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先生对中国人的家庭伦理观做过精辟的论述,有别于其他民族的“游牧文明”和“海洋文明”,中国人的家庭伦理是以农耕文明为基调,农耕文明是四季分明、作息规律的文明,其运行和绵续的前提就是家庭和家族聚居,以一定结构和伦理关系为依托形成稳定协作进行耕种的生活方式。[8]“家”对于个人来说既是安身立命的出发点和根本,也是意识形态上外延产生国家观念和爱国情怀的重要基础。费孝通对中国文化的解析也是以“土地”为支点,认为土地是安家立命之根,是固定聚居生活方式形成的前提。因此,家庭成为每个中国人的物质依托和精神支柱。在家庭中,保障家族的传承和延续是最重要的课题,“亲子关系”的权重也因此远高于“夫妻关系”,家庭的轴心是纵向的,而非横向的。
“我们的家既是个绵续性的事业社群,它的主轴是在父子之间,在婆媳之间,是纵的,不是横的。夫妇成了配轴。配轴虽则和主轴一样并不是临时性的,但是这两轴却都被事业的需要而排斥了普通的感情。”[9]
费孝通对中国家庭关系的纵向性论述,一是说明了亲子关系和夫妻关系的亲疏程度,二是表明了中国社会中,人们对家庭格局构建的重视程度。虽然阎云翔在对中国一个农村地区家庭变迁的考察中指出,20世纪90年代后,大部分夫妻的独立性已成为理想家庭模式的体验,横向夫妻关系已经开始取代纵向的父母亲子关系。但这一改变并没有表明中国家庭中的代际关系已然可以割裂。[10]孙隆基比较了中西代际关系的差异,他认为西方人的代际关系主张“断裂”,每一代在成长后都将成为独立的个体,代与代之间也不再产生牵绊。与之相比,受中国文化思想中“和合”的影响,中国的代与代之间则强调相互依附和制衡,下一代的重要程度和生活内容往往高于对“自己”的界定。许多父母往往在下一代成年之后依然把他们看作是“孩子”,常把自己的思维模式强加于下一代,希望他们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要求去行动。[11](www.daowen.com)
计划生育特殊困难家庭的出现却改变了这种以“纵向为主轴”且不可断裂的家庭亲子关系:对“失独”家庭而言,代际关系的突然断裂使得父母失去了自己的生活重心,许多被访谈的父母都提到“感觉生活没有了意义”。亲人逝去是人生常态,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心态却道出了中国家庭长幼有序,其发展方向不可倒错的逻辑思维和对年轻死亡的排斥。长者对晚辈的追思有别于晚辈对长辈的悼念,前者代表的是伤痛与惋惜,后者代表的是敬仰和缅怀。对“独残”家庭而言,虽然“下一代”依然是父母的生活倚重,自我牺牲仍是为人父母应尽的义务,但子女却不能按照父母的期许去行动,承担自己的家庭角色,亲子关系也变为了单向的紧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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