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贵州作家杨呈建先生的来信与文章剪报分享

贵州作家杨呈建先生的来信与文章剪报分享

时间:2023-08-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不久以前,似雪的杨花在窗外乱飞的时候,我收到贵州兴义市杨呈建先生一封信,信中并附剪报一份,文章也是他写的,题目是《遥寄张中行》,署名“呈见”。显然,这就会触及人己问题,事较小,是非问题,事最大。但也只好容忍,因为不这样,就会流为人云亦云,甚至随风转舵,信己之所不信。一种来于自我陶醉,是我行我素;另一种来于推想,是多数人会讥为野狐禅,极个别的,如杨呈建先生,肯费邮票二角表示不弃而已。

贵州作家杨呈建先生的来信与文章剪报分享

不久以前,似雪的杨花在窗外乱飞的时候,我收到贵州兴义市杨呈建先生一封信,信中并附剪报一份,文章也是他写的,题目是《遥寄张中行》,署名“呈见”。所以遥寄,据说是曾寄来一封信,因地址不详退回。寄信,碰了钉子,不扫兴,改为著文,地址详之后又寄,这使我很过意不去。及至看了信,看了文,觉得其中有些话,大大超过灶王老爷上天的“好话多说”,虽然依“官不打送礼的”之例,心里难免热乎乎,但终归还没有得意忘形,所以结果是更加过意不去。对这“更加”,我想了想,只是一张八行信纸,写上一些既表谦逊又表感谢的话,就嫌太轻了。怎么办?灵机一动,故纸里的“诗云”涌上心头,曰“投之以琼瑶,报之以木桃(掉转说)”,不妨以“遥寄”一还一报。再想想,这也有好处,是透过谦逊和感谢,说点不客气的(新说法曰交心),于己是推心置腹,于人,也许就可以走入后台,看看卸装后的长相吧?

先要说说信和文里的好话多说,因为那是来由。当然只能述要点,那是:看我的拙作,如听我说话,如见人,如闻声,觉得好,却又不知妙处何在;看到黄宗江为徐城北《品戏斋夜话》写的序文,觉得作得不错,联想到那是我的学生;所以很想起而效尤,也作我的学生,并标明是在三千里外。我转述这些话,在旁观者眼里,用的像是广告手法,就是竹头木屑之微也吹嘘为天下第一。所以入正文之前先要辟谣。觉得好是个人的观感,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愿意效法某人是物以类聚,而且都有无碍于各种法的自由,想驳很难,只好随他去。容易驳的是中间一项,黄宗江,我教过,不错,但那是他翅膀还没硬的时候;他的本事都是翅膀硬之后,自己闯南闯北,兼读书,闯出来的,与我水米无干。这样,中间一项驳倒,其两端的好话也就可以姑妄听之了。

以下说正面的,是我笔下,如果有什么特点(不是优点),这特点是什么,怎么来的;或者说,对于行文,我有没有什么想法。自然会有,因为多年以来,我学语文,教语文,编语文,用语文(写作),至少是有时,不能不想想语文是怎么回事,怎么样分高下,以及怎么样趋高避下。学,用,继以思,必致逐渐形成一种想法,也许是相当明确而固执的想法。这想法不是独创的,是人云亦云的。而这“人”,是一些人,大概不能成为多数吧?且不管它。只说想法,可以分为内容和表达两个方面:内容方面是言志而不载道,表达方面是写话而不诌文。这说来简单,牵涉的问题却不少。例如言志,过去就有人诠释,说载自己之道即是言志,言他人之志即是载道。显然,这就会触及人己问题,事较小,是非问题,事最大。写话,已故叶圣陶先生喊得最响,像是很少进一步辨析所谓话指什么话。由两个方面看,话,以普通话为限,也不能是单一的。一个方面,差异来于不同人之口,要写鲁迅口中之话还是写骆驼祥子口中之话?或者各写各的话?另一个方面,同一个人,有时出口成章,有时不成章,不成章也照样写吗?这些问题,都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清楚的。避难就易,只好转一个角度,不避自吹自擂之嫌,说自己的。

这自己的,要郑重声明,是“想法”,或“心向往之”的一种文境;而且不敢保险对,只能供参考。有什么神妙吗?正好相反,不过是“怎么想就怎么说,怎么说就怎么写”而已。显然,这说得太简单,还应该加几句解释。(www.daowen.com)

先说怎么想就怎么说。怎么想不能躲开是非问题。是非,如何分辨,尤其下断语,太难。只好不面对它,换为用旁敲侧击法。这是多闻加多思,然后是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多整理自己的。这所得,也许不妥,甚至谬误。但也只好容忍,因为不这样,就会流为人云亦云,甚至随风转舵,信己之所不信。信不信,对不对,问题又是太大,这里只说“说”,我觉得,总当如孟老夫子所说,“反身而诚”,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口是心非。这里又会碰到一个大问题,是真能做到事无不可对人言吗?幻想的圣贤也许能做到;至于我们常人,就不能完全不顾违碍。违碍有各种性质的,其中有些,或绝大多数,必须避,至少是以避为合时宜。如何修正“怎么想就怎么说”?我的想法,可以这样处理:有所想未必就说;但说出口的总是自己的所想。这样,就说是有时难免慎于言吧,总还是以真面目见人,没有用半面装。

再说怎么说就怎么写。怎么说有深度问题、精粗问题和条理问题,这里只好假定都已经不成问题。然后就是变声为形,即把话写在纸面上。骤然一看,这既是应然又较为轻易。而其实则大不然。何以这样说?有事实为证,是绝大多数拿笔杆的,口中,笔下(除描述对话以外),都是两套,甚至确信,既然动笔,就应该是另一套。我没有这样的本领,也用不惯这套新文言的起承转合的规程和“由于——因此”等等的腔调,所以有时率尔操觚,就只能写成不登大雅之堂的“闲话体”。但是语云,家有敝帚,享之千金,有时清夜自思,觉得也不无好处,是,消极的,可以不正襟危坐,积极的,一阵发神经,就可以胡说八道。盖在口中,或竟是祖传,总是容许胡说八道的。

该收尾了,索性再胡说八道几句。是想总而言之,行文,我心向往之的文境,不敢高攀佛门的万法皆空,只是本分的二法皆空。一法是子曰诗云的大道理,另一法是新文言的刻板规程。万法皆空的结果是常乐我净,二法皆空的结果是什么呢?一种来于自我陶醉,是我行我素;另一种来于推想,是多数人会讥为野狐禅,极个别的,如杨呈建先生,肯费邮票二角表示不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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