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史特金定律[1]的回归: 专家之死及反智主义影响

史特金定律[1]的回归: 专家之死及反智主义影响

时间:2023-08-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5]但是谈到专家之死,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一个早在个人电脑还没有问世时就已经存在的法则——史特金定律,是由传奇科幻作家西奥多·史特金提出的。史特金愤怒地回应,说这些评论家把标准定得太高。放到互联网领域,史特金的90%定律可能还是虚报低价。好消息就是,就算史特金定律成立,那也还是有1亿个优质网站。在互联网上停靠着无数大型垃圾装卸车,这是史特金定律的梦魇。

史特金定律[1]的回归: 专家之死及反智主义影响

你问任何一个职业人士或专家,是什么导致专家之死,大多数人会立刻指向同一个罪魁祸首——互联网。过去人们需要咨询某个领域的专家的建议,现在只需要在浏览器输入关键词,几秒钟之内就能得到答案。如果你能靠自己获取信息,那又何必去依赖那些比你有更多教育和经验的人——或者更坏的情况,还得预约?

胸痛?问问你的电脑。“我胸痛是为什么?”在0.52秒之内就会搜出超过1100万条结果(至少在我用的索引擎上是这样的)。一连串信息充斥在你的屏幕上,各种忠告纷至沓来,来源参差不齐,从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Health)到其他没那么声名显赫的机构。有些网址还会草率地给潜在病人做个诊断。你的医生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但他以为他是谁啊,怎么能和你面前热情洋溢的屏幕争个高低,屏幕不到一秒就能回答你的问题。

事实上,谁也别想和谁争辩。在信息时代,没有什么观点是屹立不倒的。我们现在随身携带的智能手机平板电脑里储存的信息比整个亚历山大图书馆(Library of Alexandria)[2]的馆藏还要多。在这本书的前文,我提到了经典情景喜剧《欢喜酒吧》里的人物克里夫·克莱文,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本地人,平日里就喜欢在一个波士顿酒吧给其他常客普及知识,天南地北,什么都谈。但是,放到今天,克里夫不可能存在:他一说开场白“众所周知”,酒吧里的所有人都会掏出手机,证实(更多情况下是证伪)克里夫的任何言论。

换句话说,技术创造一个世界:我们人人都是克里夫。然而这就是问题所在。

尽管恼怒,但专业人士可能会认为,他们的专业知识受到挑战,互联网不是首要原因。与其说是互联网导致专家和外行之间的沟通崩塌,不如说是互联网加速了这个进程,因为在通往学识渊博的道路上,互联网提供了一条捷径。网络上有源源不断的事实可供搜索,人们以为这些事实堆砌起来就是专业知识,就沉浸在这样的幻想中,以为照葫芦画瓢,就可以拥有良好的知识素养。

专家都知道,事实不等于知识和能力。在互联网上,“事实”有时候还不是事实。在抵制现有知识的运动中,有各种各样的小规模战斗,而互联网就像是炮火增援:持续不断的随意轰炸,互不相干的信息像雨点一般砸在专家和老百姓身上,震耳欲聋,任何想要进行理性探讨的念头都在枪林弹雨中灰飞烟灭。

互联网用户创造了很多幽默的法则和推论来描述电子世界的讨论。不管辩什么话题都要带上纳粹德国,就是高德温法则(Godwin's Law)[3]希特勒归谬法(reductio ad Hitlerum)[4]的灵感来源。网友的观点往往都根深蒂固且无法改变,这就是珀梅尔定律(Pommer's Law)的根基,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的想法会被他/她在互联网上浏览的信息所改变,那这种改变本质上都是从没有观点到持有一个错误观点。还有很多其他的法则,包括我个人的最爱,斯凯特法则(Skitt's Law):“任何试图指责纠正另一个帖子拼写或语法错误的帖子,本身必定含有拼写或语法错误。”[5]

但是谈到专家之死,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一个早在个人电脑还没有问世时就已经存在的法则——史特金定律,是由传奇科幻作家西奥多·史特金(Theodore Sturgeon)提出的。在20世纪50年代初,品味高雅的批评家贬低通俗文学的质量,尤其针对美国的科幻小说。他们认为科幻和奇幻写作是文学贫民窟,他们对此嗤之以鼻,说大多数都是毫无价值的。史特金愤怒地回应,说这些评论家把标准定得太高。他说,大多数领域的大多数作品,质量都低,包括当时人们眼中的严肃作品。“任何事物,90%,”史特金宣判,“都是垃圾。”

放到互联网领域,史特金的90%定律可能还是虚报低价。整个互联网的规模和容量之大,以及互联网无法自动区分有意义的知识和无聊的噪声,都意味着优质信息总是会被冗余数据和不着边际的奇谈怪论淹没掉。更糟糕的是,无法跟上互联网的发展变化,就算有任何团体或机构想尝试,也是无路可寻。1994年,线上网站不到3000个。到了2014年,网站数量超过了10亿。[1]其中大多数都是可以搜到的,而且会在几秒钟内就呈现在你眼前,至于质量如何暂且不论。

好消息就是,就算史特金定律成立,那也还是有1亿个优质网站。这就包括世界上所有的大型新闻报刊(很多都是网站比印刷版的更普及),智库、大学和研究机构的主页,还有大批科学、文化、政治界要人的网站。当然,坏消息就是,只有在海量冗余信息的暴风雪中栉风沐雨、砥砺前行,方能重见天日,找到这样的信息。至于那些或无用或误人子弟的冗余信息,人人都贡献了一分力量,从用心良苦的祖母,到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的杀手。这个地球上最聪明的一些人在互联网上拥有一席之地,但是,同一个星球上最愚蠢的一些人也在互联网落户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就是鼠标点击下一页或下一个链接。

在互联网上停靠着无数大型垃圾装卸车,这是史特金定律的梦魇。人们要在几十个电视新闻频道中进行选择、获取信息,已经是左右为难了,现在又要面对成百万个网页,而且成立网站没有门槛,只要你愿意付费就行。互联网持续地改善我们的生活,因为它让更多人能够更多地获取信息,彼此交换信息,这是前所未有的,就这一点而言,互联网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成就。但是互联网也有阴暗面,它对人们获取知识的方式和对待专业知识的态度造成了重大而深远的负面影响。

最显而易见的问题就是,人们可以在网上自由发布任何东西,这就让公共空间充斥着不良信息和半桶水的见解,泛滥成灾。互联网让百花齐放,但大多数花却散发着臭味,包括一些随心所欲的博主在那痴人说梦,天马行空的阴谋论,还有团体和政府精心策划的运动,内里包裹的却是虚假信息。互联网上有些信息是错的,因为看上去就凌乱马虎;有些是错的,因为好心人就是不太懂事;还有一些是错的,因为发布信息的人就是出于贪婪或纯粹的恶意。而媒介本身,没有评论或加以编辑,会以同样的速度把这些信息奉上。互联网是一个容器,不是一个推荐人。(www.daowen.com)

而这恰恰就是纸媒那个基本悖论的升级版。正如撰稿人尼古拉斯·卡尔所指出的那样,15世纪古滕堡的发明让早期的人文学者“咬牙切齿”,他们担心“印刷书和大报[6]会破坏宗教权威,让学者和作家的作品贬值,煽动暴乱和道德败坏”[2]

那些中世纪的摇头族也不完全是错的。这些印刷厂大规模印制了《圣经》,教人们阅读,最终提高了识字率,很大程度上推动了人类的自由。当然,也有人利用印刷品来宣传疯狂的东西,比如《锡安长老会纪要》(Protocols of the Elders of Zion)[7],引导人们把言论和事实混为一谈,支持极权统治者的宣传作品,破坏人类的自由。互联网就是以光速运行的印刷厂。

除了助推虚假信息的洪流,互联网还削弱了普通人和学者进行基础研究的能力,这种技巧本来能够帮助每个人在杂草丛生的信息荒野里去芜存菁。这句话从一个学术界的人口中说出来,听着有些奇怪,因为我欣然承认,互联网的存在让我的写作轻松了许多。在20世纪80年代,我要想整理写出一篇论文来,得随身抱着一大捆书和文章。现如今,我只要把各种可读的电子版文章存到浏览器的书签和文件夹里,一切都触手可及。这不是比在一个图书馆的复印机前花几个小时看到眼快瞎了强吗?

从某些角度来说,互联网的便利性是莫大的福利,但仅限于接受过调研训练、明白自己在找什么的人。订阅电子版的《外交》(Foreign Affairs)或《国际安全》(Interntaional Security)比在图书馆埋头查阅或不耐烦地查看办公室信箱容易多了。可惜,这对学生或未受训练的普通人来说毫无益处,他们没有学过怎么判断信息的出处或作者的可信度。

而图书馆,或者至少里面的索引和学术期刊,是你摒除各种干扰和喧嚣的第一个切入口。去图书馆本身就是一种教育,尤其是当一个读者还会花时间去向图书管理员求助。但互联网就不像图书馆。互联网就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任何人都可以往里面丢任何东西,从第一对开本到伪造的照片,从科学论文到色情文学,从短公告到毫无意义的电子涂鸦。这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监管的环境,敞开大门,来者不拒,受市场或政治驱使的内容,老百姓不明就里决定发布的内容,没有专家把关,统统可以进来。

猫王(Elvis Presley)的5000万粉丝真的会错吗?当然会了。

具体来说,当你搜索某个信息,出来的结果是由这个搜索引擎的算法决定的,搜索引擎的背后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公司,使用的标准往往都是对用户不透明的。一个年轻人对“二战”时期的坦克充满好奇心,于是到互联网去搜索,结果出来的很有可能是电视名人比尔·奥莱利(Bill O'Reilly)愚蠢的——但最畅销的——《刺杀巴顿》(Killing Patton),而非20世纪最优秀的军事历史学家的著作,虽然难啃,但更为精确。很遗憾,互联网世界和现实生活一样,金钱和名气很重要。

在浏览窗口输入关键词不是调研,那只是在向一个由程序控制的机器提问,而机器本身是无法理解人类的。真正的调研是很难的,而且当人们在成长的环境中不时会受到电子产品的刺激,调研也是很枯燥的。调研需要人们有能力找到真实的信息,总结,分析,整理成文,呈现给他人看。这不是科学家和学者专属的,而是高中教育应该传授的一组基本技能,教会每个毕业生,因为在很多工作和职业中,调研都很重要。但是,如果我们面前的屏幕已经有答案,只消搜索一下,几秒钟之内就能生成数百万个答案,挂在五彩缤纷、看起来很权威的网站上,排版漂亮,那又何必费劲去做枯燥乏味的调研呢?

这里还有一个更深层的问题:互联网正在切实地改变我们阅读的方式,推理的方式,甚至思考的方式,最倒霉的情况就是都没逃过。我们期望信息是即时提供的。我们希望信息被拆解之后,以赏心悦目的方式呈现出来——不再是字体小、易破损的纸质书,拜托——我们希望信息的内容是我们想看到的内容。人们不再做那么多的“调研”,因为他们“只需要花费最少的力气,用最短的时间,就能在网上搜索出漂亮的网页,给出的答案还是他们喜欢的”。搜索出来的海量信息,往往质量参差不齐,有时候看似合情合理,从表象上看,似乎这就是知识,让人们误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其实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有一句老话说得对:真正会让你受伤的,不是你不了解的那些事,而是事实并非你了解的那样。

最后,可能也是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互联网让我们变得更刻薄和浮躁,无法进行对彼此有益的讨论。即时通信的主要问题就是即时二字。互联网让更多人能够彼此对话,前所未有——这是一种全新的历史条件——每个人都能即时地和别人对话,但这也许并不总是件好事。有时候,人们需要暂停,反思,给自己时间来接收信息,咀嚼消化。然而,在互联网的平台上,人们可以不假思索地做出反应,结果他们又得花精力去替自己的直觉反应辩护,而不是接收新的信息或承认自己的错误——如果指出错误的人学识更高或经验更丰富,那这情形就更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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