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几年来见到沈昌文先生的机会非常多,沈昌文八十寿宴(可能办了不止一场)其中的一场,俞晓群把我安排坐在沈公的左手,从那次起,我也跟着称呼“沈公”了,私下里还是习惯直呼其名。接触沈公多了,直至1月14日参加了沈公的追悼会,看到的,读到的,使我的一个“认识”或者称之为一个“看法”完整地成形,可以说出来写出来了。
沈公的“第二春”,也可以叫发挥“余热”,意思虽然相近,还是“第二春”字面上美好且生机盎然。我看得出来,六十五岁之后的沈公,活得自我和潇洒,有一种解甲归田般的轻松和放飞。就拿吃饭打包这点小事来说吧,我虽然多次亲眼所见,但不妨来听听沈公坦诚自白:“我现在特别喜欢在宴席后带剩菜回家。当年当领导时不太好这么做,为的是要面子。现在当然横行无忌。什么贵重的宴席,我都要关照‘打包’,然后左提右拎,回家耐心享用。从其中偶尔发现整块鱼肉,快何如之。”
沈公的“第一春”,许多人都无数次地说了,无数次地重复说了。不是不可以翻来覆去地评说,但是仅仅停留在“第一春”而忽略甚至无视沈公的“第二春”,对于沈公生平事迹的完整评价,似乎少了点什么。其实,用不着我在这里说三道四,沈公著作的字里行间表明得还不够鲜明吗?就说沈公的著作吧,广为人知的,好评如潮的《阁楼人语》(2003)、《书商的旧梦》(2007)、《知道——沈昌文口述自传》(2008)、《八十溯往》(2011)、《也无风雨也无晴》(2012)等十几部著述不都是“第二春”时期出版的吗。我想象不出来,如果沈公没有“第二春”,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有文化的躺在“功劳簿”上的离休老头,有谁会给他出版《八八沈公》吗。
人生如足球比赛,分上下半场,退休之前属于上半场,退休之后属于下半场。上半场决定人生的走向,非常重要;下半场决定人生的胜负,其重要性大于上半场。上半场多少有些身不由己的因素,下半场则“我的人生我做主”。别人怎么评论沈公的上下半场是别人的事,沈公自己说:“让我高兴的是,因辽宁这块宝地的恩赐,我从‘耳顺’到‘古稀’期间,居然成为自己一生做出版最顺手的年代。”给沈公盖棺论定的最高名誉,不就是“出版家”吗,最顺手不就是最顺心吗。人生与职场,还有什么比顺风顺水更顺心的事情吗。苦和累,乃人生与职场的必经之路,沈公害怕的不是苦和累,沈公一直挥之不去,难以释怀的那种情绪,往小了说叫“委屈”,往大了说姑称之“愤愤不平”吧,不想用“怨恨”一词,因为我不够格,沈公用过“痛恨”“恼恨”来表达那种“疙疙瘩瘩”共事几十年的上下关系。(www.daowen.com)
沈公所谓“辽宁宝地”实为辽宁教育出版社,再具体一点就是“从上班时当领导的风风光光,到交班后的默默无闻,心情自然难以平静”的沈公碰到了当打之年的俞晓群。沈俞一碰,非同小可,擦出了二十五年不灭的火花,开启了出版家沈公的“第二春”之旅。
长话短说,给沈公带来巨大声誉的《读书》杂志,如今还有热度与围观么?随着那一代作者的隐没,它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倒是诞生于沈公第二春的,与主流读物拉开距离的《万象》杂志,“书趣文丛”和“海豚书馆”,好像路边的闲花野草,路有多长,它们就相伴到天涯。
二〇二一年一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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