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载:秦王欲得魏安陵君封地安陵,安陵君不与,秦王告诉唐雎,唐雎不以为然。秦王怒,谓唐雎:“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唐雎说:“臣未尝闻也”。秦王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战国策·魏策》,下同)唐雎没有被吓住,反问秦王:“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秦王轻蔑地回答:“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唐雎针锋相对道:“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 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意思是:布衣之怒义盖云天,如专诸刺王僚、聂政刺韩傀、要离刺庆忌一样,俱视死如归,如果不信,我今天就是第四个。唐雎遂挺剑而前,秦王色挠,长跪而谢。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孟子·离娄上》)春秋战国,诸侯侵伐,强凌弱,大役小,弱国外交往往受人左右和愚弄。但也有不然者,一些士子面对屈辱,凭借浩然之气,置生死于度外,挺身而出,以理屈之,以节服之,以身许之,使强者威服,不再有非分之念,弱国利益和尊严得以维持。古人把这种精神叫匪躬之节。
齐桓公伐鲁,鲁军败,鲁庄公割地求和,两国会盟。鲁国败军之将曹沫不忍其辱,执匕首劫齐桓公,桓公左右无人敢前。齐桓公问曹沫要干什么。曹沫说:“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甚矣。今鲁城坏即压齐境,君其图之。”(《史记·刺客列传》)言外之意是:齐强而鲁弱,虽然你侵夺了鲁国城池,但鲁国城墙一旦垮塌就和齐境相连,你难道不怕鲁人收复失地吗?你还能安枕无忧吗?齐桓公不得已,答应归还所侵鲁城。曹沫这才扔掉匕首,放了齐桓公。鲁国在战场上失去的城池,又被曹沫夺了回来。
蔺相如原是赵国大夫的家臣,因为完璧归赵得封为上大夫。其时,秦伐赵得胜,邀请赵于渑池会盟,这无疑是一次极不对等的外交。赵王不得已赴盟,蔺相如随从。会见后,两国君主饮宴为欢。秦王因为得意,酒后就有些飘飘然,提出要赵王奏乐助兴。赵王鼓瑟后,秦史官当即记载下来,并且当众宣读:“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下同)秦王此举,对赵君是极大的侮辱,因为乐舞之事本是俳优的职业,比较低贱。蔺相如坐不住了,他上前抗礼,要求秦王击盆缶娱乐。盆缶是一种瓦制的乐器,打击后能发出悦耳的声响。秦王不肯,蔺相如又进前跪请,秦王仍然没有答应,蔺相如情急之下威胁道:“五步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表示要与秦王同归于尽。秦王不得已,勉强击了一下。蔺相如也让赵史官记录:“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缻(缶)。”这为赵国争取了些许尊严。秦国群臣看没有占到便宜,又提出:“请以赵十五城为秦王寿”。蔺相如针锋相对:“请以秦之咸阳为赵王寿”。这一次秦赵会盟,因为蔺相如的力争,秦国折辱赵国的意图没有得逞。
赵国因长期处于战争状态,培养了很多刚烈的死士。长平之役后,赵国元气消耗殆尽,秦军长驱直入,攻到了赵国都城邯郸。赵王派公子平原君赵胜求救于楚。平原君门下养了很多食客,其中就有一个叫毛遂的人自荐前往。平原君到了楚国后,与楚王晓以利害,陈述救赵的必要性,但两个人从早上日出一直谈到下午也没有谈妥。毛遂按捺不住,冒昧地冲了进去,对平原君说:合纵抗秦的利害,两句话就说清了,何至于费半天时间!没等平原君说话,楚王急了:你是什么人,我与你的主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赶紧退出去!毛遂不仅未被吓倒,反而拔剑而前道:“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国之众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楚国之众也,王之命悬于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下同)他斥责楚王道:你之所以敢这样呵斥别人,还不是仗着贵国人多势众,此时此地,人多又有什么用呢?你的性命掌握在我手里,别在我主人面前抖你的威风了。这个楚王和齐王、秦王一样,吃硬不吃软,倒也被毛遂震慑住了。“唯唯,诚若先生之言,谨奉社稷而以从。”随即歃血为盟,出兵救赵。
曹沫、蔺相如、毛遂以布衣之怒,凌折人君,气概号称威武不能屈。春秋战国间,士大夫以气节相尚,轻生死,重使命,所以才有泰山、鸿毛之论,舍生取义之举。继承民族传统,不只要秉承文化,更要血食以祧,传承我们民族古已有之的那种义不避死的傲然风骨。没有这种刚烈,没有这种血性,要步入世界强国之林,恐终有软骨症之嫌。(www.daowen.com)
诗曰:
布衣之怒傲王侯,
义不独生鬼见愁。
今日洒得颈上血,
引刀一快少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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