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画是一种世界性的文化现象,也是一种世界性的艺术“语言”。它属于造型艺术,是由多种因素构成的复杂综合体,其艺术形式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写实形式(主义),即侧重于对事物的描述、描绘,以具象的艺术形式表现出各种动物、人物造型以及其他多种情景或场景。这一类岩画的数量最多,尤其是各种动物的形象,还有描绘人们狩猎、放牧以及征战等活动的内容,大多主题突出,形象生动逼真,内容繁多,造型手法多样,从多层面、多角度展现了彼时的文化风貌,对完善游牧经济生活的全貌具有重要的作用。其二是兼具有写意(抽象)形式,特点是有着较大的概括性和一定的抽象性、符号性,即在描绘对象时舍其一般而取其特征,并十分巧妙地对这一特征运用夸张、变形等诸多艺术手法着重加以表现,产生后的新亚型有的与原型相差不多,有的则相去甚远,仅保留了原型的象征性意义。
纵观我国西北地区各亚区中的岩画,多为写实主义风格,无论是刻画图像造型,还是再现生活、生产场景,都是对现实世界中所存在的真实形象的再现与复原。在表现手法上,这类图像追求朴实的真切感,图像主体明确,制造者尽可能突出其某些明显或独有的特征加以造型,以示构图的合理性。且图像的具象性强,对所描绘的对象力求恢复“原貌”与如实“再现”,具有鲜明的写实特点。在造型手法上虽显得简练、拙朴(稚拙),却表明伊始期时作者的直观、模仿、再现的能力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抽象、概括、幻想的能力。
西北地区岩画的内容以表现各种动物的动作与形貌为主,这些生动逼真的动物形象,表现了原始先民对大自然的热爱,对向他们提供食物来源却受到侵害的动物的真切关注。制作者以写实的形式表现动物及狩猎活动,目的不外是希望这种“真实”能产生出他们所预期的结果。其实质乃是原始先民渴望狩猎成功、祈求畜牧丰收的一种心理反应和表现形式。[114]
由于思维的局限性,原始先民为了能够对一些体形、体态相似的动物进行区分,并在刻制岩画时致力于将这些不同的外在特征展示出来,往往会着重凸显刻画对象的主要特征,如虎的巨爪、鹿的大角等。这种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具象岩画的表现力,对所刻画的人物或动物体形和动作都能够准确加以表现,从而达到使这些图像能够真实、逼真地呈现出来的艺术效果。
岩画的制作者,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不仅创造了写实主义作品,还创造了抽象主义风格的作品。在这些抽象的图形中,有一些是单纯的形式因素,只靠外形予人以形式主义感受;另外一些其形式本身具有特定的含义,即它不是代表某些具体的对象,就是代表着较为抽象的思维。
抽象样式是属于联想、象征范畴的一种艺术手法,是制造者凭借着以前经历过的事物来比喻或暗示现实的事物,或仅用某种符号或抽象的图形来表现一些现实内容。它是由具象性发展而来的,并在发展过程中逐步脱离了写实的特性。抽象形式的岩画,一般的表现形式为单个符号或一组相互关联的符号。目前,在所见的岩画图像中,除纯符号类图像外,很少发现有完全抽象而不可辨认的人物、动物,或是器具等图像。
西北地区各亚区中发现的这类岩画,其一般的表现方式为用几何图形组成的符号,通过抽象的形式来表现物体、记录某一些重大事件或是某种重要的仪式,或是借此表达当时的某种思潮。抽象化或图案化的形象通常代表着某种模式化或是概念化了的对象,是一种近似于符号化的图像概括形式,这类图像及其含义其实是很难被其他人所识别的,例如在内蒙古阴山、宁夏贺兰山等地岩画中,常见有圆圈形“蹄印”的图像出现,有人研究认为这是表示人们对于获(猎)取动物的希望和企盼之意,但这是否真为彼时人群的真正意图,还有待商榷。(www.daowen.com)
我国北方草原的“动物样式”岩画,往往是将许多动物形象联结起来组成装饰图案,如对兽图像、动物排列式图像等。这样的作品不再是照搬自然,而是把自然当作需要提高和深化的原型,是把自然形态简单化、抽象化和图案化的结果,因此,这样的岩画形象即使有的仍是写实的,但其实已然大为改变。
纵观岩画所显示的图像形态,从图像演化的序列总轨迹来看,多数是由写实(具象)到抽象。[115]“图像外部文化的‘巫术发展到宗教’与图像内部演进机制的‘图像继承’,共同决定了图像在生成期的风格演进必然遵循‘由写实到抽象’的走向。”[116]
我国西北地区岩画艺术的发展,同样也有类似同的发展规律,早期的岩画图像,以原始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图像为代表,具象性很强。制作过程中,通过具象的样式来表现人、动物等的具体形态,主要为了真实再现对象的外形,把逼肖作为追求的根本目的,而且逐渐趋于程式化。发展到后来,不再刻画外形,而是着重表现对象的内在精神,往往不求形似,但求神似,图像显得简练、扼要,向简略化、抽象化、程式化和图案化发展。抽象性的图像,以追求具象之外的某种情趣、意象为目的,因而“有时,往往以不尽合乎视觉科学和生活逻辑的手法造成某种背离、妨害、破坏岩画中视觉真实的因素”[117]。显然比具象型图像更富有深刻的含义,无疑是岩画艺术发展过程中的一种历史进步,是岩画艺术的“升华”,见于我国西北地区岩画中的符号,便是这种“升华”的具体表现。正如有学者所认为的那样,“图像的最初制作与巫术的现实性、具体性、直接性相联系,它必然,也必须成为写实样态;当图像的制作者进入了宗教的心理状态后,就在一种对永恒的、稳定的、本质的客体的追求下面制作规则化图像了”[118]。
以北山羊为例,在早期,制造者将其整个身体用一根粗线条表示,用两条或四条竖线代表羊腿,未表现脖颈部位;再向前发展,在原先真实的基础上开始表现羊的脖颈,身体部分呈现出剪影式,并着重刻画身体的细部特征,如对腿部关节的刻画表现出了羊的动态美,羊的奔跑形态展现了羊的灵活性与节奏性;随着制作技法以及思维的发展与成熟,制造者又以其独特的创意,逐渐达到用一根粗线条就能概括出北山羊整体形象的高超功力,造型也已演变得比较抽象而简略,极富简洁的美感。当然,这一演变规律同样也适应于其他类型的图像,如马、鹿、人骑等等。
另外,还在阴山岩画中发现风格上出现了“返祖”的现象,即又向写实化发展,又再次出现形似、模拟对象的手法。不过,这一时期的作品显然已变得非常粗糙,整体观之给人以存貌而失神之感,其共同特征是制作草率、敷衍,造型欠缺饱满,构图亦比较松散,有些甚至变得十分随意,画面毫无预设性,显现出制作时的无序与随性。
当然,以上对岩画图像发展演变过程的分析,仅是对局部地区岩画所显示的演变规律的概括,并不能代表所有的岩画图像。总体而言,其发展演变规律还要结合一个地区的自然环境、经济形态、心态、文化传统等多种因素决定的,时间的早晚仅是影响岩画风格的一个因素而已。[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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