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借用罗素的一本书名,想挂个大牌匾,卖点小零碎。径直说是想举一点点理由,以反对近年流行的溺爱孩子。爱孩子,有应该不应该的问题;认定为应该之后,还有方法问题和目的问题。目的,性质过于深远,比如培养过程中,是引导向东好还是引导向西好,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选择。不同会引来争论,见仁见智,纵使并非绝不能辨是非,分高下,总是问题太大,太复杂,简短小文,终以躲开为是。躲开大的,还有什么小的值得谈谈呢?忽然想到几年前与外甥所谈,关于如何教育孩子的一些话,可谓小,但也许还有些参考价值,所以就记忆所及,重述一遍。
外甥结婚后生个男孩子,很聪明,才几个月,就认识所有见过的亲属。外甥夫妇不用说了,甚至可以说我见犹怜,因为问他“舅爷呢”,他就笑着指我,我仿佛受到尊重,正如伟人之听到“万岁”,心里高兴。且说外甥得意之余,希望锦上添花,问我应该怎样教育。我估计他们也必是顺时风,溺爱,把孩子培养成小皇帝,所以说了以下一些话:
爱孩子,有来由,这来由,旧说是上帝,或天命,新说是自然。天命之谓性,意思是生来如此,想抗,没有力量;问理由,说不清楚。但可以描绘它的性质、是求生命的扩充(包括延续);还可以说得玄妙些,是天地之大德曰生。生,不易;长生,尤不易。秦皇、汉武,寄希望于方士,不成;今则寄希望于各种补药,也不成。又是天命,不可抗,只好退让,换个方式求延续下去,曰传种。由这个角度看,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续,既然不得不执着生,又怎么能不爱孩子?问题不是应该爱不应该爱,而是应该如何爱。因为爱只是手段,还有目的,目的是相关的人都活得更好,至少是比较好;而溺爱的结果必是都不好。
都不好,理由显而易见。试想,孩子成为小皇帝,两个方面的情况必是:皇帝一方,因不能知足反而烦恼很多,比如说,吃烤鸭之类不香了,玩电动汽车没意思了,因为不能坐进去到大街兜风;皇帝的对面,父母,甚至加上祖父母,都成为臣民,显然就会不好受,因为皇帝总是和气时少发脾气时多,而一旦发了脾气,除跪拜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www.daowen.com)
为了避免这种两不利的结果,教育孩子,只是爱不成,要有方法。好方法来于知识。知识,方面很广,最急需的是有关儿童心理的知识。这难于泛泛讲,只好举例以明之。一个例是目所习见,恳求孩子多吃,通常是孩子不想吃了,父或母又举起匙子往嘴里塞,还劝说:“好孩子,再吃一口!”也通常是,孩子扭头,躲。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是无知到了可笑的程度。且不说应该不应该让孩子多吃,姑且假定多吃是好事,你这样勉强,结果只能是,孩子看到饭碗就烦腻,甚至怕,还能多吃吗?何如反其道而行,少给,让孩子感到饿,那时上帝或自然,就来督促他多吃了。另一个例见罗素的《幼儿之教育》,说儿童同大人一样,也爱权力,并设法抓权力。最常用的办法是哭(应说哭加闹)。如果第一次你听从了,就证明你承认了他的权力,下次他有所求,不得,就会哭得更厉害。所以你不应该给他这种权力。办法非常简单,是他哭,你装作听不见,也就是不怕,因而也就不答应他的所求。他这个办法不灵,下次就不哭了。转述罗素的意见之后,我总而括之,提这样一个原则,是日积月累,让孩子领悟:他也是常人,只有做好事的自由,没有胡闹的自由。
这就触及教育孩子的要求问题。希圣希贤,也许太奢;那就卑之无甚高论,求走出家门,成为有用的常人。小皇帝变为有用的常人,必是比较难的。只说知识和道德两个方面,经常锦衣玉食,还有兴趣读书求知吗?颐指气使,为所欲为,还能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吗?所以溺爱的结果,不只害了自己,害了社会,也害了孩子。害有多方面,可见问题不小,至少是还在溺爱的人应该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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