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户内国际艺术节的旅游者具有不可割裂的双重身份,他们既是创意旅游语境下的旅游者,也是濑户内艺术节的参观者,还是艺术作品的审美主体。法国策展人、艺术理论家尼古拉斯·伯瑞奥德(Nicolas Bourriaud)在20世纪末提出“关系美学”的概念,他指出,“关系美学”所遵从的是艺术实践的本质建立在主体间的关系之中这个原则,艺术作品并不限于传统艺术视觉审美的维度,而是通过某种中介形成一个共同的关系场域,艺术家的创作就是对这种关系场域的建构和组织。他进一步指出,“展览是一处根据各种原则而装置这些临时集体性的特殊地点:根据艺术家要求观众的参与度、作品特性、作品所提示或再现的社会性样式,一个展览就能生成一个特殊的‘交流领域’”。[30]
濑户内国际艺术节的旅游者,不仅以审美主体的身份欣赏艺术,同时参与艺术作品意义的建构。他们与艺术家互动,与艺术作品互动,与其他参观者、在地居民等交流,共同构建该场域的美学价值。
在关系美学中,艺术品成了社会交流的“中介”,艺术家成了关系的缔造者。在濑户内国际艺术节中,旅游者们可以接触很多作品。例如,日本艺术家大竹伸朗为直岛建造了一个公共浴池,也就是参与式艺术作品“直岛钱汤‘I汤’”。在日语中,“汤”的发音“yu”和英文中的“you”近似,即温泉。泡汤文化是日本传统文化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泡汤也是日本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日本人把温泉视为每个人都要寻找的“心灵故乡”,认为在泡汤的过程中身体与温泉彻底接触,人们可赤诚相对,涤荡身心。在岛上过着独居生活的老爷爷们每天都想泡澡,但是在自己家里准备洗澡水需要使用几个开关,如果不能正确地开关总闸,很容易引起火灾。幸运的是公共浴室减少了这些麻烦。[31]公共浴室不仅对直岛上的居民开放,还向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游者敞开了大门,成为人们交流的场所。尤其是对于海外的游客来说,不仅有机会体味日本独特的泡汤文化,还有了与当地居民或者其他旅游者交流的机会。当地居民和旅游者的参与使“直岛钱汤‘I汤’”这件作品更有意义,作品的张力在于它不仅仅是一个温泉,还是一个由艺术家参与改造、制作的参与式艺术空间,且它与它的历史一直根植于它所在的地点,无法复制。这也是它能吸引旅游者进入其中的原因。
法国艺术家克里斯提昂·波坦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创作的“私语森林”将400个风铃安装在森林中,上面有访客写下的亲人或者爱人的名字。微风拂过,清脆动听的风铃声在森林中回荡,唤起了心灵的奥秘。新访客也会被邀请留下心爱之人的名字,之后,他们的笔迹会被刻在新的风铃上,成为艺术品的一部分。“私语森林”不仅通过风、光、声营造了“气氛”,也借由与游客的互动建立起了“关系”。(www.daowen.com)
关系美学的思想也与北川富朗的理念不谋而合。他曾指出,推动他进入在地艺术项目的最初动机是对现代化的批评。资本的逻辑已在城市的空间组织中得到彻底实施,地方的同质化和有序化也在发展。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固有的“生活”经历都倾向于被抛弃。他期望艺术不仅在表达场所中发挥作用,而且能够引起交流。[32]濑户内国际艺术节构建了一个共同的关系场域。从公众到创作者、从自然系统到工业系统的相互介入,所实现的不仅是一种公共生产,也是对于关系美学在现实语境中的扩展。[33]
从创意旅游的视角来看,在文化旅游过程中,旅游吸引物的价值的实现,不仅仅关乎吸引物本身的价值大小或者高低,而且关乎旅游者本身的解读能力和参与(卷入)程度。[34]旅游者的身体性在场和对旅游地的理解、参与都对旅游吸引物价值的实现发挥着作用,所以,在思考创意旅游的发展中,关系美学也给我们提供了一种解决方案。有趣的和有意义的参与式艺术,有助于旅游者与地方建立情感连接,制造独特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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