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地图上看,日本国固然很小。但是你到了那边,看见他们许许多多新的旧的大建筑,如宫城,如神社,如官署,如报馆,如工厂,就知道日本不是一个小国。日本国的国力,与它的地面是不相称的。我在日本国内二十天,因为言语不通,耳与口都失了效用,只有劳动双目的一法。我是近视眼,目力虽然不济,然而所见的已经不少了。我现在择最要的并且有兴味的,写在下面。我的文字,我的见解,皆极浅薄,千祈密奶生(日本语,作“诸公”解)原谅。
(一)宫城。我们一到东京,就坐汽车向皇城去——去行礼,“望宫城遥拜”。所谓“拜”者,鞠躬而已,不是真拜。
离城墙数百码,车就停了。大概那边也有像我们“军民人等,到此下马”的牌示,不过我在忽促间没有看得清楚。一下了车,路上都是散铺的小石子。穿了皮鞋在上面走,觉得有倒退之势,但是我们终究走过二重桥,行近城墙,恭恭敬敬地鞠了躬,然后回到车上。日本国内,不论宫城,不论神社,必用那些清洁光滑的小石子为路,以表尊敬之意。
(二)神社。日本不论大小各地,总有一个以上的神社。他们上自官吏,下至平民,没有不参拜神社者,没有不深信神明者。
神社不像我们的城隍庙,里面没有神像。外面一个鸟居(作“大门”解,形如牌坊),里面空空一屋——就是神社。
神社是他们的祖庙(?)。一家之人——父子之间,祖孙之间——应当互相护卫,互通消息。所以日本人,几几乎每天到神社去,把心中所有欢乐或忧闷,告诉他们的祖宗。士官学校的学生,每天第一件事是参拜神社——健雄神社。
正式参拜神社的方法是这样的:(一)立正,(二)鞠躬,(三)拍手(两声),(四)鞠躬。拍手之时,或拍手之后,有心事者,可默默祈祷。日本妇女们——老太太们——跪在神社前作祷告者,甚多甚多。
进了鸟居,未到神殿之前,各大神社均有清洁水槽的设置。凡参拜者,应先在此处取水净口洗手。不设水槽之处,必有天然的河水或溪水。
神社之最宏大者,首推东京的明治神宫。奈良地方有纯木所建成的法隆寺,也很著名。
日本有所谓“七五三”节者,即三岁,五岁,七岁的小孩子,穿了新衣服,去谒神社的时候。
(三)官署。日本国的官署,与我们国民政府的宣传部差不多,好像是一家大银行。不过他们没有站岗的警察,只有传达的门士。——军部例外,当然有卫兵,但为数不多。
长官见我们的时候,无不挨拶(作“致辞”解)。我们也要挨拶(答词)。他们招宴,也没有一处不挨拶的。吃本国饭,挨拶在前;吃西式饭,挨拶在后。在前的比较舒服——讲了再吃,不论好不好,没有心事了。在后的甚不舒适——吃时要多想,不容易消化。“挨拶”二字,读如“阿姨杀子”(上海音)。(www.daowen.com)
官署的屋子,相当的大。办事员手不停挥,看他们是忙呀!
官署中有用女茶房者,但不尽然。
(四)报馆。我在东京最缺憾的事,是没有看见报馆的内部。他们著名的报馆,如朝日,每日,大陆等,房屋都很大,我都看见。不过他们的内部究竟怎样,人员如何多,工作如何忙,我没有亲眼看见。据说日本的报馆,都是财团法人,自己备飞机,自己备无线电,自己备专送报纸的大型汽车。内部工作的人,日夜无暇——打电报的打电报,听电话的听电话,记录的记录,排印的排印;发令者与受命者都很自尊,都很努力。不过我没有到报馆内部去“见学”(日本名词,作“参观”解),不敢瞎做报告。
但是我在东京的时候,也曾一度到过报馆,也曾见过报馆内部的一小部分。那就是说,我曾经“见学”过《每日新闻》社所设的天文台。
“每日”天文台,是最合近世科学的设备。我们于九月廿四日下午三时往观。其时天气正热,所以他们特地为我们开放冷气。
我们乘电梯上了楼,一进那间大厅,就听见极幽雅之音乐。坐定不久,电灯光渐渐地暗去,但不全熄。其时四周墙上所绘的图画,在隐隐约约中,宛然变成东京市的全景——大屋子呀,大桥梁呀……。我正在呆看之时,电灯全灭了。于是,众星发现了,月亮也来了。说明者和翻译者,言语清楚,能使我们听而不生厌倦之心。我们听了两小时,似乎只有二十分钟。最后,东方发白,太阳来了,天明了,(电灯齐开)。幽雅的音乐又发放了,我们拍手起立而散。
(五)工厂。日本的工业极发达。他们有纺织工业,金属工业,机械器具工业,窑业,化学工业,木工业,印刷工业,食品工业,煤气电气工业。据仔细调查,他们在公历一九三六年,工场之数共计四万四千八百八十四所,工人之多可想而知了。我在日本不过二十天,当然不能去参观各个工厂。我所见到的,有二处最可注意:(甲)三菱重工业,(乙)钟渊纺织会社。
(甲)三菱重工业,就是飞机制造厂。它地面之广,建筑之大,工人之多,材料之富,真是惊人!它的机器,都是特制的,不是改造的,所以每日的产量决非他国用改造机器者所能及。它的管理极严密,一大间无数无数的工人,忽然接得一个假想的防空警报,不到一分钟,统统不声不响地一个都不见了。
(乙)钟渊纺织会社,制造各种软硬用品。软的如衣料,化妆品,硬的如家具,玻璃杯,举凡一切可以销售到外洋各国之物,无不制造,并且无不精美。他们的贵宾室,真是富丽堂皇!他们的陈列室,真是无奇不有!
最末,我劝我国的同胞,倘然遇到机会,或有空闲时,应当到国外去看看,以见他们之长处,我们之短处,否则我们“夜郎自大”,即要改良,即要求取进步,恐怕也没有办法。
原载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一日《大众》十一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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