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少能力适应新潮,本当躬自厚,有时却仍不免于有些小牢骚。于是,或原因是,想到一个小而古的故事,见《韩诗外传》卷一:
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蒿莱,蓬户瓮牖,揉桑以为枢,上漏下湿,匡坐而弦歌。子贡乘肥马,衣轻裘,轩车不容巷而往见之。原宪楮冠藜杖而应门,正冠则缨绝,振襟则肘见(现),纳履则踵决。子贡曰:“嘻!先生何病(困顿)也?”原宪仰而应之曰:“宪闻之,无财之谓贫,学而不能行之谓病。宪贫也,非病也。若夫希世(迎合世俗)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匿,车马之饰,衣裘之丽,宪不忍为之也。”子贡逡巡,面有惭色,不辞而去。
两个人都是孔子弟子,用现代的话说,子贡发了,只形容出门,就乘肥马,衣轻裘;原宪没发,而是住得很坏,穿得很坏,穷得很。在彼时,算不算属于不同的阶级了呢?不知道。但存在决定意识则是古今通行的,于是而有了关于人生之道的意见分歧。这分歧,原宪是直接表示的,是安贫乐道好,鄙俗而富厚不好;子贡是间接表示的,自己阔气,见同学穷叹气,显然是嫌贫爱富了。哪一种态度对?作者韩婴的意见是明确的,他让原宪发了一套辱骂鄙俗而富厚的大议论,并说子贡服了输,都表示他是站在原宪一边。(www.daowen.com)
今天我们怎么看呢?粗略说是可以古为今用,细说就要加一些解释,以免因胶柱鼓瑟而误会。关键是对富厚的态度。原宪是孔门弟子,孔子不是无条件地鄙视富厚,他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可见如果合于义,高车驷马,重宝轻裘,他也会接受。推想原宪也是这样,他谴责子贡,是因为子贡的肥马轻裘之来不合于义。这其中的取舍蕴含一种理,是义比富厚更有价值。
这就可以滑到古为今用。义近于形而上,我们宜于卑之无甚高论,只是说:富厚,无论就个人说还是就社会说,都值得欢迎,因为它有大用;但是,正如上面的故事所显示,单是富厚,并不足以证明这个人必有高的价道,因为还要看富厚怎么来,怎么用,以及还有没有其他值得钦仰的品质。可惜的是,在有些人眼里,富厚成为最高的甚至唯一的价值。其结果呢,就无怪乎有些人,为弄钱而不择手段,然后是豪华挥霍,满身珠翠,以表示高高在人之上了。有人也许会说,这是物质文明,只能如此。如果竟是这样,那还是尽快来点精神文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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