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国七雄逐鹿中原之际,北方崛起了一个强悍的民族——匈奴。匈奴政权的建立大约在公元前209年,它的极盛时期是在公元前209—前128年,大致相当于从秦朝末年到汉武帝元朔元年这一阶段。公元前4世纪,匈奴王庭位于漠南阴山以北的头曼城,距黄河河套已经不远。公元前4世纪末,赵武灵王将长城筑到阴山南麓,但匈奴势力不久就突破了长城,占领了河套以南的地方。秦统一六国后,于公元前215年派遣蒙恬统军30万北击匈奴,全部收复了“河南”地区。[30]但是十多年后,当秦朝崩溃,楚汉战争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匈奴势力再度深入“河南”,并且多次攻掠了燕郡(河北北部)和代郡(山西北部)。
公元前200年左右,汉王朝建立之初,匈奴军队突然包围了并州北部的马匹交易地马邑,紧接着又南侵太原,迫使刘邦亲率32万大军北上反击,一直攻到平城(治今山西大同东北)。但是习惯于中原作战的汉军步兵完全不适应机动性极强的骑战,一夜之间竟被30多万匈奴骑兵反包围于平城以东十七里的白登山,最后只好以和亲为条件,订下了屈辱的城下之盟。此为汉廷与匈奴之间的第一次大战。此后汉朝因建立初始,干戈方息,实力不逮,百废待兴,不得不在军事上采取守势,消极防御,力求以和亲与财物供奉的方式维持边境的和平。但是和亲和防御并不能真正遏制匈奴的进攻,汉朝的边患始终很严重。
在以后的时间里,汉朝历经惠帝、吕后与文、景两帝,一方面休养生息,发展生产;一方面开始调整军队的兵种结构,大力建设骑兵部队。如汉文帝时,“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31],规定每一农户要养马一匹,以资军需。匈奴方面则占领了河西走廊,又征服了西域,从正北和西北两个方向对中原形成包围之势。公元前180年至前146年间,匈奴骑兵频繁地对陇西到辽东的长城以南地区进行掳掠袭扰,边境冲突持续不断,汉军也进行了坚决的反击,有力地遏制了匈奴向中原的推进之势,使战线基本上稳定在西北边境线上。这一时期也可以称为相持阶段。
汉武帝登基后,即积极从事反击匈奴的战争准备。军事上进一步加强骑兵部队的建设,修筑军事要道;政治上加强中央集权,如“举贤良文学”以扩大统治基础,举行封禅礼以提升皇帝权威,实行“推恩法”以削弱地方势力,等等;经济上实行盐铁官营以增加战争物资储备,从而全面造就了战略反击匈奴的条件。在此基础上,汉武帝于元光六年(前129)起,展开了大规模反击匈奴的战争行动,深入匈奴境内,对匈奴贵族势力实施严厉的打击。
经过漠南、河西两大战役,汉军收复了“河南”地区,消除了匈奴对京师长安的直接威胁;攻占了河西走廊地区,打通了汉通西域的道路,断绝了匈奴与西羌的联系,并将匈奴两部切断,实现“断匈奴右臂”的战略目标。至此,汉军已完全占有了整个战争的主动权。汉武帝为了彻底歼灭匈奴主力,从根本上解决边患问题,遂决定对匈奴采取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集中兵力,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这样,就发起了漠北之战。
在这场战役中,武帝集中了精锐骑兵10万人,组成两个大的战略集团,分别由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统率。另以步兵数十万、驭马十余万匹配合骑兵主力的行动。卫青、霍去病接受任务后,于元狩四年(前119)春各率精骑5万,步兵后勤和支援部队数十万,分别出定襄和代郡,沿东、西两路北进,决心在漠北与匈奴进行会战。
匈奴单于得悉汉军将至,在转移辎重、部众、牲畜的同时,“以精兵待于幕北”[32],企图待汉军疲惫后再歼之。卫青出塞后,得知单于的战略意图和王庭所在地,当机立断,率主力直扑单于大营,迅捷北进数百公里,横度大沙漠后,两军主力遂相遇。卫青下令用武刚车环绕为营,以防匈奴骑兵袭击,同时指挥数千精骑向单于军发起猛攻,单于当即派遣万骑应战。双方激烈厮杀,直至黄昏。这时大风骤起,飞沙扑面,两军难辨彼此,形成一场混战。卫青乘势分轻骑从左右迂回包抄,单于见战况不利,就率数百骑突围,向西北方向逃遁。卫青立即派遣轻骑连夜追击,自己则率主力随后跟进,一直进至寘颜山(今蒙古国杭爱山南麓)的赵信城,放火焚毁其城以及匈奴的积粟,然后胜利班师。是役共歼匈奴军近两万人。(www.daowen.com)
在另一个主攻方向上,霍去病率军出代郡和右北平,北进一千余公里,穿过大漠,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尽歼其精锐部队,俘获和斩杀匈奴屯头王以下7万余人。左贤王弃军逃逸,仅以身免。霍去病乘胜追杀,直抵狼居胥山(今蒙古国乌兰巴托东),兵锋逼至贝加尔湖畔,然后凯旋。
漠北之役是汉、匈之间规模最大、战场距离中原最远,也是最艰巨的一次战役。在这场交锋中,汉军共歼匈奴军9万余人,严重地削弱了匈奴的势力,使匈奴从此无力再大举南下,形成了“是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33]的局面,汉武帝反击匈奴之战至此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漠北之战也是汉军实施的规模最大的超远距离骑兵集团作战,充分表现了汉军骑兵的独立作战水平和后勤支援能力。此战虽然迫使匈奴放弃漠南,向西北方远遁,但汉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据汉史资料所记,当时卫青、霍去病两军出塞时,塞上登记的过境马匹共14万匹,而战后入塞时则不足3万匹;步卒的死亡人数也多达数万名。故此战之后,汉军由于缺少战马,已无力实施追击了;而匈奴伤亡殆尽,自然也不敢再来入边。直到公元前114年,汉将公孙贺率15000骑从九原再次出塞,军行2000余里,竟然看不见一个匈奴人;朝廷又派赵破奴从令居出塞,直至匈奴河水(今蒙古国杭爱山南麓),也看不到一个匈奴人。
十年以后,太初元年(前104),汉军再次攻击匈奴右部,匈奴北退,大军西征,爆发了楼兰之战。此后近三十年,汉匈之间又展开了对西域的争夺战。直至汉宣帝五凤四年(前54),匈奴国分裂,南匈奴降汉回归漠南,北匈奴应康居(在咸海与巴尔克什湖之间)国王之邀西迁至都赖水(今塔拉斯河)上游。至此,匈奴势力才不再对中原地区构成威胁。事实上,直到东汉和帝永元二年(90)的金微山(今阿尔泰山)之战后,北匈奴的势力才最后退出中亚地区。他们先是西迁至康居,之后又离开康居,绕过咸海,一直向西走到伏尔加河流域定居下来,成为公元4世纪时伏尔加河流域匈人的祖先。
以漠南、河西、漠北三大战役为中心的反击匈奴之战,在战略指导与战术运用上有颇多可称道之处。第一,进行充分的战争准备,做到了“胜兵先胜而后求战”[34],即根据对匈奴作战的需要,建设骑兵,选用青年将领;军事与外交密切配合,以孤立匈奴;实施战时经济体制,保障对匈奴作战的后勤供应。第二,高明运用骑兵战术,采取积极进攻的方针。汉军在几次重大战役中都充分发挥了骑兵快速机动的特点,实施远距离迂回、包抄、奔袭,连续进攻,不给敌手以喘息的机会,既能出其不意,又能威加于敌,给匈奴军以大创聚歼,取得了巨大的战果。第三,采取各个击破的方针。汉军在打击敌手时,先弱后强,循序推进,切断匈奴各部之间的联系,分而制之,始终掌握着战争主动权。同时,还能注意主力与偏师之间的配合,以偏师牵制对手,以主力重创对手,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汉匈战争的重大军事学术意义,即它改变了传统的中原作战方式。原来只是作为军之“耳目”的骑兵部队现在成为作战的主力,而步兵的作战对象已不是敌方的步兵,所以必须具备抗击敌之骑兵密集攻击的能力,于是弓弩兵的配置受到重视,如武帝时的名将李陵任骑都尉时,曾受命在酒泉、张掖训练5000名步兵弓箭手,他在以步兵抗击敌优势骑兵的进攻时,便是令步兵利用地形以弓弩给敌骑兵以重大杀伤的。战车则更多的是用来防御,而不是攻击,如漠北决战中,汉军与匈奴主力遭遇后,便将武刚车环绕为营,以防敌骑突袭。由于匈奴骑兵出没无常,汉军塞外行军也采取疏散的队形,而且把侦察部队派出很远,以便及时报警。总之,正是这样长期的作战环境,迫使汉朝军队摆脱了楚汉战争时期以步兵为主的作战方式,而开始全面进入骑兵时代。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