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这种东西，本为人不齿，但就有人从老鼠身上学到了求生之道。李斯年轻时，做郡小吏，见到官府茅厕里老鼠于粪便中滚爬，处在这种卑劣的环境中，一旦看见人或犬，犹不自安，慌忙逃窜。随后，他又见到粮仓的老鼠，身处高屋大厦，心安理得，有吃有喝，养得肥肥胖胖，见了人也丝毫不畏惧。李斯两相比较，不禁叹道：“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史记·李斯列传》，下同）善于在生活中学习的李斯，发现了一个人生哲理：人之生也有术，与其做一只茅厕中的老鼠，不如做一只朝廷的仓鼠。

李斯以鼠自譬，其人可知，其术可得而闻。李斯初从荀子学帝王之术，学成后，看到天下大势为秦强而诸侯弱，后辞别荀子西行。初为秦用就碰到逐客一事，李斯遂上《谏逐客书》，逐客令得以不行。他以舌辩取得丞相之位，却建议秦始皇禁绝百家，说诸子百家“入则心非， 出则巷议，非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天下读书人从此结舌。之后，他又对秦二世说：“明主灭仁义之涂，绝谏诤之辩，荦然行恣睢之心。”提出要杜绝谏诤。假使秦不受李斯谏，则斯不得为秦用，至于位极人臣而杜人口。前后反复如是，明其为仓鼠也。

李斯与韩非子是同学，秦王欲用韩非，李斯嫉妒，竟伺机杀死韩非子。此鼠机也。

沙丘之变，赵高挟一己之利，欲扶胡亥而拒公子扶苏。与李斯谋，以势利诱之，李斯赞成其事，秦以之亡。此鼠迹也。

赵高得势，隔绝李斯、秦二世，用计倾陷，致李斯腰斩于咸阳，灭三族。李斯之亡何异于鼠？

汉武帝时，有一个酷吏叫张汤。其幼时，他的父亲做长安县丞。有一天，父亲外出，让他在家看门，却不留意让老鼠把肉偷走了。父亲以为是他偷吃，就打屁股以示惩戒。张汤迁怒于老鼠，一气之下把老鼠和肉都从鼠洞里掏出来，像狱吏惩治囚犯一样，对老鼠用刑，治老鼠的罪，并且依他所定律条把老鼠施以“磔”刑。他的父亲发现后，以为是治狱的人才，就让他做了狱吏。张汤后来官至廷尉、御史大夫，此人用心刻深，成了朝廷的有力爪牙，人人避之犹恐不及。

以人为师，即无成，犹未远于人；以鼠为师，纵业成，也难脱鼠目鼠迹。诗曰：“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诗经·鄘风·相鼠》）其是之谓欤！

诗曰：(www.daowen.com)

庙堂之上有青蝇^[1]，

社鼠居然侧九卿。

覆手为云翻手雨，

偷天换日学雕虫。

【注释】

[1]青蝇：营营青蝇，止于樊。恺弟君子，无信谗言。（《诗经·小雅·青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