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玲

西部大开发对国家和社会之意义重大，在近几年来，被提得格外的重要和响亮。而事实上，在建国后不久的五六十年代就有一大批的仁人志士已经走在了历史的前列。早期的拓荒者以他们的坚忍和不懈，书写了几代人一幕幕感天动地的故事和传说。这些故事和传说编纂成册也足以是厚厚一摞，如何在这些故事和传说中抽出一根蚕丝，以便于编织成“衣”，又能炳烛历史，这是一个不小的难题。但《西部风景》的作者显然找到了破解难题的突破口。作品既有对历史整体“面”的把握，又从历史人物和事件中选取具体的一个“点”，写出几个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人物，叙说了一个意味无穷的故事。

《西部风景》以交通大学西迁为背景，以孟冰茜一家为代表，写出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大批知识分子拓荒西部、建设西部、情定西部、把青春和热血奉献给西部的感人故事。创作者在有限的人物与故事中以独具魅力的艺术，创造性开掘出了深为当代观众理解和共鸣的意蕴，使这些在建国后的五六十年代义无反顾投身西部建设的人物和故事，在当代的社会心理和文化结构中呈现了富有时代性的审美价值。创作者没有将视角和笔墨集中在人物性格塑造和故事情节的推动中，而是用六个不同时段的精练细节营造一种整体性的历史和时代氛围，以突出剧中人物在不同时期生活层面下思想情感波澜起伏的变化，刻画出剧中一批批背井离乡的拓荒者在时代动乱、命运沉浮、物欲横流的社会磨难与诱惑面前，如何坚守在西部的黄土地上忍辱负重、身体力行、矢志不渝。该剧的意蕴由对迁校的历史追寻，落到在西部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终情归西部，具有鲜明的时代感。这样，作品在有限的人物和事件中就产生了无限的历史穿透力，这种历史穿透力在观众的心理中凝聚成一种回首历史的惋惜和慨叹，一种面对人物的敬佩和赞赏，一种走向未来的自信与把握，这既是该剧的认识价值的体现，也是其审美价值之所在。《西部风景》所呈现的历史意蕴是厚重的，这种历史意蕴对在西部大开发的时代浪潮下的现代观众的感召和启迪是强大而深刻的。

但是现代戏曲创作不仅要求创作者对社会生活和社会发展有深刻的理解，而且要求他们能正确认识特定剧种的艺术形式和当代的社会生活，以及当代的文化发展和观众的审美心理等多种因素之间的关系，并且能够把握住传统戏曲向现代化发展的艺术规律。否则，现代戏曲很容易出现内容上的现代性和形式上的历史感之间的脱节现象。

在如此宏大而厚重的历史意蕴面前，该剧所要解决的就是在传统与创新之间如何追求既合乎戏曲程式又合乎现代意识的和谐，以便以一种更为有力更能争取观众的方式将戏剧的内容意蕴和现代意义艺术地传达给观众。

《西部风景》在这方面是成功的。作品没有简单地以美与丑、善与恶的标准来刻画人物性格和形象，而是把人物放在戏剧矛盾冲突的各个层面上来突出人物的性格、思想感情等方面的丰富性和复杂性。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戏中，作为戏剧结构叙事主体的不是事件而是人物，并且也不是人物的主要性格，而是人物在坎坷、曲折、泥泞、血与火、爱与恨、走与留中的情感生活和心路历程。剧中女主角孟冰茜在几个时期都欲归江南却屡归不得，及至寄托在儿女身上的回归希望最终也没有实现。当年迈的自己最后踏上朝思暮想的故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依托早已留在了西部！从一开始的时时欲归，到后来的千方百计地安排儿女东归；从自己华发之年的终归，再到自己离沪复归黄土高原，细致而又润物细无声地刻画出了人物的思想情感变化和发展过程。(www.daowen.com)

就人物性格的塑造和故事情节的叙说上，作品显示出了丰富的艺术性。在叙说上，作者巧妙地通过表层叙说与深层暗含的结合，传达出了融合历史和时代气息的深刻意蕴。该剧以交大西迁为主干，又展开丰富多彩的情节枝干，其中既有围绕迁校的争议和思想斗争，又有因迁校而产生的人物命运的沉浮，既有对理想事业孜孜不倦、百折不挠的追求与实现，也有生活中如潺潺流水般的情感纠葛。情是这个作品中的艺术内容和艺术形式之间最完美的结合点，心理情感色彩及其浓厚的艺术内容被体现在抒情性的艺术表现中，深深地吸引着观众，使人们似乎忽略了眉户戏作为古老的传统戏曲程式和现代快生活节奏之间的矛盾。重要的是作者把这些情感纠葛枝叶妥帖地连成一个整体，剧情展开自然流畅，戏剧冲突紧张有序。

作为一个有着特定地域特征的地方戏剧，《西部风景》既发挥了其自身剧种的优势，又做了新的尝试和努力，这些尝试也是成功的。作品按照特定艺术内容的要求和时代的要求，在对眉户戏传统的继承上和内容的创新上很好地发挥了其声腔的抒情性，使之与剧中主人公的情感变化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那高亢婉转而又酣畅淋漓的唱腔，合着剧中人物的情感翻腾起伏，恰到好处地弥漫了观众的情感心域。不可否认，作者在语言上的大胆尝试和精雕细琢，很是加强了其抒情的效果。《西部风景》的语言既保留了秦方言的特色，同时又没有刻意拘泥方言的俚俗化，而是在秦方言的运用中揉进了书面语和普通话的成分，这既保持了眉户这一陕西地方戏的语言特色，同时也符合剧中人物的教师文化人的身份特征，这样，艺术内容和艺术形式之间就显得特别妥帖。这对扩大该剧的观众欣赏面起到了较好的效果，既满足了眉户戏长期爱好者的口味，同时也最大限度地适应本地方言之外观赏者的口味。

的确，无论是内容的现代性，还是形式的现代性，《西部风景》都取得了成功，这是一部具有完整艺术魅力的戏剧。它在一个恰当的“季节”，选取了一个恰当的内容，并以一种恰当的艺术形式，让观众感受到了时代的脉动。

作者单位：西安理工大学人文学院