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得多了,也会陷入过年的审美疲劳,不仅对年节失去了兴奋,对新年失去了向往,而且对于一步步走过的旧年也缺少了感觉,以至于都盘点不出还可以称道的事情,总以为与从前的日子没啥两样。但是,只要仔细回顾,其实还是会发现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甚至亮点。“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所谓“日新月异”,今天的社会,比起过去,变化革新更为剧烈和神速,所以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真的原地踏步,而是必然被裹挟着与时俱进。我的2013年就是这样,12月31日的下午,还觉得没啥可说的,但过了2014年的元旦,却蓦然发现,原以为平淡无奇甚至蹉跎浑噩的这一年,其实我并没有白过。作为一名普通教师,尽管我离朱永新所呼吁的“书写教师的生命传奇”还有太大的距离,但也并没有完全虚度年华,甚至还有过几笔属于我自己的人生精彩。
审视一番,可以拿出来一说的,有两点。
一是更多地走进了小学教育。
我本是高校教师,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大学才对,但我却是从参加工作那一天起,便较多地奔走在基础教育的一线。因为,与身边那些做着高精尖学问的同事不同,我选择的专业是关于基础教育的语文课程与教学。于是,就像农科所、农科院的专业技术人员必须到庄稼地里去一样,我也把经常到中小学校去看课作为我的日常作业。早先只是在中学跑跑,因为那时我主教的课程就叫中学语文教学法,我教过的学生除个别分到行政部门的而外,其余全都到中学去做语文教师。近十年来,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升了本科层次的师范生们却越来越多地流向了小学。我所教过的学生,从大三、大四时候的教育实习到毕业后的找工作,都是如此。所以,最近几年,我专业关注的范围,也主动地向小学语文延伸。第一次进入小学课堂是2010年的6月,记得那天上午我到市郊的一所九年制学校去调研,首先看了一节二年级的语文课,然后到任课教师的另一个平行班上也“下水”同课异构了一节课。那一天我一共上了4节语文课:上午后两节在看了一节七年级的课后也上了一节;下午回到学校按我的课表在一个非中文专业的班上上了两节大学语文。那一天,我把语文老师当了个遍,小学的、中学的和大学的全做了。三样语文课教下来的感受是,还是教小学语文最美气。面对稚气未脱的孩子和亲切清新的小学课文,我感到异常的舒服。打那以后,只要是涉及小学教育的事,我便积极地承揽。那年秋季的教育实习,就放弃了去中学而领了32名学生到一个乡镇学区所辖的8所小学去,一个多月中看了不少教师和实习生的课,自己也“下水”和实习生一道上了七八节的语文课。2011、2012两年学校有了“国培计划”以后,我除了做两个多月的置换脱产研修的初中语文班的教学班主任外,也做了两届短期集中培训小学语文的教学班主任。那些来自全省各地的近百名小学语文骨干教师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也有机会与我邀请授课的全国、全省的顶尖级的优秀小学教师零距离接触。2012年春季,整整一个学期在一个县指导顶岗支教实习,由于80多名学生大多都在小学,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也去了这些学校,虽然主要只是在县教育局干部的陪同下巡查或是陪学校领导检查,但也实地了解并感受了当今农村小学教育的困顿和尴尬。
更充分地走进小学语文教学,还是刚刚过去的2013年秋季做“国培计划”置换脱产研修小学语文班教学班主任的这两个多月。这期培训班共60名学员,其中30人来自庆阳,而其中又有一半来自我老家的环县。这么多肩负家乡孩子教育使命的同乡老师从千里之外到我的班上来学习,也是一种千年都难修来的缘分。所以,对于本来就把“国培”很当回事的我来说,这期“国培”我便更为上心,因为它不仅仅是促进参训学员专业发展的事,也是我为家乡教育做事从而报效家乡的一个机会。出于这样的动机,加之以往几期做“国培”的经验以及主管领导的放心和放手,这期“国培”的每件事——研制方案、编排课表、联络授课专家、评阅学员日志、主持研修活动、领队观摩见习、撰写活动简报以及承担的几次课——我不仅做了,而且是切实用心往好地做了。从9月23日到11月21日的两个月当中,除了“国庆”假期受邀去河西学院也为那儿的“国培”授课而外,其余时间可以说是全力以赴地泡在了这个班上,以至于连开学初几次外出的照片都一直没有时间整理。但是,也正是这种投入和用心,两个月的时间虽然忙碌却并不疲累,用流行的说法就是“忙并快乐着”。不仅如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两个月的付出我也获得了回报。这回报,不只是得到了众多参训学员的理解、支持、认可和赞扬,也不只是和这些来自半个甘肃省域的小学教师建立了良好的情谊,更主要的,还是透过学员、透过专家、透过各项活动对小学教育特别是语文教学的观察、了解与把握。而这,对于我的专业发展也至关重要。教育的宗旨,是为了发展,不只发展学生,也发展教师;办“国培”也同样,既是发展参训者,也是发展培训者。这其实就是我从来没把参与“国培计划”仅仅看作一个任务或者一次挣钱的机会的深层原因。事实也正是这样,别的不说,仅这三年当中接待的语文教育专家,就足以令行内人艳羡:倪文锦、方智范、孙绍振、黄亢美、吴忠豪、程翔这些平时见一面都很困难的全国语文教育界如雷贯耳的大腕儿们,都成了我陪同吃饭、游览和聊天的对象。从天水到咸阳机场五六个小时甚至因堵车八九个小时的漫漫长路,成了我们促膝畅谈、充分交流的最佳场所。这正好弥补了我没有读过语文教育专业学位以及专门外出进修的缺陷。事实上,如此充足、优质的资源,恐怕那些读了语文课程与教学论学位的硕士乃至博士们也不一定拥有。另外,与省内的专家、当地的名师以及优秀学员间的交往,也使我同样受益匪浅。
2013年这期小学语文的置换脱产研修,实地进入小学的时间不是很长,并且也留有遗憾,但因为这期学员总体素质的优良以及与他们两个月的友好相处与共同生活,包括与几位小语界聘请专家关系的进一步密切,从实际的收获上看,这次“国培”的两个月却更有意义,我对小学教育特别是语文教学有了比以往更多的了解、体认与感悟。上海师大吴忠豪教授“语文课要变讲课文为教语文”的见解,兰州实验小学张艳平老师的班级周报的写作训练,庆阳实验小学李建忠校长对新教育实验的践行,天水市公园小学田华老师的那节令人耳目一新的习作公开课,还有徽县实验小学的校本课程,参训学员们津津乐道,我也能够看得懂。几所“影子小学”的校长、老师和我也成了能够对话的同行朋友。那天应解一小学要求上了一节课后,有老师、学员评价我是“行走在小学课堂上的大学教授”,这个说法我听起来很受用。直到12月31日去公园小学办理实践基地校相关手续,相聊中校长邀请我做他们学校教师专业发展的导师,那位田老师也要拜我为“师傅”,这也都表明2013年通过“国培”我确实比以往更走进了小学教育。
在学校教育的全程中,小学属于初等教育,比起中学、大学来,它是最低阶段。但这并不是说小学教育的要求和水平就要比中学、大学低,更不能说它的重要性不如中学和大学。恰恰相反,正因为它是基础教育的第一阶段,所以对于一个人的成长其重要性实际要超过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这就像越是宏伟高大的建筑其基础工程更为重要一样。也就是因为这一点,陶行知先生从大学到中学最后定格在了小学的“步步下降”的人生道路才最后成就了他伟大教育家的功勋。所以,2013年能更多地走进小学教育,这是我这一年可以称道或者值得荣耀的第一件事。
二是当上了研究生导师。(www.daowen.com)
2013年学校第一次举办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全校四个方向共招收50名学生,其中语文15名。这个方向前后两次共遴选导师9名。9人中,我是唯一一位副教授,而且学历也低,9人中第一学历和最后学历都是本科的好像也就我一人。自己都没读过硕士,却要做硕导,因而心中始终颇为惶恐。但令我欣慰的是,半年的导师似乎还做得稳当。各有关方面,从研究生处的处长、干部,到学院导师组的组长、同人,还没有听到有人对我的学历和职称问题发表非议,相反大家倒一致对我的专业方向表现出比较明显的认同和尊重。其中最能让我安心的,还是来自研究生们的反应和评价。这学期,研究生的课大都是公共课,属于语文教育方面的只有两门,我承担了课时最多的“语文教学设计与案例分析”。因为开学初出外培训,我第一次上课时已经是9月23日,其他课都上过两周。那天上完课,有一位学生在楼道里拦住请求我做她的导师,还有两位学生当天也发来手机短信提出同样的要求。学校这第一届研究生导师分配很迟,据说是遇到了难处,有研究生给有关方面几次打电话明确表示不要把自己分到某些导师名下。后来分给我的两名学生,一位是向我提过请求的,一位不是。这个结果表明,在研究生分配导师的事情上,面对学生的选择,我没有让研究生处和导师组长犯难。
学校首届招收的研究生,因为都是调剂过来的,所以很多人当初的专业与今天的语文教育并不一致,所以比较多的人对语文课程与教学的基本知识欠缺,所以给他们上课,我并不完全依据课程所规定的内容,首先还是考虑他们的实际状态与需要。因而,课堂上较多的内容并不属于“语文教学设计”,但从学生的反应看,大家对我的这种安排还是满意的。上课的方式,也比较灵活。我没读过研究生,却懂得研究性学习,所以绝不填鸭和灌注,而是注重启发和对话。特别是对于概念、知识类的东西,我基本不讲,都是把相关内容的几种比较权威的结论同时复印发给他们,由他们自己研读比较,然后形成自己的认识。正常上课之外,我还给他们编印了语文教育方向的阅读书目,拷录了较多权威的语文教学视频资料。包括学期末的考试,我的命题也比较特别,我没有像几门公共课那样就100分钟让学生闭卷作答,也没有像另外一些课那样提前布置一篇小论文或几道作业题,而是在特定的时间内现场开卷考试。印发的试题,也是阅读量远大于书写量。尽管学生在那两个半到三个小时之间的考场上思维高度紧张,但他们下来还是对这种考试表示赞赏,他们说这才像是对他们的考试。而对于先期考测的几门公共课还是填空、判断、名词解释、简答、论述那样老套的试题,他们认为是没有把他们当研究生看待。
“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走路”,我虽然没做过研究生及研究生导师,但却认识较多研究生和研究生导师。我的一位好友同学九十年代中期在启功门下读博士,毕业前一次回家说他已经花了启功先生两万元钱。早年一次看中央电视台的《大家》节目,主持人采访许嘉璐主席,许说到他当年做陆宗达的学生在陆先生家里吃饺子的情形。这些曾经的知识都告诉我,作为导师不仅仅要指导学生做研究,也要关照学生的生活。我们的这15名语文方向教育硕士生,除三人是当地和陕西宝鸡的而外,其余全来自外省远地,有满洲里、哈尔滨的,有山西、山东、河南、河北的,还有吉林、湖南的。对于这些天南地北赶到我们这儿来求学的学生,我觉得我们做导师的更应该在生活上给予关照。给钱不一定,但请着吃几顿饭确实必要。我由于给全体学生上着课,也由于这才是第一个学期,研究性的指导包括学位论文还没有开始,所以这学期在我的心目中,还没有严格地将分在自己名下的学生跟其他学生区分开来,所以几次请学生吃饭,都不仅仅是我的那两名门生。冬至节那天,还约了他们15人全体到我家里包饺子吃。令我感动的是,我下午2点钟才通知的班长,5点钟他们一个不落地全来了,并且还特别买了一把竹筷、一只小擀面杖,他们担心他们这个人数超出我的厨具、餐具的支持能力。虽然由于饭桌、锅灶偏小这顿饭吃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但大家都是异常兴奋和激动。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集体到我家来,之前大约二十天,他们还一起访问过我一次。那次大家聊得也甚是欢喜和投入,他们不仅浏览了我书柜里的语文教育类书籍,而且也观赏了我的庆阳民间工艺收藏。
不论是对研究生怎样信任和友好,但我心中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一定要引导他们早日成为语文教育的行内人。我的这个用心也初步得到了实现,元旦前一天,收到一位放假后刚回到河北家中的学生的手机来信,在对我做了各种“感谢”之后说:“您是我最敬佩的老师,我希望自己也跟老师一样,教中国语文课,做无比幸福人。”我的这个名言我都记不清是否跟他们说过,她竟然还能记得这么完整。
这学期的导师到底做得怎样,不管学生如何评价,但我心中始终很清楚,我目前的状况,还只是“山中没老虎,猴子充大王”,和全国那些老牌师范大学的硕导们相比,我的水平还差得很远。所以尽管我已是年且五十,但对语文教育的探索还决不可停歇,我还要继续努力,以期今后能把这份工作做得更好,成为名副其实、与老牌学校的资深硕导可以比肩的导师。
(来源:QQ日志 发布时间:2014/1/2)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