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人心不古的真相:揭开张中行全集中的民贵文辑

人心不古的真相:揭开张中行全集中的民贵文辑

时间:2023-08-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记得以前诌文曾说,我们常说人心不古,其实古代坏蛋也不少。是彼时人更热心于“发”吗?“人心惟危”,难说。为出名,到什么级法院去告状,到拍卖场所去买自己的文稿,是昔人梦中也想不出来的。说到文,不由得过渡到下海,过渡到经商发财的一种虽古已有之却于今为烈的高招,广告。骗人就不同,而是一点实也没有。拿到琉璃厂,有人看见,竟说是假的。想不到启功先生还有更高的。

人心不古的真相:揭开张中行全集中的民贵文辑

记得以前诌文曾说,我们常说人心不古,其实古代坏蛋也不少。现在写这样一个题目,是想反那一次的厚今薄古,说说至少在某些方面,古确是比今朴厚;这所谓古,甚至近到几十年前。忽然想说这个,是因为在鸡年狗年交替之时及其前后,有见有闻,继以思,不免有些感想或说牢骚,憋在心里不痛快,干脆放出来。

鸡狗交替之时,本诸天无二日的古训,民无二年的今训,大场面说是春节。民在小场面就宁愿仍旧贯,说过年。我是“民”,但前面已加“老”,所以虽然僻处郊园,仍然有人,或登门,或电话,拜年,问“过年好”。昔年在本乡本土,正月初一见面,不是说过年好,是说“恭喜发财”。是彼时人更热心于“发”吗?“人心惟危”,难说。但有一点是不只可说,而且确凿无疑,那是吹牛和骗人的办法远没有现在这样多而且花哨。为出名,到什么级法院去告状,到拍卖场所去买自己的文稿,是昔人梦中也想不出来的。说到文,不由得过渡到下海,过渡到经商发财的一种虽古已有之却于今为烈的高招,广告。誉为高,是因为,一,除了吹得比天还大之外,还能瞄得准,比如有不少佳人既愿吃得好,又怕发胖,广告就送来妙药,说买了照服,夜晚如杨玉环,次日清晨就变成如赵飞燕。二,还能见缝插针,比如你挤上公共汽车,手拉吊环而立,睁眼,面对车窗上方,本未想讨什么灵丹妙药,多种灵丹妙药却蜂拥而至,正是欲不接受而不可得。高就高在能使你欲罢不能。举个更突出的例,现在是电视机成为比锅比灶还重要的家庭用具,买了要看,或迷爱情片,或迷武侠片,凝神注目。常是在男女唇接近的时候,或宝剑对准对方胸口的时候,广告突然挤进来,你不看吗,怕一会儿片复原,樱唇真就接触,剑锋真就见红,错过,也就欲不接受而不可得了。昔年不是这样,如民初,我们乡镇,福源号的大八件(酥皮点心各种),双泉涌的白酒,三四十年代,北京鼓楼前,小门姜店的酸梅汤,大葫芦的甜酱萝卜,都非常好,至今还怀念,可是它们并不广告。好而不广告,使我又犯了怀疑主义的病。病之轻者是怕贵,因为,据说广告费很高,动不动就若干万,当然要转嫁到买主身上。病之重者是怕假,因为,至少可以推想,盛名之下,必是其实难副。

难副,是还可能或多或少有些实。骗人就不同,而是一点实也没有。且夫骗人之在今日,真是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年来打假之声震耳可证。小文不能贪多,只说鸡年尾的一次琉璃厂之行。先说缘起,是大师兄陆宗达先生(已作古)的哲孙陆昕君好古敏求,常到琉璃厂搜书,也看看其他旧物,说新开的个体户不少,卖各种旧货,间或有书画清代名人的,他不能辨真伪,希望我一同去看看。我知道真的可能性很小,万一真也买不起,但看看,了解一下情况,就算作调查研究吧,也好。于是择吉,并约了也念旧的乡友凌公,一同前往。个体户集中地有两处,一在西琉璃厂路北,一在海王村,都是空场上建简易房,小而紧凑,合起来总有一二百家。我们走马观花,粗粗看了一遍。印象呢,可以说说的不少。一是杂,旧时代(主要是清末到解放前,清中期及其前的很少)玩的用的,穿的戴的,虽非应有尽有,也总是大体具备。二是日常用品多,精而贵重的几乎没有。三是索价都很高,例如一双妇女小脚绣鞋(睡鞋,底上也绣花),因为天津大冯(骥才)既写《三寸金莲》,又收藏绣鞋。我想多管闲事,代他了解一下行情,问,答是三百元,那就要《三寸金莲》中的一万字才能换。四是瞒天要谎。比如一方晚清坑的端砚,石质中等,块不大,无款识,问价,说要过万,我推想,如果有人还价,减至二十分之一,他必大喜过望成交。五是书画,凡是有名人款的,如罗聘、成亲王、何绍基、翁同龢、康有为等,都是假的。假,在量上占首位的是启功先生的法书,而且条幅、对联、已裱、未裱,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我看了,一则以喜,是这可以证明,他的法书,地位已经升到南天门,顶了天;不幸是还有一则以惧,是伪品过多,使不少道听途说的人患了神经过敏症,见到真的也疑神疑鬼。空口无凭,举一件近事为证,有个至交的儿子开了个古董铺,名“正品斋”,牌匾当然愿意出于启功先生之手,我一次登上浮光掠影楼,验明正身之后,求伸纸拿笔写,老规矩,连图章也是他自己盖,而据说。拿到琉璃厂,有人看见,竟说是假的。这样真的假了,假的真了,启功先生不生气吗?有人推测应该生气,问我,我说他不生气,只说一个微末的原因,是他没有功夫生气。还有人说,他应该去告状,我说,这更不成,比如法院有意受理,问启功先生,“被告是谁?”糟糕的是,只知道很多,却揪不住一个辫子。(www.daowen.com)

想不到启功先生还有更高的。对应之道是不久前,我又登上浮光掠影楼,不知怎么就扯到他的法书的真伪以及如何分辨的问题,以为他该献出秘诀了,就真献出来,原话是:“一次到□□□(不是删去若干字,是我忘了),他们说有我不少字,希望我给鉴定真假,我说那容易,凡是写得坏的都是真的,写得好的都是假的。”幸而我读过《景德传灯录》,知道他这是禅语,于是我参,一瞬间就顿悟,原来比古今,论真假,都是多余,不如随元白上人之后,听到吹牛,看到作伪,都一笑置之,然后摊开小本本,去作打油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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