下,会议已决定将他和儿子们驱逐出英格兰领土。戈德温和儿子们商量后决定,利用他们家族在英格兰的威望,号召英格兰子民团结起来反抗外国亲信。不过,根据记载,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想伤害爱德华一分一毫。[11]
戈德温在泰晤士河以南招募志愿军(该地区属于戈德温管辖区),大儿子哈罗德在泰晤士河和波士顿港间的东部海岸招兵买马,二儿子斯韦恩(Sweyn)将住在萨维尔纳河岸以及威尔士边境的人们拉入爱国联盟战线。三支军队在格罗斯特附近会合,要求国王以国家的名义审判厄斯塔什以及其他几位仍在英格兰境内的诺曼人和布洛涅人。国王对于这样的要求置之不理,并且向西沃德和利奥弗里克发布命令,召集所有军力,向西南方向进攻。西沃德和利奥弗里克都是丹麦人。他们号召维护英格兰国王的威信,但诺森布里亚和麦西亚的居民兴致恹恹。两位首领曾经听到士兵们私底下这样议论:“国王爱德华为了其诺曼亲信,竟然指望我们去攻打自己的同胞,他可真是大错特错了。”[12]
西沃德和利奥弗里克对于士兵们的私下议论并非无动于衷。事实上,此时在英格兰,英格兰人和丹麦裔英格兰人之间的地位差距已经微乎其微,两族人过去的恩怨也不足以被外族人利用。北部的首领和将士们拒绝向南方所谓的“暴动者”发起战争,他们建议戈德温和国王停战讲和,并且在伦敦召开会议,协商解决方案。爱德华不得已做出让步,而大动干戈并非戈德温本意,他也欣然应允。根据撒克逊编年史记载,双方向上帝发誓,维护和平,维持友谊,这似乎是当时处理争端的普遍办法。[13]但是,爱德华的允诺并非真心实意。会议定于秋分在伦敦召开,戈德温率领军队回到西南,他组织起来的志愿军们既没有军饷,也没有营地,所以各自打道回府。在此期间,爱德华却试图壮大自己的军队,他在泰晤士河以南和以北区域均发布公告,招募士兵,建立军队。他就这样打破了自己的誓言。[14]
根据编年史记载,这是爱德华登基以来,声势最浩大的一支军队。[15]国王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交给自己的外国亲信,其中包括他妹妹戈达(Goda)和法国人高缇耶的儿子罗尔夫(Raulfe)。爱德华命令军队驻扎在伦敦城内外,会议几乎在军队以及王室的双重压力下进行。会议传讯戈德温及其两个儿子,要求他们遣散手下所剩无几的士兵,[16]并勒令他们与会时,不得带领随从,更不得携带武器。戈德温同意遣散士兵,但是为了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要求出入时必须有护卫随行。[17]此时,伦敦城内外都驻扎着爱德华的军队,他们这样的要求并非无理。[18]然而,他们前后两次提出要求,均被驳回。国王勒令他们不得再耽搁,立即出席会议,戈德温和儿子们思虑再三,最终并未前往。于是,会议宣布他们故意缺席,并限他们在五日之内,协同家人,离开英格兰。[19]戈德温、妻子埃迪特以及他的三个儿子斯韦恩、托斯蒂(Tosti)和格斯(Gurth)在东海岸登船前往佛拉芒。哈罗德和兄弟利奥芬(Leofwin)则往西至布里斯托(Bristol)穿越爱尔兰海。五日之期未到,爱德华就违反会议的决定,派一队武装骑兵追杀他们。不过队伍的指挥官是一位撒克逊人,他无意伤害戈德温一家。[20]
戈德温家族的财产被全数没收。就连他的女儿(爱德华的妻子)也未能逃脱厄运。她名下的所有土地、房屋用具和钱全部被没收。国王的那些亲信讥讽道:“她的家人遭受流亡之苦,她却还躺在柔软的床褥上,这不合常理。”[21]软弱无能的爱德华甚至同意将他的爱妻关押在修道院。[22]诺曼亲信们从此在英格兰逍遥快活,不受任何拘束;诺曼底还源源不断地向英格兰输送各级行政官员。过去丹麦人需要抛头颅洒热血才争取到的权力,诺曼人似乎不损一兵一卒就得到了。郁美叶的修道士罗贝尔(Robert)成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另外一位诺曼底修道士成为伦敦主教。很多英格兰主教和教士被罢黜,取代他们的或者是诺曼人,或者是爱德华的母系亲眷。[23]戈德温家族的管辖区也被外国人侵吞霸占。一位名叫厄德(Eudes)的人成为德文郡(Devon)、萨默塞特郡(Sommerset)、多赛特郡(Dorset)以及康沃尔郡等地的统治者。戈达和高缇耶的儿子罗尔夫则负责赫里福德郡(Herefort),并在那里抵御威尔士人的侵扰。[24]
不久之后,另一位身份尊贵的诺曼人带领随从来到英格兰,拜访爱德华,这便是诺曼底公爵威廉(Guillaume)。来到英格兰之后,他参观了市镇和城堡。[25]他的父亲,即前任诺曼底公爵名为罗贝尔(Robert),因为性格残暴,被称为“魔鬼的化身”,威廉便是他和一位法莱斯(Falaise)女子的私生子。根据诗体编年史[26]的记载,一日,罗贝尔打猎而归的路上,看到这位女子及其女伴在小溪边浣洗衣裳。罗贝尔被年轻女子的美貌所吸引,想要将其变为自己的情妇,于是派自己最信赖的骑士去女子家中,传达他的愿望。女子的父亲起先对这样的提议不屑一顾,但一番思虑之后,他决定去附近的林中,拜访自己的兄弟并商讨此事。他的这位兄弟是一位颇有声望的隐士,他建议该女子的父亲务必满足罗贝尔的愿望。就这样,双方商量好日期之后,事情便被敲定下来。[27]这名女子名为埃利特(Arlète),这是丹麦名“Herleve”受到拉丁语的影响后转变而来。罗贝尔对这位情妇甚是喜爱,并像对待其他王子一样去抚养他们的孩子威廉,完全没有把他看作私生子。[28]
罗贝尔一生犯下无数滔天大罪,他殷切地希望自己的罪行得到宽恕,因此决定徒步去耶路撒冷朝圣,此时,威廉才不过七岁。诺曼底贵族们纷纷恳求罗贝尔留下,他这样回应道:“我有一个私生子,如果上帝眷顾,他将成长为一名有识之士。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继承者,请各位接受他作为新的诺曼底公爵。”[29]各位贵族认可他成为新的诺曼底公爵,他们紧握威廉的手对其发誓,以示忠诚。[30]然而,有一些贵族,尤其是罗贝尔公爵的家族,则公然反对威廉,他们觉得,一个私生子不配去领导丹麦人的后裔。[31]贝桑(Bessin)和科唐坦半岛(Cotentin)的贵族们比其他人更为激愤,他们对于自己纯正的血统甚是骄傲,于是带领其他叛乱者组建军队,但是在卡昂(Caen)附近的瓦格斯沙丘(Val-des-Dunes)战败。法国国王在这次战役中支援年轻的威廉公爵,这一方面是他的个人意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试图通过这次机会改变法国国内局势。年轻的威廉受到支持者们的热捧,他身披铠甲,无需借助马镫,就跃上自己的第一匹战马。威廉虽然年轻,但是对军中事务亲力亲为,还曾向邻国安茹(Anjou)和布列塔尼(Bretagne)发起进攻。他心仪骏马,常叫人从加斯科涅(Gascogne)、奥佛涅(Auvergne)以及西班牙等地寻找血统纯正的珍贵马匹。[32]威廉野心勃勃并且报复心很强,成为诺曼底公爵之后,他不遗余力地削弱其父亲家族的财势,竭尽所能地增强其母系家族的势力和名望。凡是对他的出身讥笑讽刺之人,无论是诺曼人还是外国人,他都严惩不贷,手段甚是残暴。一日,当他攻打阿朗松(Alençon)时,被围攻的人站在城墙上,大胆地喊道:“兽皮!兽皮!”他们还拍打兽皮,只为影射威廉的外祖父是一名卑微的鞋匠。后来,威廉把落入自己手中的俘虏全部砍手跺脚,并命人将残肢断臂扔到城墙内。[33]
威廉在访问英格兰期间,仿佛仍旧置身于诺曼底。在多佛尔港口停泊船只的是诺曼人,在坎特伯雷的山丘扎营驻军的也是诺曼人。[34]他所到之处,常有诺曼底上尉或是高级教士向他致敬,爱德华的亲信们也对这位诺曼底公爵甚是敬仰。在英格兰,威廉甚至比爱德华更像国王,而这位野心家也期盼着,在深受诺曼底文化影响的爱德华去世之后,他可以继承英格兰王位。不过,他心中的盘算无人知晓,甚至对爱德华也只字未提,因为他觉得事情会自然而然地、像他所预想的那样发展。[35]让自己的挚友成为王位的继承者?爱德华本人是否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无人知道。总之,爱德华热情款待威廉,毫不吝啬地赏赐他武器、马匹、猎狗和猎鹰等物。[36]爱德华全身心地怀念在诺曼底的生活,却将英格兰政事抛诸脑后。然而,英格兰国内局势紧张,这位国王陛下也不得不分心料理国事。
1052年的夏天,戈德温带领几艘船舰从布鲁日(Bruges)出发,在肯特靠岸。[37]他暗中派信使向英格兰军队报信,将军队驻扎在萨塞克斯郡(Sussex)的黑斯廷斯港。其他密使则前往英格兰的南部和北部,散布消息。响应号召的人数众多,人们立下誓言,要与戈德温共进退,同生死。[38]正在东海海域巡航的英格兰王室舰队听到这则消息,在诺曼人厄德和罗尔夫的带领下,追杀戈德温及其部队。戈德温一行的军力不足以对抗王室舰队,后退至佩文西(Pevensey)的锚地。王室舰队受到暴风雨的影响,未能继续追捕。随后,戈德温沿着南部海岸抵达怀特岛。此时,他的两个儿子哈罗德和利奥芬率领小众部队,从爱尔兰而来。两支部队在怀特岛会合。[39]
戈德温和儿子们率领的部队受到了南部各郡居民的支持,他们不仅向其提供粮食,交出土地作为抵押,还宣誓加入部队。[40]此外,在港口驻守的王室舰队也纷纷加入,戈德温部队不断壮大。[41]此前,爱德华命令所有英格兰百姓阻止叛军,但是戈德温率部队在桑威奇[42]靠岸时,并未受到任何拦阻。此时国王身在伦敦,并将英格兰西部和北部的军队全部调至伦敦。然而,响应他命令的极少数人,最终抵达伦敦时,为时已晚。[43]戈德温率领的舰队沿着泰晤士河向北,到达了萨瑟克(Southwark[44])小镇,逼近伦敦,退潮时,舰队抛锚停泊。戈德温派密使前往伦敦打探消息,伦敦人和桑威奇人一样,愿意协助戈德温驱赶外国势力。[45]舰队一路通行无阻,经过伦敦桥,一队士兵下船在泰晤士河岸列队。
开战前,戈德温一行派信使前往英格兰王室,恳求爱德华收回之前对他们的判决。一开始,爱德华断然拒绝,戈德温不甘心,不断派信使表达自己的诚意,戈德温此番委曲求全的态度让其盟友十分恼火。[46]爱德华发现,自己手下的部队视戈德温为手足兄弟,不愿意与他挥戈相向。[47]外国亲信考虑到一旦双方达成协议,他们的利益势必受到削弱,于是给爱德华施加压力,让他务必发动战争。不过,爱德华最终没有听取他们的意见。在东盎格利亚的主教斯蒂甘德(Stigand)的主持下,双方见面商谈,并达成协议。根据协议,戈德温向国王提供人质作为担保,而国王同样提供一些抵押品,双方致力于维护英格兰内部的和平。[48]
爱德华和戈德温讲和的消息一经传出,仍在英格兰逗留的诺曼人立刻骑上自己的坐骑,仓皇而逃。一些人逃到由诺曼人奥斯伯特(Osbert)把守的西部要塞,还有些人逃往同样由诺曼人看守的位于英格兰北部的一处堡垒。坎特伯雷大主教罗贝尔和伦敦大主教纪尧姆带上几名诺曼底武士,从东门逃出。他们逃往海岸边,乘坐渔船离去。因为走得过于匆忙,罗贝尔没能带走他最值钱的物品,其中还包括他从罗马教廷获得的彰显其尊贵身份的披带。[49]
后来,英格兰王室和戈德温在伦敦城外召开会议,当时英格兰的达官贵人都参加了此次会议。戈德温和儿子们在会议中发言,为自己辩护,在国王和人民面前,力证自己的清白。[50]就这样,之前的判决被撤回,另外,会议一致通过针对诺曼人的判决,将其驱逐出英格兰,并判定他们在英格兰国王身边恶意中伤英格兰子民,是英格兰内乱的罪魁祸首。[51]戈德温最小的儿子乌尔夫诺特(Ulfnoth)以及斯韦恩的一个儿子被当作人质,交于国王爱德华。然而,爱德华仍然对诺曼底怀有深厚的感情,于是把这两名人质交于诺曼底公爵威廉照管。戈德温的女儿离开被关押的修道院,回到英格兰王宫。戈德温家族的所有成员都恢复了尊贵的身份,斯韦恩却心甘情愿地放弃贵族地位。他曾经挟持一位修女,冲动之下犯下杀人的罪行。为了赎罪,他决定赤脚去耶路撒冷朝圣。他完成这艰苦的朝圣之旅后,死亡也悄然而至。[52]
主持这次议会的斯蒂甘德主教取代罗贝尔,成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在罗马教廷赐予他披带前,主持祭礼时,他身穿罗贝尔逃亡时所留下的披带。于格(Hugues)以及奥斯伯特—庞特科斯蒂(Osbert-Pentecoste)这两位诺曼人交出自己负责看守的堡垒,并以此换得安全离开英格兰的通行证。但是,国王爱德华却屡次违反将全部诺曼人驱逐出英格兰的法令。那些受到爱德华喜爱,并且没有过多牵扯到英格兰内乱之中的诺曼人获得继续住在英格兰的特权,并且得以保留职位,包括高缇耶和国王妹妹之子罗尔夫、绰号为“龙人”(le Dragon)的罗贝尔及其女婿理查、绰号为“松鸦之足”(Pied-de-Geai)的王宫骑兵翁弗鲁瓦(Onfroy)等人。[53]一段时间之后,伦敦大主教纪尧姆也被召回,回到了自己的职位;一位名叫赫尔曼(Herman)的佛拉芒人成为威尔顿(Wilton)主教。[54]爱德华打破法令,违背英格兰子民的意愿,戈德温全力反对,但是无济于事,因为很多人支持国王的决定,他们曲意奉承,只为在国王那里得到和诺曼人一样的特权。戈德温和这些趋炎附势之人,到底谁才是真正优秀的政治家呢?后面的故事将为大家揭晓答案。[55]
国王爱德华是否把英格兰的利益放在首位呢?他真心愿意和戈德温家族握手言和吗?或许,身处英格兰王室的他深感无助,不得已才顺从了英格兰百姓的意愿。他和诺曼底公爵、其他诺曼底亲信的私人关系,我们都不得而知。当时的记载表明,爱德华和他的岳父戈德温只维系着表面上的和睦,诺曼人则对戈德温深恶痛绝,因为戈德温,他们失去了自己在英格兰的职位和荣宠,他们称戈德温为“叛徒”,是英格兰国王的死敌,也是杀害英格兰国王兄长阿尔弗雷德的凶手。
戈德温杀害阿尔弗雷德的罪行流传甚广,直到临死前他都因此受到非议。一日,戈德温和爱德华用餐时突然晕倒。虽然诸多史学家认为这纯属意外,但是人们仍然以此为基础,杜撰出多个版本的故事。故事经过大概是这样的:一名仆人在倒酒时,一只脚踩空,踉跄之时,靠着另一只脚站稳。戈德温打趣道:“啊哈!这两只脚就像是亲兄弟,关键的时候,还是兄弟靠得住啊!”爱德华意味深长地看着戈德温,回应道:“没错,亲兄弟往往相互依靠,相互扶持,上帝啊,我多么希望我的哥哥还活着!”戈德温叫道:“您为何每每提及您的兄长,就对我冷着脸呢?上帝啊,但凡我和阿尔弗雷德的死有一丝一毫的联系,那么我就不能吃下这一口面包。”[56]戈德温把面包放在嘴里,立刻噎住了。以上便是民间流传的故事,然而事实却是戈德温在用餐时,从座位上滑落,跌倒在地,被他的两个儿子托斯蒂和格斯架出去,五天之后才去世。[57]关于戈德温的死,英格兰人和诺曼人讲述的方式完全不同。一个多世纪之后,某位史学家表达了自己的困惑:“在我面前,总有两个截然相反的故事,这让我处于两难的境地。”[58]
戈德温去世后不久,诺森布里亚首领西沃德也去世。西沃德之前以英格兰王室的名义对戈德温开战,双方是敌对的关系。不过在和解大会中,他支持英格兰国内和平,同意把外国亲信赶出英格兰。他本是丹麦人,曾用斧头劈开花岗石,诺森布里亚人称他为“Siward-Digr”,意为 “力大无比之人”。[59]后来,他身患痢疾,知道自己时日不长,对身边的人说道:“扶我起来,我要站起来,像一个战士一样、有尊严地死去。替我穿上锁子甲,帮我戴上头盔,将盾牌放在我的左臂,金斧放在我的右手,这样我便可以以战斗的姿态死去。”[60]西沃德育有一子瓦尔塞奥夫(Waltheof),但是年岁尚幼,不能执政,于是戈德温的第三子托斯蒂成为诺森布里亚的执政者。哈罗德,作为戈德温长子,接替他父亲,负责泰晤士河以南的区域,而之前他所掌管的东部省份交由麦西亚掌权者利奥弗里克的儿子阿佛加(Alfgar)。[61]
在英格兰,哈罗德的军事才华无人能敌,权力威望显赫一时。他运筹帷幄,将威尔士人赶出英格兰领土。此前,爱德华的侄儿罗尔夫驻军在赫里福德郡,他军事才华平庸,威尔士人借此契机,屡屡向英格兰发起进攻。罗尔夫作为诺曼人,对于保卫英格兰疆土不以为意。作为将领,他训练英国士兵陆地作战的技术,命令他们骑马作战。由于英格兰人并不擅长骑马作战[62],当威尔士人发起攻击时,英格兰士兵们笨拙地骑上马,遇到敌人纷纷落荒而逃,完全无力抵抗威尔士人的进攻。赫里福德周边的城市一一沦陷,赫里福德甚至被洗劫一空。[63]就在此时,哈罗德从英格兰南部赶来援救,他将威尔士人赶出英格兰境内,并让他们发誓再不越境,一旦越过欧法当初建立的城墙,此人将被处以砍除右臂的酷刑。后来,英格兰人又建立了一个平行的城墙,两个城墙之间的区域成为两国贸易往来的自由之地。如今,考古学家仍然可以辨识出这两座平行城墙的遗址,城墙之上,还有过去哨所的遗迹。[64]
在英格兰南部,哈罗德名声大噪,颇受爱戴,但是他的弟弟托斯蒂在诺森布里亚的统治却没那么顺利。托斯蒂的母亲本是丹麦人,他的身体里面流淌着丹麦人的血液,然而,托斯蒂却把诺森布里亚居民看作是低人一等的庶民。当地百姓在托斯蒂身上感受到的不是领导者的权威和气魄,而是征服者的不可一世、盛气凌人。托斯蒂肆意破坏他们的传统习俗和文化,大肆征税,凡是对他有所忤逆之人,不经审判,就判处死刑。[65]几年后,诺森布里亚人民对托斯蒂大失所望、心灰意冷。两位有识之士,带领起义者,直逼约克郡。托斯蒂仓皇退遁,其他的官员和大臣,无论是英格兰人还是丹麦人,都遭到屠杀。
起义者占领军火库和金银库,召开议会,罢免托斯蒂,并将他驱逐出诺森布里亚。[66]阿佛加在他的父亲利奥弗里克去世之后,掌管麦西亚王国,他的儿子莫卡尔(Morkar)如今被推选为诺森布里亚的掌权者。莫卡尔前往约克郡,接过诺森布里亚军队的指挥权,将托斯蒂往南部驱赶。莫卡尔率领军队继续向麦西亚领土迈进,直至北安普顿,不少当地居民加入,壮大了军队的力量。莫卡尔的兄弟埃德温(Edwin)手握威尔士边境的指挥权,带领军队支持兄弟的事业,他还招募了一些威尔士士兵。这些威尔士人一方面为赚得军饷,一方面则是为了国仇家恨攻打英格兰人。不过,他们此战却是在英格兰人的指挥下去攻打英格兰人,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67]
听到起义的消息之后,爱德华命令哈罗德,率领英格兰南部和东部兵力去攻打起义者。哈罗德对于起义者的行为颇为愤怒,因为作为托斯蒂的哥哥,起义者的行为让哈罗德及其整个家族蒙羞。由此看来,哈罗德似乎对于起义者、对于他们推选的国王莫卡尔而言都将是冷酷的对手。不过,哈罗德的理智战胜了情感,在开战之前,他向诺森布里亚人建议,召开和谈会议。会议中,诺森布里亚人说明了对托斯蒂的不满,以及他们起义的缘由。哈罗德试图为其兄弟辩解,他保证,如果诺森布里亚人愿意原谅托斯蒂,再次接纳他,那么他一定会洗心革面。然而,诺森布里亚人并不买账,他们拒绝和这位“暴君”和解。[68]他们说道:“我们生来自由,在自由的氛围中成长。傲慢自大的君主于我们万万不能接受,因为我们的祖先教导我们,要么自由地活着,要么自由地死去。”[69]他们让哈罗德向爱德华传达他们的意愿。此时,对于哈罗德而言,正义、国家的利益高于自己兄弟的事业,[70]他向爱德华如实禀报,又亲自将国王的决定传达给诺森布里亚人,国王同意驱逐托斯蒂,认可莫卡尔为新君,以维系和平。[71]托斯蒂对于英格兰国王、对于抛弃他的子民甚是愤怒,对于自己的兄长哈罗德更是充满恨意。他离开英格兰,前往佛拉芒,向佛拉芒公爵求助,并迎娶他的女儿为妻。
自从英格兰脱离丹麦人的统治,当初由克努特国王颁布的法令就被一一废除,他要求英格兰子民每年按时缴纳圣皮埃尔贡金,如今这项税收也难逃被取缔的命运。英格兰各级行政单位不再强求缴纳贡金,罗马教廷只能收到个人自愿供奉的财物,罗马教廷对于英格兰百姓的友好与日递减。在拉特朗·圣若望大殿,人们横加指责英格兰国王和子民,[72]并大肆批判英格兰主教买卖圣职的行为。然而,根据记载,罗马教廷素来收受钱财,售卖圣职,[73]根本没有立场指责英格兰教士。[74]对于所有基督教教士而言,罗马教廷所赐予的披带象征着无上的荣光,这就如同古罗马的附庸国珍视恺撒大军流传下来的紫色战袍一般。约克郡主教在一位英格兰勇士的护送下来到罗马,请求教皇赐予披带,却感受到了罗马教廷的蔑视和敌意。教廷拒绝授予披带,在英格兰勇士的威逼利诱下,才勉为其难地作出让步。[75]
郁美叶的前任主教、遭到英格兰人驱逐的罗贝尔也启程前往罗马,他讲述自己在英格兰的遭遇,指责英格兰人冒犯了他身为主教的尊严。他控诉英格兰人民选举的主教斯蒂甘德,认定他强夺了自己的圣职。罗马教皇和红衣主教们听信了罗贝尔的各项控诉,他们认为,斯蒂甘德曾经身穿前任主教的衣物主持祭祀仪式,此乃大罪,不得饶恕。罗贝尔则带着教皇的亲笔信函回到诺曼底,信中宣称他才是坎特伯雷的合法大主教。[76]
斯蒂甘德担心自己不能得到罗马教廷的认可,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向时任教皇申请披带,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人始料未及。斯蒂甘德的申请抵达罗马时,教皇一职由罗马贵族推选的贝努瓦十世(Benoît)担任,不过此次选举违背了德国皇帝的意愿。德国皇帝享有法兰克国王所传承下来的恺撒头衔[77],觉得任何一任教皇的选举都应该得到自己的首肯。贝努瓦十世生性宽容,而且他的权力并不稳定,十分需要盟友,因此,他同意授予斯蒂甘德披带。然而,此时一支军队翻山越岭而来,罢黜贝努瓦十世,并选举新的教皇。新教皇毫不迟疑地穿上前任教皇留下的盛装,并且宣布将贝努瓦十世逐出教会,由他签署的文件通通无效。不幸的斯蒂甘德再次与披带失之交臂,不只如此,罗马教廷甚至给他定下重罪,认定他企图从一个被逐出教会的假教皇那里得到圣恩。[78]从坎特伯雷到罗马,路途遥远,斯蒂甘德未能及时前往罗马到新教皇面前申辩,罗马教廷对英格兰人的不满和怨恨不断加深。[79]
与此同时,对于戈德温所谓的“叛变”,诺曼人一直伺机报复,诺曼底公爵威廉更有野心勃勃的计划。诺曼人对英格兰有企图,而罗马人对英格兰有怨恨,双方联合起来,一致针对英格兰。此时,在诺曼底宫廷有一位名叫兰弗朗克(Lanfranc)的教士,他本是伦巴第人,在法学领域颇有建树,在维护基督教正统方面多有著作,因此在宗教界很有威望。威廉公爵对他十分敬重,常常让他为自己出谋划策。后来,威廉打算迎娶佛拉芒公爵博杜安(Baudoin)的女儿玛蒂尔达(Mathilde)为妻,由于教会禁止近亲结婚,兰弗朗克坚决反对这桩婚姻,因此而失去了威廉公爵的荣宠,并被逐出诺曼底宫廷。对于威廉和玛蒂尔达的结合,新任教皇尼古拉二世(Nicolas II)同样坚决反对、不予恩准。兰弗朗克离开诺曼底后,径直前往罗马拜访尼古拉二世。不过,他不仅没有抱怨或斥责威廉公爵,反而恳请教皇批准这桩婚姻。[80]他思维敏捷,情感真挚,最终得到了教皇的特许,也因此被威廉公爵再次接纳,他们亲密的关系更胜从前。兰弗朗克从此在诺曼底议会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是诺曼底在罗马教廷的全权代表。此时,罗马教廷和威廉公爵对英格兰都有所图,双方如何联合起来达成各自的目标,是商谈的核心内容。不过,罗马和诺曼底双方都未曾考虑武力进攻英格兰,他们认为威廉和爱德华的亲属关系是成功的关键。一直以来,罗马在整个欧洲推行王权世袭制,反对选举制。[81]
两年以来,英格兰国内局势平稳。爱德华与戈德温的儿子们朝夕相处,关系也逐渐得到缓和。哈罗德对爱德华毕恭毕敬,全心恭顺,这让英格兰国王甚是欣慰。甚至有人传言,爱德华对待哈罗德像对待自己儿子一般亲近。[82]事实究竟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能确定的是,过去爱德华确实对戈德温怀有敌意,多有提防,但是现在对他的儿子们则不然,他甚至不需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人质或者抵押品作为保障。此前,戈德温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交于爱德华作为人质,后来这两名人质被转送至诺曼底,由威廉公爵负责看管。十年以来,他们远离故国,作为俘虏生活在诺曼底。1065年年末,哈罗德认为赎回人质的时机已到,便向爱德华请示,以英格兰国王的名义,派他前往诺曼底将两名人质带回英格兰。爱德华对于释放人质并无异议,但是哈罗德提出亲自前往诺曼底,这让他深觉不安。他这样说道:“我内心并不愿意否定你的提议,但是我不同意你亲自去诺曼底带回人质。因为你一旦启程,必然会遭遇不幸,我们的国家也会因此而遭殃。我了解威廉公爵,他心思缜密,城府颇深,他对你只有仇恨,如果他得不到任何利益,他绝不会将人质交给你。因此,让他交出人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别人代替你前往。”[83]
然而哈罗德自信满满,并没有听取爱德华的建议。他把这次横跨英吉利海峡的行程看作是轻松愉快的旅程,他带上自己喜爱的同伴,猎鹰、猎兔和猎狗一同前往。[84]他在萨塞克斯的某一港口起航,但是遭遇狂风,船只偏航,将他们的两艘船推到了索姆河的入河口——蓬蒂厄(Ponthieu)公爵盖伊(Guy)的领地。在中世纪,所有海岸边的国家,都有着同样的习俗:一旦有外国船只因为暴风雨抵达自己的领土,他们不会施以救援,反而是将来客囚禁,并且向其亲眷索要赎金。盖伊搜刮了哈罗德一行人的随身行李,并将其关押在蒙特勒伊(Montreuil)旁的博兰(Beaurain)的堡垒中。[85]
哈罗德不甘愿这样被长期囚禁,他便宣称自己是英格兰国王派出的信使,负责给诺曼底公爵威廉送信。他请人务必通知威廉,告知他自己的处境。威廉起初威胁蓬蒂厄公爵释放哈罗德,对于赎金的事情只字不提。蓬蒂厄公爵置若罔闻,最终在拿到了一大笔钱和得到奥姆(Eaume)河岸边的一片土地之后,才同意释放哈罗德。[86]哈罗德前往鲁昂,对于威廉而言,哈罗德不仅是诺曼底的敌人戈德温的儿子,还曾经带领手下将自己的亲眷和朋友驱逐出英格兰,并一手摧毁了自己对英格兰的企图和计划。[87]因此,他对于哈罗德的到来非常“期待”。表面上,威廉公爵对哈罗德盛情款待、无微不至,他对哈罗德说道:“只要你开口,我们立刻释放人质,你们可以立即离开诺曼底。”然而,他坚持尽地主之谊,邀请哈罗德在诺曼底多住些日子,参观城池,参加当地庆典。哈罗德和他的随从走访城市、参观城堡并参加马上比武。威廉公爵封他们为骑士,这使得哈罗德一行人成为诺曼底军队的高层人员。根据诺曼底习俗,所有贵族在参军前,人们都会举行盛大典礼庆祝,典礼由资历老练的军人主持,新兵们则接受佩剑、镶银的肩带和有火焰装饰的长矛等象征战友情谊的物件。哈罗德和他的随从入乡随俗,参加典礼并接受馈赠,其中包括精美的武器和品种优良的战马。[88]威廉又以试用新型武器(马刺)为由,让哈罗德一行人跟随诺曼底军队出征布列塔尼。在《埃普特河畔圣克莱尔条约》[89]中,法兰克国王“糊涂的”查理将宗主权让给维京首领罗洛,自那之后,每一任诺曼底公爵都试图让这项权力有实效。因此,库埃农河(Coësnon)两岸的纷争不曾间断。
哈罗德一行人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骁勇善战,于是接受威廉的提议,同意出征布列塔尼,而这草率的决定将在后来,让他自己和他的国家蒙受巨大的损失。哈罗德身体健硕,行动敏捷,在经过库埃农河时,救下好几位陷入流沙的士兵。哈罗德和威廉在作战期间,共用一个帐篷和餐桌。[90]归途中,他们并肩骑行,一路谈笑风生。[91]一日,威廉突然回忆起他和爱德华的往事,说道:“爱德华和我,我们小时候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如亲兄弟一般,他当时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他成为英格兰国王,那么我就是他的王位继承人。哈罗德,我希望你能帮助他兑现这个诺言。请务必相信,一旦事成,无论你需要什么,我定当竭尽所能,达成你的愿望!”[92]听到爱德华此番言论,哈罗德大吃一惊,但仍然故作镇定,并含糊其辞地答应了威廉的请求。威廉继续说:“既然你已经同意我的请求,那么我希望你能设法将多佛尔堡垒的指挥权交于我的战士。此外,我希望你把你的妹妹嫁给我的一位男爵,你迎娶我的女儿阿德莉萨(Adelize)为妻。除此之外,你离开的时候,只能带走一位人质,另外一位将由我继续照看。来日,我成为英格兰国王后再释放他。”[93]哈罗德听闻才意识到,如果他拒绝威廉的请求,那么他自己的处境、他那作为人质的弟弟和侄子的处境,都将十分危险。他思忖着日后可以食言,便先答应了威廉的请求。[94]哈罗德曾经率领英格兰将士,先后两次将诺曼人赶出英格兰,如今竟然答应将英格兰最重要的防御堡垒交于诺曼底公爵,日后他恐怕要为自己的轻率付出惨重的代价。
回到巴约城堡后,威廉召集所有诺曼底男爵,举行会议。据传,会议召开前夕,威廉命人去巴约教堂以及附近城池的教堂,取出所有的圣骨遗骸,并按照顺序,将这些圣人的遗骸安放在一个木制箱子里,并在箱子外面裹上金丝线制成的宽布,箱子随后被移送到召开会议的大厅。[95]会议召开时,威廉手持装饰着花纹的佩剑入座,诺曼底贵族则坐在他的两侧,其中包括哈罗德。此时,人们将两个小小的圣物盒放在木箱上,威廉说道:“哈罗德,我希望你在会议成员面前发誓,你一定会遵守对我许下的诺言,也就是,在英格兰国王爱德华去世之后,你要帮助我得到英格兰王位。你将迎娶我的女儿阿德利萨为妻,并把你的妹妹嫁给我的一位男爵。”[96]哈罗德面对如此阵势,猝不及防,无法否认自己说过的话,走近两个圣物盒,把手放在上面立誓:“上帝保佑,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不遗余力履行自己的诺言。”所有与会的人都跟着喊道“愿上帝保佑!”[97]哈罗德立誓之后,威廉公爵命人打开木箱,人们这才看到下面的箱子里面装有圣骨。哈罗德此前立誓时,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状况,他看到这一幕,浑身颤抖,面色凝重,担心自己立下了世界上最可怕的誓言。[98]不久之后,哈罗德将弟弟乌尔夫诺特留下,带着侄子离开诺曼底。威廉公爵一直送他到岸边,馈赠他大量礼物。威廉此时内心喜悦,因为哈罗德已经立誓助他一臂之力,这块通往英格兰王位之路的绊脚石已经被铲除。[99]
哈罗德回到英格兰之后,将在诺曼底所发生的一切告知爱德华,国王若有所思,说道:“你出发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你亲自前往诺曼底势必会给你自己乃至整个英格兰招来祸事。上帝保佑,希望这一切不会在我有生之年发生!”[100]这样的言辞、这样的语气几乎证明,爱德华在年少轻狂时期,确实答应诺曼底公爵,将英格兰王位传于他。他即位之后,很可能对诺曼底公爵又做过允诺,以至后者对英格兰王位几乎势在必得。而且即使他没有明确表态,他对威廉表达的手足之情就足以让后者对得到英格兰王位信心满满。
如今,诺曼底和罗马教廷之间的合作有了坚实的基础和明确的方向。哈罗德曾经在圣骨遗骸的面前立下誓言,这是有目共睹的,只要诺言被打破,罗马教廷就有权进行干涉。如果哈罗德未能履行诺言,罗马教廷会联合诺曼人,以教会的名义,指控英格兰,向其发难;或者散播迷信的阴谋论,从精神上击垮英格兰人。此时,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人们不禁联想起过去的一些预言:英格兰人会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英格兰会受到外族人的侵略以及英格兰百姓从此受到奴役等。[101]这些谣言毫无根据,不足为信,但是却深深禁锢了英格兰人的思想,在他们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爱德华本就孱弱,经历了这些事件,对英格兰的未来甚是担忧,健康每况愈下。他心里清楚英格兰即将要面临的所有危机,都是他对诺曼人过于亲近和信任而导致的,因此备受煎熬。为了获得内心的安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爱德华对宗教信仰更加虔诚,慷慨馈赠各地教堂和修道院。这位英格兰国王直到去世前,都过着哀伤闲散的日子。弥留之际,他精神恍惚,神志不清,仿佛看到《圣经》里可怕的场面,他不断重复自己的不祥预感:“上帝的愤怒之火恐怕要通过战争才能熄灭!”[102]他的言论吓坏了病榻前的众人[103],不过坎特伯雷大主教斯蒂甘德认为这不过是年迈国王临死前的臆语,不足为惧。[104]
去世前,爱德华年迈病弱,不过还是向所有大臣们宣布他的继承人。在他看来,最有能力统治英格兰的人就是戈德温的儿子哈罗德。[105]在这样的情况下,爱德华将王位传给哈罗德而非诺曼人这个决定,打破了人们对于爱德华的偏见。此时,“刚勇王”埃德蒙的孙子埃德加(Edgar)也身在英格兰,他的父亲在丹麦人统治时期逃到匈牙利,埃德加出生于匈牙利。他资质平庸,童年时期在匈牙利度过,他甚至不会讲英语。[106]这样的王位候选人显然不敌哈罗德这位英勇无畏、成功击退外国势力的大将。[107]在英格兰百姓的眼中,即使年迈病重的爱德华国王没有将王位传于哈罗德,他也是众望所归,是带领英格兰摆脱厄运、脱离困境的不二人选。[108]爱德华葬礼次日,哈罗德就被推选为新任英格兰国王,并由大主教斯蒂甘德为其加冕。[109]他自即位起,便为国家的命运操劳,成了一位公允、明智以及和善的君主。[110]
此时,英格兰子民情绪低迷,哈罗德费尽心思鼓舞人心。由于一颗彗星出现,整整一个月,英格兰人都可以观测到此颗彗星,大家惊讶之余,甚是恐慌。人们聚集在城市街道和广场,观此天象,认为过去种种针对英格兰的不祥预言即将应验。一位马姆斯伯里镇(Malmesbury)的修道士对天文学颇有研究,写下这样的诗歌:
你,总算回来了。
你可知道,你曾让多少母亲哭瞎了双眼!
多年以来,
我在地面仰望着你,
你在那星空中熠熠生辉。
如今,
你的再次出现,
似乎暗示着英格兰的命运多舛,
这令我惶惶不可终日。[111]
哈罗德执政之初,恢复了过去爱德华取缔的一些撒克逊习俗。比如,哈罗德在宪章中亲自签名,而不像诺曼人那般用印章代替。[112]对于那些得到爱德华特许留在英格兰并保留职位的诺曼人,哈罗德既没有剥夺他们的职位,更没有将其驱逐出境。这些外国人继续享有各项公民权利,但是对于哈罗德的宽容大度却不曾有感恩之心。他们把爱德华去世以及哈罗德即位的消息告诉威廉,并为其出谋划策。
威廉在鲁昂附近的猎场里面试箭时,得知这个重大消息,他若有所思地把弓箭交给随从之后,越过塞纳河,回到了鲁昂的居处。他在大厅中来回踱步,时坐时站,整个人思绪万千。手下的人均不敢靠近,他们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威廉公爵。[113]此时,一位与威廉关系很亲密的官员正好来了,大家都围上去,询问他公爵这样不安是为什么。官员回答道:“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大家不要着急,我来问问。”话毕,他走到威廉面前,问道:“您为何不将您得知的消息告诉大家呢?您想要做什么呢?消息都传开了,英格兰国王已经去世,哈罗德登上王位,他这是背叛了对您许下的诺言呀!”公爵回应道:“传闻不假。我因为爱德华的去世而伤心,因为哈罗德的背叛而恼恨。”官员说道:“爱德华国王的去世,我们无能为力。但是,对于哈罗德,我们势必要惩罚他,讨回公道!您千万不要恼火,只要您下令,诺曼底英勇的战士们即刻出征,讨伐哈罗德!”[114]
此时,哈罗德的弟弟托斯蒂,从佛拉芒来到诺曼底,鼓动威廉发动战争,支持他惩戒哈罗德这个背信弃义之人。[115]托斯蒂此前被诺森布里亚人剥夺统治权,哈罗德成为英格兰国王之后,也不曾为自己的弟弟重新夺回政权。托斯蒂在威廉面前宣称自己在英格兰比哈罗德更享声誉、更有权势,而且他允诺,任何愿意协助他征战英格兰的人,事成之后,他都愿意将英格兰国王之位双手奉上。[116]仅凭托斯蒂一面之词,向来谨慎的威廉岂敢冒险?威廉赠予他几艘船,等待时机,以观察托斯蒂的实力。托斯蒂没有直接前往英格兰,而是驶向波罗的海,抵达欧洲北部寻求外援,联合北欧各君主,对抗自己的祖国。他和丹麦国王斯文会面,寻求他的帮助来与哈罗德抗衡。事实上,斯文是托斯蒂的母系亲属,但是这位丹麦国王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托斯蒂的请求。托斯蒂愤然离开丹麦,去往其他北部国家,企图找到一位与他“志同道合”的君主合作。[117]最终,他找到了一位挪威勇士——西格德(Sigurd)的儿子哈拉尔德(Harald)。在北欧的最高神奥丁的影响下,北欧大多数人已不再像从前那般骁勇恋战,哈拉尔德被誉为“北欧最勇猛的战士、最后一位冒险家”。他向南部征战时,或走陆地,或行水路,时而化身战士,时而变为海盗,在北欧方言中,大家称他为“维京人”(viking et varing[118])。
哈拉尔德曾经前往欧洲东部,因为他的族人两个世纪以来,在那里逐步占领一些斯拉夫国家。[119]后来,他前往君士坦丁堡,和他一样的北欧移民以“勇士”自居,组成一支雇佣军队,护卫各位君主首领。
哈拉尔德加入了此支雇佣军队,他虽是挪威国王的兄弟,属于挪威贵族,也并未觉得这样自降身份,有任何不妥。他将战斧扛在肩头,保卫宫廷;他和军队的其他战士被派往亚洲和非洲执行任务。每一次远航他们都带回大量的战利品,而哈拉尔德也由此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并决定离开雇佣军队。然而,军队并不放行,于是,他准备走水路逃离,临行前,还带走一位出身高贵的女士。他沿着西西里岛海岸边,以海盗的身份巡航,不断收缴战利品,船上的财富与日俱增。[120]和其他北欧海盗一样,哈拉尔德还是一位诗人。当海上风平浪静之时,他放慢前进的速度,以吟诵诗歌为乐,主题几乎都是自己的胜利以及对未来的期望。漫长的旅程结束,哈拉尔德返回挪威时,他那黑色的船只上满载士兵。他开始组建军队,试图向挪威国王发起战争以篡夺王位,他认为自己才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很难取得绝对的胜利,于是同意和挪威国王和谈。协商的结果如下:哈拉尔德搜刮来的财富以及挪威的国土都将成为两人的共同财产。此时,在北欧,哈拉尔德财力惊人,权倾一方,名声大震,托斯蒂为了与他结成同盟,向其献媚讨好,说道:“世人皆知,没有任何勇士可以与你相提并论,只要你愿意,英格兰都将属于你!”[121]哈拉尔德对他的提议很是心动,同意带领自己的舰队出航。这个时节,冰雪融化,正适合远航。[122]
在哈拉尔德出发前,托斯蒂率先带领一批从佛里斯(Frise)、波兰以及佛拉芒召集的勇士,前往英格兰北海岸边一探虚实。上岸之后,他抢劫掠夺,摧毁几个村镇。不过,亨伯河流域各郡的两大首领莫卡尔和埃德温团结一致,顽强抵抗,并将托斯蒂一行人逼退至苏格兰境内。[123]此时,国王哈罗德在英格兰南部安然度日,迎来了威廉公爵派来的信使,后者说道:“威廉公爵大人提醒您,您在圣骨前许下的誓言,请务必遵守。”[124]英格兰国王回答道:“没错,我确实向威廉公爵许下诺言。但是,当时我被情势所逼,别无选择;另外,我所允诺的当时不属于我,而且永远都不属于我个人。英格兰这个国家并非我个人所有,没有英格兰子民的同意,我既不可能让与王位,也不可能迎娶一位外族女子。至于公爵之前提及的,让我将妹妹下嫁于他的男爵,我只能说,我的妹妹已经去世,他该不会让我把她的遗体送往诺曼底吧?”[125]信使回到诺曼底,把英格兰国王的回应如实禀告威廉公爵,后者再次命信使前往英格兰,这一次言辞中带有让步和恳求,[126]表示如若英格兰国王不愿意履行之前许下的所有诺言,但是最起码遵守其中一项,那就是迎娶威廉公爵的女儿为妻。哈罗德再次表示拒绝,并且迎娶埃德温和莫卡尔的妹妹为妻。如此,哈罗德国王和威廉公爵彻底闹翻,威廉表示一定不择手段让哈罗德履行诺言。[127]
11世纪,诺曼底公爵威廉四处发布公告,表示国王哈罗德背信弃义。[128]事实上,哈罗德此举在于保护英格兰,他审慎小心,只为不辜负英格兰子民的期望,然而,此时原本不偏不倚、公正的英格兰子民,却因受到迷信思想的蛊惑,不能理解哈罗德的苦心,大部分人公然表示反对哈罗德,支持威廉公爵。他们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其实是威廉利用神圣的宗教,先为哈罗德设下陷阱,逼他许下诺言,如今又公然强迫哈罗德履行诺言而背叛自己的国家。此时,郁美叶的前任主教罗贝尔、威廉的亲信兰弗朗克教士与罗马教廷的商谈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利雪(Lisieux)的副主教翻山越岭来到罗马,带来了针对国王哈罗德及整个英格兰的指控。在呈递给罗马教皇的信中,诺曼底公爵指控哈罗德亵渎圣物,要求罗马教廷将英格兰驱逐出教会,还希望教廷宣布第一个占领英格兰的人,不必得到教皇的首肯,即可得到英格兰的至尊之位。[129]他对于哈罗德的指控主要基于以下三点:杀害阿尔弗雷德以及其他诺曼底同胞,剥夺罗贝尔坎特伯雷大主教之位,违背自己在圣骨前所许下的诺言。此外,威廉公爵表示自己有英格兰王位的合法继承权,一方面他和国王爱德华有血缘关系,另一方面,这也是爱德华临死前的意愿。如此,威廉公爵可谓是扮演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的角色。然而,哈罗德并未按照罗马教廷的指示,前往罗马为自己申辩。他认为罗马根本没有资格对自己进行判决,因此也并未派任何使者前往罗马。他不愿意让外国人来干涉自己国家的命运和独立,也根本不相信,罗马教廷是真正的公正不阿。[130]
此时,拉特朗·圣若望大教堂的红衣主教会议由中世纪最负盛名的教士希尔德布兰德(Hildebrand)[131]主持。他来自克吕尼修道院(Cluny),后来教皇尼古拉二世为他新设一职,即罗马教廷的主教代理。希尔德布兰德以教皇尼古拉二世的名义管理罗马教廷,几年之后,他不顾罗马教廷的反对,选举一位新的教皇——亚历山大二世(Alexandre II)。此人目光长远,野心巨大,他企图将罗马在宗教上的至高权威延伸到政治方面,即真正操控所有信奉基督教的国家。事实上,罗马早在9世纪,就已经开始这样的宗教改革。当时,意大利中部的几座城市完全受教皇的控制。在后来的两百年间,罗马从未停止推进这项宗教改革。坎帕利亚大区(Campanie)的主教即为罗马教皇,此地区的所有城池,或是出于自愿,或是受到武力的胁迫,最终都落入教皇的手中。11世纪上半叶,这些城池正是由诺曼底移民手举军旗,带领罗马军队所攻占的。[132]同时期,其他的诺曼底朝圣者或者冒险家受到意大利南部贵族的雇佣,为其效力。不过,就像过去撒克逊人曾经受雇于当时的布列吞人一样,这些诺曼人打破约定,占领一些堡垒,并确定了在意大利南部的控制权,他们的介入彻底结束了大希腊[133]对普利亚大区(Apulie)以及卡拉布里亚大区(Calabre)的长期统治。罗马教廷提倡“宗教不宽容”[134]政策,诺曼人的此番作为颇得教会赞赏。此外,罗马教廷决定对这些头脑简单、对教廷绝对忠诚的诺曼底士兵多加利用。有几位诺曼底伯爵心甘情愿地接受罗马教廷赐予的战旗,并将自己征战而得的领土双手奉上。如此,罗马教廷利用诺曼底军力,不断在意大利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们认为诺曼人的奉献是合乎情理,甚至是天经地义的。
偶然性的事件、权力的交错更迭等造成了如此局面。就在此时,罗马教廷收到了来自诺曼底公爵威廉针对英格兰国王的指控。主教代理希尔德布兰德认为,罗马教廷在意大利所取得的成功或许可以在英格兰复制,而现在适逢其时,切不可错过机会。在罗马教廷看来,英格兰子民对待宗教不够热忱,其教士买卖圣职,英格兰国王更是背信弃义,这些似乎都是不争的事实。希尔德布兰德认为字面上的指控无关痛痒,他提议举行正式协商,向英格兰发动战争,以谋取切实利益。于是,罗马召开红衣主教会议,商讨威廉对哈罗德的各项指控,以此掩盖威廉以及罗马教廷的政治野心。会议内容包括英格兰王位的合法继承权、圣骨前的庄重誓言等。部分与会人员觉得,这几项指控似乎并不足以让教会发动战争,但希尔德布兰德一意孤行。大家低声议论,反对者劝希尔德布兰德道:“不管如何,鼓动杀人的罪行是可耻的。”[135]不过,希尔德布兰德不为所动,固执己见。
教皇亲自宣读针对英格兰的判决书,即允许诺曼底公爵威廉带兵讨伐英格兰,让英格兰重新归顺罗马教廷,并且在英格兰设立永久性的圣皮埃尔贡金制度。[136]罗马教廷将以下三样物品交于威廉派来的诺曼底使者:将哈罗德及其亲信逐出教会的教皇谕旨、罗马教会的军旗以及镶嵌着使徒圣皮埃尔发丝的钻石戒指。[137]如此看来,这是一道有着宗教和军事双重性质的授意。其中的军旗正是几年前,诺曼人拉乌尔和来自蒙特勒伊(Montreuil)的纪尧姆,以罗马教会的名义,树立在坎帕利亚地区堡垒的那一面。[138]
在教皇谕旨到达之前,威廉召开内阁会议,向其最亲近的朋友征求意见。与会人员包括他同母异父的两位兄弟——巴约主教厄德(Eudes)和莫尔坦(Mortain)伯爵罗贝尔(Robert),奥斯伯特(Osbert)的儿子——诺曼底宫廷总管纪尧姆(Guillaume),其他的贵族等。所有人都认为必须征战英格兰,并向威廉表示,他们愿意付出全部身家性命,全心全意帮助威廉。他们还补充道:“但这还远远不够,您还必须得到全体诺曼人的同意,因为他们才是最后为这次战役买账的人。”威廉立即召集诺曼底最有声望的将领、从事圣职的人以及从事买卖的商人,向他们公布自己的计划,并寻求他们的帮助,与会人员随后退出大厅商议。[139]
各方意见不一:一些人愿意提供船只、军需品以及税金,帮助威廉;另一些人则拒绝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负债累累,实在无能为力。他们激烈争论时,[140]宫廷总管纪尧姆站出来,大声说道:“为何要如此争论呢?既然公爵是你们的主人,他现在需要你们,你们的职责便是主动提供援助。你们却百般推诿,置身事外,他将来战败,你们定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因此,请把握机会,显示你们对公爵的忠诚!”反对者们一致表示:“他是我们的主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们按时缴纳年金还不够吗?他坚持去海外征战,却让我们为此买账?他常年征战,我们早已不堪重负。万一此次远征失败,那么整个诺曼底公国都面临着破产的风险。”[141]大家又议论许久,各方争执不下,最后大家推选纪尧姆作为代表,他们认为他知晓各位与会人员的财产、军力等状况,由他向威廉公爵禀报再合适不过。他们希望纪尧姆如实禀报:对于威廉公爵出征英格兰,他们无奈只能提供微薄的帮助,他们对此深感遗憾。[142]
所有人回到大厅内,纪尧姆对威廉公爵说道:“恐怕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们更衷心、更热忱之人,他们愿意不计代价地帮助您完成事业。无论在诺曼底,还是在海外,他们都愿意支持您,跟随您!因此,尊敬的公爵大人,进攻英格兰吧!请不要有后顾之忧,先前提供两名骑兵的人,现在愿意提供四名,大家都表示愿意贡献双倍的兵力、财物,助您一臂之力。”[143]这样的言论和大家的意见大相径庭,于是在场的人立即反驳纪尧姆:“大人,这根本不是我们的想法!这样万万不可!在诺曼底,威廉公爵但凡有任何需要,我们义不容辞,必定相助;可如今他执意进攻英格兰,我们则没有义务承担军饷等费用。如果我们这一次做出妥协,提供双倍的军力、财物,支持公爵的海外事业,那么将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这将演变成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一项法则。可想而知,我们的子孙定然会不堪重负!这样万万不可啊!”大家再次议论纷纷,最终威廉公爵不得已解散会议。[144]
面对这样的状况,威廉义愤填膺、怒不可遏。不过,他首先掩藏了自己的怒火,然后尝试劝服所有人。他挨个召见参会人员,首先是那些最富有、最有影响力的人。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请求他们给予无偿帮助。威廉表示,他并非滥用他们的馈赠,战争之后,他也绝对不会继续向他们索要钱财或物品。他甚至表示,只要能赢得他们的信任,他愿意立字为据,并在上面盖上他的大印。[145]单独会面中,几乎没有人敢于当面拒绝公爵的恳求,他们所答应提供的援助立即被登记在册。后来被召见的人也纷纷改变立场,答应提供援助。有人答应捐助船只,有人提供将士,有人愿意亲赴战场;教士们答应捐出钱财、物品、布匹;农民们则答应提供粮食。[146]诺曼人每次反对贵族势力时,威廉公爵都用这样的方法扭转大局,屡试不爽。
很快,罗马的军旗和谕旨抵达诺曼底,至此,诺曼底有充分的理由向英格兰发起进攻。听到这样的消息,前来捐赠的人络绎不绝,大家尽自己所能,纷纷表示愿意为征战出一份力。母亲们为了响应罗马教廷的号召,纷纷送自己的儿子参军。[147]威廉公爵命人发出战争公告,欢迎所有身形魁梧的人,携带武器入伍,作为回报,他会提供丰厚的军饷并分享日后所得的战利品。[148]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批勇士从各地赶来,投奔威廉公爵。他们从缅因(Maine)、安茹、普瓦图(Poitou)、布列塔尼、佛拉芒、阿尔卑斯山区,以及莱茵河沿岸而来;[149]既有经验丰富的探险家,也有在西欧流浪的人;既有骑士或将领等军队高官,也有步兵或是士官等普通士兵。有人为得到军饷而来,有人则为战利品而来;一些人想要得到英格兰的地产、城堡甚至城池;有人则只为娶到一位富有的英格兰淑女为妻。[150]人们因为贪婪和欲望而聚集在威廉公爵麾下,公爵承诺不让任何人失望而归,几乎答应了他们的所有要求。[151]一位费斯盖普(Fescamp)的教士答应捐赠一艘船和20位战士,作为回报,威廉允诺他主教的职位。[152]
整个春季和夏季,港口的工人们都忙着装备船只;铁匠和军械师忙着建造矛、剑以及铠甲;码头的搬运夫则来回搬运武器。[153]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威廉前往圣日耳曼(Saint Germain),拜访法兰西国王菲利普[154]。威廉公爵对法兰西国王恭敬顺从,他说道:“您是我的主君,请务必帮助我吧!如果上帝保佑我凯旋,那么我一定将英格兰献给您!”[155]菲利普没有独自决断的能力,他立刻召开内阁会议,但是所有人都反对出兵帮助威廉公爵征战英格兰,他们劝说道:“您知道,诺曼人对您并非真心归顺,他们将来一旦占领英格兰,就会翻转脸面,不讲情义。此外,如果我们帮助威廉公爵,那么我国势力必然折损;威廉征战失败,我们将和英格兰结下不解之仇。”[156]就这样,威廉公爵未能得到法兰西国王的援助,他随后去拜访佛拉芒公爵,也是他妻子的兄弟,但同样遭到拒绝。[157]
诺曼人和布列塔尼人向来不和,虽然诺曼底贵族和布列塔尼贵族之间存在一定的血缘关系,两国的关系却并未因此好转。当初,威廉的父亲——前任公爵罗贝尔启程去耶路撒冷时,他最亲近的人就是布列塔尼公爵阿兰(Allan ou Alain),罗贝尔将自己的领地和幼小的儿子威廉托付于他。不过,阿兰对威廉的血统持怀疑态度,因而支持试图剥夺其政权的党羽。后来,这批人在瓦格斯沙丘战败,阿兰伯爵也被威廉的支持者毒死。阿兰的儿子科南(Conan)继承了布列塔尼的政权,威廉准备去英格兰征战之时,正是科南当政。科南工于心计,邻国对他很畏惧,他最大的野心就是削弱威廉公爵的势力,因为在他看来,威廉不仅是篡权者,更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如今,他得知威廉陷入困境,觉得报复威廉的时机已到,便让内侍给威廉带信道:
我听说你要越过英吉利海峡,攻打英格兰。诺曼底前任公爵罗贝尔,在出发去耶路撒冷朝圣前,已将其公爵领地托付给他的表兄弟,也就是我的父亲阿兰公爵。但是,你和你的同谋下毒杀害我的父亲,直至今日,你还霸占着本属于他的领地。你本是私生子,根本没有合法继承的权利。请你立刻将诺曼底交还于我,否则,我将倾尽所有军力,向你发起战争![158]
根据诺曼底史学家的记载,科南的威胁确实让威廉公爵有些恐慌,毕竟此时,正是诺曼底征战英格兰的关键时期,如若布列塔尼真的出兵,那么势必会分散诺曼底的军力。科南的宣战十分鲁莽,威廉公爵很快找到应对他的办法。他买通了科南派来报信的内侍,让他在科南打猎所使用的号角上涂上毒液,保险起见,还让他在科南的手套以及缰绳上通通下毒。[159]不久之后,科南中毒身亡。新上任的布列塔尼公爵厄德(Eudes)不敢像科南那样质疑威廉公爵对于诺曼底的继承权,他和威廉联合一致,并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去参军,帮助威廉征战英格兰。两位年轻人布莱恩(Brian)和阿兰(Allan)带领布列塔尼的精锐骑兵,[160]前去和诺曼底部队会和,他们被布列塔尼人称为“主人的儿子”[161],而诺曼人则称呼他们为“伯爵”(comtes)。另一些布列塔尼贵族,比如罗贝尔·德·维特里(Robert de Vitry)、贝特朗·德·迪南(Bertrand de Dinand)以及拉乌尔·德·盖尔(Raoul de Gaël),也来到威廉公爵身边,提供自己的帮助。这些贵族的名字带有浓重的法国色彩,但他们并不拥有纯正的凯尔特人血统。
军队和船只会合的地方在迪夫河(Dive)的入海口,处于塞纳河和奥恩河(Orne)之间。但是整整一个月,海风始终逆向而吹,全部船只被困于港口。后来,来自南部的风将船只带到索姆河畔圣瓦莱里。[162]恶劣的天气再次将诺曼底军队困于此地,几日之后船只才可起航。舰队在圣瓦莱里抛锚靠岸,而军队则在河岸边安营扎寨,大雨倾盆而下,士兵们陷入困境。
几艘军舰被暴风雨击碎,船上士兵下落不明。听到这样的消息,原本疲倦不堪的士兵更是担忧害怕。白天,他们闲暇无事,在帐篷里面聊天,讨论未来旅程的凶险以及征战英格兰的困难。[163]他们私下里讨论,战争并未真正开始,很多战士就已经死亡。被浪水打到岸边的尸体数量被无限地夸大。士兵们原本斗志昂扬,但是如今他们的士气大受打击,萎靡不振。一些人甚至决定撤离。[164]为了打破这些不吉利的流言,鼓舞士气,振奋军心,威廉公爵不得不采取措施。他命人秘密安葬那些去世的士兵,并且增加每日食物和酒精的供给。[165]但是长期在岸边扎寨,久久未能起航,士兵们仍然情绪低迷。他们说道:“这位妄想夺取他人领土、试图攻占他人国家的人势必是不理智的 ! 上帝不允许他如此胡作非为,所以才不让我们起航! 这阻挠我们起航的风向就是上帝所传达的讯息啊!”[166]
尽管威廉公爵意志坚定、思维敏锐,他此时也无法掩藏自己深深的忧虑。其间,他常常前往圣瓦莱里教堂,久久地祈祷,每每从教堂出来,他都会抬头观察钟楼顶部的公鸡塑像,以判断当时的风向。如果公鸡朝南,他则十分喜悦;但如若朝北朝西,他则更加沮丧忧郁。[167]后来他派一列队伍到教堂里面取出存放圣骨的盒子,并大张旗鼓地让列队经过士兵安营扎寨的地方,此举既是为了向上帝表明自己虔诚的信仰,也是为了鼓舞士气。整支军队开始祷告,军队长官们都献出丰厚的祭品,哪怕是品级最低的士兵也拿出自己的钱币。随之而来的夜里,奇迹发生了,风向改变,海面一片平静。第二日,也就是9月27日,黎明拂晓之时,士兵们一边快速拆除帐篷,一边紧锣密鼓地做起航准备。太阳落山前几个小时,舰队已然准备就绪。在六万战士喜悦的欢呼声以及响彻天际的锣鼓声中,四百艘大型帆船以及一千多艘普通船只起航,驶向大海深处。
威廉公爵乘坐的帆船行驶在最前面,他将教皇所赐的战旗固定在船的桅杆高处,并在信号旗上面插上十字架。船帆五彩缤纷,帆布上绘有诺曼底公国的标志——三只雄狮。船首雕刻着一个射箭孩童,[168]船的桅楼上装有大大的舷灯,夜航之时,这些灯指引着后面的船只,引导他们到达会合的地点。威廉公爵所乘坐的大型帆船行驶在舰队最前面,到了晚上,更是将其他船只甩在后面。清晨,威廉公爵命令士兵爬上桅杆高处,确定后面的船只是否跟上,士兵说:“我只能看到蓝天和大海,并未看到其他船只啊!”于是,他命人在此处抛锚。[169]公爵装作若无其事,以防士气再次遭到打击,他让人准备丰盛的食物和烈酒。士兵再次爬上桅杆时,看到了四艘船。第三次他爬上去,喊道:“我看到一大片桅杆和帆船,他们正朝着我们的方向前进!”[170]
当诺曼底军队向英格兰迈进时,挪威首领哈拉尔德遵循了此前对托斯蒂许下的诺言,也集合了几百艘战船和商船。和此前诺曼底军队在索姆河河岸驻扎的情况类似,挪威军队同样在某地抛锚驻扎,等待着出发的信号。挪威军队的士兵同样因为久久未能起航而士气低迷,再加上北欧人比诺曼人更加迷信,更容易感到悲观。一些士兵的梦里曾经出现不好的征兆。其中一位曾经梦到,他们抵达英格兰后,英格兰的军队早已在岸边等候。英格兰军队的最前面,一位身材壮硕的女士骑着一只狼,狼嘴里叼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待它将这尸体吃光抹净之后,女士又给了它另外一具尸体。[171]另外一位士兵梦到,他们的舰队终于出发,一些乌鸦、秃鹫以及其他鸟类伫立在船只的桅桁上,旁边的岩石上坐着一位女士,她手持军刀,数着这些船只,对那些鸟说道:“去吧,不要畏惧,你们的猎物可多着呢!”[172]
纵使阻碍重重,哈拉尔德和他的儿子奥拉夫(Olaf)仍然率领舰队起航,向西南方向出发。在抵达英格兰前,他们先在住着北欧人的奥克尼群岛(Orcades)停靠修整。后来,有两位首领和一位主教加入了哈拉尔德之列。他们沿着苏格兰东海岸前行,与托斯蒂的舰队会合。他们继续前行,途中攻打海滨城市斯卡伯勒(Scarborough),遭到了当地居民的顽强抵抗。于是他们攻占此地山脉的最高处,将树干、树枝、茎秆等捆在一起,制成圆柱形的巨大武器,从山顶滚下,山下的房屋遭到严重破坏。接着他们开始放火,趁火势攻开城门,对斯卡伯勒进行抢劫。[173]这次的胜利大大鼓舞了士气,他们忘记此前的不祥之兆,绕过胡德尼斯(Holderness),到达亨伯河入海口,继续沿着亨伯河前行。
他们自亨伯河航行至乌斯河,乌斯河流经约克郡,最终汇入亨伯河。托斯蒂曾经在约克郡掌权,因此,他率领挪威军队,打算攻破这座城市的防线,并夺回自己的政权。此时,莫卡尔、他的哥哥埃德温以及西沃德的儿子——亨廷登的首领瓦尔塞奥夫集合军力,在约克郡的南部、亨伯河的沿岸,向侵略者发起攻击。他们起初连连告捷,后来渐渐力不从心,被迫退回城中。托斯蒂宣称自己是诺森布里亚的首领,并在挪威人的军营发布宣言,但是响应其号召的人非常少。[174]
北方激战之时,英格兰国王哈罗德率领部队驻扎在英格兰南部,以监督威廉公爵的一举一动。长期以来,诺曼底对英格兰虎视眈眈,哈罗德一直十分警惕。[175]哈罗德在最靠近诺曼底的海岸边驻扎了整个夏天,[176]加强防守,但是诺曼底始终没有动静,人们甚至认为诺曼底军队可能要等到冬天才会进犯。挪威军队已经占领英格兰北部的部分领土,和暂未踏上英格兰领土半步的诺曼底军队相比,更有威胁。哈罗德向来大胆果断,他计划短时间内将挪威军队驱逐出境,然后快速返回南部对抗诺曼底军队。于是他带上精锐部队,快马加鞭连夜赶到约克郡。此时,约克郡居民已经向托斯蒂投降,但是挪威人尚未进城。当地居民已经口头承诺投降,想必也无力再战,诺曼人便撤下防线,以让士兵们进行修整。约克郡的居民第二天要迎接托斯蒂和挪威国王,他们召开会议,讨论约克郡的执政问题,并讨论如何将土地分配给挪威人和英格兰叛徒。[177]
哈罗德没有惊动挪威哨兵,而是偷偷潜入约克郡。英格兰国王抵达后,约克郡民众一改此前归顺挪威人的态度,他们拿起武器,关闭城门,防止任何人出城给挪威人通风报信。翌日,挪威国王带领一小队人马从亨伯河的营地出发,前往约克郡。虽然已经是秋季,但是烈日炎炎,天气酷热,他们脱去铠甲,只戴上头盔,拿上盾牌自卫,未曾料想,他们此去将有一场硬仗。在靠近约克郡的地方,突然扬起一片尘土,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某种金属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挪威国王问托斯蒂:“那些向我们走来的人是谁?”托斯蒂回答:“可能是一些来请求我们宽恕、获得我们友谊的英格兰人吧。”[178]然而,这队人马不断壮大,以作战姿态向他们靠近。挪威人大叫道:“是敌军!是敌军!”他们派三名骑士赶回营地报信,让他们赶紧前来援助。挪威国王展开战旗,他一直称这面旗为“称霸世界之旗”(le ravageur du monde)。[179]挪威士兵列队,每队只有少数几人,他们没有锁子甲护身,因此紧紧挨在一起,成弧形列队面向敌人。哈拉尔德骑着黑色战马,吟唱即兴作的诗歌,其中一个片段由北部史学家记载下来,流传至今:“我们战斗吧!我们前进吧!哪怕我们没有铠甲,哪怕我们要面对那锋利的刀刃!我们的头盔在阳光下闪烁,对于真正的勇士而言,比起铠甲,更重要的是勇气!”[180]
两支部队正式交锋前,20名英格兰武装骑兵来到挪威军队,其中一人大声喊道:“请问戈德温的儿子托斯蒂在哪里?”托斯蒂自己回答道:“在这里!”带信的人喊道:“你就是托斯蒂?你的哥哥让我问候你,他会保你平安,恢复你过去的荣华富贵。”“一年以来,我看遍世间冷眼,遭受太多侮辱和敌意。哥哥给我的提议我很感激。但是如果我同意,那么我最忠诚的同盟者,哈拉尔德会如何呢?”“他将得到七英尺的英格兰领土,或者再稍微多一点儿,他作为首领,理应比普通人多得一些领地。”托斯蒂最后回答道:“告诉我哥哥,让他来应战吧。因为我不希望将来有人乱嚼舌根,说我托斯蒂曾经背叛过哈拉尔德。”[181]
两支部队就此开战,挪威国王很快就中箭身亡了,托斯蒂接过指挥权。他的哥哥哈罗德第二次派人来讲和,表示保他平安,也饶挪威人不死。[182]但是全体挪威人齐声喊道,宁愿一死,也不愿意对英格兰人有任何亏欠。就在此时,挪威人的援兵抵达,他们虽然人数众多、全副武装,但是炎炎烈日下,早已疲惫不堪,仍然不敌英格兰军队。此时,英格兰已经攻破第一道防线,并且夺下挪威人的军旗。托斯蒂和大部分挪威将领战死沙场。哈罗德第三次派人来讲和,剩下的挪威人同意投降。哈拉尔德的儿子奥拉夫、奥克尼群岛的主教和首领们带领23艘船离开英格兰,并保证绝不再犯。[183]英格兰再次击退北欧人的进攻,但是,当北欧人离开英格兰时,南部的敌人却在靠近。英格兰成功打退挪威人,与此同时,诺曼底军队扬帆起航,并抵达萨塞克斯海岸。
萨塞克斯的英格兰舰队因为长时间巡航,粮食供应不足,不得不提前返航,这给了诺曼底船队可乘之机。[184]英格兰国王哈罗德在约克郡取得胜利,三天之后,威廉带领诺曼底船队,于1066年9月28日在靠近黑斯廷斯的佩文西靠岸,在这里,他们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弓箭手先登陆,他们身着短衫,剃光头发;随后下船的是骑兵,他们身穿锁子甲,头戴锥形头盔,手握长矛以及笔直的双刃剑;最后上岸的是军队的一些劳工、工程兵、木匠、铁匠,他们将船上整整三个船舱的提前打削好的木材卸载到河岸边。威廉公爵最后下船,当他踩到沙滩,一个踉跄,面部朝下跌倒在地。队伍里有人低声议论:“上帝保佑啊!这可不是什么吉兆。”威廉公爵爬起身,立刻回应道:“你们怎么啦?这有什么可讶异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的双手既然实实在在地握着这沙土,这就表示上帝与我们同在!”[185]威廉伯爵如此快速机智的反驳立刻打消了所谓凶兆的传言。部队向黑斯廷斯前进,在黑斯廷斯附近安营扎寨,他们建造了两座木制堡垒,在里面存放军粮。几支部队去探查周围环境,抢劫当地居民并焚烧他们的房舍。附近的村民纷纷离开家里,将他们的房屋用具和牲畜藏起来,逃亡至教堂和墓地。他们考虑到诺曼人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因此,没有比教堂和墓地更安全的地方了。但是,诺曼人此时迫切地想要得到各种战利品,早已忘却教堂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场所。[186]
哈罗德此时在约克养伤,疲惫不堪。一位信使匆忙来报,说威廉的部队已经登陆,并且在英格兰的领土上插上了诺曼底的军旗。[187]哈罗德立即启程前往英格兰南部,途中所经城市,他均发布命令,让当地首领立刻组织武装部队,前往伦敦。西部民兵立刻就位,北部因为路途遥远稍有延迟,总之,哈罗德得到了全国人民的支持。那些得到爱德华的偏爱而留在英格兰、哈罗德即位之后也没有将其驱逐出境的诺曼人,此时充当了间谍,他们写信告知威廉,提醒他务必谨慎,因为四日之内,哈罗德将集结十万人马南下。[188]然而,哈罗德心急如焚,在听说诺曼人在黑斯廷斯附近的野蛮行径之后,他便要立即和诺曼人决一死战,四天的等待对他来说过于漫长。[189]他想立刻对诺曼人发动进攻,尽快解救黑斯廷斯居民,遂带领比诺曼底军队少四倍的人马前往黑斯廷斯。[190]
威廉公爵的部队设防严密,完全可以应付突袭,而且哨所覆盖的范围甚广。很快,一支骑兵分队从哨所撤退,禀告威廉公爵,英格兰国王已经逼近。[191]发动突袭之前,哈罗德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深思熟虑之后,在距离敌军七英里的地方停下,准备在沟壑和栅栏后面筑垒固守。哈罗德派出通晓法语的间谍前去敌军阵营打探他们的军力和布置。这些间谍回来后,向哈罗德禀告,威廉公爵军队中的神职人员远远多于士兵。事实上,间谍们将那些身穿短衫、剃光头发的战士们当作了教士,因为此时,在英格兰,蓄长发、留胡须才是流行的趋势。哈罗德听后,不免觉得庆幸,但是他仍然不敢轻敌,如此说道:“你们看到的那些人,他们不再是教士,而是试图打败我们的战士!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192]好几位英格兰将领建议哈罗德不要正面攻击诺曼底军队,而是慢慢向伦敦撤退,途中可以破坏城池、掠夺食物,这样诺曼底军队最终会因为缺乏军粮而不得不撤退。哈罗德说道:“我作为英格兰国王,职责是保卫英格兰,现在你们却让我去做伤害英格兰子民的事情?不!我不能这样背叛自己的国家!我宁愿带领着少数人马,去搏一搏运气,为了我的大业而英勇奋斗!”[193]
和其外表所显示的不同,威廉公爵个性谨慎,比起个人尊严,他更看重长远利益。如今,他意识到哈罗德处于劣势,于是打算派人去重申自己的要求。他派出的是一个名叫于格·麦格罗(Dom Hugues Maigrot)的修道士,这次他向哈罗德提供三个选择:直接将英格兰王位让与威廉公爵,此为其一;请罗马教皇来做决定,在他们两位中选出一位作为英格兰君主,此为其二;将这项选择交给战争,让实力来决定,此为其三。哈罗德回答道 :“我既不会让出英格兰王位,也不会让教皇去裁决,更不会同意战争。”[194]诺曼底公爵仍然不死心,他再次派出这位修道士,对他指示道:“你去告诉哈罗德,如果他同意履行过去和我之间的契约,那么亨伯河以北的领土将属于他,戈德温过去执政的土地将属于他的兄弟格斯。但是如果他仍然不同意我的条件,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他是一个撒谎者,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我这里有教皇的谕旨,他和所有支持他的人都将被逐出教会。”[195]
于格·麦格罗庄严地宣布了威廉公爵的指示,英格兰各位将领在听到“逐出教会”一词时,无不神色凝重,好似大难临头。他们其中一人回答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打算背水一战。我们的国王哈罗德仍然健在,我们何故要接纳新的君主?当然这还并非事情的症结所在。诺曼底公爵已经将英格兰的土地允诺给他的男爵、骑士以及其他诺曼人;他自己则将占据英格兰的最大一块领地。如果威廉公爵真的成为英格兰君主,那么诺曼人都将试图在英格兰分一杯羹。如此,威廉公爵便会将我们的身家财产、我们的妻儿全部献给诺曼人,因为按照诺曼人所述,这一切都是哈罗德国王此前允诺的,他们不过是收回自己应得的东西。诺曼人此次征战英格兰,影响的何止是我们一代人呢?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将受到牵连,不得翻身。这是我们祖先打下的江山,如果不能守卫疆土,那么国将不国,我们又将何去何从呢?”英格兰各位将领一同发誓,拒绝和诺曼人进行任何谈判,要与敌人决一死战。[196]
双方互传消息整整花费了1天,此时,自哈罗德打败挪威军队,已过去18天。由于哈罗德紧急南下,援兵很难在短时间内与其汇合。北方的两大统领,埃德温和莫卡尔或是在通往伦敦的路上,或是身处伦敦。只有一些志愿兵、紧急带上武器出发的商人、离开修道院响应国家号召的神职人员,三三两两地前来支援。前来相助的神职人员里,有来自伊利(Ély)彼得伯勒修道院(Peterborough)的院长以及来自温彻斯特希达(Hida)修道院的院长,后者带来了12位教士以及自费召集的20位士兵。[197]两国之战已经迫在眉睫,大多数人都支持哈罗德应战,但是格斯劝哈罗德不要亲自参与这次作战,而是前往伦敦寻求支援,他说道:“兄长,不管你是自愿的也好,被强迫的也罢,你确实当着圣骨的面,向威廉公爵发过誓。此战是为了惩罚你所谓的‘背信弃义’,如果你应战,岂不授人口实?就让你的两个弟弟前去应战吧,我们未曾在圣骨前发誓,我们为了保家卫国而出战,这便是一场正义之战。如果我们不敌对方,你再来相助;如果我们牺牲,你日后为我们复仇!”听到兄弟如此贴心的劝慰,哈罗德感动万分,但是让他人冒险而自己袖手旁观,[198]他绝不能这样推卸责任。哈罗德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应战。[199]
直到今天,两军交战的地点都被称作“战地”(lieu de la bataille)。[200]英格兰军队以山脉为防线,用木桩和柳枝栅栏防御敌人。10月13日夜里,威廉公爵向诺曼底将士们宣布第二天就是决战之日。诺曼底战士们开始筹备战事,那些尾随而来的大批教士和其他神职人员开始祈祷,他们同战士们一样,渴望胜利,期待得到大量战利品。[201]教士们开始坦陈自己的过失、忏悔,然后领受圣事。[202]英格兰将士们则用另一种方式为战争做准备,他们大肆庆祝,吟唱古老的撒克逊歌谣,围着篝火,一干为敬。[203]
清晨,威廉公爵同母异父的兄弟——巴约主教,身穿铠甲,并在外面披上白色法衣,举行弥撒,为诺曼底军队祝圣。随后,他骑上白色战马,手持指挥仗,开始布置骑兵队。整支诺曼底军队被分为三列:第一列是来自布洛涅和蓬蒂厄的战士,他们多是为了军饷而参战的人员;第二列来自布列塔尼、勒芒(les manceaux)以及普瓦图;第三列均是来自诺曼底的骑兵,由威廉公爵亲自指挥。每一支部队的最前面和侧面都安排有轻步兵,他们身穿大袖口加厚外套,手握长长的木制弓箭以及钢制的弩。威廉公爵骑上一匹西班牙战马,这战马是由一位诺曼底贵族前往加利西亚(Galice)的圣雅克(Saint-Jacques)朝圣时带回来的。他脖子上系上最珍贵的圣骨,正是在这些圣骨前,英格兰国王哈罗德曾经立下誓言。在他身侧,一位名叫图斯坦·勒布朗(Toustain-le-Blanc)的年轻人扛着教皇祝圣过的战旗。[204]整支部队准备出发时,威廉公爵大声发表演讲:
请各位全力以赴地去战斗!如果我们赢得胜利,那么我们将得到财富!无论我得到什么战利品,你们同样可以享有!如果我们成功地征服了英格兰,那么胜利是属于大家的!我获得英格兰的领土,你们同样有份!我希望大家明白,我并非为了个人恩怨来攻打英格兰,而是要为诺曼底讨回公道,因为英格兰人背信弃义,曾经背叛过我们 !他们在圣布利斯之夜(la nuit de Saint-Brice)残忍屠杀丹麦人 ;他们无情杀害阿尔弗雷德的同伴以及我的诸多亲眷。愿上帝保佑我们,让我们出发去惩处他们,让他们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代价![205]
诺曼底军队很快抵达黑斯廷斯的西北部,与英格兰军队对峙。随行的诺曼底教士爬到附近的高处,祈祷并且观战。[206]一位名叫泰尔佛(Taillefer)的诺曼底战士骑着战马奔赴前线,他哼唱高卢人都熟悉的、赞颂查尔曼以及罗兰的英雄事迹的诗歌。他一边唱,一边将剑用力抛到空中,然后灵活地用右手接住。诺曼底士兵们都跟着他哼唱,大声呐喊道:“愿上帝保佑!愿上帝保佑!”[207]
弓箭手开始射箭,弓弩手则开始射方镞箭,但是大部分都被英格兰人棱堡上那高高的护墙挡住。手持长矛的步兵以及骑兵逼近棱堡,试图强攻。英格兰人此时列队站在军旗周围,在护墙后列好队形,准备迎击。英格兰士兵手拿斧头对抗诺曼底士兵,轻松地就毁坏了敌人的兵器和铠甲。[208]诺曼人既无法攻进护墙内部,也无法毁坏墙上的木制栅栏,他们实在疲于这样无效的进攻,于是纷纷撤退,回到威廉公爵的指挥中心。威廉让弓箭手再次出发,但是命令他们不要向正前方射箭,反而是向上空发射,让箭落到敌营内部。如此,不少英格兰士兵脸部中箭,受到重创。英格兰国王哈罗德的眼睛被箭射中,但是他继续指挥、坚持战斗。诺曼底步兵和骑兵继续前进,大声喊道:“圣母玛利亚!愿上帝保佑!愿上帝保佑 !”很快,英格兰士兵开始反击,将敌军逼进长满灌木的水沟。马匹踉跄,诺曼底士兵东倒西歪,很多人阵亡。[209]诺曼底军队的士气受到很大打击,甚至有传言,威廉公爵已经牺牲,听到这则消息,很多人打算逃走。威廉公爵亲自走到逃兵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手拿长矛威胁他们道:“我在这儿呢!好好看着,我还活得好好的!上帝保佑我,我们定能取得胜利!”[210]
诺曼底骑兵再次返回应战,他们停在护墙前面,既不敢强攻,也未能找到突破口。此时,威廉公爵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尝试让英格兰人离开他们的哨位,以此来打破他们的列队。他命令一千名骑兵先佯装前进,然后佯装逃窜。英格兰人见状立刻拿起武器,对这些诺曼底骑兵进行追捕。[211]这些所谓的“逃兵”到达某一个位置之后,忽然一声令下,调转马头,转而袭击追来的英格兰士兵。此时,英格兰士兵双手被笨重的斧头占据,根本无法抵挡敌人的疯狂进攻,护墙终于沦陷。诺曼底步兵和骑兵进入,双方又是一场激战。威廉公爵的战马被斩杀,而哈罗德和他的两位兄弟都倒在了英格兰的战旗之下,诺曼人则竖起罗马教皇所赐的战旗。失去首领的英格兰士兵依旧坚持,激战至黄昏。天色暗下来之后,双方士兵需要通过语言才能判断对方是敌是友。[212]
英格兰军队战败,士兵四处溃散,很多人因为负伤或过于疲倦,而死在路上。诺曼底骑兵对他们进行追捕,并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一一诛杀。[213]次日清晨,威廉公爵在圣瓦莱里港口召集所有士兵,拿着出征前所拟好的名册,对士兵进行点名。[214]诺曼底士兵同样伤亡惨重,幸存的诺曼底士兵可以得到死去的英格兰士兵的遗物,这也是他们的第一份战利品。在转移遗体时,他们发现13具身穿教士服装的遗体,这正是希达修道院院长和他的12位同伴。因此,希达修道院的名字被首先登记在诺曼人的战利品名册上。[215]
至于那些战死沙场的英格兰士兵,他们的母亲和妻子从周围村镇而来,寻找遗体并将其妥善安葬。英格兰国王哈罗德的遗体一直留在战场上,无人前来认领。后来,戈德温的遗孀吉塔(Ghitha)在悲痛之余,让人带信给威廉公爵,请他给哈罗德留有最后的体面。根据记载,她愿意提供和他儿子同等重量的金子作为交换。但是威廉公爵严词拒绝,在他看来,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只能葬在河岸边的沙土里。哈罗德在世的时候,曾建立并发展沃尔瑟姆修道院(Waltham),此时,该修道院的院长派出两位教士,分别是奥斯古德(Osgod)和艾尔瑞克(Ailrik),他们恳求威廉公爵将哈罗德的遗体交还给他们,并允许他们运回教堂,妥善安葬。威廉最终答应。此时,无人认领的英格兰士兵遗体被撤掉武器,扒光衣服,全部堆在一起。两位教士无奈,只能挨个仔细排查,以找到国王的遗体,但是这些遗体因为受伤早已面目全非,根本无从辨认。他们伤心之余,自觉没有能力找到哈罗德的遗体,不得不向哈罗德即位前的一位情妇求助。这名女子名叫埃迪特(Edithe),人们称她为“天鹅颈美女”。[216]她同意两位教士的请求,并最终完成任务,找到了她曾经爱过的男人的遗体。
这所有的事件都是由盎格鲁—撒克逊的编年史作者们所述,他们的语气颓丧,很难模仿。他们把作战之日称为“苦涩的一天、死亡之日、被勇敢者血液浸染的日子”。[217]伊利教堂的史学家如此感叹道:“我的祖国,我该如何讲述关于你的故事呢?我该如何向我们的子子孙孙讲述这一切呢?我们失去了国王,而英格兰落入外族人的手里;英格兰子民前仆后继却战死沙场;贵族们不是投降,就是战死,或是被剥夺继承权。这一切,我该如何讲述呢?”[218]很久之后,仍然有这样的传说,每当雨水湿润了土地,人们就能看到鲜血自黑斯廷斯西北方向的山上流淌下来。[219]战争胜利之后,威廉公爵立下誓言,要在战地修建一所修道院,并将其置于马丁神——高卢所有战士的庇护神的庇护之下。[220]修道院外墙沿着英格兰人所建立的护墙而建,祭坛的位置设在英格兰军旗倒下的地方,而周围1里格[221]的范围,都属于修道院所有。这个修道院,在诺曼语中,被称为“战役修道院”。[222]图尔附近的马尔穆捷修道院(le grand couvent de Marmoutiers)的教士们来到此处定居,他们为所有在战争中牺牲的亡灵祈祷。[223]
有人说,建筑师们在给修道院打地基时,发现当地严重缺水,便将情况禀告威廉公爵。后者听到后,反而以愉悦的口气说道:“你们不用忧虑,尽管继续,既然上帝保佑,让我在此地赢得战争,在这里建造起来的教堂必然至尊至贵,又怎会缺乏清澈的水源呢?在这教堂里任职的教士的酒杯中,又怎会缺少醇馥幽郁的美酒呢?”[224]
【注释】
[1]Walterus Medantinus.(Willelm.Malmesb., de Gest.reg.angl., lib.II, apud rer.anglic. Script., p.81, ed.Savile.)
[2]Guillelmi Britonis Philippeis, apud Script.rer.gallic.et francic., t.XVII, p.262 et 263)
[3]Chron.saxon., ed.Gibson, p.163. Willelm. Malmesb., de Geat.reg.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1, ed. Savile.
[4]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2.
[5]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1, ed. Savile.
[6]Chron. Saxon. Fragm. Sub anno ML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7]Chron. Saxon. Fragm. Sub anno ML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8]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3.
[9]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1, ed. Savile.
[10]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1, ed. Savile.
[11]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4.
[12]Chron. Saxon. Fragm. Sub anno ML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Roger. De Hoved.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Script., p.441, ed. Savile.
[13]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4.
[14]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4. Chron. Saxon. Fragm. Sub anno ML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15]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4.
[16]Willelm. Malmeab., de Gest. reg. angl. ,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1, ed. Savile.
[17]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4.
[18]Willelm. Malmeab., de Gest. reg. angl. ,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1, ed. Savile.
[19]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4.
[20]Chron. Saxon. Fragm. Sub anno MLI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1, ed. Savile.
[21]Willelm. Malmeab., de Gest. reg. angl. ,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2, ed. Savile.
[22]Willelm. Malmeab., de Gest. reg. angl. ,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0, ed. Savile.
[23]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5.
[24]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3, ed. Savile. Willelm. Malmeab., de Gest. reg. angl. ,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1, ed. Savile. Thom. Rudhorne, Hist. major Winton.; Anglia sacra, t.I, p.240.
[25]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5, ed. Gale.
[26]Chronique des ducs de Normandie, par Benoît de Sainte-More, t.II, p.555 et suivantes.
[27]Chronique des ducs de Normandie, par Benoît de Sainte-More, t.II, p.558.
[28]Willelm. Malmeab., de Gest. reg. angl. ,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95, ed. Savile.
[29]Chronique des ducs de Normandie, par Benoît de Sainte-More, t.II, p.571. Chron. de Saint-Denis; Recueil des historiens de la France et des Gaules; t.XI, p.400.
[30]Dudo de Sancto Quintino,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157.
[31]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ibid., p.268.
[32]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81.
[33]Chronique des ducs de Normandie, par Benoît de Sainte-More, t.III, p.93, 94 et 96. 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normann., p.276.
[34]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1, ed. Savile.
[35]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5, ed. Gale.
[36]Roman de Rou, t.II, p.100.
[37]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5.
[38]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2, ed. Savile.
[39]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5.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2, ed. Savile.
[40]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7.
[41]Roger de Hoved. Annal., par prior, apud rer.anglic. Script., p.442, ed. Savile. Vid., Somneri glossarium, apud hist.anglic. Script., t.II, ad finem, ed. Selden.
[42]桑威奇(Sandwich)位于坎特伯雷。(译者注)
[43]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2, ed. Savile.
[44]撒克逊人写作“suth-weare”。
[45]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2, ed. Savile.
[46]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7.
[47]Roger de Hoved. Loc. Supr. cit.
[48]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7.
[49]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7 et p.168.
[50]Chron. Saxon., ed. Gibson, p.168.
[51]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2, ed. Savile.
[52]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2, ed. Savile.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ibid., p.442. Eadmeri Hist. nov., p.4, ed. Selden.
[53]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3, ed. Savile.
[54]Ranulf; Higden, Polychron., apud.rer.anglic. Script., t.III, p.281, ed. Gale.
[55]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Script. rer. anglic., p.442 et 443, ed. Savile. Gervasii Act. Pontif. Cantuar., apud hist. anglic; Script., t.II, col. 1651, ed. Selden. Ranulf. Higden, loc. Supr. cit.
[56]Hnrici Huntind. Hist. lib. VI, apud rer.anglic. Script., p.366, ed. Savile. Willelm. Malmesb., de Geat. Reg.angl., lib.II, ibid., p.81.
[57]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ibid., p.443.
[58]Willelm. Malmesb., de Geat. Reg.angl., lib.II, ibid., p.80 et 81.
[59]Origo et gesta Sivardi regisn apud Script. rer.danie., t.III, p.288.
[60]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6, ed. Savile. Ranulf. Higden, Polychron.,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281, ed. Gale. 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46, ed. Selden.
[61]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3, ed. Savile.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6, ed Gale.
[62]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3, ed. Savile.
[63]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3, ed. Savile.
[64]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4, ed. Savile.
[65]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6, ed. Savile.
[66]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6, ed. Savile.(www.daowen.com)
[67]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1.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6, ed. Savile.
[68]Roger de Hoved. Loc.supr.cit.
[69]Willelm. Malmesb., de Geat.reg.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3, ed. Savile.
[70]Willelm. Malmesb., de Geat.reg.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3, ed. Savile.
[71]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1.
[72]Alexandri papæ Epist., apud Labbeum Concil., t.IX, p.1121.
[73]Willelm. Malmesb., de Geat.reg.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04, ed. Savile.
[74]Willelm. Malmesb., de Geat.reg.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04, ed. Savile. Ranulf. Higden. Polychron.,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 p.280, ed Gale.
[75]Willelm. Malmesb., de Geat.reg.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71, ed. Savile.
[76]Ranulf. Higden. Polychron.,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 p.279, ed Gale. Willelm. Malmesb., de Geat.reg.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04, ed. Savile.
[77]恺撒,源自拉丁语“Cæsar”,这是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之一。罗马从共和政体转型为帝国政体的过程中,在身为独裁官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前102—前44年)去世之后,几位罗马掌握实权的领导人,都宣称自己继承了恺撒家族的名号(与其合法的统治地位)。于是“恺撒”一词便成了罗马皇帝的诸多头衔之一。在罗马帝国的四帝共治时期,戴克里先正式将“恺撒”一词重新定位为“副帝”,为“正帝”头衔“奥古斯都”的副手与指定继承人。(译者注)
[78]Anglia sacra, t.I, p.791.
[79]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6, ed. Gale.
[80]Vita lanfranci,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V, p.31.
[81]Mabillon, Annales benedictini, t.IV, p.528.
[82]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43.
[83]Chronique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3. Roman de Rou, t.II, p.108 et 109. Eadmeri Hist. nov., lib.I, p.4, ed. Selden.
[84]Tapisserie de Bayeux. Voyez le Mémoire de Lancelot, joint à l’atlas.
[85]Roman de Rou, t.II, p.110 et 111. Eadmeri Hist.nov., lib.I, p.5, ed. Selden.
[86]Chronique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3.
[87]Matth. Paris., t.I, p.1. 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6, ed. Savile.
[88]Roman de Rou, t.II, p.113. 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1. Tapisserie de Bayeux.
[89]《埃普特河畔圣克莱尔条约》(Traité de Saint-Clair-sur-Epte)是法兰克国王“糊涂的”查理与维京人首领罗洛于911年签订的和约,从此法兰西西北部成为诺曼人的领地。(译者注)
[90]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1.
[91]Peter Langtofts Chronicle improved by Robert of Brune, p.68.
[92]Eadmeri Hist. nov., lib.I, p.5, ed. Selden. 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3. 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1.
[93]Eadmeri Hist. nov., lib.I, p.5, ed. Selden.
[94]Eadmeri Hist. nov., lib.I, p.5, ed. Selden.
[95]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 de la France, t.XIII, p.223. Roman de Rou, t.II, p.113.
[96]Roman de Rou, t.II, p.113. Eademeri Hist.nov., lib.I, p.5, ed.Selden. Guill.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1.
[97]Roman de Rou, t.II, p.114. Tapisserie de Bayeux.
[98]Roman de Rou, t.II, p.113. 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 de la France, t.XIII, p.223.
[99]Guill.Pictav., apud Script.rer.normann., p.192. Eademeri Hist.nov., lib.I, p.5, ed. Selden.
[100]Eademeri Hist.nov., lib.I, p.5, ed. Selden.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9, ed Savile.
[101]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col.909, ed. Selden. Osberni Vita S. Dunstani; Anglia sacra, t.II, p.118.
[102]Ailred. Rieval., de Vita Edwardi confess.,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400, ed. Selden.
[103]Robert of Gloucester’s chronicle, p.350 et 352. Willelm. Malmea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anglic. Script., p.93, ed. Savile.
[104]Ailred. Rieval., de Vita Edwardi confess.,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400, ed. Selden. Willelm. Malmea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93, ed. Savile.
[105]Chron. Saxon., ed. Gibson, p.172. Eademeri Hist.nov., lib.I, p.5, ed. Selden.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9, ed Savile.
[106]Pontani rerum danicarum Hist.lib.v.p.183 et 184, ed. Amsterdam, 1651.
[107]Orderici Vitalis Hist. ecclesiast.,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492.
[108]Vita Haroldi; Chron. Anglo-norm., t.II, p.243.
[109]Tapisserie de Bayeux. 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6. Order. Vital., Hist. ecclesisast.,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492.
[110]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7, ed Savile. Willelm.Malmesb., de Gest.reg.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93, ed. Savile.
[111]Ranulph. Hygden. Polychron.,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281, ed. Gale.
[112]Ducarel’s norman Antiquities.
[113]Chronique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4.
[114]Chronique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5.
[115]Order. Vital., Hist. ecclesisast.,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492.
[116]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46 et 147.
[117]Torfæi Hist. rer. norveg., pars tertia, lib.v, cap. XVII, pp.347-349.
[118]更准确的写法为“varghing”,从“varg”转变而来,意为“逃亡者”。所有古老的日耳曼语中,都有该词。
[119]斯拉夫人是欧洲各民族和语言集团中人数最多的之一,约有三亿四千万人。主要分布于东欧和中欧,语言属于斯拉夫语族。斯拉夫人发源于今波兰东南部维斯杜拉河上游一带,于1世纪时开始向外迁徙,6世纪前后,斯拉夫人出现在东欧平原上,那时的他们介乎于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之间,有时还靠抢掠为生。6世纪的扩张使得他们的居地已经遍布欧洲中东部。近代随着俄罗斯疆域的扩张,斯拉夫人也向西伯利亚和中亚地区迁徙。(译者注)
[120]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I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56.
[121]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49.
[122]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49.
[123]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48.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8, ed. Savile.
[124]Chronique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9. Robert of Glencester’s Chronicle, p.358, ed. Hearne. 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2.
[125]Eadmeri Hist. nov., p.5, ed. Selden.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9, ed. Savile. Ranulph. Hygden. Polychron.,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285, ed. Gale.
[126]Eadmeri Hist. nov., p.5, ed. Selden.
[127]Willelm.Malmesb., de Gest.reg.angl., lib.II, apud rer.anglic. Script., p.99, ed. Savile.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anglic. Script., t.I, p.68, ed Gale. Matth. Paris, t.I, p.2.
[128]Eadmeri Hist. nov., p.5, ed. Selden.
[129]Willelm.Malmesb., de Gest.reg.angl., lib.II, apud rer.anglic. Script., p.100, ed. Savile.
[130]Ranulph. Hygden. Polychron.,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285, ed. Gale.
[131]此名意为“战斗和剑”。(译者注)
[132]Order. Vital. Hist. ecclesiast., apud Script.rer.normann., p.472 et 473. Fleury, Hist.ecclésiast., t.XII, p.40.
[133]大希腊指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前6世纪,古代希腊人在意大利半岛南部建立的一系列城邦的总称。(译者注)
[134]“宗教宽容”指允许个人选择并非国家认可的宗教信仰形式的政策。“宗教不宽容”则与之相反。(译者注)
[135]Epistola Gregor. VII,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XIV, p.648.
[136]Chronique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7.
[137]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7. Matth. Paris, t.I, p.2.
[138]Orderici Vitalis Hist. ecclesiast., apud Script.rer.normann., p.473. Fleury, Hist. ecclesiast., t.XII, p.400.
[139]Chronique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5.
[140]Chronique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5.
[141]Chronique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5. 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98.
[142]Chron. De Normandie; loc.supr.cit. 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7, ed. Savile. 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iæ, lib.I, cap.XV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2340, ed Selden.
[143]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6. Roberti de Monte Appendix ad Sigebertum;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i., t.XI, p.168.
[144]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6. Roman de Rou, t.II, p.132.
[145]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6.
[146]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6.
[147]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7.
[148]Willelm.Malmesb., de Gest.reg.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99, ed.Savile. Willelm.Malmesb., de Gest.reg.angl., lib.II, apud rer.anglic. Script., p.51, ed.Savile. Hist. Franc. Fragm., ibid., p.162.
[149]Orderici Vitalis Hist. ecclesiast., apud Script.rer.normann., p.494.
[150]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7.
[151]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7.
[152]Anonym. De Taylor, cité par Sharon Turner, Hist. des Anglo-Saxons, t.II, p.416, à la note. Eadmeri Hist. nov., p.7. Willelm.Malmesb., de Gest.reg.angl., lib.II, apud rer.anglic. Script., p.290, ed.Savile.
[153]Tapisserie de Bayeux.
[154]菲利普,即卡佩王朝国王菲利普一世(1060—1108年在位)。(译者注)
[155]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7.
[156]Chron. De Normandie; Ibid., p.226.
[157]Chron. De Normandie; Ibid., p.226.
[158]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86.
[159]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86.
[160]Dom Lobinean, Hist. de Bretagne, liv.III, t.I, p.98.
[161]“Mactierns”意为“主人的儿子”; Thiern,意为“主人、领袖”;高卢语为“Teyrn”。
[162]不少古代著名学者认为他们抛锚的地方应该是位于科镇的圣瓦莱里(Saint-Valéry-en-Caux),而不是不在诺曼底地区的索姆河畔圣瓦莱里(Saint-Valéry-sur-Somme)。不过,今日在布鲁塞尔图书馆发现的手稿却最终推翻了他们的推测。Widonis Carmen de Hastingæ prælio; Chron. anglo-normandes, t.III, p.3.
[163]Willelm.Malmesb., de Gest.reg.angl., lib.II, apud rer.anglic. Script., p.100, ed.Savile.
[164]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8.
[165]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8.
[166]Willelm.Malmesb., de Gest.reg.angl., lib.II, apud rer.anglic. Script., p.100, ed.Savile.
[167]Widonis Carmen de Hasting. Prælio; Chron.anglo-normandes, t.III, p.4.
[168]Widonis Carmen de Hasting. Prælio; Ibid., p.5.
[169]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8.
[170]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9.
[171]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XIV;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51.
[172]Ibid., cap.LXXXI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50 et 152.
[173]Torfæi His. Rer. norveg., pars tertia, lib.V, cap.VII, p.351. Turner’s Hist. of the Anglo-Saxons, vol.II, p.390.
[174]Torfæi His. Rer. norveg., pars tertia, lib.V, cap.VII, p.352. 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56.
[175]Guill.Pictav., apud Script.rer.normann., p.197.
[176]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8, ed Savile.
[177]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56.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8, ed. Savile. 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 cap.XV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2339, ed. Selden.
[178]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58 et 159.
[179]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56.
[180]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60. Gesta Danorum, t.II, p.165.
[181]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LXX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60. Turner’s Hist. of the Anglo-Saxons, vol.II, p.395.
[182]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XGV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64. Turner’s Hist. of the Anglo-Saxons, vol.II, p.396.
[183]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XGV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65. Chron. Saxon. Frag., sub anno MLXVI, apud Gloss. Ed. Lye, t.II, ad finem. Pontani rerum danicarum Historiæ, lib.v, p.186.
[184]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8, ed. Savile.
[185]Roma, de Rou, t.II, p.151 et p.152.
[186]Tapisserie de Bayeux. Roman de Rou, t.II, p.153.
[187]Robert of Gloucester’s Chronicle, p.359. Suppletio historiæ regni Anglæ.(Mas. Musæi britannici.)
[188]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8. Guill. Pictac.,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99.
[189]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8. Ibid., p.201.
[190]Mas. Abbatiæ Walthal, in Musæo britann. Florens. Wigorn. Chron., p.634.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48, ed Savile.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9, ed. Gale.
[191]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1.
[192]Roman de Rou, t.II, p.174. Matth. Paris., t.I, p.3.
[193]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29.
[194]Chron. de Normandie, ibid., p.230. Guill. Pictac.,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1.
[195]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31.
[196]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31.
[197]Monast. anglic., Dugdale, t.I.p.210.
[198]Willelm. Malmesb., de Geat.reg.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100, ed. Savile.
[199]Mas. Abbatiæ Waltham.
[200]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88. 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311.
[201]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88. 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311.
[202]基督教各派的礼仪,又称圣礼。基督教认为圣事都源于《圣经》,并为耶稣所定立。天主教与东正教的圣事有7种:圣洗(洗礼)、坚振、告解、圣体(圣体血)、终傅、神品、婚配。宗教改革后出现的新教简化了原有的七种圣事,一般只保留了洗礼及圣餐。英国圣公会还保留了婚配。少数新教派别不承认所有圣事。(译者注)
[203]Roman de Rou, t.II, p.184 à 186. 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31 et 232.
[204]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1. Roman de Rou, t.II, p.198. 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32 et 233.
[205]Roman de Rou, t.II, p.187 à 190. 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32.
[206]Roman de Rou, loc.supr. cit.
[207]Roman de Rou, t.II, p.187 à 190. 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34. 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8, ed. Savile.
[208]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1.
[209]Monast.anglic., Dugdale, t.I, p.311. 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87.
[210]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2.
[211]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35.
[212]Ibid., p.236. Monast.anglic., Dugdale, t.I, p.312. Math. Westmonast. Flor. Hist., p.223. Eademeri Hist. nov., lib.I, p.6, ed. Selden.
[213]Guill. Pictav.,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03.
[214]Chron. de Normandie; Recueil des hist. de la France, t.XIII, p.236 et 237.
[215]Monast.anglic., Dugdale, t.I, p.210.
[216]De Inventione sanetæ crucis walthamensis; chron. anglo-norm., t.II, p.249.
[217]Math. Westmonest. Flor. histor., p.224.
[218]Hist. eccles. Eliensis, lib.II, p.44,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516. ed. Gale.
[219]Guilielm. Neubrig. Hist., p.10, ed Hearne.
[220]Chartæ Willelmi Conquæstoris, apud 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317 et 318.
[221]里格是长度单位,在陆地上,1里格约为4.83千米。
[222]Charta Willelmi Conquæstoris, in notis ad Eadmeri Hist. nov., ed. Selden, p.165.
[223]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312.
[224]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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