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张中行全集·民贵文辑:三话的吹音,说梦楼谈屑,谈文论语集

张中行全集·民贵文辑:三话的吹音,说梦楼谈屑,谈文论语集

时间:2023-08-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恰在此时,有个白发也可算作星的送上门,用另一种言辞在室内叨唠,其意也是“味道好极了”。广告所吹是拙作的一本《负暄三话》。称为“三”,是因为前面还有两本。这次的再而三,序只得饶了他。原因之小者是不好一而再;还有大者,是他有更重大的任务,目录场上列队,他充当排头。这位置必够累的,喊立正,要先正,喊报数,要先大声喊“一”。

张中行全集·民贵文辑:三话的吹音,说梦楼谈屑,谈文论语集

广告之风年来越吹越猛,我是常人,也不免于随风倒,想拉个什么星,站在我的劣而不伪的货之旁,大声吆喝:“快来买吧,先品尝品尝,味道好极了!”且说这想法是久已有之,未见诸实行者,是找个红颜、大家爱看的什么星不容易。不得已,想用李笠翁的退一步法,颜不红,只要有些人虽不爱而肯看的星或非星,愿意卖力吆喝,也可凑合。恰在此时,有个白发也可算作星的送上门,用另一种言辞在室内叨唠,其意也是“味道好极了”。良机岂可任其飞去,于是以笔代长缨,抛出去,既缚其人,又缚其叨唠,算是也来一次广告。

广告所吹是拙作的一本《负暄三话》。称为“三”,是因为前面还有两本。何以一而再,再而三?是因为涂涂抹抹的旧习难改,还可得些小名小利。且夫名,连巢父、许由之流,听说入了什么传,也会飘飘然吧?利就更不用说,具古人之心的梁惠王尚不能舍,况头上有“钱至上”乌云笼罩之今人乎!家家如此的事且不说它,只说我年来不断涂抹,也曾荣获一些大雅的鼓励和鞭策,这一些大雅之中就有本篇所说,想用长缨缚住,展而不销的启功先生。何以要展?是因为我会取得广告效益之外,还可以“奇文共欣赏”。

且说这奇文主要是我这本拙作的“跋语”里的一段话引起的,冤有头,债有主,先抄这段话:

(首先是谢萧劳老先生)其次是启功先生,印续话,他赏了序,我想是靠他这篇序,出版社没有赔钱。这次的再而三,序只得饶了他。原因之小者是不好一而再;还有大者,是他有更重大的任务,目录场上列队,他充当排头。这位置必够累的,喊立正,要先正,喊报数,要先大声喊“一”。他近些年能者多劳兼多苦,我也不少“老者安之”之心,可是没办法,琐话抓个太老师章太炎,续话抓个北大旧人辜鸿铭,三话想不出人,只好上浮光掠影楼抓他。依法,抓他,应该让他签名或按手印,可是因为发稿急,这个法定程序也免了。有人担心,这样先印后送给他看,他不会有意见吗?我说,不会,因为他已经受过训。什么训?曰,经过调查研究,知道他的法书伪品几乎遍地皆是,有时他看见,不是先则勃然大怒,继以到什么该管地方去告状,而是笑得比看颤动的兔儿爷还开心,我这篇拙作《启功》不管怎么样,总不是伪品,推想即使有些地方说得不得体,他也会一笑置之的。如果不笑呢?曰,我还有个后备军,是在这跋语里,白纸黑字,大写“谢,谢,谢”。

拙作当然是整本送去的,谢“天作之合”,启功先生近些日子偏偏入夜该睡的时候不能入睡,于是就翻开拙作看。看,看,看,居然就看到“跋语”,而且及于“之末”,并“一跃而起”,抄起新型硬小毛锥,写了如下的话(格式从原件,变直行为横行,因系引文,低两格抄):

中行上师慈鉴:所赐《三话》二册,一册当面为周公绍良索去,另一册略读即失踪,遍翻不见,想又为“不告而取”者所攫。正彷徨间,刘君德水知其苦况,下午即送来一册,乃一气读完,觉得此册之感慨深度,又进一层,读之但觉回肠荡气,不知何故!读至“跋语”之末,一跃而起,拍案叫绝。乃口占打油二首,即呈

法训:

观剧逢其悲,饮酒逢其辣。苦果无回甘,负暄有实话。荡气而回肠,喜读却又怕。所怕唯一言,“过去由它罢!”(www.daowen.com)

譬喻多出奇,不啻宣金口。每读负暄话,拍案不以手。人闻叩击声,知我泥其首。妙语天外来,兔爷笑颤抖。

(下略)

这两首,算吾家打油也罢,不算也罢,我很欣赏。顺水推舟,就说说启功先生自封的所谓打油,我称之为俳谐体的那些作品。先泛说。近些年,启功先生写了不少这类韵语(用他自己起的大名),先集为《启功韵语》,继集为《启功絮语》,出版问世。记得前一种印成之后,我曾写一篇《〈启功韵语〉读后》,说他的俳谐之后藏有东西,浅说是《庄子·天下》篇所说,“以天下为混浊,不可与庄语”,深说是把世事看透了,也就只好这样嘻嘻哈哈。看而能透,是因为站在高处,这“高就限定他不只目明,而且心正。唯其心正,表面嘻嘻哈哈之下就隐有严肃。我的理解,是靠这严肃,与前人比才成为创新,瞻望未来才可以传世。泛说毕,收拢,说以上引的那两首。总的说仍是他一贯的风格,幽默,使人发笑;却又典雅,值得回味。个别说,读到“拍案不以手”,“知我泥其首”(注:泥首,古曰服罪,今曰请罪也。),我也禁不住拍案叫绝,所不同者,我是“拍案仍用手,叫绝仍用口”。他不用手,用什么呢?可不必问,因为我深知,答话必是“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不管也罢。可知者是,这两首诗变成铅字,入有些人之眼,推想其中也许有那么三两位,曾在书店或书摊,见到我这本拙作,并曾为买不买而犹疑,这下子好了,决定解开钱袋,买。此所谓广告效益,我有幸得之。知恩不可不报,我应该小声谢终于破费的主顾,中声谢写诗的启功先生,大声谢不知何许人也的广告发明家。

写至此,忽而一转念,觉得不好,因为我是不信广告的,难道“己所不欲”,强“施于人”吗?挽回之道有二:一是把以上所写付之丙丁;二是补充一些意思相反的。一的路,唯物的易行,一根火柴可以了事;唯心的难行,盖烧了就既不能偿文债,又不能得稿酬。不得已,走二的路,跳到反面说几句。打油原系吾家专利,且字数少,可省力,决定也打油。近取样板,也用五言古体,诗曰:

读书为稻粱,写稿为还账。技不过黔驴,自当出洋相。银样镴枪头,混充金箍棒。劝君慎解囊,以免又上当。

此之谓吹破了,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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