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商编的历史与现在的商馆设立办事处的联系及变迁

商编的历史与现在的商馆设立办事处的联系及变迁

时间:2023-08-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商编”两字是简称,我不喜欢拿五个字或者十个字以为题目。“商编 ”已成过去的事,已成历史上的名词了。现在的“商馆”设上海办事处,下面分第一系、第二系、第三系、第四系等等。民初“商编”室中,除所长有一台机得与外界通话外,其他诸人必在室外楼梯间发话或接话。“商编”五时散班。

商编的历史与现在的商馆设立办事处的联系及变迁

本篇讲民初与“一·二八”间商务印书馆编译所的几个逸话,——或关纪律,或多兴味,都是我所亲见亲闻及亲身经验的。“商编”两字是简称,我不喜欢拿五个字或者十个字以为题目(书名或篇名)。

“商编 ”已成过去的事,已成历史上的名词了。现在的商务印书馆,不设编译所。现在的“商馆”(简称,下同)设上海办事处,下面分第一系、第二系、第三系、第四系等等。从前的商馆分为三大所:(一)编译所,(二)印刷所,(三)发行所。它们的上面,加设总管理处。我从民国四年起,就在编译所任事,所以知道它的事情颇多。兹择几件较有价值者,陈述如下:

一、准时办事

商编办公,有规定钟点,如上午九时起十二时止,下午一时起四时止。开始与终止,均以摇铃为号。各部各有一名册,各职员于到所之时——分上下午两次——必在自己的姓氏下亲书“到”字。否则作旷班论(不给薪水)。此类名册,于摇铃后五分钟,由庶务处收去。迟到者或早退者,可在门首簿上自书姓名及迟到早退的时刻(作旷分论,略扣薪水)。

除划到外,各职员每日须写日记,略记上下午两班所作何事,如翻译何书,约若干字。日记系印成的单页式,约长六英寸,广三英寸。

各职员对于日记均无好感,因为写它的时候,必在散工之际,筋疲力尽的缘故。某编辑精于国文,勤于工作,但最恨日记,每日只写“日常工作”四字。后来,所长查见了,马上跑去警告他道:“某先生,这样写日记是不对的,一点事实也没有。以后请你写得仔细些。”第二天,所长查看日记的时候,见那位编辑先生在那张五寸长、三寸广的单页上作蝇头小楷约计五六百字。所长又特地跑过去对他说道:“某先生,昨天的太仔细了。你以后写二三十字就够了。四个字太少,数百字太多,酌中最好——酌中,二三十字。”

过了数年之后,老所长改职,虚行故事的日记,无影无踪地取消了。同时,划到簿取消,改用钟片制。钟片制就是以最新式的时计,记录职员到馆的时刻。各人将纸片插入钟内,将铜柄轻轻一按,钉铃一响,而时刻毕露。此制非独纪录确切,并且绝对无弊。商馆所用的那些科学时钟,大半是皮鲁克(Burk)公司制造的,据说价值很大。现在,上海商馆的职工,除了四协五襄一代经外,依旧每日打钟(“四协五襄一代经”,就是四位协理、五位襄理、一位代理经理的意思)。

二、寒暖不均

“商编”在民十以前,虽分部办事,然并不分室办事。上自所长,下至茶役,统统在一间大室。比较老派的几部,位置在西南角。比较新派的几部,位置在东南角。中间是一条不用板壁分隔的走廊。入口(门)在正北离北十余步(约全走廊三分之一),为所长之席。所长的后背,皆剪剪贴贴、算算数数的助员。所长的前面及左右,则为各部人员。民初的统间中,约百余人。

我们的位置已经说明了,让我来讲一个笑话罢:

在东南角的新派,总是不热的时候时时怕热,不冷的时候已经怕冷。在东北角的老派,总是未冷的时候时时怕冷,已冷的时候全不怕冷。我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不过我们共事多时,每年总有这种情形发生。某年秋冬之交,天气闷热,我们东南角人,把窗子完全打开。清风徐来我们觉得甚为舒服。不料,西南角上一位绍县老同事,大声疾呼地叫:“通宝(茶役名),通宝,通宝!快点、快点!风这样大,疼死我了。你快把亨头(那边)的窗子关起来。”两日之后天气大变。我们穿西装者,觉得很冷,马上叫茶役生火。炉子刚巧“烘、烘、烘”地发声,对面那位老同事哈哈大笑,并且站起来把西面的窗子都打开了。他坐下去的时候,又自言自语道:“前天那样冷,他们开窗。今天这样热,他们生火。少年人的思想,当然与我们的不同。难道他们的感觉也与我们的不同么?”

东南角与西南角,虽时有抵触,然绝不冲突。真正冲突,只有一次,不在对角,在我们的本角——在本角的我与吾友吴君。当日的实情如下:

那天已经是初秋了,天气并不甚热。我身旁有转动电扇一具,不知不觉把它开了。半小时后,我到外面去会客。归来时,见电扇已经关了,我又把它开了。数分钟后,我去小便,归来时,又见电扇关了。我自言自语道:“什么?什么?有鬼!难道电扇见我不在会自动停止么?”我又把它开了。

吴君大怒,大步过来,用猛力把它关了,并且对我说道:“我不要电扇,为什么我关了,你又要开?”我答道:“我要电扇,为什么我开了,你又来关了?”他说道:“我有病,不能受风。倘然加重,怎样?”我答道:“你有病,应该请假,在家静养,不应该在此地骗取薪水。”他说道:“我去叫电气匠来拆除它。”我说道:“我的风扇,我不发命令,谁敢来拆?”从此日起,大约一个月内,我们彼此不理睬。后来知道 ,这件事双方误会,我们两人仍为好友。吴君结婚的时候,我非独送了一份重礼,并且还去贺喜闹房。

三、纪律谨严

我们的统间中,人数虽然有一百多,但是除了咳嗽喷嚏外,全无谈话的声音。我们和同事互相请教的时候,也得偷偷地讲,否则别部同事或者所长,要向我们注视,注意我们。我们在统间中所听见者,只有所长发电话或接电话与外界办交涉的人声。民初“商编”室中,除所长有一台机得与外界通话外,其他诸人必在室外楼梯间发话或接话。后来改良,全厂及编译所采用自动电话,部与部间得随时讲谈,然与外界通话仍须到固定之处。“一·二八”后,全体人员几几乎都在特区办事,非独襄协代经各有一台机,就是各系主任也有种种通话的便利。

讲到电话,倒有一件富多兴趣的事:(www.daowen.com)

此事大约发生于民九、十的某日下午五时之后。“商编”五时散班。有一位“不相识”的同事,在电话室大“喂、喂”而特“喂、喂”——横打打不通,竖打也打不通。他“喂、喂、喂”的声音很响,很高,很烦恼人。电话室隔壁是一间小会议室,两三位巨头正在里面讨论“大政方针”。“砰”的一响,会议室中跑出一位巨头来,用极严厉的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东西?喂,喂,喂个不了!打什么电话?电话是这样打的么?现在是打电话的时候么?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滚、滚、滚!快些滚出去!”

那位同事,到职不久,不认识巨头是何姓何名。第二天早晨,他把那个“故事”细细讲给同人听,并且请问别人:“他是哪一个?他是不是大好老?”别人都对他狂笑,推说“猜不出,不知道”。

我讲“半天”电话,似乎有些离题。其实藉此亦足以见我们当时管束之严,纪律之善。下面所述的故事,真是纪律了:

“商编”同人,在办公室时间内,不准阅报——这是当年的馆规。有某某部长兼博士(以下简称“部博”)者,偶然不慎,“偷”看西文日报。主管人(以下简称“主管”)察见了,立刻跑过去用英语问道:“博士,你现在正干何事?”

部博道:“我正在看本日晨报呀。”

主管道:“真的么?你看报么?你在公司这许多年,连我们的规则都不知道么?在办公时间,公司不准任何人看报,你忘记了么?”

部博马上把报纸向抽屉中一塞,同时红了脸说道:“请原谅我。我错了——我错了。”

即此一端已足见商馆管理之密。它所以能够成为最大文化机关者不是无缘无故的。下面还有一个关于纪律的故事:

那天是星期六。我们英文部的多数同人加入西洋人所组织的星期六俱乐部(Saturday Club),每星期举行一次,时间总是中午,地点总在宁波路卡尔登。我们十二时而往,二时回馆,——吃吃大菜,听听演说,见见朋友,谈谈闲天,自以为是一种极高尚的消遣。那天因为演讲较长,我们回馆的时间也较迟些。我刚巧坐下,就有一位满口哭声的新同事哀求我道:“周兄,请你救救我。不得了,不得了!你们回来太迟了,我闹一件大怪事。”我问道:“什么事?什么大怪事?快说,快说!”他答道:“我饭后回馆的时候,没有事做,我一时坐不定,就在走廊中跑来跑去。跑了十几遍,被主管看见了。他奔过来问我道:‘你为什么跑来跑去不做事?你贵姓?……我答道‘某先生,我姓某。我不是不做事,因为他们出去了,没有事做。……’主管道:‘你年纪轻轻,不要瞎说。我们这样的一个大公司,哪里会没有事做?你跟我来!他们不回来,我可以给你工作。你来!这几本西洋杂志,你拿去翻译。……喂,喂,四星期内要翻完的呀。’你看,一共十四本杂志,叫我怎样翻得完?请你帮帮忙,救救我。”我哈哈大笑而答他道:“不要着慌,不要着慌!包我身上,你不犯国法,决无人敢枪毙你。”他道:“我心乱如麻,请你不要开玩笑。”我道:“好,好,我不开玩笑,但是主管已经同你开过玩笑了。十四本西洋杂志,二十四天怎样翻完?并且统统翻出来,有什么用?你把它们拿到我桌子上来,过几天,我代你去交还好了。”他道:“不要紧么?靠得住么?”我道:“我以为靠得住的,倘然你不以为然,那末你自己去办。”他道:“好,好,靠得住,靠得住——我托你办,谢谢。”

四、定期刊物

上文讲过“商编”规定不准任何人在办公时间内阅读日报,但我在旧时的“商编”中,曾经大看报而特看报。我进“商编 ”不久,就为它的《英文杂志》(月刊)辑新闻,后来又为它的《英语周刊》辑新闻。那两种刊物每期所载的新闻并不多,但是每天非把当地的日报翻翻剪剪不可。有一天,主管查见了,他一声不响慢慢地走到身旁来。他见我东剪西贴,东涂西改,知道我不是“偷”看日报。他看了“半天”,仍旧不知道我所作何事。他不得已而问道:“周先生,这些是什么?做什么用?”我站起身来答道:“这些是新闻,为某某刊物编的。”他道:“我看你倒很费力呀。”我道:“不能不这样,否则他们要说我们抄袭,弄得不好,还要打官司,哈哈。”他点点头,去了。我坐下,向隔座的那位老同事做个鬼脸。

商馆的定期刊物,不止《英文杂志》及《英语周刊》两种。此外还有《教育杂志》《妇女杂志》《小说月报》《东方杂志》等等。资格算“东方”最老。最初由杜亚泉为主编,后来由钱智修为主编,更后来由李圣五(现任教育部长)为主编——直至“八·一三”之后。

当杜老先生做主编的时候,“东方”的销数极大,每期至少二万。定期刊物每月销两万,当时之人无不视为奇事。杜老先生当然很得意,但同时他遇到了“仇人”。陈独秀的《新青年》印刷不良,纸张不佳,因此销路不广。但《新青年》几几乎每期讥讽“东方”,批评“东方”。最初骂“杂志”两字不通,后来骂“东方”内容不良。杜先生大怒,做了几篇反驳的大文章。所长劝他不要发表,他不答应。所长召集一次各部会议,问大家到底要不要反驳。大家都主张自己改进,不主张反驳他人。杜先生更加发怒,暗暗地把反驳的几篇文章在“东方”上发表了。《新青年》又来了几个辩驳,杜先生愤极辞职(“东方”主编之职),而《新青年》则销数由三四百份突然跳至一万数千份。办新报者——包括日刊期刊、大报小报——本有采用讥骂以为推销的方法。他们最怕的,是对方不理。倘然对方一理,那末对方读者的大多数,定必购买新出的报。杜老先生是老实人,不明此理,所以上了大当。我们办《英语周刊》,也有人在新刊物上作虚伪的责难,然而我们专求改进,全不理睬。某次——在“一·二八”后——他们“骂”得太糊涂了。我们决定回答他们,但是我们不利用“英刊”为工具。我们请求外面的几位同志,在不相关的著名刊物上同他们“大闹”,闹到请律师,到公堂,非独商馆经理全不知道有此一事,就是“英刊”读者也不知道我们“骂”人,就是某著名刊物的读者也不知道我们骂的是什么东西。

上面述者,虽是琐事,倒是史实。现在文学界诸公看见了,必定大笑——大笑我们从前的幼稚状况。

原载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十日《杂志》第十四卷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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