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失灵有好几种。最无辜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就是我们认为的普通的科学失败。个人甚至整个行业因为失误或领域自身的局限把重要的问题搞错了。他们观察一个现象,或是考察一个问题,想出理论和解决方案,然后进行检验。有时候他们做对了,有时候他们弄错了。整个过程里通常会遇到很多死胡同和失败的实验。有时候错误没有被发现,甚至被其他专家进一步加深。
这就是一代美国人是如何避免食用鸡蛋而增肥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美国第一次试射卫星以发射台的巨大爆炸而告终;这就是为什么外交政策的顶尖专家推测德国的和平统一在未来几十年都不太可能实现,却不得不在庆祝的烟火绽放在自由柏林的上空时重新审视自己的观点。
科学也是在实践中学习的。美国在1945年发明了核弹,但世界各地的科学家和研究员却花了10年时间进行爆炸测试才对电磁脉冲有了更好的理解。电磁脉冲是核爆炸引起的一种隐性影响,会破坏电子系统。而公众直到1962年才知道电磁脉冲的存在,美国在太平洋的一次测试导致数百公里外的夏威夷路灯灭掉,电话故障,科学家们已经猜想到会有这种效应,但影响范围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绝大多数人,包括专家,对这种失灵都是无能为力的,因为这就是科学和学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普通人对模棱两可的东西感到不适,他们要的是答案,而非警告。但科学就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结论。科学主题本身就是要根据一套细致的规则不断进行测试,在这个过程中,现有的理论会被更优的理论替代。民众不能期待专家永远不犯错,如果专家能达到这般精准,他们一开始就无须搞研究和做实验了。如果政策专家能未卜先知或无所不知,那政府就不会陷入赤字,战争也只有在疯子的煽动下才会爆发。
有时候,专家的失误也会带来有益的结果,但这种失误受到的对待与那些劳民伤财的错误却相去甚远。比如说,当科学家发明口服避孕药的时候,其实他们本来是要搞清楚如何帮助女性避免意外怀孕的。他们并没有想着要降低卵巢癌的风险——但很明显某些控制生育的药物达到了这个目的,而且效果显著。对某些女性来说,口服避孕药是有风险的,但对另一群女性来说,同样的药物或许能延长生命。当然,如果生育控制药物只会增加癌症风险,我们就会扼腕叹息又一次科学的失败,但这种积极的副作用在半个世纪前无人知晓,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类似的,有专家预测20世纪50年代末会发生全面的国际核武器军备竞赛,他们错了。但他们之所以会错,至少有部分原因在于他们低估了自己努力限制核武器扩散的效力。约翰·F.肯尼迪总统担心到20世纪70年代世界上会有多达25个核武国家。(到了2017年,只有10个国家跨过这道门槛,其中有一个国家——南非——还曾经声明放弃这种武器。)[7]肯尼迪的预测是基于最佳专家团队的建议,也不是不可能或不合常理的,但是,在这同一批专家所提倡的政策协助下,未来核武国家的数量降低了。
专家无法保证最终结果。他们无法承诺永远不犯错,也无法承诺不受人人皆有的缺陷所累,这些缺陷支配着一切人类研究。他们只能承诺制定规则和方法来减少犯错的概率,做到远低于普通人犯错的频率。如果我们接受专业人士的工作所带来的裨益,那也得接受不那么完美的事情,甚至可能是一定程度的风险。(www.daowen.com)
然而,其他形式的专家失灵就更令人忧心了。比如,当专家试图把自己的专业知识从一个领域延伸到另一个领域,他们可能会犯错。这不仅是错误的触发器,也是令其他专家十分恼火的事情。有些情况下,当艺人——当然是他们那个领域的专家——把艺术和生活混为一谈,开始对一些复杂的问题发表看法,这就是明显的跨专业入侵了。
还有些时候界限没那么清晰,问题就变成了“相对专业”。一个生物学家不是医生,但总体而言,相较普通人,生物学家能更好地理解医学问题。当然,这也不是说生命科学领域的任何人对这个领域的任何问题总是比其他人更有见地。比如说,一个勤勉的人花时间阅读糖尿病相关资料,可能就比一个植物学家更精通糖尿病的课题。一个专业人士如果专业学识深入,但知识面窄,那在自身领域以外的问题上,也就未必比其他人更有才学。一个领域的教育和文凭并不能保证一个人精通所有领域。
然而,当专家留在自己的领域里,却不甘于诠释,开始预测,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强调预测就是在破坏科学的基本规则——科学的任务是解释,不是预测——而社会作为一个客户要求预测多过解释。更糟糕的是,普通人很容易认为预测失败就表示专业知识毫无价值。
就这一点而言,专家面临着一个艰巨的任务,因为无论学者强调过多少次,他们的目标是解释世界,而不是预测离散事件,民众和政策制定者还是青睐预测。(即便专家内心很明白,往往还是乐意效劳。)这就是专家和客户之间自然但无法克服的紧张关系,大多数人喜欢预测问题并加以避免,而不是事后解释。一个诊断的承诺,即便带有揣测性质,也总比验尸的绝对确定性要更受欢迎。
最后还有彻底的欺骗和渎职。这是最罕见但最危险的一种。在这种情况中,专家为了自己的目的(通常是野心家妄图捍卫自己的次品)刻意造假。他们一方面希望民众不会抓个现行,另一方面则希望同行不会注意到,或是把他们的欺骗归类到诚实的错误。
这种最极端的情况是最好应对的,所以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