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黄玉顺早期文存:儒学的基石及其普世意义

黄玉顺早期文存:儒学的基石及其普世意义

时间:2023-08-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儒学最基本的思想,我想可以用《中庸》开宗明义的三句话来做一个总括:[10]“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在美学上,则是关心审美德性的生成。这是全部儒家美学的基石,或曰儒家美学的形上依据。在哲学上,这属于认识论的问题。以上讨论表明,《中庸》之于儒学,确实具有普遍的哲学意义、美学意义。

黄玉顺早期文存:儒学的基石及其普世意义

儒学最基本的思想,我想可以用《中庸》开宗明义的三句话来做一个总括:[10]“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这里,须作两点说明:

其一,第一句“天命之谓性”,是讲人性形而上学依据的。人性乃是天(自然)所赋予的,所以叫作“天命”。但所谓“天命为性”,是从天的角度来讲的;如果从人的角度来讲,应该说是“得天为性”。人得天命而成人性,叫作“德性”(德者,得也)。德性得自天,这就叫“得天为性”。不仅人,万物也都是得天为性的,此即《周易》所谓“乾道变化,各正性命”[11]。物得天而为物性,人得天而为人性。只不过人“得天独厚”,而最尊贵。

其二,第三句“修道之谓教”,是讲人生修养问题的(不仅指道德修养,也包括知识修养)。儒家之讲人生修养,其终极便是“天”。如孟子讲由“尽心”而“知性”,由“知性”而“知天”。其实知性本身已是一种知天了,因为得天为性,性本身便是一种天,故称“天性”。“知性”是知这个小“天”,“知天”是知那个大“天”;而这两个天本来是相通的,所以才能由知性而知天。这有点像西文的human nature(人性)本来便是一种Nature(自然),人性是“人的自然”。人即天,人道即天道。在这个意义上,应说“修道为天”。

所以《中庸》开篇那三句可以复述为:得天为性,率性为道,修道为天。这是一个“环”,所谓“圆而神”。圆上有三个点(天、性、道)和三段弧(由天而性,由性而道,由道而天);圆心即所谓“中”,那就是“人”。这意思是说:性不离人,道不离人,天亦不离人。这个圆可以说覆盖了古今中外一切哲学的基本课题,略述如下:

第一个点:天。对“天”的探索,即所谓“本体论”(此处狭义)。“本体”含义有二:一指万有的“本原”(Origin),这是宇宙论的课题(详见下段);一指万有的“本质”(Essence),这是本体论(狭义)的课题。就“天”被理解为存在的“本质”来看,儒、道、释是相通的:无论我们认为他们的看法属于哲学意义上的,还是神学意义上的,都已陷于偏狭,因为“天”本是个非分析性的(未曾分化的)观念,既是自然(所谓“唯物的”),也是理念(所谓“唯心的”),又是上帝(所谓“神学的”)。“天何言哉”(孔子),“天地不仁”(老子),这是自然之天;“天地之大德曰生”[12],“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13],这是理念之天;“天之未丧斯文”(孔子),“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老子),这是神性之天。其实它们就是同一个天,即万有之同一本质。

“天”有时指万有的本质,有时却指万有的存在本身。自然是天,社会是天,心性是天,一切是天。自然是天,自不待言;社会是天,以其无意识、不可控方面而言;心性是天,也是以其无意识、不造作方面而言。这就是道家讲的,不论人、社会、自然界,“无为”便是“自然”(“自然”一词,从语义上来看,就是“自己如此”),也便是“天”。中国美学是最重“天”的,讲究天然、天真、“天籁”,“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李白)。

第一段弧:天—性。这是讲“天命”,从人来看则是讲“得天”(德性),是讲人性的来源,即上文说的“得天为性”。在哲学上,这属于宇宙论的问题;其目的,在揭示人、人性的生成过程。上文说“天”为万有之本质,是中国哲学的本体论(狭义);这里说“天”为万有之本原,是中国哲学的宇宙论。中国哲学的宇宙论最关注人、人性的生成,追寻人之本、生之本。在美学上,则是关心审美德性的生成。上文说过,得天为性,谓之“德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是一种德性、天性,谓之“审美德性”。这是全部儒家美学的基石,或曰儒家美学的形上依据。(www.daowen.com)

第二个点:性。对“性”的探索,是所谓“人性论”的事情。这里与上节讲人性的来源或其形上依据不同,是讲人性的具体内容及其本质的。道家认为人性即是自然,老子多谓之“道”,庄子多谓之“天”;儒家认为人性即是仁义礼智孝悌忠信等,但也认为这些都是天性,也是自然。(当然,两家对“自然”的理解有不同。)在美学上,儒家的审美德性也是一种天性自然;它主要是“仁”心的一种流露,因为“仁”是一种爱心(“仁者爱人”“仁民爱物”),审美德性就是爱美之心。

第二段弧:性—道。这是讲“率性”,即是讲行为方式的;在哲学上,这属于人生论或者人生哲学的问题。所谓“率性”,就是随顺本性行事,不做作,不造作,孔子所谓“从心所欲”,不假安排。“率性为道”,循性行事即所谓“道”。此处之“道”,当然指“人道”;但前面说过,人道也是一种天道。在美学上,“率性”就是随顺审美德性、爱美之心,不要刻意雕琢;这也就是审美规律、求美之“道”了。

第三个点:道。对“道”的探索,是所谓“规律论”的事情。“道”之义有广狭:“率性之谓道”,专指人道,为狭义;“修道之谓教(或天)”,则兼指人道与天道,为广义,因为所修之道不限于人事,还有“知天”与“事天”的问题。《周易》所谓“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可见“道”是广大包容的。前面说过,审美之道就是随顺爱美之心;但那是就审美之道的本质而言。而就审美之道的具体内容而言,它是“人道”的一种,有其特殊的规律。例如孔子讲:“知(智)者乐水,仁者乐山。”[14]这就是一种审美之道。

第三段弧:道—教/天。这是讲“修道为教”或“修道为天”的。在哲学上,这属于认识论的问题。此所谓“认识论”是广义的,包括狭义认识论和道德论(此略相当于康德的纯粹理性论和实践理性论)。我们既说“修道为教”,又说“修道为天”。“为教”是说这是一种教化过程:对他人而言是教化、教育,对自己而言是自我教育、自我修养。“为天”是说这种教化就是由“尽心”而“知天”:其根基在“天”(基于天性、德性),即所谓“自诚(而)明”,因性而成修;其目的亦在“天”(知人道之天即天性,复知天道之天即天然),即所谓“自明(而)诚”,因修而成性。此即所谓“性、修不二”(熊十力语)、“天、人合一”。在美学上,即是由知“审美德性”而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老子)。在审美教育上,即是由启发爱美之心,而认识求美之道,进而至于把握天地之美。

以上讨论表明,《中庸》之于儒学,确实具有普遍的哲学意义、美学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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