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聊城,便不能不去杜郎口中学看看。所以那天带学生到聊城大学参加教育硕士的课堂教学技能比赛,便希望能去实地考察一下这所风生水起的教改名校。比赛日是13日一天,我们是11日下午就到了聊城的,12日的比赛准备没有带队教师多少事,这样正好有一天空闲。聊城大学有一位同行陈先生,一块儿开过几次会,算是熟人,他曾允诺如果我去杜郎口他可以介绍。于是11日下午到了聊城便给他打了电话,晚饭后他来电话说已经联系妥当,叫我明天直接过去,并发来聊城市教育局王副局长的电话号码,说是“有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晚上,有在西北师大读教育硕士的一位早年学生从QQ上得知我到聊城的动态后告诉我她的导师也带学生到了聊城,于是跟这位也是熟识的同行张博士取得了联系。张博士也有访问杜郎口的愿望,只是还不知该怎么去,所以当我告诉他我明天的计划时当即表示和我一起结伴去。我带的学生因在山东读本科时已经去过杜郎口中学,张博士带的学生也要做参赛前的准备,所以电话上说好明天就我们两个去。
12日一早7点,张博士来我住的宾馆,一起吃过早餐后,便打车赶往杜郎口。杜郎口中学所在的杜郎口镇,属于茌平县,在县城往东十几公里处。茌平县也在聊城市的东边,距市区约五十公里。都不算远,所以虽然几次倒车,但8点50分即到达目的地。
杜郎口中学并不在镇子上,广阔的原野就一座孤零零的校园。不过毕竟是一所全国名校,所以看起来还是比一般农村初中更有气象,其中最醒目的,当属大门旁边很恢宏的“接待中心”。我们也就先去这接待中心。还在往杜郎口中学走的路上,出租车司机就很纳闷我们怎么就两个人,他说来这里听课的,最少也有四个人,大多都是十几二十个人的团队。我们分析,这应该就是一所学校来参观的通常规模。据同行的张博士的猜测,这最小的四人组合,当是一位校长、一位教务主任,再加文、理科各一位教师。可能就是因为我们只有两个人,所以一到接待中心还没有等我们自我介绍,接待的老师就问:“是天水来的老师吗?”说是“王局长已经来过电话了”,显得很热情,并以带歉意的口吻说“张校长这会儿还有点事”,叫我们先去看课,一会儿张校长要见我们,并且中午要留我们吃饭。这让我们很是出乎意料并有些不敢承受,本来还担心进不了大门,没想到还有这等礼遇。虽然还只是副校长(崔其升校长出外讲学“不在家”)。本来我就知道,参观杜郎口中学是要买票的(据说每人每天二百元),并且学校领导通常也不一定会见来访者,因为来访的人有些时候一天要几千人,几十、上百拨,学校不可能单独接待,大家来了大多只能依照学校规定的参观流程自己观摩,自己走人。看接待中心的展板,来过这里的大人物、名人很多,有国务委员、教育部的领导,有中国教育学会、中央教科所的专家,所以对于这种安排,我们很有些受宠若惊,看来这陈教授、王局长的面子确实给我们派上了用场。
我们刚好赶上第二节课,于是道谢过接待中心后便赶紧去教室。尽管是第一次来杜郎口,但对这学校的一切我一点都不陌生,因为身边的几所学习、模仿杜郎口比较到位的学校,比如庆阳西峰的齐家楼、定西陇西的菜子以及宝鸡凤翔的横水,我这些年都走访过,有的还不止一次。和那些学校一样,在杜郎口中学听课,也是不受上课、下课的时间限制,很自由地随时出入教室。我们先集中观摩了一节七年级的语文课,教学课文是安徒生《皇帝的新装》。课堂运行也是和那些学校一样,老师讲课很少,基本都是学生的展示。如果说有什么区别,主要有三点:一是教室的黑板更多。不是一个小组一块,而是每人一块;不只教室的四面墙壁全是,教室外过道里也是。二是学生的展示更充分。不论是在小黑板前的书写,还是在全班同学前的口头交流,都一律脱稿,不带书本。一位学生以讲故事的方式分享了她读过的安徒生的另一篇童话《海的女儿》,还有一个小组以话剧表演形式呈现课文的情节和对话,都很精彩。三是学生更不受看课观摩者的惊扰。观课者不论什么时候来,不论是拍照还是交谈,也不论是站在什么地方,哪怕与他们挤成一团,他们都是该干啥还干啥,根本不把来人当回事。
这节课后,是一个大课间的活动,我们也到操场上去。课间活动时间很长,一共有35分钟,除了以班为单位的跑操外,还有一个学生课外学习成果的展示,今天是英语组和语文组各三位同学的朗诵。因为站得较远,中间又遇见了张代英副校长聊谈,所以主席台上学生的活动看得不甚真切仔细,只是觉得声音很好,圆润响亮而充满磁性,姿态也是落落大方。之后教师的点评也很专业。整个大课间似乎也是由学生主持。
第三节课有公开教学,在报告厅里面。课堂就在主席台上,学校的评课组、观摩教师以及外面来访参观的客人都坐在下面。和一般公开课不一样的是,课堂上只见学生不见教师。尽管电子屏幕上显示“执教教师”的姓名,但课堂上没有教师的影子。学生分成两组对垒,一组提问,一组作答。因为这是一节八年级的物理课,所以只看了十分钟便回教学楼另找课了。这节课语文只有八年级一个班在学习《背影》,情形和前面那节七年级的《皇帝的新装》类似,也几乎全是学生的展示,只是学生不只写教室里的黑板,还写教室外面楼道里的黑板。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安排学校老师与来访教师交流。今天参观访问的人不多,大概就五六十位。因为人少,没有在容纳四五百人的报告厅,而是在办公楼的一间普通会议室里。以学科分开,杜郎口方面每学科来一位教师。语文组是一位十多年教龄很健谈的女老师。十几位参观者围着她请教了一些各自感兴趣的问题,其中以张博士问的问题最多。
这节课后,接待中心打来电话说张代英副校长已在餐厅二楼的贵宾餐厅等候。恭敬不如从命,我和张博士只好前往。虽然只我们三个人,但饭菜整整摆了一大桌。就我们三个人,显然吃不完。后来张校长把语文老师也请来了,共来了七位,早晨见到的几位都来了。饭间,我们谈了上午的感受,也问了一些我们的疑惑。张博士还就杜郎口近年来升级了的“无师化”课堂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因为杜郎口学校的热忱,也因为我和张博士都不代表任何官方,所以我们也是知无不言,杜郎口方面也不把我们当外人,所以大家交流得很诚恳、充分,甚至还有过一些小的争论。有一阵子我都几乎忘了这是在和大名鼎鼎、备受追捧的这样一所全国名校的领导和教师们在讨论,感觉就和平时在当地随便一所学校一样。
和曾经看过的那些学习杜郎口经验的学校一样,杜郎口中学的教师也是没有午休的。饭后1点钟,是全校教师的反思会。会前,先是全校教师在一起跳舞,就在报告厅主席台上,就像这些年各地晚饭后满大街的广场舞一样,只是不只女教师,男教师也在其中。反思会与想象的不同,不是校长的训话,也不是教师的检讨,主要的仍然还是学生的展示。今天是一节音乐课和一节语文课的展示,应该是上午的两节课。音乐课的反思,是老师带领两位学生一起朗诵、歌唱;语文课的反思,是四位学生朗诵一篇文言课文。不论是音乐课还是语文课,学生的朗诵都显示了很高的水平。最后,是一位教师(好像是什么主任)出面,先对刚才展示的两节课的教学成果进行点评,然后对查课组上午的全校的检查情况进行通报。
通常来杜郎口中学参观的,都至少一天。上午在教室里跟遇到的几位听课的打招呼,他们也问我们是“学习几天”。但我们因为下午还得回聊城大学,并且也觉得这样看看就可以了,所以报告厅的这个反思会结束后,便离开了学校。走前,又把校园转了一圈。后院中午吃饭的那个很大的两层食堂的旁边,还有一座十二层的大楼,楼门厅外上方一块很醒目的招牌上书“杜郎口中学学术交流中心”,由顾明远题写,这应该是学校的招待所。再左边,是两排平房,有牌子写“教师宿舍”。也特地到操场后面的厕所看了看,很干净的水冲式,有专门的校工在保洁。
杜郎口中学大门外,是一条柏油公路,但车辆不多。茌平县城到杜郎口镇有公交车,但也不走这条路。按照接待中心老师的指示,到镇子上去乘车,大概还有三里的路程,也顺便在这鲁西平原上步行一阵,感受这里的农村气象。约3点钟,在杜郎口镇子口乘上一辆去县城的公交车,绕行几个村庄,半个小时后到达茌平县汽车站,换乘到聊城的班车,下午4点半,回到聊城。(www.daowen.com)
离开杜郎口中学前,没有再见张代英副校长,估计她也忙,所以只跟门口的接待中心打了个招呼。没想在我们回聊城的路上,还收到张校长发来的一条短信,问我们:“二位现在哪儿?”才想到我们应该跟她道别才是。这时正是下午两节课后,也许学校还有其他接待项目。但我们已经离开了,便只能给她回信道谢。
从聊城汽车总站回聊城大学,打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当知道我们是刚从杜郎口中学回来的以后,也跟上午从茌平县城往杜郎口走的那位司机一样,说我们不值得跑这么远来看,说它的升学率一点都不好,说好学生都跑了,说现在来访的人已经不如前些年多了。对于两位当地出租车司机对杜郎口中学的这种评价,我一点也不感到诧异。所谓“墙里开花墙外香”,好多在外地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东西,在当地并不被赞同,这本来就是一种普遍现象。何况,他们说的这些也都是实情。尽管在杜郎口中学的一幢教学楼门厅的墙壁上张贴了二十几位已经进入全国著名大学的“优秀毕业生”的照片,但我确信不论是总人数还是这种优秀率,它在聊城市乃至茌平县肯定不是最高的——市上、县城的重点初中,应该比它要高出许多。至于杜郎口中学的声望,近年来也已确实不如五六年前那样被追捧;不仅如此,批评、责难的声音也越来越多。打开电脑上网,在360导航的搜索引擎中输入“杜郎口中学”下面显示的第一条信息,竟然就是“杜郎口中学骗局大揭秘”。不过,虽然如此,我对今天能有机会亲临杜郎口还是深感庆幸,不仅不后悔这次杜郎口之行,而且对于以前听到的今天看到的杜郎口中学的一切改革和成就,还是由衷地赞赏和敬佩。别的不说,仅它能够有今天这样的名气,就值得研究。还是我那句话:名气大的背后往往就是高水平。杜郎口中学能够从一所濒临倒闭的“双差校”办到全国无人不晓的教改名校,并且出名后十几年还能够坚持下来,这本身就证明了它的了不起。所以,对于两位出租车司机的话语,我一方面很认真地倾听并与之进行了较多的讨论,但另一方面也有自己的判断。包括他们说到的杜郎口中学优秀学生的流失问题,我也做了思考。杜郎口中学,还有比它稍早的江苏的洋思中学,本来就属于教育的第三世界的典型,其教学改革是在教师和学生都很差几乎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才探索出来的一条生路,所以它先天就不是优秀学生的殿堂而是普通学生的天地,包括它的课堂模式也许本来就不适合天赋和基础都很优越的优秀学生。因此,有一些学生流失到城区学校这很正常。况且,在城市化的大潮下,农村学生进城本来就很多,杜郎口也不可能把学生全都摁住不放。学校教育的宗旨,不是一定要把每一个学生都培养成为学业优秀的高层次人才,而是使每一个学生在原有的基础上都按照自己的特点获得最大限度的发展。杜郎口中学的学生,那些农村普通孩子在课堂的各种展示活动中所表现出来的才华,已经表明了它的成功。当然,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尽善尽美,杜郎口中学作为一所学校也是如此,特别是当它变成典型以后。学习杜郎口,不可盲从;研究杜郎口,更不能轻信,但首先还是一定要看到它实实在在的成绩和特色,看到它的创举和贡献,而不是吹毛求疵地一味找毛病。“学会欣赏别人”这句当下很流行的话语,应该也是评价先进和典型时需要采取的一个基本态度。但往往是“树大招风”,有些人总是习惯于这样一种思维:只要是有名的,便都首先予以否定,然后再找证据,而且不去现场,不见本人。
盘点2014年,我的一大收获,便是在即将年底的时候也走进了杜郎口中学。尽管它出名已经有十年以上了,但能亲自到那里走一趟,总比只是道听途说要好得多。虽然我对它依然缺少深入的了解,包括张代英副校长那天送的几种资料中崔其升校长的一个报告光盘还都没有来得及完整地听上一遍。
就要写完这篇稿子的时候,登录了一次杜郎口中学的网站,最新的一条“校园新闻”是《第十届中国名校长高峰会议在我校召开》,开头三段的报道如下:
12月28-29日,由中国教师报、聊城市教育局主办的第十届全国名校长高峰会议在我校召开。来自山东、北京、辽宁、吉林、河南、山西、湖北等20个省(直辖市)的1100多名教育局长、校长共同参加了本次会议。
中国教育学会名誉会长顾明远、山东省教育厅副厅长张志勇、贵州省教育厅副厅长李齐勇、陕西省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团副总督学席建中、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杨东平等十几位知名专家联袂出席本次大会,论道教育改革发展,为校长领导力提升提出建设性意见。
会议现场20余位专家思想交相辉映,带给与会者一场教育思想的盛宴!
顾明远也去了,杨东平也去了。看来,我的这次杜郎口之行确实还不迟。
(来源:QQ日志 发布时间:2014/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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