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期刊杂志的推销之术有很多招数,如出“特大号”(声称增页不增价),如出版“专号”或“特辑”以吸引读者眼球。其中最实惠的莫过于赠品了。寒舍保存的这两件《中学生》杂志的新年赠品,下真迹一等,我用画框装起来,不明说的话,您能分辨得出来是印刷品么。
《中学生》杂志由开明书店于1930年1月创刊,总出215期,1949年后更名《进步青年》。初由夏丏尊主编。十几期之后叶圣陶接手主编。刊物质量非常高,受到中学生和家长们的欢迎,学生称刊物为“课余良伴”,称夏叶为“良师益友”,家长们则誉之为“子弟杂志”,称呼夏叶为学生们的“保姆”。在我的藏刊中,《中学生》杂志和《青年界》杂志存有一些,那是真正的开卷有益的刊物,水平要高过很多文化杂志呢。丰子恺为《中学生》画有很多封面画,这也是我喜欢搜购《中学生》的原因。
“爆竹声中一岁除”,新的一年开始,人们都要有所表示,寄托新的希望。画家是用画笔来表达辞旧迎新的喜悦和期盼。丰子恺画过不少新年的漫画,其中这幅刊登在1948年出版的《中学生》杂志上。画名叫《新衣》,是较大的一幅,宽25厘米、长48厘米,用中国纸彩印,是作为1948年的新年赠品送给《中学生》订户的,零售的《中学生》则没有。《新衣》的上款是叶圣陶的题诗:“深知天下犹饥溺,试著新衣色赧然,安得家家俱温饱,眉梢喜溢过新年。”丰子恺女儿丰一吟知道我偶得《新衣》后特来信说她没见过这幅画,我给她寄去了这幅画的照片。丰子恺一生作画无数,想来世间还有没发现的逸画。
这幅《新衣》折成四折夹(装订)在目录页的后面。年深岁久,与杂志浑为一体,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夹着一幅画呢。大概是一九九三或一九九四年的琉璃厂秋季书市,地上散落着许多旧杂志,一块钱一本,我随手挑了几本,随手一翻,啊,里面竟藏着丰子恺的画!那些年我正狂追丰子恺的画,狂追启功的字。丰子恺的真迹无力购得,启功的字画店里挂得挺多,我倒是努着劲买了一幅,就两个字“墜露”。欢喜过后,“墜露”让给朋友了。得着夹着丰子恺《新衣》的《中学生》之后,我没离开书市,把地上所有的《中学生》全捡起来细细翻看,结果当然是“有一没有二”地失望了。我当时那个贪婪的样子,是不是很像当年吴兴文在中国书店的架子上一本一本翻外文书里藏书票的情形,吴兴文怪异的翻书举动甚至引来老店员诧异的眼光,这家伙翻什么呢?
一九三六年新年号《中学生》杂志赠送给订户的夏丏尊书法,折成若干折夹在杂志首页
得到《新衣》之后,查找资料,知道1935年《中学生》新年号也赠送过丰子恺的新年漫画。(提醒“丰迷”一句,1935年全年12期《中学生》封面画全部出自丰子恺手笔,非常诱人,有哪位集全了?)我后来搜求到了这期新年号,可惜丰子恺的新年漫画杳如黄鹤不知所踪。这种现象很好理解,我不是也把《新衣》撕下来装在画框里了么。其实1948年的《中学生》新年号我见过好几本,都是缺失赠画的,可见人同此心情同此理。《丰子恺文集》中有一篇《谈自己的画——〈色彩子恺新年漫画〉》,说的就是1935年新年,《中学生》也曾随刊送过一幅“子恺漫画”这事,此文是丰子恺检讨那一幅漫画的“笔误”,还担心读者拿着去裱画店装裱呢。可惜《新衣》没有这么有趣的掌故,我倒是想,有心人会不会去图书馆公藏里碰碰运气,先劝告一句不要做孔乙己呀。当年施蛰存主编《现代》杂志,第三卷第一期附赠《中国木刻画选》一册(8页),不是与杂志装订在一起的,是夹在杂志里的。我买过两套《现代》,其中一套夹有叶灵凤选编的《中国木刻画选》。后来的后来,施蛰存写作回忆《现代》文章时,特地去各图书馆翻过《现代》找这个赠品,均杳如黄鹤。我忽然想到,施蛰存有可能翻找的方法不对,我的附赠品并不在第三卷第一期,当年的书主随手给夹到别的期里去了。我是全套《现代》翻了两遍才找到的,这也许是赠品与杂志不装订在一起的“弊端”吧。(www.daowen.com)
查资料后得知《中学生》1936年新年号赠送给订户的是夏丏尊的书法条幅,写的是一首励志诗:
击楫澄清志未伸,时艰依旧岁华新。
闻鸡起舞莫长叹,忧患还须惜好春。
“不见可欲其心不乱”,夏丏尊的字比之启功有味道得多,我喜欢,必得之而后快。怎么办呢,怎么才能得到这期《中学生》新年号呢,怎么才能得到夏丏尊的字呢?时隔二十多年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其实手段并不高明,也许是读者诸君常用的手段。但是我说了,你们可不要把天下所有被开了天窗的杂志通通归罪于我。
二〇二〇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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