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赋诗作乐:黄玉顺早期文存,解析赋诗的魅力

赋诗作乐:黄玉顺早期文存,解析赋诗的魅力

时间:2023-08-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一旦被事物所触动、感动,就会情不自禁地赋诗作乐。不要把所谓“赋诗作乐”看得太神秘、高深,其实,原始人、远古先民们都能赋诗作乐:他们随心所欲地唱歌、跳舞,歌词就是诗,歌曲就是乐。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也渗透到音乐之中,结果弄得连原始人都会的赋诗作乐,我们现代人、“文明人”反倒不会了,感到高深莫测了。这里总共是五个关系项:志(情)—诗(言)—歌(咏)—声(依)—律(和)其中最根本的就是“诗言志”。

赋诗作乐:黄玉顺早期文存,解析赋诗的魅力

我们一旦被事物所触动、感动,就会情不自禁地赋诗作乐。不要把所谓“赋诗作乐”看得太神秘、高深,其实,原始人远古先民们都能赋诗作乐:他们随心所欲地唱歌、跳舞,歌词就是诗,歌曲就是乐。例如著名的《诗经·国风》,基本上是一些民歌,也就是所谓“没有文化”的人所赋的诗。当年的汉高祖刘邦,实在是一个没有多少所谓“文学修养”的人,而且瞧不起儒生。可是在他衣锦还乡时,却能情不自禁地唱出一首流传千古的《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还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也渗透到音乐之中,结果弄得连原始人都会的赋诗作乐,我们现代人、“文明人”反倒不会了,感到高深莫测了。我们丢失了我们的宝贵天赋。可是我们看看今天幸存的那些所谓“野蛮人”“不开化”的民族部落吧,他们却还没有失去他们的音乐天赋、艺术天赋,他们人人都是诗人,也人人都是歌唱家。他们为大自然、为自己的生活而随时引吭高歌、放声歌唱。《诗大序》中对诗的解释,正是这种情景的真实写照:“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咏)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是何其平易、何其自然的事情。

当年孔子及其门徒就是如此,他们周游列国,纵然颠沛流离,有时穷愁潦倒乃至险象环生,可是仍然一路琴瑟,一路歌吟。

1.诗言志

中国是诗的泱泱大国,诗歌中国文学最典范的形式。所以,儒家特别看重诗歌。孔子晚年整理“六经”,其中就有《诗经》。他说:“吾自卫返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40]相传现存的这部《诗经》就是经孔子改编过的,这虽然不一定就是历史事实,但孔子重视诗则是毫无疑问的。

他之所以如此重视诗歌,就在于他看到了诗歌的重要意义:诗歌乃是仁心情志的自然感发,又反过来影响人们的心志情感。就前一方面看,那就是中国诗歌美学中的一条重要命题“诗言志”说。此说出自《尚书·尧典》:“诗言志,歌永(咏)言,声依永(咏),律和声。”这里总共是五个关系项:

志(情)—诗(言)—歌(咏)—声(依)—律(和)

其中最根本的就是“诗言志”。后来历代学者都从此说,例如荀子说过:“诗,言是其志也。”[41]汉代《毛诗序》也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唐代孔颖达解释说:“包管万虑,其名曰心;感物而动,乃呼为志”;又说:“诗者,人志意之所之适也。虽有所适,犹未发口,蕴藏在心,谓之为‘志’;发见于言,乃名为‘诗’。”[42]后来刘勰指出:“民生而志,咏歌所含。”[43]“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并不是说只要说出来的话就是诗了,而是特指的那种表达“志”的言,那才是诗。那么,什么才叫作“志”?

“志”就是“情”。陆机《文赋》提出:“诗缘情而绮美,赋体物而流亮。”这里所谓“诗缘情”,也就是《尚书》所讲的“诗言志”。这就是说,“志”即指“情”,所以又有“情志”之说。一般来说,“志”指情感意志,尤其情感。所以《毛诗序》接着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歌的根本功能并不在于认识,而是在于表达感情。

关于诗歌的功能,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对此,朱熹解释:兴是“感发志意”,观是“考见得失”,群是“和而不流”,怨是“怨而不怒”;“人伦之道,诗无不备”。[44]这个解释把诗歌的功能讲得很全面透彻,而其首要的功能,就是“感发志意”,亦即感动、促发自己的道德情感、审美情感。这也是“诗言志”的意思。

但在儒家,这个“志”更有其具体所指,那就是“仁”——仁爱之情。孟子曾对“志”有一番阐述,他说,所谓“志”,就是要“志于道”“志于仁”;这就像“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45]这正是孔子所说的“诗无邪”——志于善、无志于恶,志于仁、无志于贪。总而言之,就是仁心的情感之维,由感触而外发。仁可以外发为道德感、正义感等;但是,在儒家看来,情感之维乃是其最原初、最本真的东西。因此,在儒家看来,真正的“诗言志”就应该是仁爱之情被感动而发为歌咏。这种仁爱之心,发之于爱父母之情、发之于爱子女之情、发之于爱君之情、发之于爱夫爱妻之情、发之于爱天地大自然之情,卒而发为咏叹,而发为歌唱,这就是“诗言志”了。

这样发出的言语,似乎自然而然地就有了一种韵律节奏,成为诗歌。确实,我们今天也不难体会到,那种发乎真情的语言,总是很有诗意的。(www.daowen.com)

先秦时代,“诗言志”实际有两种情况,一是我们以上所讲的,属于“作诗”以言志;一是后来普遍存在的一种情形,便是“诵诗”以言志。作诗言志,例如屈原所说的:“道思作颂,聊以自救兮”[46];“介眇志之所惑兮,窃赋诗之所明”[47]。诵诗言志,在上古政治外交活动中非常普遍。例如《左传·襄公二十九年》有一段很著名的“吴公子札……观于周乐”的记载,就是通过吟诵《诗经》以陈其志、即“观”的例子:

吴公子札来聘……请观于周乐。

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郐》以下,无讥焉。

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

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偪,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在这个例子中,一方是呈诗,一方是观诗;但是双方都在通过诗以“观”对方的“志”——了解对方的思想感情。这就是孔子讲的“诗可以观”。

这种诵诗言志的情景,直到今天仍然非常普遍:我们有了高兴的事,或者有了伤心的事,往往情不自禁地歌吟哼唱。

2.歌咏言

所谓“歌咏言”,《尚书》原作“歌永言”。“永”的意思是“长”,就是使声音拖长、延长。本来,发自内心仁爱之情的语言已经具有自然的韵律节奏了,但是,这还只是“诗”,而非“歌”。现在这声音再经过“永”“长”起来,自然更加富于节奏感、韵律感,而成为“歌”了。所以,这种被“永”的“言志”之“言”,就是“诗歌”。而对于“言”之“永”,后来就被写作“咏”字。所以,班固就说:“诵其言,谓之诗;咏其声,谓之歌。”[48]“咏其声”就是“永其声”,就是有节奏、有旋律地拖长声音。

这似乎也是一种很自然的倾向:我们被感动时,语调就会不仅变得有节律感,而且自然而然地变得更加永长。这种有节律而永长的诗之“声”,便是“歌”。后世诗歌的严格的格律,例如唐诗宋词那样的格律,当然都是人为创制的结果;但是这种格律一开始就有它的自然基础,那就是早期诗歌中自然显示出来的节律。那时的人们根本没有什么“作诗”、要当“诗人”的想法,更谈不上什么“格律”的观念了。一切都是情感的自然流露、情感的自然表达,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不加修饰的。

显然,是“情志”决定着“诗”,“诗”决定着“歌”。情是诗的目的,诗是歌的目的;歌是赋诗的手段,诗是表情的手段。所以,说到底,“歌咏言”的目的乃是为了更好、更充分地“缘情”“言志”——表达感情,尤其表达仁爱之情。这就是儒家所主张的诗歌的基本功能。

3.声依咏

“声依咏”之所谓“声”,是与诗歌、歌咏相对而言的,因此是指音乐,尤其指乐器奏出的音乐。所谓“声依咏”,是说音乐伴奏要以诗歌为准,为诗歌服务。先有诗歌,才有乐器,然后才有音乐伴奏。当然,根据出土文物,乐器的出现时代很早;但是可以肯定,诗歌本身的出现时代更早,它可能是伴随着语言而产生的。有一种很流行的说法:“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就是世界上最美的歌曲。”这当然是很文学化的说法,但却很适用于人类幼年的情形。太古的情况我们已经不太清楚了,但是我们似乎可以用稍晚些的情况来印证这一点。例如我们注意到,我国先秦时代诸子百家的许多散文当中,往往不自觉地、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一种节奏化、韵律化的倾向。我们即使不考虑其内容,仅仅从语言形式上看,也觉得它们很美。

当然,内容也是必须考虑的,而且还是必须首先考虑的因素。根据《尚书》的论述,志(情)是诗(言)的动因,诗(言)是歌(咏)的动因,歌(咏)则是声(依)的动因,声(依)是律(和)的动因。儒家的“礼乐”文化之“乐”,乃是包括了诗、歌、器乐在内的,而其中最为根本的,乃是“诗”。诗歌决定了器乐,器乐服务于诗歌。而诗的根本,则是情志。无“情”无“志”之诗,只是所谓“无病呻吟”。当然,后来发展出了所谓“纯音乐”,就是没有诗歌的音乐。但说到底,即使是所谓“纯”音乐也是不纯的,它最终仍是为情感服务的。纯音乐可以没有歌词,但不能没有感情。无“情”无“志”的音响只是纯粹的声音,不是音乐。音乐的灵魂就是情、志——情感;对于儒家来说,“乐”的灵魂就是仁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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