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徐霞客之忠孝友情与求知精神

徐霞客之忠孝友情与求知精神

时间:2023-08-0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以此知霞客之孝于其母。霞客为迂道二千余里,几经危难,与顾仆分肩行李,经一年余之时间,有志竟成,卒瘗静闻骨于鸡足山下,以此知霞客之忠于友人。霞客在途,常患绝粮,但非义之财,一毫不苟。欲探求其理,则不得不审察霞客之时代。一五八六年即霞客诞生之年,英国人托马斯率帆船三艘,远航印度洋,归而组织东印度公司。是则吾人今日之所以纪念霞客,亦正以其求知精神之能常留于宇宙而称不朽也。

徐霞客之忠孝友情与求知精神

徐霞客,名宏祖,江苏江阴人,生于明万历十四年,卒于明崇祯十四年(1586—1641),本年适为其逝世三百年周期。昔潘次耕序《徐霞客游记》,谓霞客之游“途穷不忧,行误不悔,暝则寝树石之间,饥则啖草木之实,不避风雨,不惮虎狼,不计程期,不求伴侣,以性灵游,以躯命游,亘古以来,一人而已”。寥寥数语,而霞客之为千古奇人,已跃然纸上矣。吾人缅怀先哲,为之作纪念也固宜。浙江大学自抗战以来,屡经播迁。由武林而一迁建德,二迁庐陵,三迁庆远,四迁遵义与湄潭。是数地者,除遵义外,皆为霞客游踪之所至(霞客曾至平越,而湄潭原属于平越州)。且浙大由浙而赣、而湘、而桂、而黔,所取途径,初与霞客无二致,故《霞客游记》不啻为抗战四年来浙大之迁校指南,此则浙大之所以特为霞客作三百周年逝世纪念,更另有一番意义也。

我国古代亦不乏游迹遐方之士,如张博望使匈奴,班定远征西域,此以立功而成不朽者也。晋法显、唐玄奘之去天竺求“梵典”,此以立言而成不朽者也。若霞客者,既非如李文斯敦之宣传宗教于异域,亦非如哥伦布之搜求瑰宝于重洋,霞客之游,所谓无所为而为。人徒知其游踪之广,行旅之艰,记录之详确,见地之新颖,而不知其志洁行芳为弥足珍贵也。霞客之欲作西南游,蓄志已久,徒以老母在堂,守古人“父母在,不远游”之训。《游记》云“余志在蜀之峨嵋,粤之桂林,及太华恒岳诸山,若罗浮恒岳次也,……然蜀广关中,母老道远,未能卒游”云云。及至崇祯九年,霞客为万里遐征时,年逾知命,已老至不能待矣。以此知霞客之孝于其母。霞客西南之游,同行者静闻僧与顾仆。不幸静闻在湘遇盗受伤,卒于南宁途次,遗嘱欲窆骨云南鸡足山下。霞客为迂道二千余里,几经危难,与顾仆分肩行李,经一年余之时间,有志竟成,卒瘗静闻骨于鸡足山下,以此知霞客之忠于友人。抵鸡足山后,顾仆乘机启霞客所有箱箧,席卷而去,寺僧欲往追,霞客止之,谓“追或不及,及亦不能强之必来,听其去而已矣。但离乡三载,一主一仆,形影相依,一旦弃余于万里之外,何其忍也”云云,以此知霞客待人接物之宽恕也。霞客在途,常患绝粮,但非义之财,一毫不苟。如崇祯元年,徒步三千里访黄石斋于漳浦,当局假以旅资,拒弗纳,以此知霞客操守之谨严也。但霞客不但具有中国古代之旧道德,而亦有西洋近世科学之新精神。陈木叔《霞客墓志铭》谓“霞客常云,‘昔人志星官舆地,多以承袭附会,即江河二经,山脉三条,自记载来,俱囿于中国一方,未测浩衍。’遂欲为昆仑海外之游”。近人丁文江遂谓:“霞客此种求知精神,乃近百年来欧美人之特色,而不谓先生已得之于二百八十年前。故凡论先生者,或仅爱其文章,或徒惊其游迹,皆非真知先生者也。”旨哉言乎。

霞客生当明之季世,何以能独具中西文化之所长?欲探求其理,则不得不审察霞客之时代。明自嘉靖万历以来,国势日蹙,不特倭寇屡扰海滨,强胡虎视漠北,即庙堂之上,宵小如魏珰辈窃据高位,幸赖东林诸贤,本程朱之学,操履笃实,无论在野在朝,均能守正不阿。霞客故乡逼近东林之大本营,而东林巨子如高攀龙、孙慎行等对于霞客亦以青眼相待。故霞客受东林之熏陶也必深,而其忠孝仁恕如出天性,非偶然也。同时万历初年,意大利人耶稣会教士利玛窦来华,其人兼通舆地、天文、医药之学,一时士人如徐光启、李之藻辈亦乐与之游。无形中其影响且由教徒而传播至非教徒。明末著作如方以智之《通雅》《物理小识》,宋应星之《天工开物》,皆渲染有西洋科学之色彩者也。霞客足迹遍中国,交游甚广,殆已受科学之洗礼,即其所谓“自记载来,俱囿于中国一方,未测浩衍”一语观之,已足以知霞客必已博览当时西洋人所翻译舆地诸书矣,故知霞客之有求知精神,非偶然也。(www.daowen.com)

在欧洲当时与徐霞客并世者有培根(1561—1626)、开普勒(1571—1630)与伽利略(1564—1642)。此三人者,皆近世科学之鼻祖也。同时欧洲人远渡重洋以经营殖民地于亚、非、美、澳四洲,亦发轫于十六七世纪之交。一五八〇年英国人所誉为海上英雄的德莱克方环游全球,劫夺西班牙及大洋洲各岛土人之金银珠玉满载而归。一五八六年即霞客诞生之年,英国人托马斯帆船三艘,远航印度洋,归而组织东印度公司。不出百年,而孟加拉、孟买、玛德拉斯三省尽为东印度公司所辖治。东印度公司之巧取豪夺,吏势奸威,迄今读严又陵所译亚当·斯密《原富》一书,尚可见其概略。

古人云,为富不仁。纵览十六七世纪欧洲探险家无一不唯利是图。其下焉者形同海盗,其上焉者亦无不思攘夺人之所有以为己有,而以土地人民之宗主权归诸其国君,是即今日之所谓帝国主义也。欲求如霞客之以求知而探险者,在欧洲并世盖无人焉。是则吾人今日之所以纪念霞客,亦正以其求知精神之能常留于宇宙而称不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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