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说梦楼谈屑·谈文论语集》-挨整与劳动中的所见

说梦楼谈屑·谈文论语集》-挨整与劳动中的所见

时间:2023-08-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她在前言中说“这本小书”是记她与爱新觉罗·溥仪在大革命中挨整同劳动时她的所见。我喜欢读凤大姐的作品,原因不只一种。这次送来的小书是描画我的第一个君上的,而且出于既名演员又女之手,我岂能不大感兴趣展卷而快读哉。争,因为力有大小之分,力大者就多有希望取得胜利,力小者就不免于失败。结果呢,是这一个人为所欲为,小民因社会混乱而仍不免于水深火热。问题过于复杂,但求解决,就不能不在“权”方面多费些心思。

说梦楼谈屑·谈文论语集》-挨整与劳动中的所见

几天以前,凤大姐(称新凤霞)惠赠她一本新著或旧著《皇帝与新凤霞》(1994年10月华艺出版社出版)。她在前言中说“这本小书”(题目从之)是记她与爱新觉罗·溥仪在大革命中挨整同劳动时她的所见。我喜欢读凤大姐的作品,原因不只一种。一是平易,用家常话写,看着省力。二是她多写回忆,记性好,看看,可以亲近真实的旧事。三是记事多用春秋笔法,可以通过世态人情见好恶,明是非。这次送来的小书是描画我的第一个君上(我虽生于光绪戊申年底,其时光绪皇帝和那拉氏老佛爷都已归了西)的,而且出于既名演员又女之手,我岂能不大感兴趣展卷而快(义双关,快速和愉快)读哉。

书十二万字,不计前言,收由“皇帝谈婚姻”到“皇帝安葬在人民公墓中”共六十二个题目,以电视连续剧为喻,是这位失位皇帝要连续演六十二场戏。戏剧都要有主旨。这位皇帝的所演,在凤大姐的笔下,当然也有主旨,而且很明显,是既可笑又可怜。只引一个小情节,以便奇“闻”共欣赏:

一次在劳动前,一群看管监督人,嘻嘻哈哈的互相笑着说:“今天一定得找个乐子……”他们说着,当中一个人喊:“集合了!”我们这些人都站好了队,皇帝溥仪正好挨着我。他长得又高又细,而我比他矮小多了。另外一些也都是又老又弱,腿脚都不方便,驼背弯腰,还要硬挺着,七长八短的形象十分可笑。这两个看管监督的年轻人,坐在一条细长板凳上,嘴里叼着香烟,跷起二郎腿训话:“你们都是犯了大罪的人!……(我加)今天要认识你们一下,不点名,你们一个个自己报名,挨着个儿地报下去!快,快……报名!”一个个的报名开始了,某某,某某某……报到我这儿了,我大声报:“新凤霞!”可能嗓门大了些,吓得我身旁的溥仪一哆嗦。我报完轮到他了,他结结巴巴地报:“爱……新……”青年嘻笑着说:“行了!你爱新……新凤霞,瞧你这德行!快报!”溥仪接着报:“爱新……觉……罗……”看管人:“别啰嗦了!快报!看你这个德行!你还当过中国的皇帝了,快,你就快报名吧!”皇帝又报:“溥……”显然他忘了自己叫什么了,我小声说:“仪!”皇帝大声:“仪!”看管人大怒:“——?你还一二三四开步走了?再报!”皇帝又报:“溥……”他转脸看着我,我低声说:“仪……”皇帝吞吞吐吐报:“溥鸡!”

(《皇帝报名》)(www.daowen.com)

就是根据这类的亲眼所见,凤大姐在前言里说:“皇帝是个可怜人,我觉得他很善良。”凤大姐这话是出自真的恻隐之心,用意很好,单就判断说也不错。但这所谓不错是就静态说,如果换为动态,即一时一地变为多时多地,情况就不会这样简单。以那些跷二郎腿、耀武扬威的青年为例,一旦回到自己岗位或离校分得一个职位,走到有提级之权的人面前,也必是满脸赔笑甚至送呈好烟酒意思意思的。还是正面说失位的皇帝,他疾终医院时年六十,如果不失位,就是在位五十七年,仅次于康熙的六十一年,乾隆的六十年,以古度今,杀人也必不会少。所以由个别的“事”上升为普遍的“理”,我们的眼睁大些,就会看到一个问题,权和德的关系问题。或说得具体些,是权大,德就会消减,反之德就会增加。

何以故?是来于“天命之谓性”。人,“性相近也”,这近,本土的荀子说是“人生而有欲”,西方的弗洛伊德说是同为充满多种欲望的动物。有欲望就求满足,而能满足欲望的事物则有限,且求者不止一人,于是而有争。争,因为力有大小之分,力大者就多有希望取得胜利,力小者就不免于失败。就整个社会说,失败的经验更加宝贵,是可以直接培养自知之明,进一步培养节制、谦让直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就成为德。所以我一直认为,“力有限”是德的来源或基础。因权大而力无限,德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就最容易化为空无,于是而如唐明皇,可以夺儿媳为宠妾,如明正德皇帝,可以抢民妇充实豹房,直到张献忠,因心情不快而杀尽蜀地人。

这证明德虽贵重,可是脆弱,容易消减甚至灭绝。所以讲治平之道,虽应该“重视”这脆弱的,却不当单单“依靠”这脆弱的。儒家孔孟是单纯依靠,希望高高在上者有德,英明,然后是小民都听这一个人的。结果呢,是这一个人为所欲为,小民因社会混乱而仍不免于水深火热。又所以为万全,要变信赖人为信赖制度,人人都力有限的制度。这“限”表现为法,即大家都赞扬的法治是也。就说是失位皇帝吧,任意侮辱迫害总不是法治;如果不失位,他会随意杀人,当然更不是法治。如何才真能够实现法治呢?问题过于复杂,但求解决,就不能不在“权”方面多费些心思。质之曾经挨整,不许唱“巧儿我”,挖七年防空洞,致残,至今不能走路的凤大姐,以为如何?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