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便有“孔子删《诗》”的传说,其中最早最详的叙述见于《史记·孔子世家》:
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
这就是说,孔子把《诗》从三千多篇删减到三百零五篇。《汉书·艺文志》也承袭此说,认为“孔子纯取周诗,上采殷,下取鲁,凡三百五篇”[8]。
我们认为“孔子删《诗》”的传说并不一定可靠,理由如下:
其一,孔子所见《诗》已经是“三百”之数,《论语》当中早有记载:“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9]“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10]
其二,今本《诗经》许多篇什绝不符合孔子的艺术标准,但并未被删除。例如,孔子一向对“郑声”很反感,“颜渊问为邦,子曰:‘……放郑声……郑声淫’”[11];“恶郑声之乱雅乐也”[12]。但《诗经》保留了“郑声”。又如,孔子主张“温柔敦厚”的“诗教”[13],但《诗经》里许多篇章绝不“温柔敦厚”。
其三,据《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www.daowen.com)
吴公子札来聘……请观于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为之歌《邶》、《鄘》、《卫》……为之歌《王》……为之歌《郑》……为之歌《齐》……为之歌《豳》……为之歌《秦》……为之歌《魏》……为之歌《唐》……为之歌《陈》……自《刽》以下无讥焉。为之歌《小雅》……为之歌《大雅》……为之歌《颂》。[14]
乐工为吴公子札赋的《诗》,其篇制与今本《诗经》差不多一样,而这个本子绝不可能是孔子删定的,因为当时孔子年方七岁。
由此可知,“孔子删《诗》”之说并不可信;但近来有学者仅据上引《左传》那段记载而断定孔子不可能整理过《诗经》,这又不免走得太远。我们认为,《左传》那段记述显示:孔子“删”《诗》虽不可靠,孔子“编”《诗》却很可能。何以见得?因为乐工赋《诗》的编排次序跟今本《诗经》的颇不相同:
《左传》所载: ……郑齐豳秦魏唐陈刽曹……
今本《诗经》: ……郑齐魏唐秦陈刽曹豳……
这种差异当然有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但也不能排除孔子改编的可能。进一步讲,如果十五国风的编排次序确实经孔子调整过,那么很有可能各《风》内部以及《雅》《颂》内部的诗篇顺序也曾经过孔子改编。比如孔子自己讲过:“吾自卫返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15]鉴于上古乐、歌不分,这里的《雅》《颂》自应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曲调,即引文中所谓“乐”;一是歌词,即今《诗》中的《雅》《颂》。而所谓“各得其所”,是说《雅》《颂》诗篇经过孔子重新编排而各自得以被放在恰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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