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以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提供的四个要义为乡村美学建构的纲领,并且从中提炼出乡村美学的“双重回归主题”的前提下,我们以乡村美学审视当下已蔚然成风的“打造乡村”运动,可以有如下初步反思。
首先,以乡村美学的回归主题为导向,“打造乡村”的规划、设计,要有一种逆时间的思维。所谓“逆时间”,是针对当代生活的高速发展的时间维度的。在古村舍复建中的“修旧如旧”反映了这种时间意识导向。但是,对“逆时间”思维,不能机械地使用,不应局限于单体村舍的复建和修缮,而应立意于将乡村重建为区别于都市居所的“归依家园”。
其次,以乡村美学的村落主体意象为建设蓝图。宋代画家郭熙讲绘画的立意有四义,即可行、可望、可游、可居,并指出“可行可望不如可游可居之为得”。[12]“行”和“望”是旁观的,外在的;“游”和“居”是介入的,内在的。“打造乡村”应该着眼于“可游”和“可居”的乡村整体建设,而不是附庸游客观赏心态,只在“可行”“可望”上下功夫。只有把乡村整体建设成“可游”和“可居”的场地,才能实现乡村美学的回归主题。(www.daowen.com)
再次,以乡村美学的乡土情怀为底蕴。国际化城市是非地域性的,是对土地的强制性侵入和霸凌。“打造乡村”以纯朴、深厚的乡土情怀为表现和诉求对象,不仅应着眼于营造细腻、幽微的景致,而且要着力于营造与土地亲密、素朴自然而亲切自在的景致。在“打造乡村”中,与都市设施攀比,搞好大喜功的项目(游乐设施)不仅违背乡村美学的主旨,而且势必形成对乡村景观不可逆转的破坏——这样的案例在当下“打造乡村”运动中比比皆是。
最后,源自中国道家哲学传统的乡村美学,有着根本性的自然生命意识,这使它与源于西方神话——宗教的大地美学相区别。“大地美学”是我对海德格尔在20世纪中叶以阐发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诗篇而开启的“人诗意地栖居”的美学的概括表述。海德格尔认为,“诗意”是由人、大地和在两者之上的天空与神祇共同建构的——“诗意地栖居”是这四个维度统一的存在之境。他说,未知的神祇作为未知者借天空的显示而显示,而栖居于大地之人则以该维度来衡量自身。但是,海德格尔强调“诗”的大地属性。他说:“诗不飞翔和超越大地,从而逃离和盘旋于大地之上。诗是首先将人安置在大地之上,使他属于大地,并且因此将他带入栖居。”[13]乡村美学没有这个神性的维度。居民将天空和大地都视为自然之物,不需要被诗安置并带入大地的过程。居民在自然中,并且自然地生活着。这是无维度,或者人与自然浑然一体的境界,是生活本身。因此,怎样营造“属于自然”的生活本身,是“打造乡村”要探讨并实现的深层建设——归根到底,是关于乡村居住者本身的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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